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无名之地 4、神的三个证据

“每个人都把卢特和博蒂当做是神,”外祖母叙述道,“有三个证据——

“第一个是他们在艰难时双双健康地出生——那是漫长的饥荒期,当这两个孩子降生时,一只肥美的乌从空中坠落——头朝下,腿朝上,正好掉进了炉火里。我们要做的就是将它拿出来,擦掉炉灰,放进锅里。

“没有眼泪,这是第二个征兆。这对双胞胎从来不哭。我不知道为什么神不需要哭泣。但是他们从来不哭,当他们还是婴儿时就不哭,挨饿了很多天也不会哭,当他们撞破了鼻子时,当他们的父母去世时,他们从来没有掉过一滴眼泪。

“这对任何其他人来说都非常奇特,但如果你是神,那就很自然了。

“最明显的证据是,出现在国王的军队来临的那天——那是三年前,我们还居住在南方,国王为了修建通往外国的铁路,把铁路沿线的许多村庄烧毁了。我的丈夫是村长,他说国王不仅要烧毁我们的家园,还要强迫我们去铺设铁轨。我们知道干这活会是什么下场,忍饥挨饿,遭受鞭打,生病直到死亡。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我们必须离开这里,把宝贵的炊具和农具带上高山——我们会丢下一些没价值的东西,欺骗他们,让他们以为我们会回来。

“我们像山上的部落一样住进丛林,在靠近一条宽阔河流的地方,学习如何游过河水。我们每天都在河里洗澡,如果有国王的军队来,我们就跳进水中逃走。

“然而,当军队真的来到的那天,河水却像疯狂的魔鬼一样暴涨,那正是可怕的季风时节。在士兵追赶我们的时候,我们还是朝着河水跑去。

我抓住卢特和博蒂——河水却抓住了我们,我们在水中不停地翻滚,祈祷上帝来拯救我们。

“有些人逆水而游,有些在划水,而我则抓住一只竹排,卢特和博蒂坐在上面。

“我确信是伟大的上帝将竹排交给了卢特和博蒂。

“卢特和博蒂在竹排上划水,我只是抓住很小的边缘,小心地避免把它弄翻。我们的村民一起顺流而下,就像在收获的第一天,他们都在打谷场上。我们在那里一起打谷,穿过波浪般的成熟禾叶。

“天哪,我们宛如一人般运动,因为我们就是稻田,我们就是禾叶。

现在我们就是这样——我们整个村子、我们的首领、我的家人、从小和我一起舂米的女孩们——现在她们都苍老了。

“穿绿衣的士兵沿着河边奔跑,我们的逃走使他们发狂了。我和伙伴们大笑起来,在每一张苍老的脸上,河水形成了一层美丽的面纱,从她们的头项,流过眼睛,掉进欢乐的嘴里。戴着这层闪光的面纱,老姐妹们重新展现了年轻的脸,就像我们第一次穿上围巾——那时参加一个长者的葬礼,我们围着尸体一圈一圈地走,假装在哀悼,摇动着围巾,听清脆的铃声。年轻小伙子顺着另一个方向绕圈,捕捉我们的微笑。我们那时是多么高兴,长者终于知趣地去世了。

“时光飞逝,现在我们正在湍急的河水中,五十多岁,正是死去的长

者的年龄。士兵们沿着河岸奔跑,用枪口瞄准我们。每一支枪都打了一个喷嚏,上上下下,上上下下,但没有声音。

“我看到河水的面纱变红了,姐妹们在发抖,我要抓住她们,让她们坚持住。

但是随着河水一上一下的起伏,她们就软弱无力了。

“当我恢复意识,这对双胞胎和他们的竹排不见了。我推开我的老姐妹们,察看卢特和博蒂是否在下面。士兵仍然用枪口对准我们。村民们正猛力地击打着水面,急急忙忙地向岸边游去。他们爬上了岸,聚在一起。

“我本来也要这么做的,但我必须先找到卢特和博蒂。伟大的上帝告诉我,我必须这样做。

“于是我遵照伟大的上帝的意愿,继续待在水里。有一个士兵举枪瞄准我,他非常年轻。枪口发出一声巨响,可是他的枪只能射向天空。我们的村子已经着火了,茅草屋顶正在燃烧,谷仓也是,黑烟滚滚。我的家人和其他村民两膝跪地,双手伸向士兵。我的丈夫,我的女儿,她的丈夫,我的另一个女儿,老姐妹的四个儿子,我看见他们脸朝下倒在地上,一个接一个倒下。一个接一个。

“我尖叫着离开了他们,虽然我仍要游回去,但水流太快,像卷走一只空船把我带走了。

“当我正要翻身,把自己沉进深深的水底。然而我听到了他们——卢特和博蒂的声音。他们的笑声像围巾上的清脆铃声,他们还在竹排上,在漩涡中打转。

我终于找到了他们,看看他们身上有没有枪眼,谢天谢地他们毫发无损。

“我哭了好久,因为我实在太高兴了,接着我又哭了好久,因为我太悲伤了。

“卢特和博蒂具有抵挡子弹的能力,几乎就是刀枪不入!这就是他们还在这里的原因。他们是神,是‘小白哥’的后代,他们知道如何躲避危险。

“当然,卢特和博蒂还是孩子,他们会顽皮地运用他们的能力,所以他们会在我不希望士兵看见他们的时候消失。

“但既然‘小白哥’已经来了,他可以教他们如何隐形。是学习的时候了。

“为什么我还在这里?我没有神力,一点都没有。我认为伟大的神保护着我,这样我就可以找到卢特和博蒂——我的双眼从未离开过他们。

“他想要我活下来,因为我可以讲述这个故事。如果我不讲,世界上谁又能知道呢?我活到了大多数人活不到的年纪,这也是一个证据,是伟大的上帝的旨意。他告诉我作为一个见证人,仅仅是重要的部分。

“但是,为什么那件事没有声音呢?

“那是我没有见到的部分,河流将我带走以后发生的事,但我确凿无疑地告诉你们:那些人刚游到岸边就被打死了。

“只有我们三个人活了下来,卢特和博蒂,还有我。

“我的村庄死了一百零五个人。至于伟大的上帝不让我与他们在一起的理由,是因为我要在今天告诉你们这些事。你们可以记住它,并将它记录下来,既然‘小白哥’已经带回了‘重要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