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戈尔迪弟的症结

从学校里走出来的丝雨又见了一个新的客户,这位要请丝雨做网页的客户非常喜欢摄影作品。他把自己平时拍下的一千多张照片交给了丝雨,让丝雨为他做一个专业摄影类作品展示的网页。但是网页上的空间有限,这些照片要有选择地上传才行。而丝雨就来收取分类和制作的费用。

听完了客户的意见,丝雨把照片收了起来。只有照片的网页容量是很大的,而且,这种个人客户往往非常挑剔,常常固执己见。虽然丝雨努力地去说服他们为什么那样不行,事情还是常常会陷入僵局。不过,被折磨久了,对这种个人客户,丝雨也比较有经验了。她又谈成了这单小买卖。还好,她能一直有活干,这已经足以让她感到庆幸了。

客户走后,丝雨摘下眼镜,轻轻地揉了揉眼睛。现在眼睛疲劳的时候,她就会做这种眼保健操来调节一下。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做完眼操之后,她就觉得眼睛舒服了许多。

一下公共汽车,丝雨就又遇见了那个捡废品的老婆婆,她经常会在车站见到她。老婆婆的身影又勾起了她的回忆,那时他还在她的身边,她跑上去把手中的一个坏塑料把手递给老婆婆。还有一次她给了婆婆一双胶鞋底儿。

记忆中的他永远是那么的善良。但是,自己却老是希望在和他约会的时候,他的眼里只有自己。又有哪一个女孩不是这样期待的呢。

记得有一次约会的时候,他们在路上碰到一个脏兮兮的小孩儿。他便跟自己借手绢,自己一把手绢递到他的手里,他就跑进了旁边大楼的卫生间,不一会儿他拿着润湿的手绢跑了出来,也不顾自己疑惑的眼神,就给那个脏兮兮的小孩儿擦脸,还一边擦一边跟小孩子说话。

“小朋友,记住,不管你的衣服有多脏,你一定要把自己的脸洗干净。”

其实,那天自己还跟他发了脾气呢,当然是因为他拿自己的手绢去给流浪小孩擦脸了。他却笑着说对不起,然后俨然一副哲人模样,“是你的手绢让小孩子的脸变干净了啊,也只有你的手绢才能擦去小孩脸上的污秽”。

这些话丝雨记得清清楚楚,可是现在他已经不在了,徒有这些话语在耳边回荡。

前面老婆婆正吃力地推着她那装满废品的小推车,丝雨赶紧跑上去在后面帮忙。可是她的脑子里想的全都是他。

刚一走上自己家的楼梯,还没进家门,丝雨就听到了从屋塔房里传出来的歌声,是妈妈平时最喜欢听的歌。可是,今天的声音开得这么大,一定是有什么高兴的事。要是玩电脑游戏连胜几局的话,妈妈通常会有这种反应……

“丝雨回来了?”

果然,一进门丝雨就发现,今天妈妈的心情超好。

“妈妈,有什么喜事啊?”

“哟,还非得有什么喜事啊?活着就得高高兴兴的。”

丝雨一转身,忽然发现桌子上摆着一束玫瑰花。

“这花是怎么回事儿?”

“啊,那是给你的。你知道那个小伙子吧?就是喜欢你喜欢得不得了的那个,他把这个放下就走了。啧啧,我闺女还真有人气呢。”

妈妈就像发现了什么大宝贝似的兴奋地说着。

“妈妈!”丝雨的脸一下子僵住了,音量也提高了。

“啊?怎么啦?”

“我不是说了吗?我讨厌那个家伙!以后要是再有这种情况,您说什么也不能收!”

丝雨的声音有点儿歇斯底里,然后把那束花呼地拿起来,跑到外面远远地扔到了街上。

“你对花发什么火啊?”一见丝雨不高兴的样子,妈妈又语重心长地劝了起来,“就是你不接受他,你也用不着这样啊,每天为了已经死去的人难过。要是有一个男人在你身边的话会好得多,要想把一个男人忘记,就要再找一个。”

妈妈的话越说越多,可是丝雨眼圈早已红了。

“妈妈,你肯定没收人家别的东西吧?”

“没,没有啊,真的没有。”

妈妈赶紧使劲儿摆手。

“那你把音乐的声音开小一点儿吧,我要工作了。”

“知道啦!”

丝雨心情不快地走进了自己的小工作室。她的工作室原来是放烧柴的地方,后来城市里通了天然气,就不再需要这种地方了。之前住在这里的人家,把它当成一个小仓库。现在,丝雨把它布置成了自己小小的工作室。这里只有五六平米,放上一台电脑,丝雨就可以在这里制作网页了。

当心情不好,抑或疲惫的时候,这里是丝雨休憩的港湾。孤独的人们,他们的孤独或许仅限于她所存在的空间。孤独的时候,丝雨会走进这个五六平米的小屋,她的孤独占据着五六平米的空间,这已经足够了。

现在眼睛又感觉干涩起来,丝雨把毛巾润湿放在眼睛上敷了一会儿,然后放上拉威尔的CD听了起来。这是丝雨在整理他的遗物的时候发现的,于是,作为纪念,她带回了家。以前,没有什么特殊情况的话,他每天至少都会听上一段拉威尔的音乐。记得那时丝雨问他为什么喜欢拉威尔的音乐。

“因为拉威尔很善良。”他回答说。

“这就是喜欢一个人音乐的理由?”丝雨不解。

“只有心地善良的人才会有人格魅力,拉威尔的音乐就是用善良谱写的最有魅力的音乐。”

一想起他的话,关于他的记忆又一次浮现在眼前。

他们一共交往了近两年。

这两年的回忆,随着拉威尔的音符,从眼前流过。他一直是一个懂得分享快乐的人,是他教会了丝雨什么是爱。

无论是给养老院的老人擦身子,还是给弱智儿童洗澡,他总是面带笑容。到收容残疾儿童的医院里做义工的时候,他也从没皱过一下眉头,他甚至愿意亲吻孩子们的小脸儿。

可是,现在他已经离开她整整一百天了。

现在,丝雨还会常常幻想有一天会收到他发来的邮件,接到他打来的电话,或者门一开,他走进来给她一个温暖的拥抱。一到雨天丝雨就会幻想他正打着伞等在学校门口,黑夜里,他会在某一处路灯下,朝她露出关切的微笑。

有人说,想要忘记曾经爱过的人,至少要花上十倍恋爱的时间。他们交往了两年,看来想要忘记他,需要二十年的时间了。想到这儿,丝雨又摇了摇头,不不,她是永远都不会忘记他的。从他离开这个世界上的那一刻起,他就永远地留在了丝雨的心中。

职员们都已经下班了,游戏演示厅里却坐着两个人,那就是江彬和泰日。两个人各自坐在一台电脑前正在展开游戏大战。

“这次我肯定能打败你。”

江彬一按鼠标,又一局开始了。现在两个人从下班开始,已经在这里玩了六局星际游戏,其中泰日胜了五局。

如果说江彬还只是这个游戏中手的话,泰日可是该游戏的高手了。江彬输掉比赛的另一个主要原因就是他太固执,又老想着快点赢泰日。而泰日就是泰日,发挥正常的情况下,他是不可能输的。这是玩家都知道的道理,越是求胜心切的人越是容易输掉。

在六局比赛中,江彬选的一直都是泰兰,泰日选的是普鲁图斯。初玩这种游戏的人一般都会选择泰兰。然后才会上升到佐克或者普鲁图斯,但最后还是会回到泰兰上。这就像是人们对绘画艺术的欣赏。年轻人一般会偏爱油画,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会对水彩画更偏爱有加。

江彬之所以用泰兰,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忘不了里面的美迪。

战争无休无止,在战火硝烟中,出现了一个漂亮的女孩,她就是美迪——一个医务兵。她拥有绝美的脸庞,却穿梭于炮火连天的战场,冒着巨大的危险去拯救每一个危难的生命。危险不曾使她有过丝毫的动摇。

江彬本来已经准备好了又一场进攻,可是当他在画面上看到美迪出现的时候,他竟然一下子变得战意全无。

“就玩到这里吧,我输了。”江彬把鼠标推到了一边。

全神贯注于战事的泰日稍稍愣了一下。

“以后我们再决战!”

这大概是江彬的借口吧。泰日什么也没说,也放下了手中的鼠标。江彬起身往外走了出去,泰日紧跟在后面。刚到门口,江彬就看到敏芝正双手抱胸倚在门旁。

“呵呵,我们伟大的领袖,您太值得尊敬了。职员们都已经下班了,您还留在这儿打游戏?”敏芝放下双手,露出了一个甜美的微笑。跟在后面的泰日一见敏芝,赶紧知趣地停住了脚步。

“今天怎么样?反正我也正好刚加完班,可不可以约您?”

“有什么不可以的?走吧。”

本来还担心江彬会推托,没想到江彬竟然这么痛快就答应了。

“您吃过晚饭了吗?”

“和泰日一起解决的,吃的炸酱面。”

“哦,看来跟我差不多,我吃的是拌面。”

“你的事都做完了?”

“对啊,把一些要紧的文件都处理完以后正准备回家,看这边亮着灯就过来看看。”

当然,这是敏芝早就准备好的谎言。其实敏芝怎么会不知道江彬在这里呢,她是算准了时间才进来的。

“那我们去兜风怎么样?”江彬提议道。

“好啊。”

“不过,敏芝,我希望由你来开车。”

“哦,那就更好了。您就是不这么说,我还想试试,看开着法拉利是什么感觉呢。”说完,敏芝朝江彬莞尔一笑。

偶尔,人们也是需要制造一些偶然的。

在对方不经意间制造一些偶然的相遇,必然会产生出爱情的火花。把必然发展成为偶然,这当然是一种很高级的手法。

敏芝握着法拉利的方向盘,对自己今天的行动甚是满意。

庆春国道!这条路敏芝以前也走过几次的,记得以前和江彬约会的时候,江彬喝醉了,就是她开的车。

开法拉利感觉还是那么好。

有很多人说开这种车太奢侈,哼,那是他们没有能力拥有它才那么说的。人是一种会选择的动物,如果现在把小排量的轻型轿车和法拉利放在一起让人随便选,大家肯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法拉利。所以,说法拉利不好,不过是因为他们没有选择的机会罢了。

在江边停下来,两人走下来。夜风夹杂着江边湿润的空气,清冷地吹到人的身上。只穿了件开衫的敏芝显然有点冷,双手紧紧抱着肩。在江彬面前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冷吗?”

“嗯,有点儿。”

“那你去到里边买件衣服穿上吧。”

江彬说着习惯性地打开钱包,从里面抽出两张十万块的支票往敏芝面前一递。

“没关系,我忍得住,还没有那么冷。”

敏芝笑着拒绝了,其实,附近是根本就不卖衣服的。再说了,敏芝希望的是江彬脱掉自己的外套披在她的身上,或者是给她一个温暖的怀抱。她并不需要江彬的那二十万。

可江彬就是江彬,是个冷静甚至有点儿冷血的男人。他解决问题的方式常常是钱。女人则不同了,女人不一定会被物质打动,但女人一定会被感情打动。敏芝是个女人,所以她也不例外。钱有它的好处也有它的坏处,今天钱就坏了敏芝的如意算盘。可不管怎么说,在资本主义社会里,钱的好处要远远大于它的坏处。

不管是因为什么,反正今天敏芝的身体语言没有发挥出应有的效果。当他们走回到法拉利旁边的时候,黑暗中,泰日正把一个男人从车边拖开。又有好事者想上来破坏这辆顶级跑车,结果还没得手就被泰日给解决掉了。其实有时候,敏芝觉得这个泰日好像很碍眼,他总是影子似的跟着江彬,在江彬需要的时候,他就会像鬼魅一样飘出来,让人感觉很不爽。

在回汉城的路上,敏芝小心翼翼地问道:“去我们家喝杯茶怎么样?”

“去你家?真的没关系吗?进了门以后说不定我会变成猛兽哦。”

江彬用玩笑的口气回答道。

“哦,您不知道吗?我可是一个优秀的猎人。嘭!”

敏芝笑着,用手做了个开枪射击的样子。

“那我就去,要是怕猎人就不是猛兽了。”江彬又痛快地答应了。

也许这幸福来得太快,多少让敏芝有点儿紧张。敏芝觉得江彬手术之后变了很多,说不太清楚,但是感觉绝对不一样了。不过这些还都是次要的,重要的是江彬还是那个在商界举足轻重的朴会长的儿子没有变,江彬还是绝世游戏公司的老总没有变。这些足以让江彬充满魅力,足以满足敏芝的野心和梦想。

进入汉城以后,敏芝直接把车开到了自己的公寓前,她带着江彬上了楼。当客厅的灯光亮起的时候,整个房间像是从梦醒来一样,毫无保留地呈现在江彬的眼前。要是江彬接待不速之客,可是需要一些时间来收拾的,他的客厅和卧室不整理是无法见人的。然而敏芝是女人,女人这种动物好像天生就很厉害,特别是像敏芝这样的女人。她的客厅干净得好像随时等着别人来参观,而且格调淡雅,让人感觉很舒服。一进房间,敏芝就跑到厨房,打开火煮上茶。然后再放一张哈德罗音乐。这个原本静悄悄的房间里马上充满了生机。

“喜欢吧?这可是您最喜欢的音乐了。”

“Good!”江彬打了一个响指,毫不犹豫地肯定道。

他们开始坐下来喝茶,敏芝就坐在江彬的身边。江彬的情绪好像也升腾了起来。不过,敏芝并没有把头靠向江彬的肩膀,或者有意无意地去碰江彬的大腿,三流角色才会用那些小动作去诱惑男人呢,敏芝并不是三流角色。

而且她今天面对的男人是魅力和高智商兼具的江彬。如果稍有不慎,就会给他留下不好的印象,那种错误将是无法挽回的。至少,在敏芝的心里是这么认为的。

要想得到相应的回报,得有能接受这种回报的资格和能力才行。敏芝觉得自己和江彬的关系还需要一些时间才会有更进一步的发展,她不能操之过急,她要等到她把这个男人身体里男性的欲望都调动起来的那一刻。

敏芝的想法很正确。

不管曾经做过多么大的手术,他的本能应该不会变吧?一直沉浸在哈德罗音乐中的江彬停了一会儿,干脆站起来跑到客厅中间的空地上,随着音乐轻轻地摇摆起来。

江彬看上去很享受的样子。敏芝多少还是有点儿失望。

因为,从江彬的表情上来看,他一点儿诱惑敏芝的意思都没有。让这男人活跃起来的,不是女性的魅力,而是哈德罗激情的音乐。

敏芝在心里彻底放弃了这个晚上。她想了想,也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和江彬稍稍保持了一段距离,和着他的拍子,一起跳了起来。要想爱对方,或者要想让对方爱上自己,至少要制造两个人相对的机会才行,这应该是一个基本的原理,所以敏芝不愿放弃这样的机会。

“您不要跳得太累了。”

他们本来也没有跳什么特别激烈的舞蹈,这种提醒无疑是多余的,敏芝当然知道这一点,但她还是适时地表示了她对江彬的关心。江彬对此抱以感激的一笑。

音乐结束的时候,两个人的舞步也停了下来。江彬的额头上渗出一些小小的汗珠。敏芝抽出几张面巾纸轻轻地为江彬擦去额头上的汗水,然后很自然地把头轻轻倚在了江彬的肩上。

江彬没有动,他还是原地站在那里。

敏芝的胸也渐渐地贴到了江彬的胸前,然后轻轻吐了口气。江彬伸手轻轻地搂住了敏芝的腰。马上敏芝感觉到了江彬渐渐升高的体温,伏在江彬的肩上,她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音乐声停止的时候,房间一下子陷入了沉默。最后还是江彬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明天晚上轮到我请客了。”

跟泰日的计划相比,他整整晚了七天才再一次约到智惠。因为江彬的时间表连着四天都被排得满满的,然后就是智惠连着三天没时间。

这一次泰日又是找来湘曦帮忙,看着湘曦下车走向约定的地点,泰日在后面一直盯着。等在一个小卖部前的智惠首先认出了湘曦。

“我听说您还要再了解一些情况,怎么事情很糟吗?”打过招呼以后,智惠就担心起来。

“是的,上面说还要对丝雨进行再调查,确认她到底是不是一个善良的无辜者。”

“丝雨真的是被冤枉的,您一定要相信我的话啊!”智惠用近乎哀求的语气说着。

“对了,你说她没有什么固定收入是吧?”

“是的,打工一向都不稳定的。”

“那她具体是打什么工呢?”

“丝雨她一向有设计灵感的,所以她帮人做网页,也帮小电脑公司解决一些技术问题。其他的事情就没什么了。”

“那丝雨平时去不去酒吧一类的地方打工呢?比如说夜总会啊什么的。”

“她不去那些地方的,虽然我们系里的同学搞活动的时候,也组织大家一起去过一两次,但是丝雨平时是不去的。一方面是她家庭条件不好,另一方面她也不太喜欢那种场合。”

湘曦都是按照泰日列出的条款一项一项问下去的。

“看来你和丝雨关系很亲密喽?”

“那当然,我和丝雨高中的时候就是同学。”

智惠马上自信满满地说,这让湘曦马上引入了一个敏感话题。

“啊,对了,我记得你以前说丝雨的男朋友去世……”

“您说的是州烨吧?为什么突然问他呢?”

“啊,没什么。我是在想能不能找一些感人的故事,汇报给领导,好帮助丝雨。”

“姐姐。”智惠又用乞求地眼神看着湘曦,“丝雨真的是一个特别善良的好女孩。姐姐,您就尽量帮帮她吧,好吗?她妈妈的债她们已经还了大部分,这已经够她受得了。而且州烨君这么一死,又给了她巨大的打击,现在她就剩半条命了。”

说着,智惠不停地摇晃湘曦的胳膊。

“我知道了,我一定会为她说好话的。”

“拜托您了!”

湘曦都转身走了,智惠还不停地在后面嘱咐着。

和女孩分开以后,湘曦看了看表,然后把刚才的内容大致整理了一下以后,把笔记本交给了等在车里的泰日。

“我想再也问不出什么来了。都在这儿,我有事先走了。”

泰日接过笔记本,注视着湘曦一点点从视线里消失,他才翻开湘曦的记录看了起来。

让泰日失望的是有用的东西不多,既然从她周围人的嘴里都问不出什么来的话,那就只能去找她本人了。泰日想了想,准备发动车子去找丝雨。

“男朋友李州烨去世以后,现在精神状况不佳,只剩半条命了。”

就在泰日的车子将要发动的那一刹那,他的眼睛扫到了写在最下面的一行字。

李州烨?泰日忽然觉得这个名字好像在哪儿见过,他歪着脑袋想了半天还是想不起来。

过了一个十字路口,拐上了大路,正好遇上红灯,泰日停下了车。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各色车辆从他面前经过,公共汽车、出租车、家用小轿车,简直像一条没头没尾的长龙。突然一辆全黑的灵车吸引了他的视线,这辆灵车经过的时候,他的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

忠州的那次扫墓!

比起名字,那处墓地首先浮现在泰日的脑海里。虽然现在他还不能确信,但是记忆中他在那里看到了那个名字,不会吧?泰日开始紧张起来,连呼吸都沉重了许多。信号灯一变,他就冲了出去。

——也许是自己记错了。

——不会的!

泰日一路上不停地在心里对自己说。从高速公路下到国道,泰日越来越焦躁。心里又是兴奋又是不安,这绝对不是什么好的预感。他又一次经过了那天有小孩子玩球的小操场,又一次穿过了芦苇,本来不算短的山路,他几乎一口气就跑完了,连气都没喘,他直奔那座小小的墓地,当他看清墓碑上的名字的时候,他觉得浑身的血液瞬间涌到了头顶,旋即一阵眩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