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 文 三十七、拉呀拉呀拉存款

让放长线钓大鱼的龚梅感觉意外惊喜的是,她还没布置谭白虎去约定与阮大头的谈判时间,那条大鱼就已经上钩了:阮大头主动把电话打到她的办公室里来了!

一阵爽朗的笑声过后,民营大款直言不讳道:“谢谢龚行对我老娘的良苦用心!”

龚梅则明知故问:“阮董何必客气,莫不是存款的支票早就给我开好了吧!?”

阮大头尴尬地再笑几声,支吾道:“支票不是可以随时开的嘛!”

“噢,这么说,我们的存款还没有个着落哪!那阮董您这是……”

阮大头赶紧摇起了橄榄枝:“今儿晚上你有没有空?咱们聊聊!?”

“晚上嘛,倒是可以把几个贷款户的事情推掉。可和阮董出去,哎哟!我可……怕呀!”龚梅装腔作势地调侃着。在与阮大头的交谈中,她还从来没有这样轻松过。

阮大头当然明白美女怕什么,于是赶紧向龚梅报喜:“龚行,不瞒你说,我现在被人套住啦!”

龚梅以为阮大头又在捣什么鬼,便装作没听清楚的样子,问:“谁敢套住您哪?”

龚梅这一问,反而把年纪一大把的阮大头搞得不好意思了,他一连咽了几口吐沫,才小了自己的嗓门,羞答答地回答:“对象!我也算有对象了!”

“恭喜恭喜!”龚梅一听,心里就明白了八九分,“敢问这是谁家的千金哪?”

“还能有谁!江莉莉!你大概认识,她到你们五一支行卖过保险!”

“是真的,还是假的?”

“我原来对你是真的!现在对她也是真的!只是,我和你龚行没缘分,她对我,却有挺大的引力!”

龚梅一听,虽然结果正在预料之中,但是,依然是气不打一处来,她心里骂道:“这个小婊子,真够厚颜无耻的!什么真的假的,还不是为了拉存款!为了存款,她真就把身子搭进去了!”但是,转念又一想:“这回家里那个老东西倒应该踏实了!”

见龚梅一直不说话,阮大头“喂喂”了两声之后,一不注意,吐露了真情:“都说美女是男人的学校!我琢磨着,一星半点儿都不假!江莉莉这一个大美女,就把我套死啦!这几天,我感觉自己变了个人似的。你来吧,我一准儿保证你的安全!反正女人都差不多,江莉莉让我挺滋润的。我早就没心思再跟你起腻,更没那么大的色劲儿啦!”

“流氓!”龚梅压低自己的嗓子,恶狠狠地骂道。

阮大头没听清这个美女的骂声,大着嗓子反问道:“龚行,你说什么呢?大点儿声嘿!”

“我说,‘行’!咱们就晚上谈吧!”阮大头的真心话,着实让龚梅安了心,她立刻做出了决定。

就在五一支行拉存款的战役高歌猛进的时候,至大支行的任博雅却依然如坐针毡一般地作了瘪子,因为,虽然免了左忠堂,吓了江莉莉,可支行的全部存款加起来,依然只有齐美丽帮着搞来的那十个亿同业存款。任博雅手里拿着员工存款业绩统计表,只得像衙门过堂一样地传来了江莉莉。

现在的江莉莉依然很阳光,大脸蛋儿依然倍儿美丽,不但脸蛋美丽,而且整个人瞧起来还增添了几分女人才有的丰韵。

任博雅嗽嗽嗓子,指一下自己办公桌对面的椅子,示意江莉莉就座。不等江莉莉的大眼睛再做几次忽闪,他便半认真半玩笑地开口了:“听说阮董要作我们支行的家属啦?”

其实,关于江莉莉与阮大头的关系全行早就有所风传,任博雅并没有更多地听说什么。之所以这么问,无非是想明白无误地表露他此时的心思。他以为,江莉莉一听自己这么说,一准儿会矢口否认。而后,他就再接再励地逼迫江莉莉加大拉存款的攻势,这是最顺理成章的事情!

让任博雅始料不及的是,江莉莉的大脸蛋儿上却面无表情,嗓音也是不阴不阳的,回答道:“哪里能这么飞速发展嘛?公狗找母狗,还得先撒撒欢儿,地上滚几滚,先做到趣味相投呢!”

听江莉莉没有急赤白脸的反驳,也没有羞红着脸承认,任博雅的心里倒是一“咯噔”,竞不知所措起来。他望着江莉莉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吭哧了半天,才说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让阮大头作我们支行的家属,有什……么不好嘛!”

江莉莉没发火,大脸蛋儿也没增加任何红色,她的大眼睛望着任博雅忽闪了几下之后,忽然淡淡地笑了:“这就是您的开诚布公?”

“是呀!是呀!”任博雅言不由衷地附和着。

“那就谢谢您,我早就心知肚明,甚至一清二楚了。”江莉莉的一对大眼睛里,放射着多样的色彩,也有着无穷韵味,“我本是一个柴禾妞儿,家贫如洗,穷得几乎衣不裹体,食不果腹,能有阮董这样一个大男人爱我,千载难逢!有钱有势的,有啥子不好?”

任博雅终于按耐不住自己了:“可我们至大支行,不是婚姻介绍所!我是让你去公关,不是给你们介绍对象!我要的不是家属,而是存款!存款!”见江莉莉依然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任博雅开始激动了,“呼”地站起来,急赤白脸地质问道:“早就过了一个多星期,可……你的存款呢!你的美元呢!”

江莉莉依然平静,不紧不慢地应付任博雅:“我是说两个星期之后拿来存款,现在离我们的在先之约,不是还差三天呢吗?”

任博雅不知道眼前这个大美女为啥、在啥时候冷不丁儿地像立地成佛一般变成了刀枪不入的滚刀肉!只得气急败坏地提高音量,叫嚷:“你可是自个儿下了军令状的!军令状的后果,你知道吗?”

江莉莉莞尔一笑:“就像左忠堂一样,被扫地出门呗!”

任博雅纠正道:“他是一抹到底!可你早就在最底下了!还有什么可抹的!?剩下的呀,恐怕只有你自个儿说的,被扫……”

江莉莉突然起身,向前跨了两步,把自己的大脸蛋儿逼进任博雅白净的脸,大眼睛直视任博雅美女一样的丹凤眼,眼睛里闪烁着熠熠的光芒,她一字一顿地问:“如果我把两个亿美元如数奉上了呢!我的存款额最多,那么,你说过,你理所当然地给我啥子?!”

任博雅一愣,实在没想到一个才入行没多久的大姑娘就敢跟自己这个一行之长叫板!但是,瞧在存款的面子上,任博雅甘愿认怂,唯唯诺诺地应承道:“我任博雅,别的本事没有,可讲信誉,却是能做到的!二亿美元一来,我就到分行,把你报成至大支行的副行长!”

江莉莉听了,才把大眼睛从任博雅的白脸上移开,重新坐回刚才坐过的椅子上,美滋滋的,一言不发。

任博雅急了,声音里都带了哭音:“我的姑奶奶,您倒是去踅摸阮大头呀!客户也好,家属也罢,只要存款一来,您就是副行长啦!赶快去吧!”

任博雅的话音未落,江莉莉的手机就响了,是许俊男打来的。这个国营大款正闲着没事,又来找江莉莉兜闷子了。他开门见山地问:“听说你忒需要存款?早说嘛,我这里有嘛!”

江莉莉知道对面的老色鬼一定又没憋好屁,就望一眼一脸惊奇的任博雅,一边用手捂着话筒,一边走到办公室的门外,毫不客气地揭露道:“条件是和你上床不结婚!对吗?”

许俊男厚着脸皮辩解道:“话不能说这么明!情人也是爱人嘛!何况我又不是非要求你只跟我一个人上床!”

江莉莉本想骂一句“放你妈的屁”,但是,却没有骂出口。她坏笑一下,重新走回办公室,来到任博雅的身边,对话筒里的许俊男撒谎道:“我们这里有一个大美人!他忒需要存款,你跟他商量一下,好吗?”江莉莉一边把手机递给任博雅,一边调侃道:“有一个国营大款有存款,您自个儿做做他的工作嘛!”

任博雅只要一听到“存款”就来劲儿,赶紧喜形于色地接过江莉莉的手机,毫不含糊地大声嚷嚷:“成成成!只要来存款,你的任何条件我都答应!”

对面的许俊男已经被气歪了鼻子、羞红了脸,歇斯底里外加咬牙切齿地叫道:“可惜你他妈的不是女的!”立刻就把电话挂断了。

任博雅不解其意,无奈地摇摇标致的脑袋,叹口气道:“是呀!我他妈的要是美女该多好!”

阮大头仿佛要给对龚梅那曾经有过的不足挂齿的情感搞一回告别演出,把一次简单的晚茶,一次毫无悬念的存款谈判,搞得有情有调的。

今夜,月明星稀。月光照耀着一条缓缓划行的带顶小船,映出船下的鳞鳞流水;河岸上杨柳微摇,佛动得船拦轻响。春天的暖风轻轻地吹扬起船头上巨大的红灯笼,把红色的灯影变幻得光怪陆离。

阮大头在坐下之前,就把一张支票拍在了桌子上。龚梅仿佛在收获着一只瓜熟蒂落的果实一般,把支票看也不看地递给谭白虎,谭白虎认真地审查了支票的金额和印章,对龚梅悄没声儿地说:“没啥子毛病!只是这不是美元,全部是人民币呀!”

“人民币?!十五个亿!?”

谭白虎无言地点了点瘦脑袋。

阮大头虽然没听到声音,但已经猜到龚、谭二人在嘀咕什么,就一语道破了自己的小秘密:“外面都说我有两亿美元,他们也不想想!在中国大陆,美元是要处处被监督、事事被管制的!我才不会要美元,找那个麻烦呢!”

龚梅用异样的眼光瞥了一眼这个金融巨鳄,心说:“看来,过去我是小瞧他阮大头了!他公司这么大的资金量,真的都是外资红利吗?还有没有其他不足挂齿的猫匿儿?”可转念又一想:“我又不是金融监管部门,只要存款是真的就成了!其他的事情,都随他去吧!”

于是,龚梅主动抬起自己的小手,伸向阮大头。阮大头则把伸到眼前的小手握在手里,“哈哈”地大笑两声,快人快语道:“我谢你,你谢我的话,现在就都免了吧!”

“好!爽快!”龚梅也还了阮大头一个侠女一般的慷慨应诺,转身对谭白虎道:“诸葛大妈的尾药,马上交给文秘书!”

谭白虎为难起来,支吾道:“出门时,我给落在办公室了!”

龚梅是绝不作不讲信誉的小人之事的,立刻横眉竖眼地呵斥道:“你怎么就这么糊涂!有什么事情能比给诸葛大妈治病要紧!”

谭白虎被龚梅这么一训,挤咕一下细眼,一副灰溜溜的样子,一声不吭地站在龚梅的旁边。

阮大头做出憨厚的样子,一连声地说:“不急不急!我妈剩的药,还能吃两天!我对五一支行信得过!”

“行行行!”龚梅对谭白虎摆摆手,“明天千万别忘了给诸葛大妈送过去!”

等谭、文二人到船尾舒舒服服地喝酒去了,阮大头端起茶杯,起身对龚梅说:“以茶代酒,咱俩干一杯!”

龚梅也起身,甜甜的一笑:“干!为我们这杯迟到的酒!”

阮大头坐下之后,叹了一口气,说:“云雾山下云雾镇一行,我冷不丁儿地对人生有了新的感悟!”

“不管原始目的为什么,你发现我给诸葛大妈治病的心是真的,你突然发现我不是一个奸商!对吗?”

阮大头没有大声说“是”,而是先点燃了一颗粗壮的雪茄烟,再深深地吸了一口。等烟雾在肺里转了几圈之后,他把烟雾在嘴里习惯性地蹂躏了几秒钟,“噗”的一声,吐出来一个大大的烟圈,而后他以从未有过的深沉,点了点头。等烟瘾一过,阮大头品了一口茶,用舌尖把喝到嘴里的茶叶送到手里的餐巾纸上,之后,他感慨道:“瞅着冯瘸子的女人,我冷不丁儿地学会了换位思考。我冷不丁儿地发现其实我也不总是一个奸商!”

龚梅也喝了一口茶,用一对杏眼望着被红色的灯笼照得时明时暗的阮大头的脸,半玩笑、半认真地说:“虽然江莉莉面如桃花,但却是一个家境贫寒、负担沉重的农村孩子,你却一点儿不嫌弃,真肯娶她为妻,这倒说明你还不总是一个坏人!”

阮大头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用手指着龚梅爽朗地大声说:“合着,以前你一直把我当成坏人!和女人好,我就一定是玩弄妇女、始乱终弃,对吧?”

龚梅自知失言,赶紧狡辩道:“其实,一个人是好人还是坏人,很难说!”

阮大头喝一口茶,对龚梅瞪瞪大眼珠子,咧咧嘴:“不管是自己主动的,还是被人套住的,反正由于一直没遇上合适的,再加上我妈总是瞎闹腾,现在才娶个媳妇!就这么回子事儿吧!”

看看仿佛立地成佛的阮大头,再瞥一眼躲在船尾的角落里,“吱喽吱喽”地喝着小酒的谭白虎和文才子,龚梅感觉放松。业务上大获全胜、感情上躲避了丑男人的死磨烂缠,她感觉自己舒服得无拘无束的。那境界已经达到什么都可以说,也什么都可以不说、半人半仙的地步了。

阮大头的手机突然响了。手机刚一接通,对面就传来女人呜呜咽咽的哭声,原来是江莉莉!任博雅给她的拉存款最后期限,还剩下二天了,再不找阮大头做最后一搏,她就眼瞧着要步左忠堂的后尘,被速发银行处理,沦落成被辞退人员了!

江莉莉的哭声一落,突然大声对阮大头吼叫道:“阮大头,你妈把我拒之门外!她口口声声骂我是赃女人!你一个四十多岁的人,到底是成人男子,还是少年儿童?你一直在花言巧语地骗我!原来,你连自个儿感情的事情都不能自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