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他命

高脚灯译

我有个工作而帕蒂没有。我晚上在医院工作几小时。这是个无聊的工作,干点活,打八个小时的卡,然后跟护,现在应该把士们喝几杯。后来,帕蒂想找工作了。她说为了自尊她得找个工作。于是开始挨家挨户兜售综合维他命。

刚开始,她不过是一个在陌生的临近街区跑上跑下敲门兜售的女孩。不过后来她找到了窍门。她办事儿麻利而且对学校里的东西很在行。她蛮有个性。没多久公司就提拔了她。一些干的不太好的女孩被放到她手下。不久她有了自己的一班人,在外面的商业街有了个小门市。但她手下的女孩一直在变动。有的没干几天就走了——有时甚至是几个小时。但有时候也有几个女孩干得不错。她们能卖出去维他命。这些女孩很支持帕蒂。她们成了这一班人的核心。不过还是有一些卖不掉维他命的女孩。

干不好的女孩只能退出。不再出来工作。如果她们有电话,就会挂起来以脱身。她们不会应门。帕蒂把这些都放在心上,就像这些女孩是曾经迷失的新的改宗者。她责备自己。但她还是挺了过来。这种事太多了,她不得不克服过来。

有时候一个女孩给冻僵了没法按门铃。或者她能敲门而她的嗓子出了什么毛病。或者她混淆了问候和应该进了屋再说的事。这种女孩,一般来说,就决定不干了,开车走人,闲逛,直到帕蒂和其他人做完。然后要开个例会。她们都得开车回门市,说点什么给自己打气。“艰难出好汉,时势造英雄。”还有,“一分辛苦一分收获。”如此等等。

有时候一个女孩没了影儿,这种事常有发生。搭个车回城里,然后一走了之。但总会有新的女孩顶上去。那些日子女孩们来来走走。帕蒂列了单子。每隔几个星期她都会在《节俭者》上登一个小广告。会有更多的女孩,更多的培训。没完没了。

核心由帕蒂,唐娜和希拉三人组成。帕蒂是个美女。唐娜和希拉姿色一般。一天晚上希拉对帕蒂说她爱她胜于世上的一切。帕蒂告诉我她就是这么说的。帕蒂开车把希拉送回家,她们坐在希拉家前面。帕蒂对希拉说她也爱她。帕蒂对希拉说她爱所有这些女孩。但不是希拉所想的那种。接着希拉摸帕蒂的胸部。帕蒂说她拿开了希拉的手并握住。她说她告诉她她不想那样乱来。她说希拉眼睛一眨不眨,只是点头,拉起帕蒂的手,亲了亲,然后就下了车。

那是圣诞节期间。维他命生意在难熬的淡季,所以我们想应该开个聚会给大家股股劲儿。在这种时期这象是个好主意。希拉第一个喝醉不省人事。她晕倒在地,趴在那,好几个小时起不来。那会儿她站到客厅中间,接着闭上眼,两腿一弯,手里拿着酒杯竟倒下了。她倒下的时候拿酒的手撞到了咖啡桌。没弄出别的响动。酒洒到了地毯上。帕蒂和我还有其他几个人把她拉到后沿,弄到小床上,尽可能把她忘了。

所有人都喝醉回家了。帕蒂上了床。我还想继续,于是我坐到桌子上一直喝到天色渐暗。希拉从后沿突然冒出来。她说她头痛得厉害,就像有人用铁丝扎她的脑袋。她说这头痛厉害得让她害怕会留下病根。她还肯定她的小指破了。她给我看了看。发紫了。她埋怨我们让她戴着隐形眼镜睡了整夜,想知道为啥没人放个屁。她把那根指头抬到眼前看着,摇脑袋,使尽力气握紧那根指头,又看了看。仿佛她不能相信这天晚上确确实实发生在她身上的事。她脸发胀,头发蓬乱。她用冷水冲手指。“上帝。哦,上帝,”她叫道,几滴泪落到水槽。但她一个劲儿要跟帕蒂亲热,我很不乐意。

我正喝着苏格兰威士忌和加冰牛奶。希拉靠在滴水板上。她眯缝着眼看我。我喝了点酒。我什么也没说。她走过来告诉我她感觉多糟。她说她需要看医生。她说她要叫醒帕蒂。她说正要辞职,离开这个州,到波特兰去。她得先跟帕蒂道个别。她接着说。她想要帕蒂开车送她到医院看手指和眼睛。

“我可以开车送你,”我说。我不想做,但宁愿如此。

“我要帕蒂送我,”希拉说。

她用好的手握着受伤的手的腕部,那小指肿得象便携电筒。“另外,我们得谈谈。我得告诉她我要去波特兰。我得道个别。”

我说,“我想我会帮你告诉她的。她睡了。”

希拉恼了。“我们是朋友,”她说。“我必须跟她谈谈。我必须亲自跟她谈。”

我摇摇头。“她睡了。我跟你说了。”

“我们是朋友,我们彼此喜欢,”希拉说。“我必须亲自跟她道别。”

希拉要离开厨房。

我站起来。我说,“我说了我来送你。”

“你喝多了!你一会儿都没睡呢。”她又看了看她的指头说道,“该死,为什么会这样?”

“还没醉到不能开车送你去医院,”我说。

“我不会坐你的车走的!”希拉叫道。

“随你的便。但你不能叫醒帕蒂。同性恋婊子,”我说。

“杂种,”她说。

她就是这么说的,然后她就走出厨房,从前门离开,卫生间都没去,甚至脸都没洗。

我起来从窗户向外看。她沿公路向欧基里德大道走去。还没人起床。太早了。

我喝完了酒,想再来一瓶。

我又喝了一瓶。

此后再没人见过希拉。至少我们这些和维他命有关的人都没见过。她走向欧基里德大道,远离了我们的生活。

后来帕蒂说,“希拉怎么了?”我说,“她去波特兰了。”

我对核心里的另一个成员唐娜有好感。我们在那次聚会上跟着埃林顿公爵的唱片跳过舞。我把她搂得很紧,闻她得头发,带她在地毯上跳舞的时候我一只手一直贴在她的背部下面。跟她跳舞好极了。我是聚会里唯一的男人,一共七个女孩,六个搭伴跳。在客厅里看着感觉很棒。

唐娜拿着她的空杯子过来的时候我正在厨房里。我们单独待了会。我抱了抱她。她抱了我的背。我们站在那抱在一起。

接着她说,“别。这会儿不行。”

听到“这会儿不行”的时候,我放了手。我想这是没跑的事儿了。

希拉过来说她的手指的时候,我正坐在桌子上想着那个拥抱。

我想着唐娜。喝完酒,我把电话听筒拔下回卧室。我脱了衣服进被窝躺到帕蒂旁边。躺了会儿,我放松了下来,然后开始动手。但她没醒过来。过了会儿,我闭上了眼。

再睁开眼已经是下午了。我一个人在床上。雨点敲打着窗户。帕蒂的枕头上放着个炸面圈,还有一杯水放在床头几上。我仍醉着,迷迷糊糊的。我知道这是周日,快过圣诞节了。吃了炸面圈喝了水,我又钻回被窝睡,知道听见帕蒂用吸尘器的声音。她进卧室问希拉的事。就是这个时候我告诉她希拉去波特兰了。

年后大约一周,帕蒂和我喝酒。她刚下班回家。不算太晚,但天已经黑了,还下着雨。我正准备去工作俩小时。不过我们先喝了点威士忌说了会话。帕蒂累了。她闷闷不乐,已三杯下肚。没人买维他命。她只有唐娜和帕姆了,帕姆是新来的女孩,有偷盗癖。我们聊着生意淡季,能逃过的违章停车罚单数目之类的话题。然后又聊聊如果我们搬到亚利桑那等地会好多少。

我又给我们各倒了一杯。我看着窗外。去亚利桑那不是个赖主意。

帕蒂说,“维他命。”她拿起杯子,摇摇冰块。“什么狗屁玩意!”她说。“我想,当我还是姑娘的时候,这是我见到自己最后做的事。老天哪,我从没想过长大了会卖维他命。挨家挨户卖维他命。真没想到。脑袋都给弄炸了。”

“我也没想到过,亲爱的,”我说。

“是啊,”她说。“你说得倒轻巧。”

“亲爱的。”

“别跟我亲爱的,”她说。“这难着呢,老大。生活就是这么不易,不管你怎么过。”

她似乎想得有点太多了。她摇摇头。一饮而尽,说,“甚至睡觉的时候都梦到维他命。我得不到一点慰籍。没一点慰籍!至少你能丢下工作把它扔一边。我敢打赌你从没在这上面有过什么梦想。我敢打赌你从没想过打蜡地板或者别的什么。离开那个该死的地方之后,你不回家也不对它抱幻想,不是么?”她吼道。

我说,“我记不得做过什么梦。也许我没有做梦。我什么都记不起来当我醒来的时候。”我耸耸肩。我不清楚脑袋里有过什么当我睡觉的时候。我不在意。

“你做过梦!”帕蒂说。“尽管你记不得。每个人都会做梦。如果你不做梦,你会疯掉的。我读来的。这是一个出口。人睡着了就会做梦。不然他们会疯掉。但我做梦的时候,我梦到维他命。你懂我在说什么吗?”她直直的看着我。

“懂了也没懂,”我说。

这没那么简单。

“我梦见自己在大声叫卖维他命,”她说。“我一天到晚卖维他命。上帝,这是什么生活啊,”她说。

她喝完了酒。

“帕姆怎么样?”我问。“她还做小偷么?”我想换个话题。但我想不到别的什么。

帕蒂说,“妈的,”摇摇头,仿佛我啥都不懂。我们听着雨声。

“没人卖维他命了,”帕蒂说。她拿起酒杯。但里面已经空了。“没人买维他命了。这就是我要告诉你的。你没听到么?”

我起身又倒了一杯。“唐娜在做什么?”我说。我读着酒瓶上的商标等着。

帕蒂说,“两天前她卖了点。就这样。这就是这星期我们干的。要是她退出我一点都不奇怪,我不会怪她,”帕蒂说。“如果我是她,我就会退出。但如果她退出,会怎样?会让我从头做起,就这样。从零开始。寒冬腊月,全国到处有人生病,有人行将入土,但没人认为他们需要维他命。我他妈难受极了。”

“怎么了,亲爱的?”我把酒放到桌上坐下。她继续说就像我什么也没说。也许没说。

“我是自己唯一的客户,”她说。“我想吃所有这些维他命是为了我的皮肤。你看我的皮肤怎么样?一个人吃维他命能过量么?我简直不能象常人一样得到点休息了。”

“亲爱的,”我说。

帕蒂说,“你不在乎我吃不吃维他命。这就是关键。你什么也不在乎。今天下午下雨挡风玻璃雨刷掉了。我差点出车祸。就差一点我就完了。“

我们继续喝酒说话一直到我该上班的时间。帕蒂说要是睡不着就在浴缸里泡会儿。“我站着打瞌睡,“她说。她又说,”维他命,这就是一切。她环视一下厨房。看看自己的空杯子。她喝多了。不过她让我亲了亲她。然后我就去上班了。

有个地方我常在下班后去。一开始我去那听音乐,还可以下班后喝一杯。这地方名叫“外百老汇”。是一个临近黑人区的黑人场所,由一个叫卡基的黑人经营。其他地方关门后人们可以来这儿。他们可以要店内特制饮料-RC可乐加威士忌-或者他们可以在衣服下面带自己的东西,要杯RC,自己调制。乐手们给拥挤的人群和过来继续喝酒听音乐的酒鬼们演奏。有时候会有人跳跳舞。不过大部分时间他们都会坐着喝酒听音乐。

偶尔发生一个黑人用酒瓶砸另一个黑人脑袋的事情。有个故事传的很广:有个家伙跟着另一个家伙进了厕所然后在他正用手把着尿喜欢。之前两尿的时候割断了他的喉咙。但我从没见这儿出过什么事。没什么卡基处理不了的。卡基是个大块头黑人,他的秃头在荧光灯下会闪闪发亮。他在裤子上系一件夏威夷汗衫。我猜他的腰上别着什么东西。也许至少有个短棒。如果有人闹件掺着洗衣粉事,卡基就会去闹件掺着洗衣粉事的地方。他会把他的大手放到闹件掺着洗衣粉事人的肩膀上,说几句,就这样摆平了。几个月里我断断续续的来这里。他跟我说点什么的时候我很高兴,比如,“今晚玩的怎么样,伙计?”或者,“伙计,我可有段时间没见着你了。”

外百老汇是我带唐娜约会的地方。这也是我们唯一一次约会。

午夜后我离开医院。夜空清朗,星星都出来了。我仍旧为和帕蒂发生的不快而头疼。但我正想在回家路上去比尔尼酒吧喝上一杯。唐娜的车停在我的车旁边的车位,她正在车里。我想起我们曾经在厨房的那个拥抱。“这会儿不行,”她说。

她摇下车窗,弹弹烟灰。

“我睡不着,”她说。“心里放着事儿,睡不着。”

我说,“唐娜。嘿,很高兴见到你,唐娜。”

“不知道我这是怎么啦,”她说。

“想不想去哪喝一杯?”我说。

“帕蒂可是我的朋友,”她说。

“她也是我的朋友,”我说。接着又说,“走吧。”

“那好吧,”她说。

“就这地儿。一个黑人的地方,”我说。“他们有音乐。我们可以喝喝酒听听音乐。”

“你要载我么?”唐娜说。

我说,“车往旁边让让。”

她从维他命聊了起来。维他命快完了,维他命已经走到尽头了。下边的人都放弃了维他命市场。

唐娜说,“我不想对帕蒂这么干。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她一直试图让大家好起来。但我也许不得不退出。这事你知我知。别说出去!但我总得吃饭,总得付房租。我需要新鞋新衣服。而做维他命办不到,”唐娜说。“我想维他命已经风光不再了。我跟帕蒂什么也没说。就像我说的,我一直惦记着这事。”

唐娜把手放到我的腿旁边。我放下手捏她的手指,她也捏我的。接着她抽开了手拿打火机。点着烟后她把手放了回来。“再糟糕不过了,我不想伤帕蒂的心。你知道我是怎么说的么?我们是一个团队。”她把她的烟递给我。“我知道这是个少见的牌子,”她说,“不过抽抽看,来吧。”

我加入了去外百老汇的人群。三个黑人站在一辆挡风玻璃破裂的克莱斯勒边。他们在那闲荡,经过一麻带麦杆。他们瞅瞅我俩。我下车绕过去给唐娜打开车门,检查了车门,拉起她的手臂,走上了大街。几个黑人一直看着我们。

我说,“你没想去波特兰,是不是?”

我们走在人行道上。我搂着她的腰。

“我不知道什么波特兰。我从没想过波特兰。”

外百老汇靠外的一半像个平常的咖啡馆或酒吧。几个黑人坐在柜台里,更多的系着红油布端盘子穿梭于餐桌之间。我们穿过咖啡馆进入后面的大厅。有一个长柜台和几个挨着墙的隔间,紧后边是为音乐家设的平台。平台前面可以跳舞。酒吧和夜场仍在营业,还没到真正上客的时候。我帮唐娜脱下外套。我们找了个隔间,把烟放到桌子上。一个叫汉娜的黑女侍者过来。汉娜和我点头问好。她看看唐娜。我给我们要了两杯RC,决定享受一番。

酒来了后我付了钱,我们各自呷了一口,开始拥抱。我们继续这么着过了会,牵手,抚摸,亲对方的脸。每回唐娜都要停下来往后退,把我推开一点,然后抓住我的手腕。她盯视我的双眼。然后她慢慢闭上眼睛我们又亲吻一番。很快这里开始人头攒动。我们结束亲吻。但我仍搂着她。她把手放到我腿上。两个黑人号手和一个白人鼓手开始演奏。我想唐娜和我会再来一杯,听听乐队演奏。然后就离开去她那把事儿办完。

当这个叫本尼的黑人和这另一个黑人-这个大块头穿戴板正的黑人过来的时候我已经又从汉娜那里要了两杯了。这个大块头黑人有双红红的小眼睛,穿条纹三件套,玫瑰色衬衣,领带,轻便大衣,费多拉帽-就这样的打扮。

“哥儿们,过得怎么样?”本尼说。

本尼伸出手来了个兄弟式的握手。本尼跟我聊过。他知道我喜欢音乐,只要我俩都在这他就会过来找我聊天。他喜欢聊强尼•霍奇,说他以前怎么用萨克斯给强尼伴奏的。他会这么说,“那时候强尼和我在梅森城表演。”

“嘿,本尼,”我说。

“我想让你见见尼尔森,”本尼说。“他今天刚从越南回来。今儿早上。他来听这些好音乐。还特意穿了跳舞的鞋子。”

本尼看着尼尔森点点头。“这就是尼尔森。”

我正看着尼尔森蹭亮的皮鞋,然后看看尼尔森。他仿佛要从哪里认出我来。他打量着我。然后露齿一笑。

“这是唐娜,”我说。“唐娜,这是本尼,这是尼尔森。尼尔森,这是唐娜。”

“你好,姑娘,”尼尔森说,唐娜随即回道“好啊,尼尔森。你好,本尼。”

“我们能加进来么?”本尼说。“怎么样?”

我说,“当然。”

但他们没找到别的地方却让我不爽。

“我们不准备在这多待,”我说。“喝完这杯就走。”

“知道,伙计,知道了,”本尼说。尼尔森做到隔间后他就坐到了我对面。“事要做,路要跑。是的,本尼知道的,”本尼说,挤挤眼。

尼尔森从隔间一角看着唐娜,摘下帽子,他把帽子在他那双大手上转来转去,仿佛在帽檐上找什么。他在桌子上给帽子腾出地方。他注视着唐娜,露齿一笑,摆放一下胳膊。他每个几分钟就得摆一下胳膊。仿佛挂着它们很累。

“你和他是真正的好朋友,我打赌,”尼尔森对唐娜说。

“我们是好朋友。”唐娜说。

汉娜来了。本尼要了RC。汉娜走后,尼尔森从他大衣里弄出一品脱威士忌。

“好朋友,”尼尔森说。“真正的好朋友。”他拧开威士忌瓶盖。

“小心点,尼尔森,”本尼说。“别让人看见。尼尔森刚下从越南来的飞机,”本尼说。

尼尔森拿起酒瓶喝了点他的威士忌。他把瓶盖拧上,把瓶子放到桌上,帽子挂在瓶嘴儿上。“真正的好朋友,”他说。

本尼看看我,转转眼珠。不过他也喝醉了。“我得准备准备,”他对我说,从两个杯子里喝了RC,然后拿起桌下的杯子倒威士忌,瓶子放回口袋。“伙计,我的嘴现在有一个月没沾簧片了。我得玩玩。”我们被隔间,眼前的酒杯和桌上尼尔森的帽子困住。“你,”尼尔森对着我说。“你还有别人,是不是?这个漂亮的女人,她不是你老婆。我知道。但你和她是真正的好朋友。对不对?”

我喝了点酒。我尝不出威士忌。我什么都尝不出来。我说,“我们在电视上看的所有那些关于越南的狗屎是真的么?”

尼尔森用他的红眼睛盯着我,说,“我想说的是,你知道你老婆在哪么?我打赌她在跟哪个家伙一起她正抓那家伙的xx头拉着他的爪子当你正和你的好朋友呆在这的时候。我打赌她自己也有个好朋友。”

“尼尔森,”本尼说。

“尼尔森个屁,”尼尔森说。

本尼说,“尼尔森,别打打扰他们。别的隔间里还有些人。一些我跟你说过的家伙。尼尔森今儿早上刚下飞机,”本尼说。

“我打赌我知道你在想啥,”尼尔森说。“我打赌你在想,‘现在碰到个喝醉的大块头黑鬼,我该怎么对付他?也许我该抽他屁股!’这就是你想的?”

我环视屋内,看见卡基站在平台边,乐手们在他后面演奏着。舞池里有几个跳舞的。我想卡基在看我-但如果是,他又看别的地方了。

“是不是轮到你说点什么了?”尼尔森说。“我耍弄你。我离开越南后没耍过人。我耍弄过越南人。”他又笑笑,厚嘴唇卷了回去。然后停住笑,只是盯着看。

“让他们看看那只耳朵,”本尼说。他把被子放到桌上。“尼尔森割了哪些小人儿中的一个的耳朵,”本尼说。“他带着它。给他们看看,尼尔森。”

尼尔森坐下来,然后开始在大衣口袋里摸索。他从一个口袋里拿出些东西,几把钥匙和一盒咳嗽药。

唐娜说,“我不想看到什么耳朵。呸,呸呸。天哪。”她看着我。

“我们得走了,”我说。

尼尔森还在他口袋里摸索。他从套装上衣一个口袋里掏出一个皮夹,放到桌上。他拍拍皮夹。“这里有五大张。听着,”他对唐娜说。“我给你两张,你跟我吧?我给你两大张,你给我**。就像他老婆跟别的大家伙干得那样。你听见没?你知道这会儿他在这掀你的裙子的时候他老婆的嘴正在舔哪个家伙的老二。公平交易,呵。”他从皮夹里抽出钞票的角。“见鬼,还有一百块给你的朋友,不让他觉得被忽视了。他啥也不用干。你啥也不用干,”尼尔森对我说。“你就坐这喝你的酒听音乐。好音乐。我和这个娘们象好朋友一样一起出去。她自己再走回来。不会太久,她就会回来。”

“尼尔森,”本尼说,“哪有这么说话的,尼尔森。”

尼尔森笑笑。“我说完了,”他说。

他找着了要找的东西。是一个银烟盒,打开。我看着里面的耳朵,放在一团棉花上,象块干蘑菇。但确实是只耳朵,钩在一个钥匙链上。

“老天哪,”唐娜说。“操。”

“这不是么?”尼尔森说。他盯着唐娜。

“不。滚开,”唐娜说。

“姑娘,”尼尔森说。

“尼尔森,”我说。尼尔森用他那双红眼睛盯着我。他把帽子钱包烟盒拨倒一边。

“你想怎么样?”尼尔森说。“我奉陪。”

卡基把手放到我肩上,另一只手放倒本尼肩上。身子弯到桌子上,他的头在灯下发亮。“怎么样,哥儿们,你们都玩的好么?”

“一切都好,卡基,”本尼说。“一切没问题。他们正准备走呢。我和尼尔森要坐一会听听音乐。“

“好啊,”卡基说。“朋友尽兴是我的宗旨。”

他看看隔间。看看尼尔森桌上的皮夹和皮夹旁边打开的烟盒。他看见了那个耳朵。

“真耳朵?”卡基说。

本尼说,“是啊。让他看看这耳朵,尼尔森。尼尔森带着这个耳朵刚下越南来的飞机。这只耳朵走了半个地球到这桌子上。尼尔森,给他看看,”本尼说。

尼尔森拿起盒子递给卡基。

卡基仔细看了那耳朵,拿起链子在眼前晃晃,看着它,让它在链子上来回摆。“我听说过这种干缩耳朵**什么的。”

“我从越南人身上割下的,”尼尔森说。“他再也不能用耳朵听什么了。我当了纪念品。”

卡基把耳朵弄到链子上。

唐娜和我准备离开隔间。

“姑娘,别走啊,”尼尔森说。

“尼尔森,”本尼说。

这时候卡基注视着尼尔森。我拿着唐娜的外套站在隔间边上,两腿发软。

尼尔森提高嗓门,说,“你这就跟这个娘娘腔走么,让他甜蜜一把,你们得过了我这一关。”

我们走出隔间。大家都在看热闹。

“尼尔森今儿早上刚下越南来的飞机,”我听到本尼说。“我们喝了一整天。这是有史以来最长的一天。我和他,我们会玩的开心的,卡基。”

尼尔森对音乐嚷嚷了几句。他嚷嚷道,“一点都不好!你怎么弄都不起作用!”我听到他这么说,然后就听不到了。音乐停下来,接着有开始了。我们没回头看,一直走着,朝人行道走去。

我给她开了车门。开车回到医院。唐娜坐在她那边,点了支烟,但什么也不说。

我想说点什么。我说,“看,唐娜,别为这事儿扫兴。抱歉出了这档子事,”我说。

“我可以收下那笔钱来用,”唐娜说。“当时我就是这么想的。”

我开着车不看她。

“真的,”她说。“我可以收下那笔钱来用。”她摇摇头。“我不知道,”她说,低下头哭了起来。

“别哭,”我说。

“我不干了,明天,今天,不管什么时候,”她说。“我不干了。我要离开城里。刚才的事对我是一个信号。”她打开打火机,等它熄灭。

我把车听到我的车旁边,关了引擎。我一边看着后视镜,一边想我好像看见那辆在我后面开进人群的老克莱斯勒里坐着尼尔森。我的手放在方向盘上一会,然后放到腿上。我不想碰唐娜。我们那晚在厨房的拥抱和在外百老汇的亲吻,都结束了。

我说,“你有什么打算?”但我不在意她怎么样。她可以马上犯心脏病死掉,这没什么。

“也许我可以去波特兰,”她说。“波特兰一定有事可做。现在每个人都会想到波特兰。

波特兰火得很。波特兰这,波特兰那。波特兰和任何地方一样棒。都一样。”

“唐娜,”我说,“我还是走吧。”

我开始起身。碰上门,顶灯突然开了。

“上帝保佑。关了那灯!”

我快步离开。“晚安,唐娜,”我说。

我留下她看着仪表盘。我开了车,打开车灯,换档,加油。

我倒了苏格兰威士忌,喝了点,拿着杯子到浴室,刷了牙。然后我打开一个抽屉。帕蒂在卧室嚷嚷。她打开浴室门。她还穿着衣服。她穿着衣服睡了,我猜。

“几点了?”她叫道。“我睡过头了!老天,哦,上帝!你让我睡过了,你这个该死的!”

她疯了,穿着衣服站在门口,她应该上班去了。不过没什么,没什么维他命了。她只不过做了个恶梦。她开始把头摇来摇去。

今晚不能再喝了。“回去睡吧,亲爱的。我在找东西,”我说,在药箱里翻腾。东西都掉到了水槽里。“阿司匹林在哪?”我说。我又弄掉一些东西。我不在乎。东西不停往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