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十五章

第十三章偏远的地方

啊,上帝!伊利俄姆是座多么丑陋的城市啊!

博克体说:“啊,上帝!每一座城市都是丑陋的城市啊!”

雨雪交加,穿透了一片静止不动的烟雾。凌晨时分,我正坐在阿萨·布里德博士的“林肯牌”轿车里。我有点不大舒服。昨晚的醉意还未全消。布里德博士开车。闲置已久的电车轨道不断地卡住他的汽车轮子。

布里德是一个面色红润的老头儿。他精神矍铄,衣着华丽,举止文明、乐观、能干、安详。我则恰恰相反:胡子拉茬、萎靡不振、心灰意懒。我和桑德拉鬼混了一夜。

我的灵魂似了象烧着了的猫皮一样焦臭。

我想到每一个人的心地都是肮脏龌龊的。我知道阿萨。布里德博士的一些劣迹。这是桑德拉才告诉我的。

桑德拉告诉我伊利俄姆每一个人都知道布里德博士和费利克斯·霍尼克的妻子情缠意绵。她告诉我,大多数人都认为布里德是霍尼克三个孩子的父亲。

“您熟悉伊利俄姆么?”布里德博士突然问我。

“我初次到这里来。”“这最一个家庭性的城市。”

“什么意思,先生?”

“这里没有多少夜生活。每个人的生活都以家庭和家人为中心”

“这种生活是健康的。”

“是这样。我们这里很少有青少年犯罪。”

“那太好了。”

“您知道,伊利俄姆还有一段有趣的历史呢!”

“那可真有意思。”

“它一直是偏远的地方。”

“什么意思,先生?”

“对于西部移民来说是这样。”

“噢!”

“人们常在这里制备全套行装。”

“那可真有意思。”

“现在研究实验室所在的地方以前是一个铁丝网围着的老监狱。还是全县实施绞刑的刑场。”

“找想那时候罪犯得到的报应不会比现在更好。”

“1782年有一个谋杀了二十六条人命的罪犯在这里被处绞刑。我常想应该有一个人写一本关于他的书才好。他叫乔治·麦纳·莫克莱。他在绞刑架上唱了一曲即兴谱写的歌。”

“他唱了些什么?”

“假如您真有兴趣的话,您可以在历史学会找到那首歌的歌词。”

“我只想知道个大概。”

“他表示他不为他做过的任何事情感到后悔。”

“有的人就是这样。”

“您想想!”布里德说:“他杀了二十六个人,能不受良心的谴责!”

“良心不安呵,”我说。

第十四章当汽车上有雕花

玻璃花瓶的时候

我脖颈僵直,昏昏沉沉的脑袋在脖梗上摇晃。电车轨道又把布里德博士那辆熠熠闪光的“林肯牌”小轿车的轮子卡住了。

我问布里德博士八点钟以前要有多少人到达铸锻总公司,他告诉我有三万人。

每一个十字路口都有戴黄色雨帽的警察用他们戴着白手套的手做出和红绿指示灯相反的指示。

而那些指挥灯在雨雪中就象红红绿绿的鬼魂似的,不合适宜地、傻里傻气地一再告诉那川流不息的车队该如何动作;绿灯是放行;红灯是停车;黄灯是变速和警示。

布里德博士告诉我,霍尼克博士年轻的时候,有一天早晨,干脆就把他的汽车停在伊利俄姆大街上不管了。

他说:“警察想看看是什么东西阻塞了交通,结果发现费利克斯的汽车停在大路中间,发动机还开着,烟灰缸上有一根还在燃烧的香烟,花瓶里插着一束鲜花……”

“花瓶?”

“那是一辆‘马蒙牌’轿车,大小就象铁路上调度用的火车头似的。在车门小柱上安有雕花玻璃的花瓶。每天早晨费利克斯的妻子把鲜花插进这些花瓶。就是这辆车停在来往车辆穿梭如流的大路中间。”

“就象《玛丽·西莱斯特》那部电影一样,”我说。

“警察局把车拖走了。他们知道是谁的车,就打电话给费利克斯,很客气地告诉他到什么地方领回他的车,可是费利克斯说他们可以把车留下,他不要了。”

“他们把车留下了么?”

“没有。他们又给她妻子打了电话,她来把那辆车领了回去。”

“顺便问问,她叫什么名字?”

“埃米莉。”布里德博士舔舔嘴唇,脸上的表情变得恍惚迷惘,又把那已故很久的女人的名字念了一遍;“埃米莉。”

“假如我把车的放事写进书里;你以为我会遭到什么人的反对么?”我问。

“只要您不把结局写进去就行。”

“结局?”

“埃米莉不习惯开‘马蒙牌’车,在回家的路上出了车祸,碰伤了骨盆……。”

这时正好车辆都停了下来。布里德博士双眼紧闭,双手紧握方向盘,他说:“那就是小牛顿一生下来她就死去的原因。”

第十五章祝您圣诞节快乐

铸锻总公司研究实验室靠近该公司伊利俄姆工厂的大门,距布里德博士停车的停车场只有一箭之路。

我问布里德博士有多少人在研究实验室工作,他说:“七百人,但是真正从事研究工作的不到一百人。另外六百人都是打杂的,而我是头号的打杂工。”

当我们加入了公司大街的人流中去的时候,有一个女人在我们身后祝贺布里德博士圣诞节快乐。布里德博士和气地转过头来,注视着那象蛋糕一样苍白的人面之海,认出祝愿他的是一位叫弗朗辛·佩夫考的小妞。佩夫考小姐姿色平平,身体健康,是一个刻板乏味、五观端正的人。为了使人感到圣诞节的欢乐,布里德博士请佩夫考小姐和我们同行。他向我介绍她是尼尔萨克·霍瓦斯博士的秘书,然后又告诉我霍瓦斯博士是谁。他说:“他是著名的表面化学家,正从事薄膜方面的奇妙研究。”

我问佩夫考小姐:“表面化学有什么新发展”她说:“天啊!可别问我!我只管把他叫我打字的材料打出来。”然后,她又为她刚才叫了一声“天啊”表示歉意。

布里德博士说:“啊!我认为你知道的比你所说的要多。

“我可不是那样的人,”佩大考小姐不习惯和象布里德博士这样的大人物聊天,这时不禁感到困窘,走路的姿式也变了,两条肥腿不会打弯儿了,活象只母鸡。她的笑容也显得那么呆气。她搜索枯肠想找点话说,可是搜索了半天,除了用脏了的纸巾和衣服上的珠宝装饰,一无所有。

“好吧……,”布里德博士用他沉闷豪爽的声音说:“你喜欢我们这里吗?你到我们这儿来……现在已经多久了?大概一年了吧?”

“你们这些科学家们思考得太多了。”佩夫考直言不讳,说罢高声笑了,愚态毕露。看到布里德博士如此宽宏,她全身上下绷紧的弦全都松弛了。变得无所顾忌起来。“你们大伙儿瓦斯博士,让他给你讲明白。他是擅长讲解问题的。”他又转身对我说:“霍尼克博士常说,一个科学家要是不能向一个八岁的孩子讲明他在干什么的话,那他就是一个江湖骗子。”

佩夫考小姐哀叹一声说:“那么我比一个八岁的孩子还笨,我连什么叫‘江湖骗子’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