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虽然落克福特岛被破坏的确是一件十分悲惨和让人沮丧的事,不过我也不否认,在前往主控制室的途中杀死了对方几名部下时,心里十分高兴。

看到那些感染了病毒,即将死去的士兵由于饥饿而把手伸向自己,阿尔弗雷德无法想像还有比这更令人开心的事。也有人伪装忠诚,躲在阴影将他当成一个疯子来嘲笑——阿尔弗雷德亲手了结了他的性命。在这个地方到处都有他那位偏执狂父亲安装的窃听装置和隐蔽的摄像头,而秘密的监视房间则设在私宅里。阿尔弗雷德知道自己不受欢迎,知道自己被安布雷拉的社员们惧怕,也很清楚自己没有得到相应的尊重。

但现在……

想到那些事怎么样都无所谓之后,他微笑着从电梯里走了出来。而在大厅另一边,约翰?巴顿举起双手伸向前方,正摇摇晃晃地朝自己走来。巴顿负责训练那些得到安布雷拉资助的,持有小型枪械的民兵——至少在洛克福特岛内是这样。他就像个大嗓门的野蛮人一样,平时叼着廉价的雪茄到处晃荡,时不时抽动一下那膨胀得近乎愚蠢的肌肉,总是在满头大汗时哈哈大笑。此刻,他正慢慢朝阿尔弗雷德走来,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完全不像是生物所拥有的东西,但终究是同一个人。

“你怎么不笑了,巴顿先生。”阿尔弗雷德用爽朗的声音说完后,举起点二二口径的手枪,将瞄准器的小红点对准巴顿那只充血的左眼。而一边呻吟一边滴着口水的丧尸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件事。

砰!

巴顿一定会感谢阿尔弗雷德精湛的技艺和聪明的弹药选择。点二二口径手枪里装填的是在受到冲击后会扩展开来的安全子弹——子弹不会穿透人体,所以也不会波及到周围的人,因此它才被称为安全弹。刚才射出的那颗子弹一瞬间便将他的眼睛和大半部分大脑炸飞,巴顿现在变成了一具完全无害的尸体。直直地倒在地板上的大个子男人身下很快便形成一片不断向外扩展的血泊。

对生物兵器感到有些头疼的阿尔弗雷德在得知几乎所有的生物都被关在各种实验设施里,或是被立即杀死之后稍稍安心了一些。如果有几只逃出来了的话,他就绝不会到外面去。不过,他对病毒感染者倒不是特别害怕。因为他在小时候看到过很多的男人——还有女人——在T病毒的实验中被变成丧尸一般的生物,长大之后还亲自指挥过实验。而实际上,洛克福特岛上从没同时居住着五、六十名以上的囚犯。根据在“诊疗所”工作的解剖学者、也是研究院之一的斯托克博士的要求,必须给实验对象提供饮食,还要把他们当作训练的靶子,所以需要将人数维持在一定的范围之内。被关在这里的人虽然会得到安布雷拉供给的饭菜,但没有一个人生存了半年以上。

半年以后,我们会在哪儿呢?

阿尔弗雷德跨过巴顿肿胀的尸体,为了给安布雷拉的负责人打电话而朝控制室走去。安布雷拉会选择重建洛克福特岛吗?他自己应不应该同意这件事?即便病毒泄漏达到“危险”状态,他和阿莱西亚也是绝对安全的。轰炸发生时有两条其他设施与私宅之间的通道被完全封锁。不过,在已经知道那些安布雷拉的敌人会采用如此极端的手段之后,冒险在自己的住宅附近修建研究所到底是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亚西福特家族的人虽然无所畏惧,但也绝对不是有勇无谋的莽夫。

阿莱西亚绝对不会同意把设施封闭起来,特别是在即将达成目的的现在……

阿尔弗雷德停下脚步,注视着无线设备、影像器材、还有像睁大的黑眼睛一般紧盯着他的漆黑电脑屏幕。虽然他目不转睛地看了好一会儿,但事实上什么也没看见。在身体内部不断扩展的怪异空虚感让他十分困惑。阿莱西亚在哪儿?她有什么目的?

她已经走了。她已经离开这儿了。

这个事实一下子从骨髓深处蹦了出来——但她绝不是扔下自己不管。

她明明知道没有自己,阿尔弗雷德就会死,也知道对方心里只有她一个人……即便如此,阿莱西亚还是会做出那种事吗?

发出一声貌似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尖叫之后,阿尔弗雷德的眼睛什么也看不见了。变异失败后,身体异常冰冷的女王蚁赤身裸体地飘浮在海面上。他无法触及到她。只能感觉到自己那几根伸向她的手指下面是一块寒冰一般的坚硬玻璃……

他开始猛烈地喘息起来。像现实一般的鲜明噩梦让阿尔弗雷德体内涌起巨大的恐惧,连自己身在何处,正在做什么都无法知晓。双手就像要攥住什么东西一般紧握着,而手臂肌肉的不住震动在他看来就像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一样。

这时,他面前的终端机忽然发出像是什么东西碎裂了一般的杂音,阿尔弗雷德意识到有人在说话。

“有谁听到吗?我是马里奥?缇卡博士,在研究所的二楼。”声音显得异常惊恐,“我被困在这儿了。罐子已经损毁,那些家伙醒过来了……求求你,救救我。我穿着防护服,还没有被感染。我向上帝发誓这是真的。让我从这儿出去……”

缇卡博士被困在了胎内环境培养罐室。他一直在给安布雷拉提供阿鲁比诺伊德计划的个人进程报告,而这些报告与他交给阿尔弗雷德的并不一样。在几个月前,阿莱西亚建议把缇卡送到斯托克博士那里去。如果她听到刚才那些求救声一定会非常高兴。

阿尔弗雷德伸手按下开关。听不到缇卡的诉求之后,他的心情一下子好了不少。阿莱西亚曾提醒过他好几次,关于他会突然感到强烈孤独和混乱的奇特症状,她说那都是压力造成的。还劝他对待事情不要太认真了,要哥哥相信她自己的意志绝不会离开他——因为那深深的爱恋。

有关她的事,还有安布雷拉那糟糕的防卫,以及考虑到降临在两人头上问题的苦恼,阿尔弗雷德决定不使用卫星与外界联络。总部肯定已经知道这里遭到了袭击,很快就会排清扫部队来。所以没必要跟他们说些什么。

此外,他们没有资格听取我对整个状况的观察,也没有资格提前知晓即将面临的危险。

阿尔弗雷德并不是公司的雇员,他没有必要像个没学问的奴仆一般向上级报告。是亚西福特家族创造了安布雷拉,应该由那些人向他报告才对。

还有一件事,几个星期前他把克莱尔?雷德菲尔德的事告诉了杰克逊……

阿尔弗雷德睁大眼睛,感觉自己的大脑在飞速运转。总是干扰公司行动的S.T.A.R.S成员——克里斯?雷德菲尔德的妹妹克莱尔在发动攻击前不久到达这个岛。她是在位于巴黎的公司总部被捉住的,坚称是到那里去找哥哥的。安布雷拉之所以把她送到这里来,是为了在决定对她的处置之前杷她好好地关押起来。

但是……她也有可能是一个诱饵,为了把她的哥哥引出来,从而为愚蠢的抵抗活动画上休止符。安布雷拉的人是不是恰好忘了通知他这件事?

当克里斯?雷德菲尔德和他的同伴们追踪到这个岛上之后,将发现她的存在作为攻击信号的话……

如果她是故意莽撞行事,故意被抓住,事情又会变成什么样?

简直就像是一片片拼图一样。毋庸置疑,她一定是故意被捕的。真是个聪明的姑娘,很好地完成了自己的使命。究竞安布雷有没有料到这里会遭受攻击这件事已经不重要了,那些可以留到以后再处理。问题是那个叫雷德菲尔德,将敌人引向洛克福特的魔女现在还活着,她正在窃取情报、进行间谍活动,说不定还想要伤害阿莱西亚……

“不可原谅。”说出这句话之后,恐惧一瞬问变成了愤怒。很明显,那个女人的计划是给安布雷拉带来最大程度的损失。而阿莱西亚是生物兵器研究领域中最优秀的科学家,不,在所有领域都是最优秀的。

不能让克莱尔得逞。要找到她……不,是等着她到我这里来。像个猎杀者一样,等着她变成我的猎物。

哎呀,那个女人一开始不是挺高兴的么,为什么不马上开始?

阿尔弗雷德脑子里忽然响起阿莱西亚说过的这句话。当时两人正在进行一个能让人感到痛苦的环境制作实验,观察实验体满脸痛苦地死去是他们儿时经常聊起的游戏。有了如此亲密的经验,两人之间的牵绊从那以后变得比钢铁还要牢固。

为了让阿莱西亚高兴,还是暂且让那个女人活着吧。或者故意制造一些困境,让她与我们的宠物打斗。有很多事可以做。在这个岛上,几乎所有的门都可以用电脑解锁,用这个就能把她引向我喜欢的地方,也可以随时把她杀死。

克莱尔?雷德菲尔德太小看我了。其他那些混蛋也一样。不过,事情将从现在开始改变。

如果事情照阿尔弗雷德所希望的那样发展,他就能在今天迎来一个与早晨的阴郁开场完全不同的,相比之下要幸福许多的结局。

虽然丧尸犬正在某个地方徘徊,但从她目前所在的地方根本看不见。

克莱尔踏入的这片庭院里到处都是倒在血泊中的尸体,肮脏的腐肉在月光照射下反射出一圈灰白的亮光。这里没有狗。在不断转阴的夜空之下,除了低矮的流云以外没有任何东西在移动。克莱尔站在门边看了一会儿,然后才完全从门框走出来,环视周围的情况,观察影子的变化。

“史蒂夫。”在压制住对那些隐藏事物的恐惧,没有大声叫出来之后,她用沙哑的声音呼唤道。但是很遗憾,史蒂夫?巴恩塞德和那些看不见的狗一样没有踪影。他好像没有到处闲逛,而是全速朝目的地跑去。

为什么?为什么那孩子要选择单独行动?

或许是克莱尔误解了他的话,他的确不希望有人拖自己的后腿。当她一无所知地踏入浣熊市那个噩梦之中时,与里昂的相遇将一切都改变了。

虽然不可能总是一起行动,但只要想到有人和自己一样受到了惊吓、感觉到了恐慌,无力感和疏远感便瞬间远离了自己的身体。取而代之的不仅仅是活下去这个信念,还有更加明确的目的——找出能逃离这个城市的交通工具,找到克里斯,保护雪莉?柏肯。

此外,从安全角度考虑也是如此。毫无疑问,有人保护着自己的后背比单独行动要让人放心得多。不管那个男孩子这样做究竟是出于何种理由,在追上之后一定要尽全力说服他。

眼前这个庭院比刚才经过的那个广场要大得多,右侧是一长排平房造型的小屋,左侧是一面没有门的墙壁,看样子是一幢大型建筑物的背面。从小屋那些破碎的窗户往里看去,能看到一团团小火还在燃烧,仿佛诉说着攻击有多么激烈的大量瓦砾散落在尸体之间。紧挨着她的右边是一道上了锁的门,左边那条被月光照亮的小道尽头还有一道关着的门。也就是说,史蒂夫有可能进了前面的那个小屋,或者是在庭院另一边向右拐,绕路离开了这里。

克莱尔决定先检查一下小屋。在沿着环绕整个建筑物的扶手走了一段距离,登上两、三级台阶之后,她忽然想到究竟是谁轰炸了洛克福特岛这个问题。虽然罗德里格关于那支特别部队什么也没说,但就算果真如此,那么他们又听从谁的命令?虽然安布雷拉被敌人狠狠地打击了一下这件事非常令人高兴,可对小岛的轰炸本身也的确是一个悲剧。犯人、公司职员有很多都死了,T病毒——说不定还有G病毒,其他还有什么就无从得知了——泄漏,他们在进攻时根本没有区分谁有罪,谁不该死。

来到小屋那道简单的木质房门后,克莱尔举起九毫米手枪慢慢把门打开——又立刻关上。有两名病毒感染者在桌子周围徘徊,这让她决定了自己该走那条路。一秒钟过后,房门发出咚的一声闷响,紧接着便从屋里传来悲哀的低吼。

看来该走那条路。骄傲自大的史蒂夫如果来过这间小屋,绝不会放过那些丧尸的。而且刚才也没有听到开枪的声音……

要是他被杀了,事情就另当别论。

克莱尔没有太在意自己的这个想法,在如此严峻的情况下,没有多余的弹药供她去了解真相。还是回到刚才那条路,再往前走走看吧。如果还找不到的话,就只好一个人努力了。她虽然很想坚持做正确的事,但首先得保护好自己。一旦弹药用尽,自己就有可能会变成某人的午餐,那样就没法回巴黎,没法回到克里斯和同伴们身边去了。

沿着小路向前走了一段距离之后,克莱尔警惕地接近建筑物尽头。她时刻留心着丧尸犬的动向,甚至隐隐约约回想起了在浣熊市里听到过的爪子刨地声和急促的呼吸。阴寒湿冷的夜忽然变得鸦雀无声,整个庭院里只有刺骨的风吹过,除了自己的呼吸声以外什么也听不见。

她靠在小屋的角上迅速朝四周望了望,只看到一具男性死尸从五米外的地板下方露出了上半身。再往前,道路在约十米外的地方向右转去。让克莱尔松了一口气的是,道路尽头有一扇紧闭的门,而这条小路上一个人也没有。

那孩子一定是穿过了西侧墙壁上的这道门……一旦跟安布雷拉扯上关系,只要能确认一件事——不管是什么都行——就会让克莱尔感到安心。

她迈步走上那条小路,同时不断思考要怎样才能说服那个年轻人和她一起行动。比如告诉他在浣熊市发生了什么,或者对他说自己对安布雷拉所造成的灾难究竟会严重要何种程度是有一定心理准备的……

当克莱尔跨过那具孤零零的死尸时,尸体忽然动了一下。

她赶紧惊恐地向后一跳,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要蹦出来了,同时不忘举起半自动手枪瞄准死尸那张鲜血淋淋的脸——而她这时才发现男子的确已经死了,刚才那次响动是因为在地板之下有谁、或是什么东西在拉拽死尸的脚,以一定的节奏使劲往里拖着。

就像是狗用强劲的下颚咬住重物后在往里拖一样。

注意到这一点之后,克莱尔什么也没想,本能地跨过尸体,全速往前跑。她十分清楚,那条狗——如果自己没有猜错的话——不可能像刚才那样一直缠着一具尸体不放。一想到自己刚才与狗的距离连一米都不到,双脚交替向前跨步的频率便又加快了不少。皮靴不断叩响湿滑的地面,双臂就像水泵一样极速上下摆动。

丧尸的动作虽然生硬且不灵活,但她和里昂曾经遇到的丧尸犬却拥有眼睛无法捕捉的极快速度。就算手里有武器,她也不愿意与之战斗。只要被咬上一口就会变成丧尸的同类。

啊呜呜呜呜……

从喉部深处发出的吼叫从远离地板的庭院边缘传来。

怎么回事,究竟有几头啊一一算了,有多少都没关系。

克莱尔还差一点就能到达左侧那个出口了,她没有冒险往回看,而是保持刚才的速度继续向前跑,来到房门前使劲按下把手。门一下子就被打开了。在确认室内没有长着尖利牙齿的猛兽之后,克莱尔迅速闪进屋里,转身把门关上。

很快,她便听到了几只丧尸的低声呜咽,将死的病毒感染者发出一股股腐尸的臭味。而在她身后,则有什么东西开始用力抓挠大门,夹杂其间的还有几声充满野性的咆哮。

究竟有几只狗,几只丧尸?想到这儿,恐慌让她回想起了自己在浣熊市的经验。必须得节约弹药。但走投无路的时候该怎么办?当她正打算往回走的时候,不经意间看到了囚禁丧尸的地方。

她潜入的这条小道虽然被浓郁的黑暗所包围,但在左侧有一圈被锁住的围栏,可以看到里面有几只腐烂得已经相当严重的丧尸正来回晃荡着。其中一只不断敲打着金属网门,两只手几乎只剩下了骨头,受损的肌肉、皮肤就像细绳一样耷拉着,跟随他的动作不断甩动。

这里是犬舍……

克莱尔往前走了两、三步,门上那把看起来简单且并不太牢固的锁让她感到有些不安,忽然,她发现围栏外也有三只丧尸。其中一只朝她伸出双手,从张开的嘴里不断滴下唾液和不明成分的黑色液体,几根绷紧的手指差一点触碰到克莱尔的背心。将注意力放在围栏之内的她根本没有注意到其他丧尸的存在。

克莱尔敏捷地把身体一转,抬起左脚朝丧尸的胸口踢去,拥有决定性效果的侧踢一下子便让袭来的丧尸向后倒去。虽然清楚地感觉到了皮靴陷入腐肉时的那种触感,但她此刻没有闲暇呕吐,一下子便将九毫米手枪举到了胸前。

随着咔锵一声金属脆响,犬舍的门被撞开了,少女需要对付的丧尸一下子从三只增加到七只。它们迟钝地避开大型垃圾箱、铁桶和倒在地上的同伴,慢慢朝克莱尔所在的地方压来。

砰!她朝距离最近的丧尸开了一枪。子弹漂亮地穿过目标的右太阳穴钻进泥地里,而克莱尔此时意识到自己的运气已经用完,一群丧尸对她来说实在是太多了,上帝啊……

铁桶!其中一个的侧面写着“可燃物”几个字。如果和在巴黎时使用相同的办法……

克莱尔赶紧逃到大型垃圾箱的背后,把枪指向左侧,开始在心中默默回想目标的位置、距离。随后她一边用余光观察混乱的丧尸们如何发出饥饿的怒吼摇摇晃晃地搜寻她,一边从垃圾桶后面伸出一只手……

砰!砰!

轰隆!

在被垃圾箱猛撞了一下右肩之后,转向另一边的克莱尔把身子缩成一团,感觉自己的耳朵就像被撕裂了一般,无数呈锯齿状的金属片从天空中落了下来,砸在垃圾桶上部后发出哐当一声巨响,其中有一部分还落到了克莱尔的左脚上。带着难以相信事情会如此顺利以及感谢自己仍然活着的心情,克莱尔抬手拂开了脚上的铁片。

她坐起来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刚才那些丧尸的情况。一只仍保持原样的丧尸斜靠着犬舍的围栏,缠在身上的衣服和头发全都着了火。另一只丧尸的上半身正竭尽全力朝她爬过来,每向前爬一段,膨胀、溃烂的焦黑皮肤便掉落一些。覆盖了好大一片区域的火焰则无情地吞噬了其他丧尸那四散纷飞的肉片。

克莱尔虽然迅速解决了余下的两只丧尸,但这悲惨的场景还是让她的心感到一阵刺痛。自从经历了在浣熊市发生的一切以来,丧尸就在她的梦里牢牢地占据着一席之地,它们散发着恶臭,体液不断从身体上滴落,无止境地渴求着鲜活的血肉。安布雷拉偶然制造出了形同活死人一般的噩梦生物,它们就像是从电影中溜出来的一样。这怪物的对手要么将其杀死,要么被杀,没有其他选择。

但这些生物,直到刚才还是活生生的人类。他们有家人、有属于自己的生活。就算这些人跟某种罪恶的事物有关,但也绝不应该以如此残忍的状态死去,没有任何人的罪状与这种死法相符。克莱尔俯视着被完全烧焦的尸体,在感到悲哀的同时忽然有些想吐。然后对安布雷拉涌起了一种静静的,但却异常强烈的恨意。

她摇了摇头,将所有多余的思绪赶出自己的脑海。因为她知道,如果心中的痛苦太多,当面对性命攸关的瞬间时就会心生犹豫。和战场上的士兵一样,目前的情况不允许她将敌人当作人类来看待。克莱尔知道真正的敌人是谁。在安布雷拉的领导者们因为犯下的种种罪孽而遭到地狱业火的焚烧之前,绝不能对他们心存一丝同情和怜悯。

为了避免再度遭遇意外,她在继续进发之前慎重查看了一下前面那条路上的各个阴影。在犬舍的尽头有一个断头台,刀刃上染满鲜血。乍一看之后,克莱尔忽然想起了浣熊市警署署长艾隆斯的秘密地下牢房……这让她赶紧颤抖着从原地跑开。艾隆斯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证明安布雷拉没有对秘密活动的执行者进行心理测试。在那令人不快的处刑装置另一边右一扇门,不过她并不认为史蒂夫会穿过一个有可能会与丧尸关在一起的地方。犬舍的一旁虽然还有一道金属滑轮式的防盗门,但却根本打不开。它的一侧有可能是史蒂夫经过的地方,小路也只延伸到这扇门前。克莱尔在朝那个唯一的出口走去时忽然感到了一阵疲劳。或许是因为刚才情绪波动比较大,双手就像已经举了整整一年似的。

在确认了手枪的状况之后,她轻轻握住门把手,同时模模糊糊地想到自己应该还能与哥哥见面吧。一直带着希望前进,有时也会变成一个麻烦的包袱。而一刻也不曾忘记这种希望,则让克莱尔肩头的压力愈加沉重。

外面发生爆炸的那一瞬间,史蒂夫因为害怕墙壁会突然倒塌而向另一侧跳去,条件反射般地张望了一下眼前这个散乱的小办公室。他在几秒钟之后便不再紧张,心想那可能是火苗引燃了什么爆炸物,没什么可担心的。从攻击开始到现在,监狱的每一个地方都燃着大火,而储藏氧气、汽油等可燃物的容器一旦触碰到火苗很可能就会引起大爆炸。

事实上,他能活到现在也多亏了一次爆炸。油桶炸响时产生了猛烈的冲击波,让他在撞到飞散而来的一块墙砖后晕了过去,而剩下的瓦砾则几乎把他完全埋了起来。当他好不容易从废墟中爬出来的时候,丧尸们大多已经完成了进食,看守、犯人则差不多都死光了。

再怎么想也没有用。史蒂夫摇了摇头,把注意力转回眼前的电脑屏幕上——那上面是他在寻找小岛地图时偶然发现的文件目录。不知是哪个大笨蛋把写有密码的纸片贴在硬盘上,让他可以轻易查看到一些明显是机密的资料,不过都是些无聊的东西——监狱的预算、一些他看不懂的名字和日期、还有金属探测器无法测出的特殊合金情报,只有最后一个比较有趣。要到这个办公室来,必须经过一个能让出入口完全封锁的金属探测器。不过,只要往装置的适当位置开上两、三枪就能进来了。另一件让人开心的事是抽出办公桌的抽屉后,找到了能打开监狱大门的徽章钥匙。有这个东西就能在回去时设置那道门的封锁装置了。

必须得找到能带我们去离这儿最近的船或是飞机的地图。没有那东西就完了。

弄清楚道路后就变成身穿闪光铠甲的骑士去把那个女孩子找回来吧——

这样她一定会喜欢上我的,说不定还会遇到更好的事……

文件目录里的一个名字忽然跃入他的视野,这让史蒂夫皱起眉头慢慢靠近显示屏。那是一个取名为C?雷德菲尔德的文件夹。这是指克里斯?雷德菲尔德吗?好奇心趋势他把那个文件夹打开,可正当他集中精神阅读的时候,背后忽然传来一声响动。

史蒂夫在心中暗自责备自己应该更小心一点之后,迅速从桌面上抓起手枪转了个身——而他面前的却是克莱尔。她将枪口对准地面,脸上带着些许的焦躁。

“你在这儿干什?”看来她还不知道自己把史蒂夫吓了一跳,轻声质问道,“还有,你是怎么躲过外面那些丧尸的?”

“我跑进来的。”虽然对她这种语气有些生气,但少年还是老实地回答了。难道说她认为我一点儿也靠不住吗?

“然后就到这儿来找地图……对了,你跟克里斯?雷德菲尔德是什么关系?”

克莱尔一下子皱起了眉头:“他是我哥哥,怎么了?”

兄妹?得看看说明。

史蒂夫在操作电脑的同时,忽然想到雷德菲尔德家族的人是不是都这么活跃。至少她的哥哥的确是一个这样的人。当过空军,后来是S.T.A.R.S的成员,神枪手,对安布雷拉来说是个相当头疼的人。虽然嘴上没说,但史蒂夫对此相当佩服。

“知不知道你哥哥已经处于安布雷拉的监视之下?”史蒂夫一边说一边往后退了一步,就像是让给克莱尔来看屏幕一样。看样子克里斯就在巴黎,不过安布雷拉找不到他的具体住址。史蒂夫此刻很高兴偶然发现了一个对克莱尔来说有重大意义的文件夹。可爱女孩的小小感谢总是能让人感到高兴。

克莱尔大致看了一眼那些情报,然后熟练地敲了几个按键。当她回过头来对史蒂夫说话时,脸上带着像是松了一口的表情:“还好有私人卫星,这样就能和我朋友里昂联系了。他现在应该和克里斯在一起……

接着她便开始输入,手指在键盘上不断敲打的同时自言自语似的说道:“我们使用的留言板……啊,找到了。‘尽快与我们联络。那些家伙全都在这儿。’这是我被捕那天晚上发出来的。”

史蒂夫耸了耸肩,他对克莱尔的朋友啊时间啊什么的一点兴趣也没有:“还是再看看文件吧。上面有这个岛的经纬度。”然后他微微一笑,“不如想个办法把这儿的位置告诉你哥哥,让他来救我们怎么样。”

本以为克莱尔又会露出一副焦躁的表情,但她只是十分认真地点了点头:“好主意。我就告诉他岛上的病毒已经泄漏,哥哥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她的确很可爱,但稍稍有些单纯得过头了:“你在开玩笑吧。”史蒂夫一边摇头一边说道。两人所在的这个岛屿不论距离哪块大陆都远得要命。

说完后,克莱尔直愣愣地看着她:“克里斯要是来了的话肯定会说‘这可真有意思’。”

这家伙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身体里像是有一团火焰般的愤怒在不住往上涌,旋涡般的怒火、绝望以及连自己都不甚清楚的各种感情迅速袭来。史蒂夫只知道这个可爱的克莱尔小姐弄错了一件事,她的想法无比愚蠢。

“你胡说些什么呢?要是知道在这里发生的一切,你认为你哥哥还会来吗?你站在这儿好好看看!”脱口而出的几句话比自己想像得还要快,还要激烈,但他没有在意这件事,“别再想那些傻事了——你听好,那种人根本靠不住。到最后大家都会被干掉,而你只有到了那个时候才会明白自己是个大笨蛋!”

克莱尔听完后一脸的困惑,仿佛在怀疑他是不是已经疯了。在刚才那阵莫名的激昂平复之后,史蒂夫因为刚才的举动而感到有些羞耻——他没来由地失去了理智。而且不仅仅是感到屈辱,他甚至开始担心自己会不会哭出来。绝对不能在她面前像个婴儿一样嚎啕大哭。

在克莱尔说出什么之前,满脸通红的史蒂夫飞快地转过身,抬脚向前方跑去。

“史蒂夫,等等!”

他撞开一道门,进去之后再把它关上,然后继续向前跑。史蒂夫希望就这样消失在克莱尔的视野里。

地图什么的都给我见鬼去吧,钥匙就在我手上。我一定要找到逃出去的办法,无论谁想阻止我都一律干掉。

离开长长的走廊,从没有任何反应的探测器下方经过,在举起武器走到犬舍旁边时,他忽然对自己感到有些厌恶。史蒂夫有两次差点儿被湿滑尸体的一部分绊倒——不过他没有任何开枪的目标。史蒂夫想用开枪来忘掉刚才的情绪波动,但没有任何东西足以让他扣动扳机,发泄自己的情绪。

猛地推开门之后,他加快速度跑到小屋的背面,准备绕过这幢长长的建筑物。史蒂夫感觉自己的心跳十分激烈,被汗水打湿的头发在寒风中仍然缠在一起——他已完全陷入一种奇妙的错乱状态之中,只能不停地向前跑,所以他直到还差一点儿就来不及了的时候才注意到有东西正在靠近自己。那种外形、那种声音……

扑嗵!有什么狠撞了一下他的后背,让史蒂夫一下子便向前倒去。他赶紧转了个身。突如其来的死亡恐惧将其他一切感情都驱逐出了脑海。在他面前是两只监狱的看门狗,其中一只正在朝他身后绕去的狗正是刚才从后面猛冲,把史蒂夫撞翻在地的那只。另外一只正慢慢接近这里,它的脚绷得很紧,把头深深往下埋,喉咙深处还在不断呜咽着。

这些到底是什么……

看门狗应该都是些罗威纳犬,但它们现在已经称不上是这种犬类了。从那玻璃般的赤红双眼和不断滴落汁液的鼻子就能明显看出来,它们已经被感染。不断收缩、隆起的奇特新生肌肉被薄外套一般的怪异皮肤所覆盖。他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安布雷拉究竟有多么疯狂——那种对秘密实验、对阴谋的荒唐喜爱——实实在在地让他感到恶心。史蒂夫很喜欢狗,至少比对人类的感情要深得多。发生在这两只狗身上的事对它们来说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没错,的确很不公平。它们只是在错误的时间出现在了错误的地点。我绝不会让自己变成那个样子,也不会做任何对他人不利的事……史蒂夫没有注意到他同情的对象已经发生了改变。没有注意到实际情况有多么悲惨,更没有意识到此刻自己的生命已经受到了实实在在的威胁。他转过身后还不到一秒钟,丧尸犬们便已经做好了再次发动攻击的准备。

他开了一枪,在地面打个滚,然后再开一枪,在一秒钟之内结束一切,两只狗全都是一瞬间便倒在了地上,一只头部中弹,另一只是胸部。它们在跌入泥水之中时发出了一声分不清是带着痛苦、恐怖、惊讶还是其他什么感情的犬吠,这痛苦的声音让史蒂夫对安布雷拉的憎恶成倍增长。

他的脑海里还在不停重复着不公平这个词,同时站直身体步履蹒跚地往前走。他有监狱大门的钥匙,已经不再是那些人的囚犯了。

差不多到该报仇的时间了。冷静地思考了一番之后,史蒂夫忽然产生一种十分强烈的愿望,想要妨碍安布雷拉那些精神错乱的卑鄙领导者。如果能听到他们摇尾乞怜的声音,说不定自己的心情会变得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