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天气有些闷热,空气有些浮躁,似乎要下雨的样子。

子霖步出电梯的时候随意的看了眼天,并没怎么在意灰暗的天色,因为此刻心情极好,没走几步,左手便不受控制的滑入裤袋内,握住了那抹冰凉。

心情愉悦的打开了门,左手依然不肯离开那让他一直开心不已的物品。

可是房内却空空的寂无人声。

宝言还没有回来吗?

他皱了皱眉,不大喜欢这样的寂静,于是拿起遥控打开了电视和影碟机。

——清丽的女子满脸梦幻的在喃喃:“我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踩着七色的云彩来娶我……”

是宝言非常喜欢的片子,叫“大话西游”吧。

忆起当初看这个片子的时候,宝言笑倒在他膝盖的可爱,子霖脸上也浮起笑影。

为什么还没有回来?屋子里少了她便似空了一大半一样。

子霖心里念着走进了卧房,打开衣橱准备拿换洗衣服,在衣橱打开的刹那,人却象被雷击了般定住。

衣橱里衣服都好好的叠放的整齐,可是!少了她的衣物!

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的子霖急步跑进了洗手间。

牙杯里孤零零的牙刷大刺刺的放着,似在嘲笑他的痴心妄想。

心一下被卸掉一半,另一半被不上不下的提着,似死囚最后狂乱的要求上诉。

右手火速的抽出手机按下快捷键。

连接音在耳边慢条斯理的响。

人却早烦躁的在屋里到处走。

“嘟”,一声清脆短促的音,代表电话已被接起。

“苏宝言!你搞什么!”心急和等待磨掉了他所有的涵养,在听见接通音的同时开吼。

“……”没有人说话,只能听见那边浅浅的呼吸。

“说话!”

“……子霖,谢谢你这些天给我的快乐……”

该死,他不要她的谢谢!“苏宝言,你别胡闹!”他只要她在他身边而已啊……

“呵呵。”话筒那边传来她的轻笑,“不是胡闹啦,我和你说真的啦,我不会再缠着你烦啊烦了……”

“你什么意思。”子霖声音冰寒。什么叫不会缠着他烦啊烦?心就这样一点一点被她的话抽痛。

“没什么意思!”一声响亮的抽气声,“祝你和你的院长女儿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喀的一声,对方的电话收线了。

百年好合?早生贵子?他现在只想把她掐死!无法排出的心中苦闷在体内烧成熊熊大火,子霖咬着下唇狠狠的将手机掼了出去。

手机重重的摔在墙上,落在地上,啪的摔开,露出里面的芯片。

一句谢谢,一句祝,然后又是离开!

每次都只用几句轻巧的话掩盖她抛弃他的事实……

院长的女儿……可想而知她今天下午去过医院然后听了些闲言碎语!这个猪头!难道整个医院就只有一个何医生吗?

先是宝意,然后是什么院长的女儿!他就这么让她无法信任吗?他的所有深情她就是无法感觉吗?他的所有付出只是独角戏吗?

借口!不过是为她的胆怯找的借口……

苦等的八年,一天天成长的同时,也让他明白了自己当初错在太过逼近,让看似开朗胆大的她在理不清楚自己的情绪,理不清他与其他人的关系的同时,只能用逃避来解决。

他对自己说过错过两次,不能错第三次,所以第三次他一直在等,等她主动,终于被他等到了,可最后却还是这样的结果!

一碰到了什么她还是逃的比什么都快……

子霖无力的倒在沙发上,双目无神。

之后,之后他还能做什么?用一切换来她的再次陪伴,然后在某天又逃离吗?他还能经的起几次被抛弃?他还能经的起几次心被掏空被狠狠摔在地上的感觉?

放手吗?只有放手吗?即便从此之后再也爱不上任何人,也不用再受这样的煎熬吧……

左手心忽然传来刺痛。

子霖缓缓将左手抽出裤袋,摊开,一枚晶亮的钻戒。

太过用力的紧握,钻戒在手心咯出了血珠,鲜艳的,仿若从心脏直接流出。

电视里依然在放着“大话西游”。

紫霞用最后的力气说了一句:“我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踩着七色的云彩来娶我,我猜中了前头,可是我猜不着这结局……”

谁也猜不中这结局。

终于说完了呢。

宝言筋疲力尽的合上手机。

好佩服自己,居然可以说完那串祝福……

心情极度抑郁,想哭,却哭不出来。

是了,是她自己犯贱,自己送上的门,自己喜欢白白给人玩。

人家又没错……从始至终别人就根本没说过喜欢你。

姐姐说他喜欢你,那也只是从前,你怎么能够要求一个人8年如一日的等你。

有多少感情可以经历八年?有多少人可以等待八年?

道理都是明白的……

可是为什么就是会痛彻心扉,会想就这样沉沉睡去什么都不想理什么都不想看呢?

好痛苦。

好象要窒息了一样。

喝水。

宝言从地上爬起,跑去倒了杯水,急急的喝着,走到了窗台边,坐下。

水顺着喉咙流下,水顺着脸庞爬下

吓,好傻,居然可以喝水喝到脸上。

宝言抬起一只手去擦,却怎么也擦不尽,越擦越多。

天气越来越阴。

宝言掉开眼看窗外,这样的心情,电视里该配些打雷啊闪电吧……

正想间,一道闪电霍然划开天际!

闷雷滚滚的滚过天幕。

倾盘的雨就这样泼了下来。

宝言虚弱的抬起一只手朝天空摇了摇。

谢谢老天爷,你太捧场了。

雨下了一天都没有停。

天色灰灰的。车水马龙灰灰的。心情也是灰灰的。

宝言从出租车里跳出,没打开伞,急急的跑进大厦。

早上是被公司的电话吵醒的,不准备上班的她很认真的对同事说:“我失恋,今天调休。”

“阿宝大姐,你表开玩笑了,你不来谁搞定EQ的项目啊,今天上面一定要的,求求你啦,明天再失恋吧……”

她失笑,这年头,原来连失恋都可以安排日子了。

一天里忙着和EQ谈案子,强打精神全副精神的应付。

人是不是没有感情就不行呢?随便找个人嫁了,不带任何幻想不带任何感情的嫁了是不是就可以少了许多苦恼?

宝言长叹了口气,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珠,走进了电梯,按下了57的楼层。

纤长的手指寂寞的划过所有的按钮,无所事从的感觉。

怔忪间,电梯一震,停在了该停的楼层,慢慢的打开了门。

宝言习惯性的走到一扇门前,掏钥匙,准备打开的时候才蓦然醒悟自己站的是子霖的房门,忙不迭的返身到自己的房门前,急速打开,火速跑入,象被火烧了尾巴。

关上门就觉出自己的笨来了。

又不是做贼,只是站错了地方而已,现在都改回来了,为什么还心神不宁?

将包随手一丢,踢掉了鞋子,拉掉系住毛刺头发的皮绳,甩了甩头,宝言光脚走到冰箱那,拿了包牛奶,看了看生产日期,喝不死人。

打开了电脑。

群里的留言就跳了出来。

——“阿宝,你要死啦,玩失踪啊?光贴文不聊天!是不是泡男人去了?说!快说!你说说说说说!!!!!!!”火暴性格的KK用了一长串的大字和感叹号来表示她的愤慨和嫉妒。

——“……现在不流行泡……流行直接上的……”很明显,这是‘博士后’的小六。

——“恩,这个技术上难度比较大,必须要进修后才能完全掌握。”白白很有学术精神的探讨,“你们认为阿宝是不是去进修了?”

——小S:“有小孩子在,不要乱说话?”

——“谁是小孩子?”桑桑瞪大眼。

——“啊,我都忘了桑桑未成年了!”白白马上检讨。

——桑桑抓狂:“跟你们说了很多遍我已经成年啦!”

她们,好象从来都不会变的……

宝言敲了几个字:“我来了。”

——“啊啊啊啊啊,闹鬼啊!”KK被吓了一跳。

——“诈尸?”小S跟进。

“去死。”宝言简洁明了。

——“阿宝你这几天都去做什么liao?老实交代!”三堂会审。

“怀孕去了。”宝言不是很认真的打。

——“……”

——“……”

——“……”

全群哑然。

——桑桑决定不继续这个没营养的话题:“阿宝,你这章为什么叫‘风云’啊?人家恋爱谈的好好的,为什么要搞些事情出来啊?”

——“老实说,阿宝,你到底要写悲剧还是喜剧?”

悲剧还是喜剧?

发展到现在,应该是悲剧吧……可是又不是那么甘心……天那,她居然不甘心!

“我也不知道……”

——“天那?不是吧,阿宝你自己的文居然自己都不知道结局?”

——“阿宝你太搞了吧?结局自己都不知道?”

悲剧喜剧?喜剧悲剧?

宝言只觉得被她们问的心里堵堵,越来越烦,哪里都被塞的满满,不能思考不能呼吸,想都没想就敲下了一串话:“文文文,你们就知道问文!有没关心过我现在有多难受?!”

所有人几乎都楞住了,包括宝言自己。

——KK先反应了过来:“阿宝,你怎么了?工作不顺心吗?”

——“是文文写的不顺吗?不开心就不要写了,阿宝是最重要的。”白白张手抱了抱她。

——“让文文去死好了。阿宝不要去管了。”小S忙安慰她。

——“……阿宝,你……是不是……感情出了问题?”桑桑小小声。

为什么会打下那么任性的话?只是因为一个感情受挫就这样实在不象是自己呀……宝言头痛的摇了摇头:“对不起,刚才我情绪不好,那些话都是胡说的……”

——“阿宝,太累了就多休息。”KK关心道。

“恩,我先休息了。”宝言按下这几字后,关上了电脑。

迁怒是非常要不得的任性。离开电脑的宝言自责不已,怕自己再说出更多无理的话,只有早早的离开电脑。

可是离开了电脑又不知道该做什么。

房间那么的空荡,空气那么的寂冷,雨又那么的大。

还好世界上有一种运动叫做睡觉。

呜呜呜呜呜呜呜,居然睡不着!

洗漱好躺回床上居然4个小时她依然保持清醒,数了可以堆成珠穆朗玛峰的羊,羊都累了,她居然还是睡不着?

她觉得身上越来越冷,便起身披了件衣服,倒了杯热水,打开了通往阳台的门,将收音机的声音开到最大。

FM95。6音乐调频。

金海心的甜而嚣张的声音就这样毫不收敛的填满了整个房间。

“别那么骄傲我随时可能走掉我的手你还没有牵到夜太长月光必定会冷掉如何是好你欠我一个拥抱而我却一再(的)对你微笑怎么你还没看见我的好谢谢支持别那么骄傲我随时可能走掉我的手你还没有牵到夜太长月光必定会冷掉怎么办才好你欠我一个拥抱而我却一再(的)对你微笑抱着我的苦恼睡着了觉

……”

歌声顺着风从大开的阳台飘了出去,顺着紧挨着的阳台洞开的门,飞进了另一个无眠的人的耳中。

——整晚胡思乱想夜色真好

一点都不好!坐在沙发上紧闭着眼的子霖攸的张开了眼,哪里来的歌声?

——让我睡不着

子霖苦笑着起身,多贴切的歌词。

——为何你总是想要逃

他走向阳台的身形一顿,脑海里不可抑制的飘过一个让他恨的牙痒的身影。他也想知道

为什么她总是想逃,总是迫不及待的要逃……

——相思若好不了只能怪我找不到解药

才会相思,便害相思。那年读到徐再思的《折桂令》心里一动,是时年少,方懂情便为她动情,从此心中再也住不进其他种种。

——你从未给过我爱的讯号子霖走到了阳台,寻着了这歌的源头,插在袋中的手不觉紧握。在他坐立不安,茶饭不思的时候,她却还有心情听歌!寒瞳愈来愈阴沉烦躁,思想到她离开他有多乐不思蜀,他就有想杀了她再自杀的冲动!

——糟糕我陷得比你早——你爱的比我少——注定要受煎熬

金海心越唱越快乐,他的脸色越来越青,终于忍受不了的脚跟一转朝门口冲了去,在经过影碟机的时候停了停,拿了东西继续冲了出去。

金海心嚣张的声音不死心的跟在了他的身后。

——不好优雅都不见了,不安分的心跳全世界都听到……

全世界都听到,只有她,永远都听不到。

金海心还真牛,唱个失恋歌都可以那么理直气壮。

宝言苦中做乐的胡思乱想被急促的敲门声打断。

“谁啊?”宝言边问边打开了门,然后就变成了化石。

来人自动自发的绕过她,走进客厅,将手中的东西啪的摔在茶几上。

“呃……要不要喝茶……”说出就想咬自己舌头,苏宝言,你干嘛一看见他就整个人智商成负数的样子,这个人,应该是你老死不相往来的对象才对!

子霖眯着寒瞳看她:“苏小姐,下次请你要走的时候走的干净一些好吗?”

什么意思?宝言探头看了一眼茶几上的东西:周星星全集。啊,走的匆忙,居然忘了拿了。他现在拿过来,是不是断的干干净净的意思?那还对她说什么下次?突如其来的心酸让宝言抗议的嘀咕:“只是一次而已……”

“一次?”

声音忽然近如咫尺,宝言一抬头就看见子霖在自己的鼻尖前,盛怒的逼近她。

“只是一次?初三那次怎么说?高三那次又怎么说?”

他的步步逼近让宝言不自觉的步步倒退:“什么怎么说!初三我丢东西在你那了吗?高三我丢东西在你那了吗?”冤枉人!

子霖停住了不停向前的脚步,寒寒的瞥她:“是。是没丢什么实物。”

宝言松一口气,平反了,正放松,冷不防手就被他一把拉了过去。

子霖将她的手胡乱拉到了头上:“丢在这里的怎么算?”然后拉到了心口,“丢在这里的又怎么算?”就这样一直按着宝言的手,“所有的记忆和感情怎么算?你把所有的东西都丢给我,然后自己一个人跑掉,你有没有想过这些年我怎么过?”

“对……不……起……”宝言呐呐。

“我不要你的道歉!”子霖甩开她的手,背过了身,深深吸气,“你轻易的走进我的世界,轻率的抛下我就算了。为什么还让我永远都放不开你。相思,宝言你知道什么叫相思吗?你知道睡梦中呼喊着你的名字醒来的虚空感觉吗?你总是不让我好过……我后悔初三那年答应娘姨帮你补课,没有那次你不会走进我的心里;我后悔高三那年帮你补课,没有那次你永远都不会放下我飞的那么远!”

宝言摇着头,没有,她没有,这次明明是他不要她!

“是你要和院长的女儿……”

子霖霍的转身,不敢置信的问她:“院长女儿?你现在还和我提院长女儿?在我承认我自己对你所有感情之后你还和我提别人?医院里的何医生并不只我一个。我不知道你看见了什么,但我知道自己绝对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从前没有,现在也没有!我就那么让你没有安全感吗,宝言?我就那么让你无法相信吗?即便我将所有的真心捧到你面前,你也只喜欢践踏吗?”

眼泪滚出宝言的眼眶,她又误会他了吗?拿她的恐慌来伤害了他。

该怎么做?该怎么办?该怎么弥补对他的伤害?

宝言擦去眼泪,跑去抱了手提出来,将文档打开对着子霖:“子霖,这是上次你看过的文,悲剧还是喜剧,你给我个结局好吗?”

现在还问他悲剧喜剧……

子霖无力的苦笑,摇了摇头:“抱歉,我无法给你结局,苏宝言,你必须学会自己给自己结局。”

如何自己给自己结局呢?

宝言对着镜子发呆,如果自己可以给自己结局,那世界上怎么还会有悲剧?

镜子里的她一脸茫然的摇了摇头,都快一天还是想不通。

啊~~~~不想了!快抓狂了,出去散散心。

宝言耙了耙头发,抓起手袋就跑了出去。

已近黄昏,微弱的夕阳给天边滚滚的乌云也镶了金边,很西洋画的感觉。

路边的小摊陆续出现。

宝言买了串臭豆腐,边走边啃边无聊的张望。

微暖的风吹起她耳边的散发。

理论上该是惬意的,如果没有满腹的心事。

街上来来往往的人都很忙碌,正是下班时间,都是行色匆匆的样子。

她随便找了辆比较空荡的公交跳了上去,将竹串扔到垃圾桶,抽了张纸巾揩手,随意的望窗外。

过往就象窗边闪过的风景,而结局就象终点站。她总是坐上自己都不的会开往何方的公交。她总是等着别人给结局,这样对结果毫无期盼,才可以荣辱不惊吧。

一只手支着下巴看天越来越墨,忽然,窗边一闪而过的人影让她焦距蓦然集中,眉头打了个结。

怎么会是他……难道……

一道闪光划过她的脑海,原来是这样!

车一靠站,宝言就跳出了车门,招手拦了TAXI。

“最近的网吧。”

宝言一坐上机子就马上打开QQ,点开了群。

“平展眉你给我出来!”

——“……”小六吐了一串泡泡,“阿宝你在说什么……”

“私人恩怨。平展眉!出不出来?”

——“如果我自首可不可以从轻发落……”终于一个小小的字跳了出来。

“我在你家附近的麦田村等你,马上给我出来!”宝言打完这句就下网了。

空余小六在那郁闷:“桑桑怎么又叫平展眉了?太复杂了……说起来小马哥落网了……”

没人搭理。

“他可值25w啊……”

还是没人搭理。

“算了,我也去睡觉了……”

宝言赶到麦田村的时候,展眉已经在了,坐在窗边,整个脸都贴在玻璃小心翼翼的观察宝言走来是神情和气势,好象很不妙的样子……现在再溜会不会太晚呢?

宝言走进来,坐下,眼睛一直都没离开展眉。

“啊!”被看怕的展眉忙竖起菜单档住她的视线。

宝言抽开她的挡箭牌:“是不是可以交代了?”

“这个……那个……宝言你口渴不渴?”

“平——展——眉!”

“好啦好啦,我说啦。”展眉嘟起嘴,“可是你先告诉我为什么会知道我类?”

宝言冷笑:“你可以去问问你那个爱买菜的‘表叔’。”原本该在国外的人提着一袋子菜,白痴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原来是这样穿帮的……“可是你为什么知道我在群里呢?”

“因为这件事有你份,而你原本不知道我和何子霖的关系——到底是我问你还是你问我?”晕了,被这只小红毛搞糊涂了。

“好了啦。我说就是啦。这件事说起来很长……”展眉停顿了一下,怕怕的看了眼宝言竖到她面前的叉子,“不过我还是决定长话短说了。”

明晃晃的叉子画了个漂亮的弧度放下。

“呃,就是去年啦,”展眉舒口气,终于安全了,“那个时候我无聊在网上逛,然后就看见你的文文了——不过说起来宝言你好乌龟啊,当时我看见的时候已经4章了,现在半年过去了,还是停留在第八章……”

叉子再次出击。“说正题!”废话之外还搞人身攻击,她哪里乌龟了,只是写的慢点而已……

“好嘛好嘛。真是的,自己乌龟还不许人说……”展眉小声嘀咕,“当时看了越看越熟悉哦!好多我们一起的事情哦!然后就很兴奋的想认亲啊,可是,里面有好多……你和子霖学长的事情……你一直没和我说过,这样被我看见,我又怕你尴尬……所以……就没告诉你我是展眉……”

“然后?”

“后来很巧合的在一个宴会上碰到子霖学长。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很郁郁的样子,也总觉得他应该也是喜欢你的……我觉得你们不应该错过啦……”就象她和开颜一样,差点就错过了,“所以,我就去找他说话。”展眉喝了口水,说起那次开颜还以为她想出墙喝了好多醋呢。

宝言放在桌上的手不由抓紧了桌布:“再后来?”

“再后来……就给了子霖学长你的文的网址……”

也就是说,他一直是知道她对他的感情?

“恩,然后,子霖学长就拜托开颜把你调回来……之后就是你回来了,什么事你都参与了呀。”

“房子到底是谁的?”虽然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可是问出的时候,宝言还是发现自己很紧张,怕猜错,也怕猜中。

“是……子霖学长的……”展眉小小的声的说完,忙举手声明,“我不是主谋我不是主谋!子霖学长说怕你躲他躲太彻底……让我想办法劝你搬出来……”

“正好我傻傻的撞上枪口是不是?”为了逃相亲急于搬出来的她让展眉很容易搞定。

“恩……子霖学长让我们不要告诉你是他的……他说怕你心里一害怕又跑远了……宝言,你是不是很没有安全感……”

从来没谈过恋爱,没有多少异性缘的她在男女方面怎么会有多少安全感?先是发现自己的感情的时候逃,后来隐隐发现感情太强烈也逃……其实或许在内心很深的地方,是有些怕自己无法回应太过浓重的感情吧?

“宝言,子霖学长真的真的很喜欢你~你不要风云了好不好~”展眉抓着宝言放在桌上的手很真诚的要求,“只要你随便回个头,笑一笑,撒撒娇,风云就可以过去的。”这招她常用。

“不。”宝言轻轻但是坚定的说。

“啊?”展眉吃惊的抬起头,却看见宝言淡淡的笑脸。

虽然表情并无什么变化,宝言的心情还是随着展眉简单的描述起伏。展眉说了两个“他怕”,一直都只以为自己会怕,从来没想过骄傲如他也会怕,如此小心翼翼的让她不觉得窒息不觉得危险不觉得害怕,可她却那样对他……可是也不能怪她呀,她又不会透视不会读心,她怎么知道在他那张闷脸下会有那么强烈的感情?

她想保护自己,却伤害到了他,而自己也不好受。他们的感情是如此深藏而互相折磨。

幸好……还不晚……使君无妇,罗敷无夫,她还可以挽回的。

“我要自己给自己结局。”宝言咬着下唇说。自己不能给自己定下结局,但是可以给自己一个往结局去的方向。

“什么意思?”展眉傻眼,她没有抽签啊,宝言干嘛说这么深奥的话。

“等着看我填坑吧。”宝言轻巧一笑。

可是原来感情也不是写文的灵丹妙药。

宝言对着电脑还是打不出字来。太过现代的东西写起来反而有难度,度太难把握,特别是有些部分,一写详细了就是黄书了。

好难写啊。宝言抓了抓本来就翘起的刘海,按小说的写法,这个时候她不是应该下笔如有神,一泻千里的吗?

宝言郁闷的起身,走到阳台,看见相依的阳台门透出的微弱灯光,忽然心里一动,没怎么细想就双手圈住嘴对着那门喊了起来:“我要自己给自己结局~~~~~~~~”

一声轻轻的近不可闻的笑声响起。

宝言不由也跟着幸福的笑,可笑不了多久,附近几家的灯光都亮了。

——“结你个头啊!”

——“有病啊,半夜在窗台吼!”

——“叫春啊!”

……

宝言沉默,相依的阳台传出了响亮的笑。

宝言装怒,却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出来。子霖笑那么大声哎,好难得哦。真希望可以多让他笑一些。其实很想冲过去找他,可是她必须让她看见她已经学会自己给自己结局,不会再伤害到他。她不会再逃,不会再怕,不会再幼稚的害怕自己付出的感情最后得到的空空,以前她真的错的很离谱,她讨厌那样的自己,非常讨厌,很讨厌很讨厌。

现在她已经明白了只是最勇敢的人才能拥有最美好的感情。

子霖!等着我们的美好的结局吧!

宝言请了10天的年假在家中写文。

第一天,拿了快红布条蒙在头上,做赶死队打扮,却还是写不出,跑去看了几篇BL,感觉不错,为什么自己就搞不定呢?于是跑到阳台声情并茂的读了原先写的第一章,收获西红柿一个,鸡蛋3只。

第二天,好死歹活蒙了一千字,修改了修改就只剩下些标点了。无奈的又跑到阳台读了第二章,这次收获更大,西红柿2只,鸡蛋6只。

第三天,终于写文的感觉复苏了,写了两千字。跑到阳台不是非常大声的朗读了第三章,还好,这次只有比较近的一个窗户扔了个西红柿。

第四天,收到了一个快递包裹。打开发现里面是厚厚一叠模拟考卷,是她初三的,高三的,所有模拟考卷。撕痕班驳,然后又粘在一起,重重叠叠的。可以想见他等她的心境,等的绝望,又无法放弃。这天心情太激动写不下文,跑到阳台哭着念了第四章,描写高三分手的那章,许是因为她的哭泣,这天并没有人捐献财物。

第五天,起的很早,没有懒觉。一起床就埋头写文。一直没有再去念文。

第六天,依然埋头写文。可是刚到傍晚,就听见有人在敲锅,好奇的跑到阳台去看,却听到有人质问:“为什么没人念文听了?抗议抗议!”开心的和他们分享了第五章。

第七天,一起床就发现了阳台上放了一束一级黛安娜玫瑰,幸福的微笑,她知道这花的花语,意思是:“全世界我最在意你,别让我等不到你。”

写文写的越来越顺,这几天就可以出结局了。那天读了彷徨的第六章,窗外许多女子都大叫:“霸王硬上弓!主动主动!!我们要床戏!”

很明显,这是个色女当道的社会。

第八天,天气好好,心情也很轻松,很顺畅的写完了。心情大好的她跑到阳台大声的宣读结局,跳过七,八,九章直接读结局,属于她的结局。

——莫凌大声的问欧阳:“欧阳,我们结婚好吗?

——欧阳扬了扬眉,没说什么,可是眼底的笑却泄露了一切。

幸福的结局哦!她的结局也会是幸福!

手机这个时候响了。

清清冷冷的声音里有藏不住的笑意:“苏小姐,我抗议你抢了我的台词。”

“哪有~”她俏皮的皱了皱鼻子,“何先生,你只有权利回答好或者不好了。”

“这算是逼婚吗?”

“你答应就不是,不答应就是了。”

子霖笑了,他一直就被她的率性所吸引着,无法自拔的:“宝言,我在你门口等你,带你去看个东西。”

“好!”宝言迫不及待的跑了出去,也不管穿着家常的衣服,头发也没梳。

子霖看见她出来就拉她往楼下跑。

“天哪……”到楼下的时候,宝言吃惊的说不出话,“子霖……这个……”

子霖温柔的笑着。

一辆马车哦,很童话很童话的马车,所有小女孩的梦里都会出现的马车。

“子霖,你是从哪里变出来的?”宝言惊叹。

变?子霖皱了皱眉:“需要我报备一下马车的租金吗?”

“不要了。”宝言敬谢不敏的摆手,这都什么回答哦,真不知道他是浪漫还是不浪漫,会去租马车,又说那么现实的话,这个时候应该说,是我的爱变出来的嘛。哈哈,不过她就是喜欢这样子不会说肉麻话的他,很喜欢,喜欢的要死,“我可以上去吗?”

子霖很绅士的托她上了马车,然后自己上去,跟车夫打了个手势,马车慢慢的行走起来。

她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肯定很傻,笑的很傻,坐在这样的马车里真的抑制不了笑。她小女孩的时候曾经有这样的梦想,虽然现在长大了,这样的梦想看来幼稚可笑,但是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人肯陪你幼稚是件多幸福的事情!

子霖拉起她的手,套上美丽的钻戒,在宝言吃惊的看他的时候,别扭的转开眼:“不许拿下来。”

宝言笑了,现在她已经完全明白子霖只是用酷酷的表情来掩饰他的害羞:“我不会拿下来的啦,子霖,我觉得自己好幸福哦。”

真的好幸福,被人爱着被人呵护着,好象一个公主一样。原来丑大鸭也可以直接变成公主,即便她穿着家常服,拖着拖鞋,头发也乱七八糟,只要王子矢志不渝的在你身旁,你就会世界上最幸福的公主了。

和所有的童话故事一样,从此,王子和公主过着幸福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