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吏治风暴 24、密谋

被执纪执法小分队查住包括罗方宝在内的15名干部,严格按照程序先经市纪委、市监察拟定处理意见文件,又经过市委书记会、常委会,讨论审定,又交四大班子联席会广泛征求意见,最后才以市纪委、市监察局的明文公开发文公布处理决定。各新闻媒体也都在要闻节目里报道了处理决定全文。

罗方宝最终也没有逃脱被双开的命运。还有四人因上班工作时间打麻将也被双开,其他人员都根据违纪情况分别给予留党察看,行政记大过等相应处分。

为强化警示效果,市纪委、市监察局又在全市副科级以上干部中分片集中办了严正法纪轮训班,让受查处干部中几个认识深刻悔过自新比较好的典型现身说法教育,以其切身经历教育广大干部提高遵纪守法的自觉性。

应该说市委书记乔峻岭对这些工作的部署掌控都非常到位,切割分寸把握的也比较精准。十五名受查处的干部中罗方宝职务最高,错误行径也最为恶劣,双开名单中以他打头也最为天公地道。其他人员视其情节轻重有别,大体上也合情合理,也基本上算是心服口服。这个结果出来,立刻在网络上引起激烈反响。很多网民在《夏河论坛》上发帖评论。

有的说:“共产党什么都管,今天才开始动真格来管共产党。”

也有的网民立刻就写顺口溜发帖:“罗方宝一大怪,坏水流遍工商界,嫖娼被抓真痛快,从此夏河除一害。”

还有的帖子说:“原以为闹腾什么‘干部作风建设年‘不过是像正月里闹庙会,热闹几天就算了。没想到市委还真下铁扫帚来了几下子,但愿能够一扫到底。共产党万岁!”

……等等还有很多,基本上都是正面肯定和赞扬的议论,没有明确的反对言论。这就说明市委抓干部作风转变的举措还是深得民心的。

作为市委书记的乔峻岭,在关注本辖区内社情民意的工作方面并不单看党报、电台、电视台这些官方媒体,网络上一些正面和反面的言论也经常浏览过目,另一个渠道就是隔一段就抽时间翻检选看群众来信,从中也经常能够发现一些有代表性或苗头性的问题。

虽然如此,也难免百密一疏,群众反映罗方宝贪污腐化的问题也不是一天了,但很多事是查无实据,难以出手。然而这次完全是他自己栽了,罪有应得,顶风违纪,撞到枪口上来了,自认倒霉就是了,就是怨天怨地又有什么用呢?你自己不带草帽不打伞,还就不让老天爷下点雨,以为老天爷光会打雷吓唬人呢!

好汉子跌倒怨自己,赖汉子跌倒怨人家。这就是人和人的区别。

处理违纪干部的事揭盖以后,罗方宝当天下午就跑到苍山市去找他姨兄弟何志达。何志达正在开会,一直等到散会以后才见了面。跟着何志达一进市长办公室,罗方宝反手就把门碰上,坐在沙发上就号啕大哭:“志达兄弟,咱俩可是瓜连藤藤连瓜的自家兄弟啊!你这堂堂市长比他乔峻岭老家伙官也小不到哪里去呀!就让他这样把哥我逼得去上吊呀?”

没有从乔峻岭手里挣出来面子,何志达本来就一肚子气,见罗方宝又是这样失魂落魄没一点体统的样子,气就更不打一处来:“你嚎叫啥?你以为你是谁?办下什么光荣体面披红戴花上街去夸官的事啦!要是再这样不争气又不懂事,我可给你揩不起这屁股!”

罗方宝立时就压低了嗓门,嘟嘟囔囔着说:“有啥大不了的错,不就是放了一炮赶上点背栽到姓乔的手里啦!他们就干净?姓乔的家里锅底上就没有一片黑?要是不沾腥,除非呀是玻璃猫!我敢打保票,他和盖三县就有一腿,而这一腿还很有些年头啦!”罗方宝多少年死缠烂打就一直瞄着盖三县这颗诱人的葡萄,现今落到这般境地,吃葡萄的愿望肯定是要落空了,就不如说她是酸葡萄,最好是烂葡萄才解恨哪!

“哥你说这有屁用?人家现在大红大紫,有多少屎多少黑屁股大也能盖住。你就好这一口,晾在了台面上就成了臭狗屎。”何志达抽出两根软中华烟,扔给罗方宝一支。还没等他转身去桌抽屉里找打火机,罗方宝就已经摁着打火机杵着两条棒槌腿凑上来先给他燃上。虽然何是弟罗是兄,弟在台面上,只要有求于弟,就得像皇协军伺候皇军一样亦步亦趋地奉承着。有用者就是上帝就是大爷,这个世界是永远也不会公平的。

好半天,这兄弟俩相对无语没有说话,一根接一根地抽烟。偌大的办公室里立刻就飘散开一团又一团的烟雾。快下班的时候,秘书来请示何市长还有什么事情需要安排,何志达才想起吩咐在宾馆定一桌饭。

这桌饭的真实用意当然是在为罗方宝老兄压惊。不过所为何事当然在饭局酒桌上一句也不能道破隐情。何志达只对陪客人员说陪省里来的罗处长吃顿便饭。然而这顿便饭吃下来也少不了几千元人民币的干活。

酒足饭饱之后,姨兄弟俩又到洗浴城休闲了一番,一切尽兴之后又开了一间豪华客房。二人同居一室,不开电视也不去上网,拧亮了床头灯,躺在床上,隔着只有几十公分宽的床头柜开始了密谋长谈。

何志达说:“宝哥,兄弟不是不为你的事尽心尽力。上周三在乔书记家里差不多耗了一个整宿的蘑菇大战。好话说了一仓库,利害也都摆明了。老家伙也不是一句也听不进去,实在是你这错犯的太低级,太掉价,堂堂一个大商贸局长,应该是送到嘴边的还打发不开,何至于去荒郊野店找那些狐兔野鸡?”

罗方宝说:“我的好兄弟哎,一级是一级的水平么!人常说‘人比人气死人,货比货就得扔’。我这小处级怎能和你这堂堂大市长相比?”

要说干正经事大多时候都掉链,说起找女人来,罗方宝可还是振振有词哩。一句话就让何志达摘了眼镜去揉眼睛,张了张口也没有吭出声来,只好去咽几口唾沫。何志达便在心下暗自思忖:这市长并不是皇帝养着后宫粉黛三千,也不是想找谁就每天静等着皇恩雨露来临幸。从副市长到常务副市长我在夏河干了差不多十年,去年忽悠盖三县进了一趟北京,又在聚鑫缘住了一宿,满以为煮熟的鸭子还会飞了?结果是一车大蒜全卖光了,老子连辫(边)没摸着。

何志达自顾想心事,冷不丁罗方宝又问:“倒是给哥想个主意,究竟咋办?咱给夏河拼死拼活干了二十多年,就这样给撸光了屁股?哥我的人是丢尽了,可傍着您这市长的大脸面,我丢得起,您堂堂市长大人也丢得起?”

这一下把何志达的火又给拱起来了。“哥你别唱戏不打傢伙光白说,捡有用的拳脚来两手。兄弟也不是脸上没有四两肉的白皮脸,谁敢抹咱的脸,摸准了穴位也敢踹他的命门。”

“啥有用?”反正也睡不着,躺下了的罗方宝一脚蹬开了被子坐了起来,叉着两根棒槌腿把被子夹在裆间。“只要能扳倒乔峻岭这狗娘养的,让哥给人舔尻子都不会眨眼!”

“真有这骨气?”何志达也睡不着,索性就坐起身了,光着脊梁背对着床头壁灯,阴森森的脸上两只深眼窝里透着凶光:“咱弟兄们做事即便是放屁也要带响。要闹就闹他个刺刀见红,让他老小子吃不了兜着走。”

“哪会有假?谁落草鸡毛就不是人养的。”罗方宝气呼呼地在自己膀子上撸了两下,也不知是抓痒还是在撒气:“人非圣贤,岂能无过。这次的事是哥管不住下头,怨我自己情真不假。可我检查也写了,派出所罚款也交了,纪委、监察局、副市长副书记该打点的也都打点了,可就是乔峻岭这老小子不松口,费死力气也白搭。他把哥整得连个裤头也没留,哥恨不得扒了他的皮,喝他的血才解气。”

“哥啊,说到底你这点事还算是小事。”

“啥?”听了何志达说他的事是小事,罗方宝勃然大怒,一屁股蹭到了床沿,两只脚扑楞着去趿拉拖鞋。“把我的饭碗都砸了,还是小事?等把脑瓜拧下来才算是大事?你这当兄弟的说话不怕闪了舌根!”

“别急,听我给你把大事小情都归摞到一堆,掂量清了轻重缓急再发火不迟。”

眼镜盒似乎是何志达的方向盘和灵感宝匣。尽管不是要看书写东西,一涉及到要害问题,他就下意识地要去鼓捣眼镜,等把眼镜片擦来擦去不再想擦的时候,何志达所考虑问题也就几近成熟。

见何志达老是没完没了的擦个不停,罗方宝就沉不住气了,便就气哼哼的说:“有啥大事你就照直说,当你哥是外人?还用着这罗锅子放屁——弯弯曲曲拐这么多弯?”

何志达终于把眼镜片擦好了。戴上了眼镜扶了一下镜框才说:“哥你不是外人是不假,我总担心经常串酒桌,喝高了以后就管不住把门的!”

“你就把心放回肚里去吧!官也没有了,除了兄弟你,谁还请我喝酒?咱被双开,弄了个扫地出门啦,现今就已经不是官场中人了,还去搬弄啥个球的是非有屌用?”

“这倒也是。”何志达本来不想讲的太明白,但有些事还要有具体人具体去办,目前最合用的人就是这个脸面人格都可以不要的罗方宝哥哥了。

踌躇再三,何志达才说:“既然这样,兄弟就把话给你挑明了。从现在起,就只许干不许说。事虽简单,但是要慎重去干。不管有没有真凭实据,把你知道或者听到有关乔峻岭贪污受贿、买官卖官,还有和大老板盖三县的男女关系都用电脑打成材料。上至中纪委、最高检察院,下至省纪委、省检察院、省委书记、省长,省常委以上至少一个星期寄一份。还可以通过网络举报。我想这些事不用教你也会办到。”

“唉!”罗方宝叹一口气,本来站着又一屁股坐到了床头上去了。“我以为大市长兄弟有什么尚方宝剑,锦囊妙计来着,闹半天去闹这匿名举报信,中央省市各级信访部门,这些东西每天都快用麻袋去装了。有几个人认真去看?凭几封黑信去扳倒一个市委书记谈何容易?不是我不尽力,也不是不会干,我总觉得瞎子点灯,是白费蜡!”

“看看这胎气,不是兄弟小看你,真是军人的不是,战术的不懂。这就叫预热,营造气氛,准备由头。我北京上边路子野着呢!要不去年鲁国庭市长意外死亡以后竞争那么激烈,市长正厅官的纱帽翅轮着我戴?虽然没有在夏河当上了市长,来苍山也还是叫市长。站到了这个起跑线上,就一定还会有机会。年龄是个硬杠子,乔峻岭这老小子没有几年干头了。不过咱不能等到他瓜熟蒂落,让他到了站才下车。这次你的事他千不该万不该一点面子也不给我留。欺老不欺小吗,我毕竟比他年轻十几岁,至少够三个届差的年龄段。他也知道世界早晚是我们年轻人的,还就这么瞎眼无情,一定要来个赶尽杀绝。”

罗方宝听了,立刻转怒为喜:“兄弟通天有路,这事就好办。只要上边有人来管,如今这当官的都是驴,哪个屁股底下不是一堆粪蛋子。磨道里还愁找不到驴蹄子印儿么?”

何志达说:“找是好找,但要换位思考,讲究措辞,别让领导们看了就摇头。那样效果就会大打折扣。过些日子我上北京走动走动。另外,要想对付乔峻岭,见效最快的办法就是从他儿子乔宗伟这个赌棍身上下手。吃喝玩乐天天有,不信宗伟他不赌。但要抓好机会,办的巧妙,出奇制胜。还有最重要的大事就是中央要推行省管县,省里已经开始研究部署谋划方案。省管县以后,市管的区域和人口都减了一大半,夏河苍山两市合并就势在必行。好在许多人现在还没有反应过来,我们提早谋划争取捷足先登。不先把乔峻岭干倒,两市一合并他资历最老,省委邢书记对他又很赏识,真要让他再干几年,我们还有好日子过?你说这事和你个人那点事来比,算不算大事?”

“是大事,是大事!咱就大事小事一起办。真要合并了乔峻岭还当书记,我就是到苍山再来找你,你也不敢留我。我现在是光脚不怕他穿鞋的,豁出去干他个鱼死网破。”罗方宝高兴了,似乎就像看见检察官拎着手铐向乔峻岭走来了。这样想着,就屁颠颠地到卫生间里放水去了。

从卫生间出来,罗方宝突然又想起了什么,想了想又以商量讨教的口吻和何志达说:“兄弟,你说这举报材料不牵涉盖三县不行么?去年我离婚以后曾经和她谈过,倒是答应过考虑来着。在罗村上初中我们是同学,现在是我没有老婆她没有汉,早晚她也得寻个主儿呀!”

“别冒傻气了,行吧!你以为你还是局长?就是当局长人家可曾正眼瞧过你?”

何志达生气了,心想这男人们一遇到大美女就成了大傻B。我这一百二十个心眼四只眼的狐狸想吃葡萄还没摸着,你这两只眼的蠢猪,已经走到这一步了,还念念不忘这块天鹅肉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