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悲伤伪装者

整个晚上恩谦连一通电话也没打过来,托他的福,我早上去上学时嘴巴撅得有一个拳头那么高。坏蛋,我这就去向尚熙告状!

踏进教室的那个瞬间,我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敏京和尚熙在打架!两个人都互相抓着对方的头发用力撕扯着,打得不是一般的激烈。

“尚熙!”

我试着想把敏京抓着尚熙头发的手掰开,可她的力气却大得要命,掰了半天一点儿成效都没有。最奇怪的是没有一个人过来劝架,所有人都在旁边看热闹,一副冷眼旁观听之任之的模样,甚至有人还用很轻蔑的眼神瞪了尚熙几眼。难,难道她昨天去见原震的事被抖出来了?

“你们都在干吗?快把她们拉开!快点儿啊!”

“拉什么拉,尚熙这个贱人本来就该打!”

“什么?这是什么话?怎么回事,你们这是?”

“我说尹宰英,你要是把金尚熙当朋友,平时就多提醒她做事规矩点儿!这算什么?别人的男朋友也敢上,太不像话了!真是!”

和敏京最要好的一个女生边说边趁机拍了尚熙两巴掌。原来是这样!果然是和原震见面的事被敏京发现了。

“不许打她!”

“什么?”

“你算什么东西,也跟着打尚熙?”

“尹宰英,你偏袒朋友也不要太过分!要知道,这里除了你,没有一个人是帮尚熙的!”

气死我了!先下手把尚熙男朋友撬走招摇过市的明明是敏京啊!自己先抢走了尚熙喜欢的人,现在却好意思反过来只数落尚熙的不是!气死我了!

“谁也别去招惹宰英!谁敢动她一下试试,我保证他死得很难看!朴敏京,还不给我放手?啊?找死啊你?”

“给我闭嘴,你这个狐狸精!就算你再贱,再不仗义,也不能对同班同学的男朋友下手吧?你还是人吗?”

听了敏京这带着哭腔的叫骂,在一旁观战的人都开始指责尚熙,甚至还伸出脚去对她乱踹。

“你们干什么?还不快住手!”

我几乎要喊破喉咙的尖叫让所有人收回了脚。大概是从来没见过我发火的样子,多少有些畏惧感吧。我发起火来也很有威严吧,一定是这样!但她们都不知道我的秘密,我一大声喊自己就会先百分之二百高度紧张。

“你说,是谁先勾引别人男朋友的?今天就在这边给我说清楚。朴敏京,不是你吗?原震开始是别人介绍给尚熙的吧?还不是你朴敏京偷偷打听了人家的电话号码打过去撒娇耍宝的?你说啊,是不是这么回事?你们算什么东西,也来凑热闹踢尚熙?你们知道尚熙有多喜欢原震吗?如果换成是你们,男朋友被抢走,你们会怎么办?算了吧,随他去吧,你们会这么说吗?不会觉得委屈,觉得难过吗?”

要我发火可以,可发完火之后才是大问题。我每次说着说着最后总是会哭出来,像个十足的傻瓜。真是的,我没想哭啊……这些浑蛋,凭什么都来骂尚熙?也不看看该骂的究竟是谁!不知是不是因为第一次见我说这么多狠话,大家都开始纷纷议论了起来,原本在骂尚熙的人也一个一个开始伸手去扶她。

“朴敏京,你说话啊!呜呜……”

这次是气愤难耐的眼泪,我替尚熙觉得委屈!

“朴敏京,宰英说的都是真的?”

“有人见过宰英撒谎吗?像她这么善良的人怎么可能说假话?这算什么啊,朴敏京,颠倒是非耍我们啊你?”

射向尚熙的箭都转向了敏京——没想到敏京是这样的人,太不像话了……这类的议论占据了主流。

怎么可以这么残忍地对待尚熙呢?我本来不想去讨厌敏京的,但现在不行了。朴敏京,讨厌,浑蛋!

“尚熙,起来吧!”

尚熙拉着我的手站起身来。她并没有哭,但在我看来她正在拼命地忍着泪水,她的每一点努力都被我满是泪水的双眼看得一清二楚,没错,尚熙正咬紧牙关在拼命忍着。大家都不知道,虽然尚熙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总是像在开玩笑,做出说说而已的样子,但其实她非常的认真和专一。她真的非常非常喜欢原震,她的心思我再清楚不过了。被敏京抢走男朋友以后的每一天,对尚熙来讲都是地狱般的生活。虽然在我面前她总是开开玩笑,表现出开朗的一面,但其实尚熙的内心是非常痛苦的。

“尹宰英!你废话说得很过瘾啊?”

朴敏京开始发威了,头发乱成一团的她像疯了一样把矛头指向了我。

“原震是我的男朋友,是我的男朋友!可尚熙这个不要脸的却打电话约他见面,明显是这么回事!而且,而且……”

敏京一副忍无可忍的样子。

“这个贱人还跟我男朋友接了吻!金尚熙,我知道你不要脸,可总得有个限度吧?实在太过分了,不是吗?啊?”

我再也受不了了,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啪!

我打了敏京一个耳光!敏京惊诧万分的眼睛,还有教室里无数其他人的眼睛,同时射过来的视线让我有些眩晕。

“话可不是随便说的!”

这个世界上最让我痛恨的行为就是为了保护自己而随便侮辱别人。

“你,关你这矮子什么事?你活够了是不是?”

呃,敏京把两只手都举了起来。别害怕,宰英,拜托了,别怕啊!尹宰英!

就在这时——

“Stop!好了,到此为止吧!”

5

“Stop!好了,到此为止吧!”

突如其来的男性嗓音让我吃了一惊,回头一看,来人正是恩谦。恩谦,你怎么来了?恩谦快步走了过来。敏京迅速把举起的手放了下来想蒙混过关,但恩谦还是在她面前停住了脚步。敏京的身体有些发抖,不过她还是抬起了头,毫不示弱地瞪着恩谦。

“老女人,照你刚才的样子把手放回原位。”

“什,什么?老女人?”

“对啊,老女人,大妈。听不懂吗?”

“小毛孩儿出来捣什么乱?跟我耍狠?”

“对,还是大妈你这种老女人好啊。我这种小毛孩儿只有耍狠的份儿,大妈你岁数大就可以撒泼了。”

“有没有搞错!”

咣当!

恩谦抬脚踢倒了教室的桌子。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

恩谦突然又开始数数。

“老女人,我已经踢倒了十张桌子。太少了吧?但今天就先这样吧。”

这样一来,气氛被恩谦搞得更加紧张。

“以后要是有谁再敢在尹宰英面前嚣张的话……”

冷酷得近乎完美的眼神,让人脊背发凉的声音——果然是恐怖第一人,连我都开始害怕了。

“就死定了。”

说完,恩谦看了看我,过来拉起我的手。

“走吧,尚熙也起来吧。”

我紧紧抓着尚熙的手,另一只手就乖乖地留在恩谦手中,三个人一起走出教室。

“对了,老女人,说起你那个男朋友,他昨天和尚熙一起去安阳来着。我本不想告诉你,可是除了那个吻,在那之前还发生了些其他事情。知道是什么吗?”

恩谦说完,我居然看到了尚熙的眼泪。尚,尚熙,你怎么哭了?恩谦的表情进入了盛怒状态。

“你男朋友对我女朋友的朋友,也就是金尚熙,像个变态一样死缠烂打的。那烂货是个有名的花痴吧?你运气不错啊,有个那么帅的花痴男朋友。”

恩谦的声音在教学楼的走廊里回荡。

“去第一医院看看吧,那小子住院了。让他随便来我面前嚣张好了,我们已经约好到时候送他入土了。”

我们一行三人威风无比地走出了教室。原震是个花痴?而且还勾引尚熙?

更重要的是,在安阳?这,这么说,恩谦也在安阳了?那些女生说的话得到了证实。啊,头好痛!事情开始变得复杂了。

从学校出来以后,恩谦率先进一家酒馆点了五瓶烧酒,给尚熙倒了一杯。

“尚熙,喝吧。”

“嗯……啊。”

“没事了,我教训过他了。”

“呜,我原来不知道他这么烂,真的!”

这两个人在说什么啊?完全忽略我的存在不说,他们对话的内容我也完全听不懂,好惨啊!

“恩谦,当时你也在?”

“哦,对。”

“尚熙,在哪儿,在哪儿?你昨天和原震去什么地方了,啊?和原震去哪儿了?”

“昨天我走了以后,你把原震打了?”

“嗯。”

“哦,打得好。谢谢你。我原来不知道他是这种人,居然还对他痴迷成那样。”

等一下!恩谦和尚熙竟然完全无视我的发言,就这样继续你一言我一语。

“说起来宰英真的很厉害!泽勤以前说过,世界上再找不出像恩谦你这样对别人的事漠不关心的人了。因为我是宰英的朋友,你才会这么关心我的事吧?那我是不是应该感谢宰英呢?”

尚熙看着我笑了。

“尚熙,那你们昨天到底在哪里啊?到安阳去干吗?”

“宰英,你真是个傻瓜。”

不是,尚熙,此时此刻我是不是傻瓜完全不重要吧?咱们还是别说这种没用的了好不好?不知尚熙是不是真的看不出我的急切,继续喝酒不理我。

“恩谦啊,你昨天去安阳了是吧?在安阳都做什么了啊?”

“昨天我给你打电话来着,可是没人接,我就只好去学校了。”

“你去安阳干吗了,啊?”

“还能干吗,跟泽勤和南植一起办点儿事呗。”

“办什么事?”

“彩排的事……”

“真的?”

“信不过我?”

“不,不是。”

为彩排的事去的?去安阳?好了,知道了。虽然心里仍旧觉得有些可疑,可是也没办法,没有物证嘛。尚熙开始有些醉意的时候,泽勤和南植到了。南植嘴里塞满了巧克力,一直哼着歌,开心得要命。

“宰英,宰英,最近怎么都不去练舞室玩儿了?”

“我这段时间有些忙不开。”

“怎么会这么忙呢?”

无论如何也不能说出我忙于调查恩谦的事。因为心里有鬼,我有些不敢正视南植的脸。

“宰英,你到底在忙什么,快说啊!”

“不想说。”

“哎呀,宰英!”

南植并不肯善罢甘休,坐到我旁边给我倒了杯酒,又接着催我回答。我稀里糊涂地把他递过来的酒喝了下去。

6

“哇,宰英你酒量不错啊!”

“呵呵,再来一杯!”

“哈,再来一杯?”

“OK,没问题!”

“来,给你!”

酒怎么这么甜呢?好奇怪。难道南植往里面加了巧克力?没理由这么甜啊。今天不知为什么,我觉得酒变得特别的甜,这种奇妙的味道我还是第一次尝到。

“崔南植,你再不停手待会儿会被恩谦骂的。”

“骂什么?宰英可是因为开心才喝的啊!”

“啧啧。”

“啊,金恩谦!”

是南植的高喊。恩谦回来了?他刚才去哪儿了呢?

“神经病,我是吴泽勤啊。”

“哎呀,有时候是会叫错的嘛。”

“臭小子,动不动就对着我乱叫。看到恩谦是不是也会犯病,管他叫吴泽勤啊?竟然管我叫金恩谦,病得不轻吧你?”

“呵呵,加油。”

“闭嘴吧!神经病。”

原来不是恩谦。我又对南植有了新发现,他有时会乱叫别人的名字!总之,不管是南植还是宰植都是让人无可奈何的类型就对了。难道名字以“植”字结尾的人都是超级难搞型的?我那个弟弟宰植不也是个让人头疼的家伙吗?

“宰英,你朋友尚熙哭着哭着就睡着了。”

“尚熙!我的朋友!”

酒劲儿一上来,我也有点精神恍惚,一头栽倒在了尚熙的膝盖上。有些想睡了。

“真是的,南植。你看,你把宰英也灌醉了吧。”

“我怎么了,每天都挑我的毛病!”

“算了,吃你的巧克力吧。可是恩谦这小子跑哪儿去了?”

“哇,宰英睡了啊!睡吧!”

没错,我是要睡了。借着酒力,在酒馆里睡他一次试试!哼。

“泽勤,恩谦准备什么时候把安阳的工作辞掉啊?”

我的耳朵瞬间竖了起来。安阳的工作……我的猜测果然没错。我开始装做熟睡的样子。安阳一定有什么事发生过。

“反正又不能一直这样瞒着宰英。”

“你疯啦?小声点儿。”

“怕什么,宰英不是喝醉睡着了嘛。”

“是吗?”

“嗯。”

没错,南植啊,宰英真的睡了,尹宰英真的睡着了!别担心,继续说下去吧。我的心脏像发疯一样狂跳,别激动,亲爱的心脏!

“不知道了。像他活得那么累的估计世界上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不知道这小子什么时候才能过得舒服点儿。”

“恩谦太辛苦了,怎么可能每天工作到早上六点,白天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呢?肯定会严重缺乏睡眠吧……”

“只有他才能撑下去,除了他谁也不行。只有这个怪才才可能这么辛苦还撑得下去吧,伪装者……金恩谦。”

“是啊,伪装成很幸福、很高兴、很开心的样子,简直可以拿最佳表演奖了。”

直到这一刻,我才似乎有点儿明白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泽勤为什么要说恩谦是个伪装者。

伪装成很幸福、很高兴、很开心的样子……

恩谦毫不在意所有的辛苦,还是坦然地面对着这个世界。我的恩谦过着全世界最辛苦的生活,可还是伪装成很幸福、很高兴、很开心的样子,去度过每一天。真没想到,所谓的伪装者竟会是这种含义。恩谦,宰英感到好难过,好心痛啊。

“这件事对宰英来说永远是个秘密。崔南植,千万不能告诉宰英,无论如何不能……要是连宰英都知道了的话,那小子说不定真会崩溃的。”

“妈的,当夜总会服务生怎么了?”

“神经病!当然不是这个问题了!金恩谦在尹宰英面前一向是……”

什,什么?夜总会……这是,这是怎么回事?服务生?恩谦是服务生?

“啊,我的豆睡着了?不像话,是谁把豆灌醉的?”

南植和泽勤突然间静了下来,恩谦倒是很兴奋,跑过去教训了南植一顿。金恩谦在尹宰英面前一向是……一向是,一向是什么?一个谜团刚刚解开,却又冒出了另外一个谜团。

“豆,起床了。走吧,哥哥带你走。喂,崔南植,快扶豆到我背上来。”

趴在恩谦背上的我拼命想忍住不哭,怕万一泪水弄到他衣服上会被发现。后果一定很可怕,只好拼命忍了。

“你们两个负责把尚熙送回家,听到没有?”

“是,也不看是谁的吩咐,谁敢不从啊?”

“啊哈哈,不错,崔南植!我喜欢!走了!”

现在是六点三十分,恩谦又该出发了吧?又要去安阳当服务生了吧?又要熬夜打工,白天装做没事人一样照常上学了吧?又要带着一身疲惫来学校接我了吧?

我好难过,恩谦……我感到一股由衷的悲伤。很想知道,想知道恩谦为什么要活得这么辛苦,为什么不能和其他人一样而必须过这种非正常人的生活……为什么?

“豆,豆,金恩谦的豆!”

恩谦想看我有没有醒,用很高兴很开心很幸福的声音呼唤着我。傻瓜。

“世界上最最小最最漂亮的豆,我是潇洒的王子,要用金光闪闪的马车带你去鲜花世界旅行了哦。”

恩谦,宰英现在不会再固执地要探个究竟了。既然你不希望我知道,宰英也不会再努力想去知道了。恩谦,我只希望你不要再那么累,能真的从心底感到幸福。

“恩谦!”

“哦,醒了?怎么喝了那么多酒啊?我狠狠教训了南植一顿。”

“哦。”

“再喝酒我不会放过你哦,知道吗?”

“嗯。”

恐吓大王恩谦。

全世界最最恐怖的恩谦。

全世界最最可怜的恩谦。

“恩谦,遇到你以后我觉得好幸福。也许世界上不会有人比我更幸福了。”

“呵呵,真的?”

“当然了!可是你为什么这么瘦啊?不会又每天都吃泡面吧?”

“没有,我吃得可多呢!哈哈,而且我一点儿也不瘦啊,这可是标准身材,标准哦!”

你知道吗,即使每天都吃得很多,你还是会很快瘦下去的。知道你每天都在变瘦吗?你该有多困,多累呢?就算再辛苦再累,在我面前还是保持着一张笑脸。这样的你,我死也不会丢下不管的。

“恩谦,我爱你。”

“哦。”

我认真地说,真的非常认真地向恩谦表白了我的感情。恩谦回答道:

“谢谢你,宰英。”

听了这句话,我的泪水再次到达了决堤的边缘。不是爱你,而是谢谢你,听了恩谦的这个回答我感到无比心痛,忍了好久的泪水一下子涌在了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