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夜光明

叶羽的龙渊剑上带起重重冰气,起昆仑山月照秋寒的剑势临空下击,丝丝缕缕的剑气如同月华泻下。落地的时候已经是无数血丝溅起,冲在最前的两个明尊教白衣护法各自被数道剑气穿透胸膛。叶羽落地,双肘震开左右两具尚未倒下的尸体,反身挥剑,闪灭之间,一颗头颅带着血泉飞上天空。

面前涌上的明尊教弟子正要冲近阻拦。叶羽忽然振眉大吼一声,吼声雷霆一样穿透众人的呼喝奔驰在山谷间,众人胆裂。叶羽已经足足提剑杀出七十余丈地方,白衫尽血,淋漓的血色在灯火下份外刺眼。他左臂搂着一个孩子,纵使如此,七十丈溅血,竟没人能留住他一步。明尊教弟子多半见识过教内武功的神异,可是叶羽以十余年苦练的剑术让明尊教一众弟子第一次见识了昆仑山剑宗无上剑气的寒煞。他一个人的气势已经凌越于万人之上,又沉沉的压在众人心头。

*二十年长剑,一朝怒而挥戈,叶羽剑上已有狂意。

头颅落地一声闷响,叶羽提剑大步逼上,长眉之下灼灼的目光震慑了一干明尊弟子的心神。所有人在叶羽浩荡的气势下接连退后,原本如山的阵势眼看就要溃散在他的面前。

妖人休走!四道气劲同时迫近叶羽的背心,四个光明使终于追了上来。原本以他们的武功应当冲在最前面截住叶羽,可是明尊教人海人山的阵势反而压制他们的前进。他们不能象叶羽那样挥剑杀出一条血路,结果就落在了后面。

叶羽心里微微苦笑。他心里杀意未去,气势尤盛,可是隐约已经能够感觉到内息不足,流淌在经络间的一线气流断续微弱,就快续不上来了。人力有时而尽,纵然绝世名剑也不堪千百人的冲击,他原本倒也知道。

可是他终究只是回身横剑,封在自己胸前,左手按压剑脊,以中流式的圆转剑气破开了四个光明使联手的气劲。被破开的气劲还是烈风一样割在他身上,染血的白衣片片散落,叶羽已经把孩子藏在了自己的背后,冷冷的目光落在四个光明使得身上,同时咽回了喉间涌动的鲜血。

四个光明使也不敢妄动,他们合四人之力,一招间将叶羽身形推出一尺的距离,可是叶羽双脚不动,气势不动,依然如千里山岳横在自己面前,只双脚划下两道深深的痕迹。

阁下是何方人物?领头的光明使慑于叶羽的剑术,嘴里也客气了些。

昆仑山,叶羽。

胆敢独闯白衣大会,不怕死么?

你说我怕不怕。叶羽的话音森冷。

既然是昆仑山高手,受死吧!领头的光明使大喝道。

本该如此,哪里来的许多废话?话音落,叶羽的长剑寒芒流转。霜色起连天,叶羽拼着最后一口气,出手已经是生死立判的招数。

几乎就在同一时刻,魏枯雪的大笑回荡在每个人的耳旁,他雄浑的笑声堪与方才光明皇帝的长啸争锋。叶羽大惊之余,只听见身旁不远有一个低低的声音:东北,走!

他不须细想就知道是谢童混在明尊教弟子之间。再也无暇考虑,叶羽的剑气反射,劈倒了身后四个明尊弟子,随即箭一样射了出去。

四个光明使为笑声震动,一失神的瞬间,叶羽已经离开了六七丈的距离。为首的光明使反应比其他三个要快上许多,此时急忙运其身法,同时力道蓄在双掌之间,准备在背后一招毙了叶羽再回身对付山坡上的棘手人物。

这时候,几片暗器不急不缓的射向他身旁,离他有四五尺的距离射进了地面,丝毫也威胁不到他。那个光明使以杀叶羽为要,本来不会对这几片小暗器留心。如果那暗器来势夺人,他顶多也就打落之后继续追杀叶羽。可是偏偏这些暗器来得温文尔雅,就不由得他不多看一眼了。

南天离火真融!重阳宫!那光明使原本沉静,谁也想不到他在那么短的时间里竟会发出这样的嚎叫。那嗓子破锣烂锅,把身后准备跟上的三个光明使也吓得停下了脚步。

身旁的四片木片是很简单,只是上面绘制的符法就让人毛骨悚然了,尤其是地处正南方离位的木签上,用鲜红的朱砂绘制着火焰一样飞腾的符书,简直让四个光明使在同一瞬间心胆惧裂。

终南山以纯阳正气,引天南离火为本,风雷益相为辅,直贯天地的阳火真法。据说非亲信弟子根基超越常人不得传。而一旦施展,十丈之内真火炎爆,万物唯灰烬而已。终南山数百年基业,也只有七人真正练成此术,而有施展机会的人却连一半还不到。当日魏枯雪以纯钧古剑,风雪枯剑的剑意试剑于苏秋炎,苏秋炎也还是不敢以这一招对抗,只恐引动了双方的怒气,寒煞阳火会将百里重阳宫拆得七零八落。

现在符书已动,终南山的绝代高手就在身旁,光明使又怎能不怕?

四个光明使不由自主的互相对视,而后几乎是同时发出一声怪吼:跑啊!而后飞身窜出十丈开外。他们那声怪异的吼叫立见奇效,乱成一团的明尊弟子一齐往木签相反的方向逃去,连滚带爬也要溜出十几丈。诺大的人群里忽然拓出了一个圆形的空隙,所有明尊弟子都随着那四个光明使得目光看去,看那四张木片符书见一道闪烁不定的火光。

火光猛的一颤,众人又是急退一步,敬畏的看着一团小火苗悠悠乎乎的腾起来,与之同时的是扑的轻响,一个灿烂的火花就落下了。自始至终,不过是放了个焰火。

所有人一起看向那四个光明使,其他光明使又看向那个头领,头领则只有目瞪口呆了。

其实要说是那光明使首领眼力太差也不尽然,谢童放的确实是正宗真传的南天离火真融,苏秋炎看她聪明伶俐,智计远过于常人,本来以为能够将本派的道术发扬光大,破例传以南天离火真融的口诀。谢童也不负重托,三个月的修炼就将口诀运转熟练,引出了第一团离火。虽说不过是焰火般大小,苏秋炎还是大喜,以为终于找到了继承自己衣钵的人。可是六个月后再看,谢童放的离火还是只有焰火般大,一年以后看,纵然比寻常焰火大了些,可惜依然只是个大焰火,乃至三年之后,谢童所能做的不过是不用火药而放出焰火来。苏秋炎大失所望,这才明白谢童性子太娇,心术太杂,领悟的虽然快却永远也不可能精深,于是索性撒手不管,任她放焰火去玩了。方才谢童确是倾尽全力,不过修为所限,她也只能如此,叫那个光明使首领羞愧欲死她也没有办法。

这片刻之间,叶羽已经冲到了山谷的入口,再也没有人能拦住他了。他长剑只需要纵横挥舞,不必砍杀也没有人敢上前阻拦他。死里逃生,叶羽也并不担心师傅的安危,也魏枯雪的剑气,就算不敌光明皇帝,逃跑却是不成问题。他长舒一口气,转头看向跟在自己身后的谢童,谢童娇好的脸蛋上还挂着眼泪,这时候对着叶羽笑了一笑。

自从叶羽见到谢童,她就总是在笑着,可是叶羽却从没见到谢童这样的笑容,笑得那样淡而且纯净,染不得半点尘埃。看着谢童莹莹的目光,叶羽心里颤了颤。

魏枯雪大笑连声,终于吸引了一众光明弟子的注意。这一通大笑他以内力发出,且全力施为,一直笑得自己呼吸不畅才停下。好在明尊教弟子总算放弃徒弟一齐涌上山坡来,魏枯雪揉揉胸口叹气道:好歹没有白笑这一通。

他横剑扬眉,气概非凡,不过刚走了几步,想想又回到原先那人的身旁道:对方势大,你要助我。

那人裹着披风也不抬头,说道:我怎能出手杀人?

我又不要你出手杀人,魏枯雪斜着眼睛哼了一声,为我护法总不会破了你的戒条吧?

我为你护法,是助你杀人。

你不为我护法,是助人杀我。

昆仑剑宗,第一名剑,谁能杀你?

上面的那个,魏枯雪指指高冈顶上。

只恐尤未能够,那人犹豫半晌道。

挡不住他万千徒子徒孙,魏枯雪眺望着山坡下一帮往上冲杀的明尊教白衣护法。他身旁的几个明尊教弟子目瞪口呆,根本不敢靠近。

众生何苦那人悠悠长叹。

此时几道凄厉的银光直射魏枯雪的背后,原来几个力大的明尊护法已经把回风刀轮射上了山坡来。

和尚,我就要死了。魏枯雪愁眉苦脸的对那人说道,却不伸手去格挡身后的刀轮。

唉魏枯雪!那人终于无可奈何,双手结印,席地而坐,那数只刀轮居然凌空凝滞在魏枯雪的背后,飞旋不止却再也不前进了。

我在终南山下见到的一个明尊教高手却也会这个,和尚,有没有更稀罕些的?魏枯雪耸拉着眉毛,看着后面飞旋的刀轮,有些没精打采的样子。

没有了。被魏枯雪称为和尚的人丝毫不动声色。

此时又有数十只刀轮射到,一齐盘旋在魏枯雪和那人身旁七尺开外,好象触到了一层无形的界,便再也推不进去,只能盘旋着呼啸。跟着又有上百的刀轮射上来,两人身边所包围的刀轮越来越多,最后无数旋转的银色光轮裹着魏枯雪和那人,空中竟有好几百只刀轮盘旋闪烁,而明尊教的护法们手里已经没有刀轮剩下了!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奇观,只有坐着的人好象已经入睡,而魏枯雪也兴趣索然的样子。

和尚,我知道你现在若是放开般若心钟,这所有刀轮都会一齐反射出去,你且试试看。

我不放,这些刀轮反射出去还不知杀伤多少生灵。那人说道。

早知道你不会放,不过你好歹压下那些刀轮,我也好出去啊。魏枯雪笑道。

你出去也是杀人,死在你的剑下也添我的罪过。那人分明很固执。

这些人不必杀,上面的那人却不能放。魏枯雪声音忽然冷了。

何苦?

和尚,你可要救苍生?魏枯雪幽幽一问。

那人身体一震,许久,终于长叹道:还请少造杀孽,众生无辜。

我何尝不知道?魏枯雪笑,笑得有些苦意。

南无阿弥陀佛那人缓缓念诵,无数刀轮在这一声佛号下纷纷落下,却象有手托着它们一样,是缓缓降落的,最后无声的跌入草丛。

魏枯雪轻扣长剑,仰首苍天:众生无辜。

剑起如叠嶂千里,围在四周的四个光明使头颅落地,须眉间凝起了细细的白霜,魏枯雪剑上的寒气已经寒透了每个人的心。他长喝一声举剑,剑光幻射,魏枯雪恍然天神一般。随即他自己就象一道长锋,破开数万人的围绕,直扑高冈而去。

看着魏枯雪身后留下的一道血路,那人低喧佛号:阿弥陀佛。随后他回身走,在场的无数明尊教弟子居然没一个敢阻拦他。

魏枯雪剑锋上血花飞溅,一人一剑一直杀到了高冈之下,此时四个光明使已死,光明皇帝不再发话,全场的明尊弟子和白衣护法只能畏惧看着这个杀神静静的站在高冈下。

忽然,魏枯雪长啸一声,升腾起三丈多高,纯钧古剑插入土里,借力又起两丈,而后他长剑劈入岩石,剑光连闪中,借剑劈足踏的力量越升越高,不一会就升上了近百丈的高冈,几乎就象驾云飞升一样。他已经凝立在白纱大轿前了,那剑劈的鸣响却还震人耳际。

魏枯雪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张白色绸巾,他低头缓缓擦拭着手中长剑,擦拭之下,剑光越来越冷,最后竟然有了一股妖戾的光华,杀人无数的纯钧古剑上似乎果真带着杀魂一般。

阁下何苦冒充光明皇帝,以阁下的身手,虽然不至于能够领袖明尊教,也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吧?魏枯雪冷冷说道。

白纱大轿中全无声息,里面耀眼的光芒也不见了。

何苦压制你自己的杀气?今日魏某到了这里,无论如何都要和阁下见个真章,不如放手一搏如何?魏枯雪皱了皱眉。

白纱大轿中的人还是沉默。

如此,得罪了。魏枯雪好象忽然间恭敬起来。剑锋指天,低头沉思。纯钧剑的光华都缓缓敛去。魏枯雪整个人好象一块石头一样,再没有半点动静,连呼吸声也听不见了。

破!魏枯雪低低的说了这个字,然后他化作虚无,只留下空气中涌动的风声剑气。从魏枯雪原先所站的地方到白纱大轿之间,隐约有一层水波流动,透过水波的景物都模糊了。可是那只是常人目光无法捕捉的一瞬间,水波消逝,风声停息,魏枯雪静静的提剑站在白纱大轿后,整个山谷静悄悄的,一点声音也没有。

魏枯雪缓缓收剑,走过白纱大轿的旁边,随手用剑柄敲击了大轿的轿杠。大轿的木架在一击之下化作尘埃,只有几幅白纱盈盈飘落。魏枯雪的风雪枯剑就在那水波闪现的一瞬间毁了它。

不在这里?魏枯雪皱起眉头喃喃自语,难道他会临阵脱逃退缩?

抚摸着长剑,他陷入了沉思。

叶羽!魏枯雪忽然抬起头,瞪大了眼睛。此刻第一名剑魏枯雪的眼神竟然是如此惊慌。

这时候的叶羽正在奔逃,他左手搂着孩子,右手扣住谢童纤纤的手腕,而龙渊剑则抱在谢童怀里。他不得不这么做,因为他必须以真气打进谢童的身体里,否则以她的气力绝对逃不过身后的那个人。

就在叶羽即将冲出山谷的时候,他忽然听见背后有一个低低的声音:蠢才!随后,叶羽就感觉到有人逼近了。其实他什么都感觉不到,没有风声,没有影子,也没有气味,可是叶羽就是知道有人从高冈上疾射而下,在身后以不可思议的身法急速逼近着。

那样的速度简直让叶羽怀疑追逐自己的是不是人,他觉得自己象一只被苍鹰瞄住的野兔,无论怎么快,也无法逃脱那天地雷霆般的逐杀。

叶羽全身都炸起了麻皮。可是他不能扔下谢童,也不能扔下那个孩子,他只能拼着受伤把丹田的内力摧动起来,竭尽全力向开封城里逃去,指望能在城里的街巷中甩脱追赶自己的那个人,或者那个东西。

叶羽不知道那是什么,他只知道自己不能不逃。

眼看已经逼近了开封城南的浮槎巷,那里是开封城水患最先波及的地方,因此有这个名字。住户一直不多,可是毕竟有巷子可以闪避,叶羽再运一口真气,扯着谢童闪入了小巷里,丹田里面已经虚了,几乎再也迈不动步子。

谢童却没有感觉到身后逼近的人,只是诧异的看着叶羽跪在地上大口的喘息。

快,快走快走,叶羽忍着丹田里的寒意,使劲去推谢童,手上已经没了力道。

叶羽你,你怎么了?谢童慌张的瞪大眼睛,任她再怎么聪明,她感觉不到身后那人的逼近,也就无法明白叶羽的恐惧。

带你师弟走,叶羽调匀呼吸,把孩子推到谢童怀里,以那个人这样的身法,武功之高不可揣测,恐怕除了你我的师傅,没人能有把握接下他的武功。我能挡他多久就挡他多久,你快带你师弟走!

到到底是谁?谢童茫然的问道。

或许是你真气修为不够,感觉不到,可是他就在那里,不会错的。这里小巷很深,你只要找一个角落躲好不要出声他不可能找到你,快走!叶羽艰难的对谢童笑了笑。他已经知道追来的就是高冈上长啸的光明皇帝,这一战丝毫胜算也没有,不过是尽自己一份力让谢童和那个孩子逃脱而已。刚刚认识的谢童,还没有熟悉她的笑容究要离别,叶羽的心里是一份凄凉。对于生死,他拔剑的刹那就已经不抱希望了。

谢童却完全不知所措,只是愣在那里扯着叶羽的袖子。

快走啊!叶羽只得揪住谢童的衣襟吼了一声,吼声沙哑,然后他看见谢童晶亮的泪珠儿忽然掉了下来。

谢童依然无法感觉到周围有什么人接近,可是从叶羽的表情她也能明白叶羽绝对不是开玩笑,这必然已是生死关头。听着叶羽声嘶力竭的吼叫,她的机智应变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她只想哭,于是她就哭了。

泪珠打在叶羽的手上,冰凉。叶羽愣住了,他静静的看着哭泣的谢童。哭泣的谢童很美丽,他却已经没有时间看了,那人已经很近了。有一种针刺在他背后的感觉。叶羽轻轻摸了摸谢童的脸蛋,谢童没有避开。

走!快走!说完叶羽不再看她,回身拔剑站在小巷的正中,平静的看向那人接近的方向。他已经运不起剑气,可是谢童看着他的背影却觉得那如同山峰一样不可撼动,背影完全笼罩了她。

谢童没有再犹豫,她抱起双腿烧焦的师弟准备离开。她是局中之人,为了这件事死的人以前有过,以后也会有,她知道自己留不住。可是她想嚎啕大哭,如果不是那个幼小的师弟在自己怀中的话。而现在她只有流泪。

她还没有跑出三步,一种强烈到无法描述的光从背后射来,那种光芒下谢童浑身忽然暖热起来,所有力量都失去了,她和孩子一起摔倒在地上。

谢童努力回头,这一刻她看见的景象一生都无法忘记。

明亮的气在小巷的尽头变幻盘旋,耀眼的光芒随着气流的散溢把小巷尽头整个的吞噬了。而后一片纯净透彻的光明缓缓的推向他们,如果说象什么,那最象是滚滚的黑烟贴着地面散开,可是此时那烟气的光明足以与日光争辉,在深夜里更是照得人睁不开眼睛。

谢童从来就不知道除了太阳还有什么能这样的明亮,当她亲眼看到这一切,她只有无穷的敬畏。

更可怕的是,谢童觉得那明亮无比的烟气就象一个人一样,他在缓步逼近自己,看着猎物无路逃窜。谢童知道叶羽所感觉到的东西是什么了。

最后,那烟气吞掉了半条小巷,小巷的那一侧再也看不见房屋,树木,夜空,和星辰,只有一片无际的光明。

叶羽尤然持剑,他遮挡在谢童面前,不能闪开。

好胆量,光明里传来光明皇帝的声音。

多谢!叶羽冷而锋利的目光没有丝毫退缩,他原本就感觉到追来的东西不可思议,现在反而没有了恐惧。

可惜,阁下与我光明圣教为敌,只有死路一条,多少胆略也是枉然。

可惜阁下非寻常人,却欺凌弱小,焚烧活人,滔天罪孽,只恐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妖孽!你等知道什么是天理么?光明皇帝的笑声震耳欲聋,四周却没有一个人出现,好象浮槎巷周围一片就只有他们几个。

可惜在下知道的天理和阁下知道的不同!

蒙昧无知,叫尔等死无葬身之地!光明皇帝长喝声中,光焰暴长,直涌向他们三人所在的地方。

眼看就要被那片光明吞没,谢童只能伏在地上等待,而叶羽已经清楚的感觉到光芒一旦罩住自己,必然只有死路一路。可是四周的巷子却把他们三个围死在中间了。

就在这个关头,叶羽忽然听见身后一个声音:快,大哥,过来!你接不下他的光明神力的!

黑衣少年在小巷的一个岔道上焦急的对叶羽招手,正是叶羽在祖庵镇遇见的少年叶长容。叶羽没有时间再想叶长容是为何来到这里的,他奋力将谢童推向叶长容所在的岔道里,自己也带着孩子奔向那边。

谢童几乎是被叶羽扔了起来,落进巷子里的时候,叶长容双臂一合把她抱住。身体离开那光明的照耀,谢童立刻恢复了力气,急忙挣脱叶长容的怀抱去看叶羽。叶羽却已经晚了,他将谢童抛出去的时候尽了全力,一时力量接不上,就慢了一步。光明已经从身后将他包围住了。

谢童眼看着叶羽融在光明里,惊呼一声,几乎就要摔倒在地下。身边的少年叶长容却一把提起了她,他身材不高,力量却很惊人,谢童身材修长,在他竟然毫不费力。

慌什么?叶长容冷冷的哼了一声,只要那家伙不出全力,大哥还不至于有事。

谢童转眼看向他,只见叶长容满面冷厉的神色,瞥了她一眼,随即聚精会神的看向岔道外的光明里。谢童被他冰冷的样子吓得心里一颤。

叶羽只觉得朦胧间眼前有无数光明的幻影闪过,他却一个也看不清楚。

他把那个孩子紧紧的搂在怀里,侧身过去用身体为他挡开光亮。一阵温热之后,澎湃的暖流涌到他胸口,那样浩大的力量是叶羽不敢想象的,而更奇怪的是,那股暖流好象穿透他的胸膛冲了过去,并没有击打在他身上。不过仅仅是暖流穿过他的身体,他已经快要喘不过气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风吹在身上的感觉,叶羽才睁开了眼睛。身旁的光明已经没有了,而那团光明的气流还在小巷尽头盘旋,隐约有一个人的形状在光明中央凝聚。

想不到我光明神力一击之下还有人能够不死,难道是昆仑山真的参透了化解光明神力的法门么?光明皇帝阴阴的声音传来。

叶羽依然虚弱,可是却并没有受伤,他一面凝聚真气,一面看向自己怀里的孩子。

他忽然呆住了。

那个孩子的身体正在渐渐消失,象蜡烛融化那样,鼻子和眼睛一点一点的都不见了,融化成蜡油一样光亮的水从自己的怀抱里一滴一滴洒落到地面上。那孩子居然没有呻吟,只是慢慢的融化着,直到最后连骨骼一起都化成了水,叶羽的怀里空空如也。

叶羽杀过人,见过流血,可是他现在几乎忍不住要呕吐起来,尤其是当他看见那个孩子的胸膛化开,里面的内脏和骨骼一起化掉的时候。他根本无法想象人怎么能这样死,一点血液不流,可是比流血不知道要可怕多少。

孩子化成的水洒在地下,叶羽和谢童都已经呆滞了,只有少年叶长容的目光依旧冷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