《我们应该崇拜我们自己》 ——小说《狼图腾》读后杂谈

来源:豆瓣 作者:旭君

《狼图腾》小说在线阅读  姜戎作品集

我在读完长篇小说《狼图腾》以后,上网查了一下该书作者的介绍,知道作者姜戎(笔名)现在五十八岁,一九六七年由北京下乡到内蒙古草原,在那里生活了十一年,后来考取了研究生,现在北京某大学从事政治经济学研究。了解小说作者的背景,可以使我们更好地解读小说。

据作者本人讲,小说《狼图腾》是用他半条命写成的,是他三十三年思索的结果。由此使我们不难理解,为什么小说《狼图腾》处处充满了理性思考。不仅如此,作者在小说的尾声后面,甚至专门续写了《理性探掘——关于狼图腾的讲座与对话》一节,大约近六万字,不合逻辑地给小说续了一个很大的貂尾。

其实,作者是以学者的身份在写小说。

他在讲述草原故事的同时,企图向你灌输他关于狼文化的思考、猜想和结论。所以,与读一般小说不同,读者在阅读小说《狼图腾》故事的过程中,不得不听小说主人公陈阵没完没了的议论、联想和大段大段的历史思考、反省。有的人说,作者的这种写法打破了长篇小说固有的写作模式,形成了一种新的写作风格。

我倒不这么看,实际上,这是作者学术烙印的反映。同时,我也不认为这是一个很好的写作方法。借主人公之口,直白阐述作者自己的思想,应当是小说的败笔。记得捷克著名作家米兰·昆德拉在《小说的艺术》中讲过,“使作品消失在作者的形象后面”是可怕的,他还建议,“比自己作品高明的小说家应当改换职业”。小说《狼图腾》恰好给米兰·昆德拉的这些批评提供了很好的范例。

那么,这部小说为什么能引起很大的轰动?

人们关注这部小说主要不是在小说的艺术性方面,而是在小说所阐述的一些观点上面。作者通过小说提出了狼在人类发展史上的作用、对农耕文化的否定、对华夏民族所谓“羊性”的分析、对现代国民性格的反省、用狼的精神改造华夏民族性格以及草原环境保护等等方面的问题和主张,正是这些问题和主张引起了人们极大的兴趣和争议。可以说,这部小说所反映的学术理论价值,已经远远超过了小说的艺术价值,从而掩盖了这部小说的艺术缺陷。

客观地说,作者用自己丰富的草原生活阅历,在小说里比较细致地描写了人与狼在草原相互竞争条件下,和谐共存的生活情况以及破坏这种和谐共存的严重后果,比较真实地再现了草原生活的原态,在这方面的积极意义是不言而喻的。

但是,作者完全陷入了对狼的绝对崇拜,甚至猜想类人猿直立行走也是由草原狼逼迫出来的,说什么世界上优秀的民族都是以狼为师,不仅牵强附会,而且也是没有根据的联想。书中说,草原牧民崇拜狼,把自己比喻成狼,将狼作为图腾顶礼膜拜。可是,作者并没有描绘出狼图腾的具体标记是什么。所以,狼图腾的说法令人怀疑。

作者对狼的崇拜,不由得让人想起“文革”期间,十分盛行的个人崇拜思潮。提出对狼的崇拜,这是不是对“文革”个人崇拜思潮的一种“反动”,一种“异化”或者是另一种“翻版”?

在科学不发达的远古时代,人类在与自然进行生存斗争过程中,遇到过许多不能解释的自然现象,同时,从动物身上(不只是狼,还包括许多其它动物)人类也看到了自身与其不可比拟的一面。于是,原始社会的人类就把某种自然物或者某种动物看作本氏族的标志,进行崇拜。例如有的民族崇拜太阳,有的民族崇拜苍鹰;还有的民族将动物高度抽象化、理想化,形成自己独特的、自然界没有的崇拜物,例如汉民族所崇拜的——龙就是这种情况。

远古时代形成的一切崇拜物都是为了寄托一个民族的期望、幻想和精神,同时,也承载着一个民族的文化传统。各个民族自己的图腾只是这个民族文化的传承标记和历史烙印。

游牧民族将自己比喻成狼,或者说崇拜狼,这只是反映了游牧民族在自己生存竞争中的一段特定的历史过程,而且只是一段过程而已。无限夸大和外延这个过程,甚至提出今天也要发扬狼的精神,鼓吹用狼的精神改造国民的性格,让狼的精神成为现代精神图腾,这些近乎梦呓般的说法,是在鼓励新的拜物教,不仅与现代科学相悖,而且也有倒退历史的嫌疑。

难道我们民族的精神世界真得贫困到如此地步,需要到远古甚至到动物界去寻找精神武器?

人类历史发展到今天,其自身包括我们中华民族所创造的精神财富已经形成了巨大的宝藏,这是我们中华民族建设自己的精神家园取之不尽、用之不完的源泉,完全没有必要去从动物身上获取或反哺什么。小说《狼图腾》中所描写的狼文化、狼性、狼精神,其实也不是狼的什么东西,狼是不会说话的,不过是作者即人的自己的思想表达而已。

所以,与其崇拜狼,不如崇拜人自己,我们应该崇拜我们自己。

由此,还引出了另外一个话题,就是目前的学术界有一种倾向——颠覆传统的倾向。有一些人喜欢用今天的眼光来看待传统、解构传统,借以表现自己的反叛精神和批判精神。

要知道,历史是由传统继承发展而来的,轻易地否认传统就是否认历史,到最后连我们自己也被否定了。我们不能开这样的历史玩笑。

在小说《狼图腾》的编辑荐言中,其标题“我们是龙的传人还是狼的传人”就是一种颠覆传统。如果是出版者为了卖个好价钱,搞点噱头,倒是情有可原;如果是拿华夏文明的历史开涮和戏说,就显得太不严肃了,不正经了;如果是想传达作者在小说中的一种思想,那又有误导之嫌。

读者不是阿斗小儿,结论应当由读者自己去揣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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