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时间的流逝决不算慢。雨还在下,根本看不到雨的尽头。宇宙太广袤了,许是这场雨来自河外星系。银河外还有多少星系呢?这问题看来像是男人为什么会是男人一样,没有人能回答得了。

紫瞳在雨地里已经站了4个小时了。他不能走,因为他是男人。男人等待心爱的女人自古以来,都是这样坚定而执着的。他努力着张开着眼睛,向远处望着每一个出现在视线里的车子和身影。可是,他等待的十一还没有来。

现在在下雨,她不会不知道;他会执着地等她,她也不会不知道。唯一有可能她不知道的,是他今夜要对她讲的话。

“我——喜——欢——你!”紫瞳要说的就是这四个字。很简单的四个字,好像放慢了语速也讲不过1分钟就可以全部讲完。但是,这是紫瞳想了好久以后才决定要说的。他知道这四个字的分量,而且,他知道他若说出这四个字以后他所要承担的责任和付出的代价。

其实,他原本不想在这个时候对她讲的。因为,这个时候不是讲这四个字的最佳时间。男人应该在自己最佳的状态时候向心爱的女孩表示爱意,而他现在正处在水深火热之中。连自己的事业都不一定能保住,怎能再拽进自己喜欢的心爱的女孩?这不是一个男人应有的作为。但是,紫瞳想,他实在无法忍受十一和其他的男人在一起的那种心碎,那是前所未有的、深入骨髓的、通彻每一个根痛感神经的心碎。喜欢一个女孩到了这种地步,相信任何男人都不能再继续沉默。

你怎么变得如此的不易忍耐?你往日的耐力都跑到哪里去了?紫瞳扬了脸,对着天空倾泻下的雨在心底里质问自己。

你不来,总要打个电话给我吧?哪怕你心里一直不肯原谅我,你也要告诉我吧?何必这样惩罚我、让我受如此的煎熬?紫瞳看了看腕上的手表,时间过了4小时27分钟。

第二天约莫到了11点钟左右,宋十一将电话打到紫瞳的办公室。得知韩紫瞳生病了。他生病的原因宋十一心知肚明。她当时因为爸爸拉她参加一个有关孤儿的慈善会,无法脱身。而且,爸爸近来知道韩紫瞳在追求她,很不开心。爸爸将她的手机拿走,使她当时无法和紫瞳联络上。

紫瞳家的地址她还记得。进了大门她已经上到紫瞳正躺着的三楼,猛然看到米米,就收住了要前行的步子。他要等就等、要病就病与她何干?他是有女朋友的,而她,也有男朋友。不知蒋易知道了她来找紫瞳会不会对她有些微词。应该不会的。蒋易是个很大度的人,他很关心紫瞳,像是关心自己的兄弟一样。他不会责怪她的。可是,她并没有向蒋易说昨天晚上紫瞳约了她的事。前天在聚会上她回到座位时,蒋易问她有什么事吗,她还像蒋易刻意地隐瞒了紫瞳约会她的事。真是不应该。她低着头走出紫瞳家门,想着自己兴冲冲地来、灰溜溜地走的样子,不禁暗暗责备自己。

街边的路灯已经亮起来了,像一只只被圈养在水泥柱顶的萤火虫,孤独而好奇地侧了耳朵,想听一听十一摩挲得有些发烫、有些发亮的心事。街道的两边都没什么车,想是这里离市里有一段距离的缘故。或许是每个人都回家吃饭去了。是啊,家,那是紫瞳的家,那是米米的家,甚至,是紫瞳和米米两个人的家。自己……也该回家了吧!

不要去想过去的事了。十一想。无论是昨天晚上的他还是刚才的她对自己而言都已不再重要。一个有女友的人即使等不到另一个女孩也是无所谓的,而一个有男友的人即使没去赴另一个男人的约也是无可厚非的。她,是宋十一,蒋易的女朋友,和紫瞳没有任何关系。而紫瞳呢,他有米米,米米是他的女朋友,紫瞳和她之间没有任何瓜葛。

为什么要来找他呢?因为昨晚的失约还是因为听到他病了?这些好像都不是理由而是借口。为了见一个人而衍生的两种借口。如果还是坚持去见他的话,相信,自己还可以找到更多的借口,但是,现在这些都过去了,他在别的女人的细心呵护下,她的借口一下子变得十分荒谬和可笑。

要说在这世上也不算可怜,但是,怎么这会儿心竟感觉莫名的酸楚。人都是贪婪的。有了亲情要拥有友情,有了友情又想拥有爱情。原来亲情不可以代替友情,友情也不代表爱情。

可是,爱情来的时候为何不说一声呢?她就那样静悄悄地在一旁闪着,像街灯一样窥视自己成一则笑话。她为何这样残忍,通知了所有的人却将她一人淘汰出局?她来不及提防来不及观望,爱情就开始在她的身上悄无声息地自弹自唱,让她迷失在另一个女孩的森林中,然后以悲剧告终。

像落到柏油路面上的泪水一样,但愿天亮以后太阳出来它就默默地消失了吧。十一想。15分钟过去了,还没有车。胡思乱想的十一站在街道上开始心急。

她确信自己不是一个胆小的人,但是,她终归没有尝试过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郊外的街道上那种越站越有点不寒而栗的味道。时间像催化剂一样,将她的这种感觉正在无限放大,她已经听到街边的每一只虫的低鸣甚至还有微弱的奔跑的脚步朝她这边移动而来。

快点啊、快点啊、快点来车!十一闭上眼睛在心里默念。此刻,她听到脚步声离她越来越近,好像有人已经贴近了她的背后。她狠下心来回转过头准备放大胆量看上一看,可是,当她的头回过一半时,她的身形已然跌靠在一个滚烫的怀里。

“昨晚我一直在等你,可是你没来……”

十一扶了他拼命地点头。可是,面对无力而又无助的他,她不知是扶他回家还是送到他医院,她一下方寸大乱。

“十一,你……读过《庄子?盗跖》吗?”紫瞳断断续续地问。不知此时他提起读书是为了什么。十一看他的身形已经开始有些不稳,情急之下来不及考虑他的问题,只用了双臂揽住他的腰。

由于第一次对男人有这样的动作,十一羞红了脸并将脸转向了一边。

“十一,你听我说——那书里面讲……古时候有一个叫尾生的人……他和一个女孩相约在村边的桥下见面……可是……他等了很久那女孩也没来……他就继续等……后来河水开始上涨了……女孩还没有来……尾生就这样一直等着……他抱着桥柱子……直到河水淹没了桥柱……他……他还在那里等……最后……河水漫过了他抱的桥柱,他依然在那里死死地等她……你知道吗——昨晚,我像尾生一样一直在等你……可惜雨水……雨水不够大……没能淹了我……大雨对我还算不错的,是不是?它还肯让我……还肯让我今晚再见到你……我想告诉你……即使像尾生一样等不到你……即使我被水淹没了……我也不后……”

“悔”字还没有说完,紫瞳就晕倒在十一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