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奸杀事件

每回八折房票单都需要潘经理签名,着实是件麻烦事,想必潘经理也烦这个。那次钱小红拿一叠单找潘经理,潘经理签名时唠叨千山宾馆都快要改名为八折宾馆了,钱小红就发现长此以往对形势不利,于是与吴樱阿杏等人商议。

咱们当中应该有人把经理的签名拿下,取部份单子让经理签,余下的咱们代劳,你们认为怎么样?好啊当然好啊!吴樱阿杏齐齐喝彩。但这档子事谁最能胜任?三人你一言我一语,都把对方往死里捧,不管用,少数服从多数,吴樱阿杏一致认为钱小红字写得比她们好,模仿能力强,一定能签得比潘经理本人的还像,这事就这么敲定了。面对大伙无理由的厚爱与无条件的信任,钱小红哪里好意谦虚,马不停蹄买了练习本,连夜操练,把潘经理的名字写得铺天盖地。上班写,下班回宿舍还写,虔诚得像个失恋的女人。朱丽野看在眼里,疑在心里,终于憋不住问了,钱小红,还是早点醒悟吧你,那潘经理有家有室,在千山村有头有面,人也长得有鼻有眼的,你暗恋他,不是明摆着跟自己过不去嘛?再说了阿红,潘军是老虎嘴里的牙啊,你敢去拔他,潘安一出手就会把你废了。朱丽野穿件布少得可怜的玫瑰色背心,扭着丰满的屁股,最近把头发染黄了,皮肤越发白得耀眼。男人看我一眼就要勃起,我若连发三声嗲扭两下屁股准能让男人立马打炮,男人就是喜欢用身体调情的女人。朱丽野曾毫无羞耻地吹嘘,钱小红发现不无道理。

钱小红故意装作被朱丽野看透了,很羞怒地捅了朱丽野一拳头,你才暗恋他哩,说不定他都搞过你了,你有事没事总往人家办公室骚,他的办公桌比我们的床宽大多啦!朱丽野耳朵上穿了第三个窟隆,一共戴了三对耳环,朱丽野哈哈大笑,在四只垂吊的耳环不断晃悠。他想搞我也没这个胆,泡下属员工是最愚蠢的懂不懂啊你?所以你也别打他的主意,他正在竞选全市十大优秀市民和十大文明家庭哩!龟儿子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搞风流韵事!

说归说闹归闹,这个签名还差点火候,肯定还得练下去。白粒丸,求你别声张,让我以这种抒写的方式排遣我对潘经理浓浓的爱恋,我总得有条发泄的通道吧,吃饱了总要屙的吧?再说我这样不影响任何人。一周后,钱小红把她模仿的签名与潘经理的签名摆在一起,吴樱与阿杏左看右看,横看竖看,分不出真假,大家确信,这样的手法,完全可以以假乱真,连潘经理本人都看不出破绽了。

自从千山村的千山股份制模式在报上公开并推广后,全国各地的考察团陆续来到千山村,学习、调研、取经,千山宾馆几乎天天爆满,客人络绎不绝,钞票收得手软。千山村数千山宾馆最为高档,这些公派的政府工作人员都是削尖了脑袋往千山宾馆挤,他们的高贵的身躯早已不是招待所能容纳得了的。由于是公派,自然不计较费用高低,早上睡得迟迟的起来,在千山宾馆吃了早点,精神饱满,从容地出去转一圈,兴高采烈地回来,在二楼中餐厅轰轰烈烈地狼吞虎咽,发自肺腑地感慨食在广东,吃完喝完玩完,也就把千山宾馆的声名带到了五湖四海。

官员们对S城的夜生活神往已久,但每次活动总像放羊一样,有统一的时间安排,再说都知道S城的夜生活丰富暧昧,谁都怕不小心弄点风流事成为把柄,于自己的仕途不利,所以这群羊没有一只掉队的,一个个比总统来我国访问还严肃。不过有一回钱小红和吴樱值夜班,来自浙江的某政府官员在夜里十一点打电话到服务台,说小姐,能不能给送几罐生力啤酒到807房来?电话是吴樱接的,吴樱说那我只有到外面替你买。官员说谢谢你,正是这个意思。

官员到底是哪个意思,钱小红提着五罐啤酒进了807房后就明白了。807是豪华间,这位官员独霸一间,可见级别很不一般。当时官员开着电视,电视是什么会议的重播,官员将近五十的样子,穿着白背心与西装短裤,一身肉膘,腰像水桶一样滚圆,整个人像个大写的“S”。S出手阔绰,把一张整的给了钱小红做跑腿费,主动提出要听听钱小红的打工生活。钱小红翻看着手中的人民币,对着墙上大镜子里的官员说,这五十块钱我们要干三个班才行,现在我只跑了五十米的腿就得到了,打工生活也这样,有的赚钱靠血汗,有的赚钱很简单。S用手摸了摸没有头发的脑门顶,相当和蔼地说,你喜欢哪种赚法?钱小红早就嗅出了S的欲望,故意含笑避而不答。S在十七八岁的少女面前沉不住气了,夜晚的诱惑使情欲发酵,迅速地在体内膨胀。

我们谈谈吧,什么数字才是你心中所想的?S很理智地靠近钱小红,饱满的肚皮首先顶上了钱小红的身体。

我么,我不知道,我没试过,什么数字才是你愿意掏的?迎着S沉着的克制,钱小红不慌不忙,玩弄着手中五十面额的钞票。

十块就十块,纸巾自己带,一百就一百,姿势任我摆,一千就一千,让我干一天,一万就一万,干得你完蛋,小姐,你喜欢哪种?S笑着念了一串顺口溜。

此刻陷进洁白的床与柔软的枕头里销魂,肯定很爽,遗憾的是,男主角有点糟。钱小红故作稚气地咬咬嘴唇,猛一伸手,把S的背心脱了,接着解下了S的短裤,S立刻像只扒光了皮的青蛙王子。S要脱钱小红的衣服,钱小红躲开了,羞涩地说,让我先好好看看你。这具五十岁男人欲望的S型裸体,肌肉松弛,屁股软塌,肚腩饱满光滑,扯平了皮肤间应有的沟壑,那东西像刚插进田里的一柱秧苗,状态介乎直立与疲塌之间。钱小红憋着对S和S型裸体的满肚子笑,很深沉地说,叔叔,我还是处女,我只是对你的身体好奇。我把你的衣服脱了,麻烦你帮我穿上,这五十块钱是给你的辛苦费。钱小红扔下玩弄了半天的钞票,转身跑了。

你玩过份了阿红,你是在羞辱他啊!他给你小费是善意的。吴樱听了钱小红兴奋的描述,惊恐地睁大单眼皮眼睛。不是,吴樱,不是的,他想以小费为诱饵,他要我卖!钱小红把S念的顺口溜背了一遍,继续说,他在羞辱所有女性,他以为操着xx巴就操纵权利,他以为人民币就是他的xx巴,可他的xx巴偏不是坚挺的人民币。

S,这位父母官似乎在精神上受了重挫,进出千山宾馆,直到打道回府,再也没有正眼往服务总台瞧过。

生活表面上平静与简单,实质上充满了复杂的斗争与喧哗。单看吴樱,上回的眼睛变成熊猫宝宝,有回耳鸣了整整三天,再有一回跌伤了腰,都是与颜高个战斗的结果。但吴樱还是把平静还给生活,背着这些复杂的因素,微笑着工作与生活。这是个持续的过程,谁也看不见斗争的发展线型,不知道吴樱走到哪一步。一天下午阿杏与钱小红当班,两个弄了些酸不溜秋的小李子在啃,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吴樱兴冲冲地过来了。哎,不忙的话我进来聊一会。吴樱停在服务台前。当然不忙,快点进来啦,有什么好事情快点讲!阿杏自从休息了那半个月以后,对新闻的渴求欲变得异常强烈,钱小红说她正向大嫂级别大滑坡,或者是大挺进。吴樱进来首先说到了八折票据签名的事情。姐妹们,最近八折单太多,手下留点情,悠着点,别搞得到时候渣都捞不着。还有,尽量让潘经理签大份,钱小红经理签小份,这样隐蔽些。吴樱,我不信这个时间跑过来,就为了讲这个。钱小红朝她挤眉弄眼。你们都是妖精!我来例假了,算不算个事啊?吴樱笑着骂了一句。啊哈!放鞭炮庆贺啊,哪月不红哪月黑,大姨妈不来心惶惶,你坐你坐。阿杏很殷勤地搞笑。死妹仔呀,谁都没你快活,你就折腾你家修文哥哥吧,吴樱我最近清心寡欲,吃素,早就知肉滋味了。不过,快解放了,他同意离婚。吴樱终于说出了心里话。好啊,吴樱,大喜呀!是呀吴樱,我也觉得这样好!阿杏钱小红纷纷表态。但是亮仔跟他了,到最后他还要在我的心上剜一刀。吴樱黯然,旋即笑道,不过没关系,亮仔始终是我生的,血缘关系是切割不断的。我也正好放开手脚学点东西了!

果然没多久吴樱就像个少女一样生动起来,剪了一个干净利索的短发,挎上了比较时髦的黑色手袋,直起了被家庭、孩子、感情逼压的腰杆,挺起了哺乳过后再也没有挺起过的胸脯。精神改变面貌由面貌看到精神,吴樱跟精神搞上了外遇,不明内里的只道吴樱发了情,想打野食。吴樱自己说,我要开始第二春!吴樱像只小鸡在婚姻破裂的蛋壳里诞生了,打量这方天地,崭新得让小鸡知所措,小鸡凭着直觉向着阳光与食物奔去,吴樱参加了电脑培训,并报了夜大的名,读什么企业管理,小鸡开始了她的成长路程。

男人除了偷窥,永远不能知道公共女澡堂形态各异的维纳斯是如何诱人。当然可以想象,但想象也终归是想象,平时看着谁的xx子大,谁的xx子小,只是糊模的大小而已,大小有很多种,它是呈杯状,碗状,还是垂挂状?这些具体的形状不是能想出来。公共澡堂外洗衣服的那片空地,离澡堂近,离想象近,因而也有些暧昧的吸引力。那里有湿漉漉的年轻女人,露着膝盖以下的小腿和一整条干净的手臂,披着飘散着洗发香波味的湿漉漉的头发,开着湿漉漉的玩笑,连笑声也是湿漉漉的。有时她们像捣衣女一样搓着衣服哼起歌,xx子在宽松的睡衣里震荡,领口稍大的,一弯腰不留神就让人穿过领口一眼望到肚脐以下。看到了的故意惊叫一声,被看的在后背扯一下衣服,轻松地回击,有什么奇怪的,你也有。洗完澡洗衣服,这是千山宾馆的女孩子最好的休闲,她们就这样慢慢地搓洗衣服,搓尽满身疲惫与烦恼。

自从那次在澡堂朱丽野抖动自己的白xx子口无遮拦地说李思江长着两个桔子以后,李思江就自动远离了澡堂这片乐园,她极力避开人多的时候去澡堂,尤其是不与朱丽野和钱小红这两个“波霸”在澡堂碰面。自家孩子长得丑自己说说没关系,别人说丑当然就不是滋味了。李思江从来没觉得这两点有什么大作用,她常常忽略它们像忽略鞋子里面的脚,不像钱小红她们没事就自我抚慰和检验,说是科学的检查活络血液筋脉,摸着摸着就很忘我,摸着摸着就有了炫耀的意味。

澡堂是个天然大浴堂,没有一点隔离,一长排水龙头高高在上,水从莲花心里喷洒出来,把女人罩在水雾里。每一朵莲花下都有一具虔诚擦拭身子的躯体。李思江愣愣地看谁不像谁,看谁又像谁,觉得谁都熟悉,谁都陌生。一般她总是躲在最里面的那个水龙头下洗,一边漫不经心地洗自己,一边细致地看别人。这样的澡堂不是到处都有,这样的场面不是人人都享受得到,所以某种意义上李思江是个绝不吃亏的人。她看遍看清了千山宾馆所有女孩子的裸体,掌握了每个人的Rx房大小和形状。结合xx子与人的现状归纳总结,李思江得出一个结论:xx子,与命运有关。李思江觉得,她的两个小桔子,前路仍很挫折。

朱丽野甩开膀子,晃动两个大白xx子目不斜视地行走于澡堂,李思江觉得她有穿着法国最时尚的贵族服装的自信与傲慢;而李思江穿着自认为最好的衣服走在朱丽野面前,都感觉是在澡堂子里,在朱丽野的目光中洗澡。朱丽野,钱小红,她们的命运肯定不是桔子的命运。李思江想明白了,就埋头自考教材,把书翻得咸菜一样,狗屎样的字写了一堆一堆。到十月份的时候,李思江的苹果脸瘦一大圈。要是谁有两三个月没见过李思江,肯定会被她吓一跳。

思江耶,你变乖哒!现在发现你的小眼睛蛮好看,再把掉的肉长到胸脯上就两全其美啦,那时候你的杀伤力你自己都想象不到!钱小红夸李思江把自己搞出了一点韵味。

吴樱搬到阿杏的床铺住下后,宿舍又热闹起来。朱丽野戏说宿舍都快成学生寝室了,吴樱你这只获得新生的小鸡专心练翅膀不用说,钱小红这小淫妇居然也报了自考,吴樱同学成天尼姑修行一样在宿舍翻书念经,一副进京赶考的架势。你们这些人,该读书的时候不务正业,该调情恋爱享受美好性生活的时候,却在这里人模狗样地读起了书,错位啊严重错位!照我看,不如趁机赚点钱,回家搞个什么店,卖服装,做美容干什么都好,照样安顿自己。朱丽野不可思议地晃动双乳。

你这小潘金莲,一天到晚想的就是性生活,你迟早会搞腻。拿张文凭学点东西后再搞性生活,搞起来可能不一样啦!像吴樱这样的,搞腻了离了,当然晓得该搞什么了。只有钱小红才能对付朱丽野。吴樱的口头禅是“你们还小”,对于朱丽野的观点,常常一笑置之。

十月底雄赳赳气昂昂赴考场的有钱小红、李思江、吴樱三位,钱小红如败战的公鸡回宿舍,唠唠叨叨,考题难啊!真他妈的难!钱小红有点颓丧,忽然就想疯狂地跟谁干一次,干一次后重新振作起来。钱小红烦躁着走到千山宾馆,径直上了潘经理办公室。潘经理在翻书,见钱小红进来就拿起了笔,以为钱小红找他签单。潘经理,我是找你借书的,这次考试考得不好,阅读面太窄了,不是窄,是压根儿没读过什么文艺作品。钱小红也不转弯抹角,一瞬间她以为自己真的是借书来了。参加自学考试了?这样好这样好。要借什么书,你自己看看。潘经理你推荐一下嘛!潘经理眼睛亮了一下,你真的要读?钱小红狠狠地点头。潘经理就带钱小红进了里面一间不大的书房,说,这里都是文学著作,你可以随便挑。书房窗子是茶色玻璃的,光线呈黯淡的褐色,好像天忽地黑了下来,人就突然产生回家的冲动。钱小红的身体想回家。她很胆大地将目光停在潘经理身上,立即发现潘经理神魂不定。钱小红故意靠近他,让他闻得到她的气息,然后装模作样地从书架上取下一本,翻一翻,又放回去,这样搞了四五个回合,潘经理鼻孔里发出一声沉重的呼吸。钱小红偏过头,发现潘经理闭上了眼睛,似乎正在与体内的欲望作抗争,又像是在品咂近在咫尺唾手可得的激情,总之,钱小红轻轻地稍微靠过去一点,就牢牢地粘在了潘经理的怀里,因为潘经理的双手紧紧地箍住了她。潘经理仍在犹豫要不要干钱小红,钱小红已经扒下了潘经理的衬衣,缴下他最后一批理智的枪械,先是靠着书柜,站立着,然后轰然倒在地毯上,可以说是钱小红把潘经理收拾了。

钱小红出来的时候夹着三本书,跟潘经理干一回,竟然干出个上进青年的好形象。经过一楼服务总台时,被吴樱神色凝重地叫住了,吴樱张牙舞爪地焦急地招手,钱小红心里一紧。什么事情?钱小红进服务台笑问。事情可能有点不妙,今天我到财务室对账,会计老头起了疑心,他说怎么搞的,八折单越来越多,潘经理手也太松了。他一张一张地看呐,我好担心他看出麻烦来!吴樱紧张得声音都变了。钱小红觉得潘经理还贴在自己身上呐,只觉踏实,更谈不上恐惧,她心想,与潘经理干得真巧,真有点鸟事,潘经理一顶,也就狗屁一样散了。

吴樱,我们每人分了多少?数目大不大?钱小红从不算金钱帐。

一万多一点。吴樱压低声音。

啊?!六个人总共六七万,我们也太黑了!钱小红的确吃了一惊,练一个星期的签名,居然就练出好几万来。

但是阿红,如果我们突然把八折单减下来,这又太不正常,我们还得保持目前比例,再慢慢下调。吴樱毕竟想得仔细些。

吴樱,我觉得事情搞到这个份上,留在千山宾馆肯定提心吊胆,不如趁势再捞一把,大家走人。钱小红双目炯炯。吴樱模棱两可地点点头,很明显,这份工作是挺不错的,舍弃它有点无奈。我们赚了钱,也赢得了时间啊,吴樱你想想,一万多,要干两年啦!千山宾馆只是个驿站,我们都只是过客,早过迟过终得过。

名是钱小红签的,主要责任在于钱小红,这个钱小红很清楚。为免夜长梦多,马上开始了两手准备。首先是汇寄了八千元钱给父亲,然后暗地里寻找另一份工作。这件事情暂时还不能跟李思江讲,毕竟她是千山宾馆的员工,万一她一激动,跟哪个自认为要好的朋友一说,这事就捅出去了。走了的无所谓,留守的几位会落个鸡飞蛋打的下场。

连续两天不见朱丽野性感的身躯晃动,宿舍里就有种空荡荡的感觉。如果说朱丽野被哪位大官人缠上了,不奇怪,但是纵欲归纵欲,朱丽野是从不旷工的。朱丽野比任何人都需要这份工作,她天天戴着千山宾馆的工作证,无声地证明自己是干正经事的,为她的兼职职业起了很好的掩护作用。钱小红已经隐约知道朱丽野的兼职内容,朱丽野拼命地用肉体赚钱,偶尔恋爱,像她的西门大官人平头仔就是她偶尔的情感慰藉。

吴樱,朱丽野这家伙不会出什么事了吧?朱丽野彻夜不归很正常,朱丽野无端旷工,有点蹊跷啊!看着朱丽野的床位,钱小红有种莫名其妙的不祥预感。

朱丽野是个人精,你用不着担心她,她一向散漫,肯定是在床上起不来了。吴樱不以为然。

吴樱你不够我了解她,朱丽野其实很有原则性,对有些事情很认真的。她直爽,也善良。

我看她没你可爱,我不喜欢她滥情或者滥交。吴樱说得钱小红说不出话来。

当廖正虎和一拨警察进入宿舍,吴樱和钱小红都吓得骨头发软,八折票据的事情已经在她们的心里种下了一枚随时会引爆的炸弹,两人直愣愣地盯着来者,被点哑穴似的。

廖正虎用目光跟钱小红打招呼微笑。

朱丽野睡哪张床?警察之一问。

钱小红用手指了指,并不开口。

朱丽野平时跟些什么人来往?有没有可以联系的方式?

猎鹿酒吧有个剃平头的四川仔是朱丽野的男朋友,见过,不知道他的名字。

还有其他的没有?

没有了。

帮忙将她的遗物整理一下,我们要带回派出所,等她家人领取。警察总算问够了。

什么?遗物?衣物还是遗物?钱小红跳了起来。吴樱由于惊愕脸色霎时发青。

是遗物,朱丽野的遗物。廖正虎口吻不容怀疑。

朱丽野死了?她死了?这,怎么回事?

是的。朱丽野死了,案件正在调查中,这件事你们不要大肆宣扬。

警察们捡好朱丽野的遗物,退出了宿舍。

等我叩你,面谈。廖正虎给钱小红留下一只BB机。

钱小红忽觉得屋子里充满阴冷。

她不可能死了,吴樱,小潘金莲她肯定赖在谁的床上。这个小骚货,她说过要带我去峨眉山的!钱小红低声地骂,不知道眼泪已经在她的脸上滚落。在房间里转来转去,忽觉得那张空床像副棺材,隔着蚊帐仿佛仍看到朱丽野洁白躯体在手淫。钱小红大热天打了个寒颤,一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阿红,床位风水不好,这间宿舍我们不能再呆,得抓紧时间撤,免得看到警察就心里发慌。吴樱话单刚落,BB机突然响了,把两人吓得魂飞魄散。钱小红左手摸着胸口右手摸着BB机,屏幕显示:速到避风塘茶馆,我等你。

想知道朱丽野的情况吗?廖正虎小心翼翼地问,小眼睛异常肃穆。

很想知道,她是我的朋友,她真的死了吗?怎么死的?人呢?紧张和害怕使钱小红想知晓事情真相的想法更为迫切。

阿红,首先我要告诉你,像朱丽野这样的案件,已经发生多起,由于外来人口的不稳定因素,给案件的侦破增添了很大的难度。像朱丽野,不知道她与什么人来往,平时干些什么,无疑少了很多线索。廖正虎咂口茶,叹口气,声音和眼神一样肃穆。朱丽野的尸体是在五里外的树林里发现的,赤身裸体,体内发现有男人的精液,下体有撕裂的伤痕,初步断定被先强xx后杀害。我们在现场捡到朱丽野的工作证,她才不至于成为无名女尸。

很久前被高个和短腿带到荒野的那个黑夜在心底浮上来,钱小红又打了个寒颤。

要看朱丽野吗?现场拍下的图片。廖正虎从资料袋里拿出一摞照片,说我挑两张不至于引起你生理反应的给你看。钱小红拿起一张,是朱丽野上半身,两只坚挺的大xx子掐得红一道黑一道,脖子上一圈很深的瘀痕,显然是窒息而死;另一张是朱丽野的侧脸,那侧紧贴着泥土,耳环不见了,耳朵上留下暴力的血迹。死人的苍白和血污混在一起,钱小红立刻觉得有股东西从胃里反涌出来,她有强烈的呕吐冲动。她喝口水,把一切咽了下去,终于低沉地喊出了声音:天啦!

这是一个什么地方啊?黑夜里发生的,并不仅仅只是孤独的睡眠,或者频繁的做爱;不仅仅只是一个早上醒来便已忘却的梦,或者心血来潮的手淫;不仅仅只是一段他妈的呼噜,或者对于欲望的极力控制;并不仅仅是一次艳情的欢愉,或者一次失败的攻击。黑夜带走了活生生的人,把恐惧与不安还给白天醒着的人们,把迷惑与谜底留给活着的朋友。多么美丽的面纱啊,像肥皂泡泡一样飘浮。

天啦,我不能在那里呆下去了,我会被噩梦吓死。朱丽野她喜欢晚上裸睡,像照片上的样子。我不敢回去不敢回宿舍了呀!钱小红语无伦次,她喝了烈酒般晕头晕脑。

晚上怎么在廖正虎这里住下来的,钱小红真记不清楚了。只是有一股来历不明的风,把小舟一样的她推向廖正虎这个小岛。小岛上风和日丽,温情脉脉,钱小红所有紧崩的神经,肉体一起松缓,释放。廖正虎原准备打地铺,钱小红说这么宽的床打什么地铺,好像是做给别人看的。你从来没有好好和女人做过吗?朱丽野死了,说不定我哪天也死了。钱小红说着,一下子把气氛搞得哀怨和悲伤。廖正虎被感染了,忽然很动情地说,我一定要和你好好做一做。他强调好好做,自然是克服上次的病态,正儿八经地像模像样地干一次,像个男人干女人,像个情人干恋人,像个丈夫干妻子。

廖正虎听到了钱小红快乐的呻吟,他知道那不是装的,真的与假的是听得出来的,假的呻吟是取悦别人,真正的呻吟是发自内心与忘我的。钱小红颤抖着喊了一个陌生的名字,事后廖正虎问钱小红,你刚才在喊谁?钱小红说,我喊谁了吗?我喊的谁?

我听不清楚,但肯定是人的名字。廖正虎答不上来。

我喊谁呢?我会喊谁呢?我根本没有喊谁!钱小红坚决地否认了,她对自己呻吟时的呼唤也来了兴趣,她仔细想了每一个认识的男人,但她自己摇摇头否掉了喊他们的可能性。是你听错了,我肯定没有喊谁!

你真的喊了,可惜没有录下来。

算了算了不争了,睡觉,明天我还得找工作。钱小红有点烦,她也想知道自己到底喊谁了。

怎么要找工作呢?不是干得好好的,有充裕的时间学习吗?廖正虎大手盲目地摸着钱小红。

朱丽野死了,我也看到了她活着的样子和死着的样子,我怕,也很难受。朱丽野死得真是时候,让钱小红离开千山宾馆有一个令人同情的理由。廖正虎默默地思考了三分钟,认为钱小红的想法不无道理。

那到妇幼医院挂号窗口收费你有没有兴趣干?

在哪个地方?

市区边上,我叔叔在那里当院长。

像医生那样?

对,像医生那样穿着白大褂。比在酒店的职业正经多了——当然我不是说你不正经——酒店听起来,始终不是那么回事。

哼!原来你也有偏见!钱小红一翻身压在廖正虎的身上。

你去还是不去?自己考虑!廖正虎把眼闭了。

当然去!还用问吗?我哪次不听你的!钱小红贴下身体。

你不傻嘛,实话跟你说吧,多少大学生等着应聘这个窗口呢,不信你去人才市场看看,填份表格都挤出一身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