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241节

233

夜已深了,赵宇还在一个人孤独地工作着,他喜欢在夜里做分析,而在白天下决心,这是他的习惯,他面对电脑,一支支地分析着那些股票,猜测并判断着那些枯燥的数据背后的一切,墙上时钟已走向夜里两点钟,忽然,电话响了,赵宇接起。

"喂,喂,我是赵宇。"

打来电话是赵玫,她坐在一个很大的投影前面,背对投影,投影上正放着一个外国电影。

"我是赵玫。"

"你好。"赵宇说。

"你最近怎么样?"

"我在斯代普做股票,你怎么样?"

"我还那样。"

"有柳燕的消息吗?"

"她刚给我打了电话。"

"她说什么?"

"说了很多。"

赵宇停了一下,把电话放到另一边耳朵上,找到打火机,点上一支烟。

"喂,你在听吗?"电话那一头,赵玫问道。

"我在听,她好吗?"赵宇赶忙答道。

"还可以,上个月找了一个工作,在卓亚公司。"

"她缺钱吗?"

"不缺。"

"她缺什么?"

"我不知道。"

"你还知道她什么?"

"我还知道的是,她刚打电话给我,告诉我,她发烧了。"

赵宇在专注地听,烟灰掉在桌子上:"还有呢?"

"刚刚她梦见你,醒来以后,发现自己哭了。"

"谢谢你。"赵宇"啪"地挂了电话,然后拨起柳燕的电话来,赵宇听着电话,电话里传来一声声的长音,忽然,电话里传出柳燕的声音:"喂?玫玫吗?我没事儿了。"

柳燕的声音让赵宇心头一软,他停了一下,答道:"是我,赵宇。"

电话那一头,发着烧的柳燕刚要把药往嘴里放,一下子被赵宇的声音吓了一跳,她停住了,药片掉进杯子里,化了。

"你好吗?"柳燕用关心的口吻说。

"我?还可以――听赵玫说,你发烧了。"

"我没事儿。"

"退了吗?"

"刚退了。"

停了一刻,赵宇接着问:"你好吗?"

"还可以。"柳燕回答。

"我去看看你。"

"太晚了――再说,我搬了家,你也不知道我住哪儿。"

"你住哪儿?"赵宇一边说话一边穿鞋。

"我,我住望京小区。"

"望京小区几号楼?"

"2号楼1407。"柳燕脱口而出,连自己都弄不清为什么要告诉赵宇。

"等着我!"赵宇挂了电话,冲出门去,他没有听到柳燕在那边的叫声:"赵宇,赵宇,别来了,你看现在几点了!"

234

赵宇从楼道往下跑,脚下一滑,差点摔倒,他迅速保持住平衡,从楼道里冲出来,一边跑一边掏出车钥匙,他冲到楼下,按动中控锁,打开车门,钻进去,一抬头,他发现车前车后有两辆车,贴得很近,车被堵死了,根本无法移出,他按下喇叭,深夜,那声音显得特别刺耳,他又从车里出来,向着周围望着,希望有人出来,把车移开,他焦急地用手拍拍前后的车,两辆车的报警笛声响了起来,与此同时,赵宇急得大喊:"这是谁的车?谁的车?"

楼上一个窗户开了,一个小伙子骂他:"让不让人睡觉啊!几点了!"

另一扇窗户开了,又一个男人的声音:"你丫有病啊!"

赵宇回骂了一句"去你妈的",然后锁上车,向小区外面跑去。

235

赵宇跑着,气喘吁吁,但他试图跑得更快,一种要见到柳燕的欲念完全控制住了他,他跑着,在寂静而寒冷的冬夜,他认为柳燕需要他,不,是他需要柳燕,他已很久没有见过她,他想她,他愿意看到她,越快越好,他有话要对她说,但是,他必须必须先见到她,他要尽快见到她,是的,见到她就是一切,别的全是空想,赵宇跑到街上,一边跑一边打车,空空的街上没有出租车,忽然,赵宇看到有一辆拉着人的出租车开来,从他身边飞奔而过,赵宇追了几步,只见后面一辆拉满货的大卡车开过来,赵宇站到路中间,拦住卡车,卡车几乎在撞到他的情况下停住了。

赵宇跳到司机座门外,司机摇下玻璃。

赵宇叫道:"对不起,我有急事,带我一趟吧――这是――"

他从兜里掏出钱包,拿出几百元在手中挥舞。

"上车吧。"卡车司机说。

赵宇上了车,大卡车原地笨重地转了一个弯,调头疾驶而去。

236

快呀,更快些,再快些,赵宇在心里喊叫着,大卡车飞速地行驶着,赵宇指手划脚地指着路,卡车的巨轮辗过城市的街道,赵宇想给柳燕打个电话,一伸手,才发现没有带手机,他只好想象着柳燕的样子,那个对他来讲已经陌生的样子。

快到了,就到了,已经到了,在望京小区前面,在卡车转弯的一刹,雪亮的灯光下,赵宇看到了柳燕,就在前面,就在路边,在寒风里,一个人站在寒风里。

"停!,停!谢谢你。"赵宇听到自己几乎是在喊了,司机一个急刹车,赵宇跳下车,冲向柳燕,一把抱住她。

两人接吻,赵宇抱住柳燕,他感到她很凉,脸、嘴唇、鼻尖,头发,甚至穿在外面的外套,卡车在后面向后退去,灯光消失了,把两人留下黑暗中。

"这里正在施工,我怕你找不到。"柳燕利用接吻的间歇说道。

237

赵宇和柳燕已换到柳燕的床上接吻,被子被他们压下面,现在,他们已不感到寒冷了,他们感到的是一种相互间的需要,强烈的需要,也许,那就是他们之间的一种联系,这种联系,让他们感到高兴,当他们彼此的手触摸到对方的皮肤时,这种联系显然令他们激动不已。

"会传染你的。"柳燕说。

"传染就传染吧。"赵宇说。

"你的出租车也太大了。"

"我下次打个小点的。"

"你太疯了。"

"是吗?"

"我想你。"

"我也是。"

238

然后,是说话,像两个久别重逢的人那样说话,像两个恋人那样说话,像很想说话的人那样说话。

他们说了很久,一直说到窗外露出微光,他们移到地毯上,各人用一两个靠垫舒服地靠着,地毯上一些散碎的吃的东西,以及一些空的饮料筒,他们仍在说着,恨不能把什么都告诉对方。

"后来,犹豫了很久,我做了第一手,一下子买了五十万,第二天股票又往下跌了三毛钱,我又买了十万块钱的,第三天,又跌了两毛钱,我就又买,一直买到底,最后,我户头上只有几百块钱了――这时,我买的股票开始涨了!"

"有一点我不明白,你好像天生就会做股票,你很少失误,鱼头就跟我说,他永远弄不清楚,你是怎么从几百支股票中把那几支会涨的给选出来的。"

"我会技术分析。"

"很多人都会技术分析,有些可能比你分析得还要好。"

"那我就不知道了――有些人可能天生就会一些东西,象萨特天生就会看书,你只要教会他认识一些字,然后把他带到书前,他就知道自己要看什么,或者把颜料和画布给高更,他就会画画一样,我也许是这种人,只要看看报纸,再看了几本股票书,就知道如何做股票――也许,我对股票有某种直觉――谁知道。"

"看来鱼头说的对,你是个天生的挣钱机器,只要不在我身边,你就是一个挣钱机器――计算股票对你就像做代数题一样简单――你有一个能叫人得到幸福的天赋。"

"是吗?"

"你没有感到过幸福吗?"

赵宇看着柳燕:"刚才感到了。"

"难道别的时候你就不会感到幸福吗?"

"你呢?"

柳燕停了一会儿:"我不知道什么是幸福,我只是有时候会感到满足。"

"什么时候――刚才怎么样?"

"刚才?"

赵宇点点头。

柳燕笑了:"刚才的事,我忘了,你太疯了――你,你想喝点什么?"

"你也渴了吗?"

柳燕站起来:"红茶?绿茶?花茶?我还台湾的洞顶乌龙呢!"

"红茶吧。"赵宇说。

柳燕从厨房端来一个盘子,上面是一杯奶,一盒方糖,两个杯子,一壶茶,柳燕给赵宇倒了一杯。

"真讲究――我们又不是英国人。"赵宇说。

"可我们也是人啊――赵宇,你不觉得我们都老了吗?"

"我没有感觉到。"

"我有感觉,我已经开始用很贵的化妆品了,我还试了很多种减肥药,尽管我知道没有用,可我还是胡乱用。"

赵宇笑了。

"你笑什么?大家都一样。"

"你完全用不着――那是浪费时间。"赵宇说。

"我有很多时间可以浪费。"

"你现在年薪多少?"

"你总是比我多十倍,真奇怪!"柳燕说。

"那,你是怎么找到这个年薪九万的工作的?"

"我是费了很大劲才找到的。"

"你喜欢你的工作吗?"

"我不知道,我只是工作罢了,像别人一样。"

"是吗?"

"其实,我得到工作后,喜出望外,不过不是做设计,是做市场。"

"你想过吗,他们为什么要你?"

"我哪儿知道呀,我们公司的老总是个女的,叫纪娴,白手起家,她后来告诉我,她需要一个有自尊心的市场部经理――真是个奇怪的想法。"

"我们公司的宋哲也是个怪人――你现在怎么样?"

"市场部经理,刚刚任命我的,我上午听到这消息,晚上就病了。"

赵宇笑了。

柳燕看看表:"你几点上班?"

"我可以不上班。"

"赵宇,可我得去,有很多事儿要做,我这个季度的目标是打开东北市场。"

柳燕直视着赵宇,两人僵持了一会,赵宇说:"那,我走了――你注意身体。"

"你也是。"柳燕说。

"以后我会来看你。"

"我会给你打电话。"柳燕说。

赵宇站起来,柳燕也站起来,赵宇想吻柳燕,柳燕躲开了。

"赵宇。"柳燕说。

赵宇看着她。

"除了跟你睡觉以外,我什么都不能答应你。"

"那就先睡觉吧。"赵宇有点失望地说。

"你不能天天找我睡觉。"

"那当然,一个月里总有那么几天不行。"赵宇笑了。

"赵宇!"柳燕的声音忽然变得倔强起来。

赵宇看柳燕。

柳燕脸上显出痛苦的神情:"你知道我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是,我知道。"赵宇的神色黯然起来。

"那――再见了。"

"再见。"

赵宇到门口穿鞋,然后开门。

"谢谢你来看我。"他听到柳燕这样说。

赵宇的手在门锁上停了一下,然后,他走出门去,把门轻轻地关上了。

柳燕长出一口气,用手揉着脸,坐回地毯上,她不知自己这样做对不对,但是,他知道,赵宇,还是那个冲动而难以把握的赵宇,她不想再像从前一样了。

239

从柳燕那里出来,赵宇走到街上,与和柳燕在一起时对比,空气冷得叫人受不了,赵宇把手放进口袋里,街上没有出租车,行人也很少,忽然,赵宇感到一种尖利的伤感划过心头,这种伤感与柳燕有关,却又一时讲不清有关在哪里,赵宇差一点哭出来,他觉得自己仍喜欢柳燕,只要见到她,便不想从她身边离去,但是,她却与他想的不一样,赵宇感到内心深处有什么东西在蠕动着,他有点恨自己,如此地没出息,他认为自己很软弱,但是,但是,离开柳燕,离开柳燕,只要离开柳燕,他便会难受不已,忽然,在刺骨的寒风中,赵宇把上衣脱下来,然后是毛衣,一直脱到光着膀子,然后抱着衣服,站在街边,感受着那一种钻心的寒冷,他感到,他对比出,这种寒冷,并没有比他离开柳燕更为叫他难过。

有人回头在看他,赵宇哆嗦着重新穿好衣服,伸出手臂,准备打车回家。

240

在斯代普公司会客室里,赵宇、马欣、江洋三个人在吞云吐雾,他们是被吉米叫来的,不用说,他们都在等一件对他们个人关系重大的事情。

"你以前做过期货吗?"江洋问赵宇。

"没有,你呢?"

"我们俩以前都做过期货,最多的时候,马欣一天做三场,喝十几杯咖啡,只能睡几个小时,可怕!"

马欣接口说:"我倒宁愿做期货,股票太磨人了,一年最多只有一次行情。"

江洋说:"期货?算了吧,我可受不了被强行平仓――那是一种可怕的感觉,你挺着挺着,明知道自己马上就要赢了,可就是再也弄不到钱把空儿给补上,突然,你完蛋了,一下你就变得一无所有了――那是赌搏。"

"我也不喜欢赌搏。"赵宇说。

江洋用下巴一点马欣:"他喜欢。"

马欣笑了:"就是从没赌赢过――期货就是那么个东西,你只能次次赢――赢了几次,你就算上钩了,早晚,你还得把所有的赌本儿都输回去。"

赵宇也笑了:"你是不是上过钩儿?"

马欣点点头:"在期货市场上,每个人都得上钩儿,不是这次,就是下次――每个人在这个世界上都得上当,不是这件事儿上,就是那件事儿上――其实都一样,没什么区别。"

像是为了同意马欣的观点,江洋补充道:"他26岁就挣了一百多万――后来被强行平仓了。"

"然后呢?"赵宇问。

"然后――他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赵宇的眼光望向马欣。

马欣把目光望向窗外。

门忽然开了,吉米大步走了进来,他一进门就开始咳嗽,然后"啪"地一声把一摞文件扔在茶几上,飞快地走到窗户边,把窗户打开。

吉米用友好的大嗓门叫道:"你们每人抽一支烟,三个人加起来就等于一个人同时抽三支烟,你们就不怕得肺癌吗?"

江洋笑道:"我们怕。"

吉米坐下来:"怕还抽?"

江洋不笑了:"我们更怕在得肺癌之前被公司一脚踢出去。"

吉米翻开文件,往每个人身上扔一份,三个人纷纷接住。

吉米的脸上换成一副严肃的神情,忽然进入正题:"上一轮行情的总结报告出来了,你们三个人的赢利是二楼的前三名,我已经报上去了,公司对你们另有安排,三楼现在的工作量太大了,你们会接手一些三楼扔下来的客户,我看了一下材料,全是外商,他们很精明,刚才,我把他们分成三份,你们先看看,接还是不接?"

这时,挂在墙上的对讲机里传来吉米秘书的声音:"吉米,宋总的电话,请接听。"

吉米拿起不远处的电话:"喂,喂――我是,对,第一名是赵宇――噢,那――好吧,立刻?好吧,他在这里,我马上告诉他,好吧。"

三个不安地看到,吉米在接电话时,脸上的表情不断出现变化,他们知道,重要的时刻来到了,吉米挂下电话,转身望向赵宇,用干巴巴的声音说:"赵宇,你要去三楼了,祝贺你――别忘了我们。"

江洋惊叫道:"真的?"

吉米点点头,对赵宇说:"你马上去,宋总在等你。"

江洋一拍赵宇的肩膀:"祝贺你!"

马欣握住赵宇的手:"我也祝贺你――你要一步登天了。"

赵宇晃晃手里的资料:"那这里的事儿――"

吉米说:"我会处理的,快走吧。"

江洋一推赵宇:"以后再庆祝吧。"

赵宇放下资料,走了出去。

剩下三个人一下子陷入沉默。

马欣向吉米问道:"为什么是他?"

吉米摇摇头,叹口气:"他来了,立刻就赶上了行情,为公司挣了两百多万,然后就上了三楼,你能说他什么?也许说他运气好叫人舒服点儿。"

马欣:"这不公平,他业绩最好是因为公司给了他好客户。"

吉米站了起来,把赵宇留下的资料一分两半,一份扔给马欣,一份扔给江洋,然后,提高声调:"不公平?什么是公平?你要是不满意,可以走啊,你想清楚,是你更需要公司还是公司更需要你?瞧,这归你们了,他走了,给你们留下好客户,你们应该谢谢他――承认现实吧!"

吉米"咣"地一声摔门而去。

马欣把资料一扔,掩饰不住地内心强烈的嫉妒:"我才不稀罕这些残羹剩饭呢!"

"你怎么了?他是我们的朋友啊!"江洋吃惊地说道。

241

三楼的电梯门开了,赵宇走了出来,他与等在那里的宋哲秘书说了几句什么,宋哲秘书便在前面带他向着走廊尽头走去,赵宇在后面跟着。

赵宇脸上微微露出些笑意,他知道,在竞争中,他胜出了,但想到前面那些未卜的将来,脸上的笑意便马上被一种严肃的表情代替了。

赵宇被带到一个办公室门前,秘书开了门,赵宇走了进去,秘书在后面把门关上了。

这是一间很大的办公室,里面内有四张桌子,四个四十岁左右的工作人员,一副疯狂工作的样子,其中的一个人穿着深色衬衫的秃子在疯狂地打电话,另一个手里夹着一支烟,在计算机上写着什么,不远处,两个穿着几乎一样西装的人在激烈地讨论着什么,其中一个在使劲地用领带擦眼镜。赵宇感到,三楼果然气氛不一样,十分紧张,他发现,四个人对他进来看都不看一眼。

秘书让赵宇站在旁边等着,自己向里面一扇门走去。

赵宇听到打电话者在大声叫嚷着:"喂,喂,你快点回来,你的客户一直在等你,你马上给我回来,你知道吗,你在香港陪老婆逛大街的时候,已经为公司损失了几百万,我不能这么一直盯下去,我盯不住了!噢,噢,你马上回来,我已经在这里给你订了机票!喂,喂!这电话怎么了?电话坏了!电话坏了!修理工在哪里?修理工呢?"

那人突然把电话扔到桌子上。电话掉到地上,赵宇发现,是那人自己把电话线咬断了。

一个空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正讨论的人向里面喊:"老郑,老郑,电话!"

那个被称做老郑的人从一扇开着的门里冲出来,他一边走一边竟"喂喂喂"地叫了起来。

那个叫他的人不客气地对他大喊:"你能不能把电话拿起来再说话!"说完,回头继续自己的谈话。

赵宇正看着,秘书过来,拍拍赵宇的肩膀,赵宇跟他一直向里走去。

秘书笑了笑,对赵宇说道:"这是一个疯人院!你以后会习惯的,走吧。"

两人一起走进里面,令赵宇目瞪口呆的是,宋哲正抓住一个人的西装领带低声地发着怒,并把他按在墙上,旁边还有两个人在看着。

宋哲叫道:"别再胡说八道了!你花掉公司三千万,三千万!我告诉你,如果今天晚上十二点之前,还不能把那块地给拿下来,你就滚蛋吧!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你为什么昨天晚上不告诉我呢!滚蛋,快滚!你们也滚!"

三个人往外走,宋哲拿起桌上的一个手机扔了出去:"你的电话,大骗子!"

手机摔在地上,一路出溜出去。

秘书把门关上,赵宇感到从未有过的紧张与兴奋。

宋哲一下子坐在椅子上,拿起一支烟四处找火,秘书忙为他点上。

宋哲抽了一口烟,看着赵宇,突然问他:"你会骗我吗?"

秘书也望向赵宇。

赵宇摇摇头:"我不会。"

宋哲余怒未消地咆哮道:"你怎么知道你不会?一个人是不可能知道自己将要干什么的!谁也不知道!"

忽然,宋哲转向秘书:"你先出去一下,我有话对他说,别让他们进来。"

秘书走了出去。

宋哲更深地坐进他的椅子,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你替我把窗子打开,太闷了!"

赵宇拉开窗帘,打开窗子,然后回到原来的位置站好。

宋哲不看他,而是把转椅转了一个角度,望向窗外。

半天,宋哲都没有说一句话,赵宇看着宋哲,搓搓手:"宋总,我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我――我的意思是,我到三楼来,我看到――我――"

宋哲忽然转回身来,看着赵宇。

赵宇不说了。

"赵宇,你要在生活中养成一个好习惯,那就是没话可说,就别说话,不知道如何回答人家的话时,就保持沉默。"

赵宇低下头,但马上又抬起头来。

宋哲忽然笑了,他站起来,走近赵宇,拍拍他的肩膀:"坐,坐,坐这里,欢迎你来三楼,我研究了你的所有营业记录,这次股市一共有五轮短线可做,别人最多只赶上两轮,你做了三轮,哪儿来的消息?"

赵宇怔了一下:"我没有消息,我靠技术分析。"

宋哲笑了:"技术分析?我这儿有五六个高级分析员天天在进行技术分析,他们都得不出正确结论,根本没有技术分析这回事儿!知道你为什么成功吗?因为你有着奇怪的直觉――你在这一个月的表现证明了你的判断几乎总是正确的,你确实有着奇怪的直觉――"

宋哲来回走动着,他忽然停下来:"在二楼的时候,一定听说了不少三楼的传闻吧?"

赵宇点点头。

"他们都说些什么?"

"各种各样的说法――有人说,三楼的人都很有钱。"

"我告诉你三楼是个什么地方,三楼是个挣大钱的地方,三楼有很多业务,进出口,金融,房地产,期货,还有别的买卖,当然,三楼也很危险,如果在三楼失败了,就没处可去了。"

宋哲的话,激发了赵宇的好胜心:"我想,我不会失败的。"

宋哲看了他一眼:"你很倔强,赵宇,这很好,我很高兴你能这么说,我问你,你想干什么?"

"我不知道――我可以做股票。"

"我一直想在三楼做一个独立的股票部门,我现在手头还有一些流动资金,我会告诉你什么时候可以使用它们――但你不能拿我的钱和客户的钱冒险,你不能再搞什么技术分析了,你得有消息,我会带你去见几个人,他们都是股市里的桩家,很有经验,是我的朋友,你还要自己建立一个信息网络,专门收集有用的情报,现在最有潜力的板块是市场重组板块,你得给我列出一个单子,找出那些可能被收购的"壳"来,现在有那么多公司都在考虑借壳上市或是买壳上市,这方面我已经做了一些工作,可以给你提供一些材料,你要好好研究它们,要做的事很多,我现在没有很多时间放在投机生意上,我有别的项目,但我不想放弃这一块,你知道,比起三楼来,二楼最多只能算是小打小闹――斯代普公司如果把二楼去掉,不会有丝毫的损失。以后,你将会有上亿元的资金可供调配,你将成为我真正的合伙人,但在此之前,我要再看看你――你在三楼,我们会时常见面――经济方面,我不会让你失望的――对于你,我还想知道一些东西,告诉我,在来斯代普公司之前,你最大的问题是什么?我是说,你有时常困扰你的东西吗?有吗?"

"有。"

"什么?"

"很多。"

"比如。"

"比如――我、我总是找不到值得一干的事情。"

"现在呢?"

"现在?现在我也没有找到。"

"那就先从手头儿事情做起吧――要知道,值得一干的事情都是难事。"

"我倒觉得,值得一干的事情首先得是一种有意义的事情。"

"有意义?什么意义?"宋哲皱起眉头。

"我想,我说不清。"

"那我告诉你,没有有意义的事情!意义――意义这两个字应该从字典里删掉,人生有何意义?世界有何意义?地球存在在宇宙里有何意义?你一定是让那些书本给害了,就像我当初一样。如果你非要问我在现实中意义是个什么东西,我现在就告诉你,所有的意义都在一个字里面――钱!记住!钱!对你我来讲,除了一般等价物以外,钱是我们现在这个世界里的最后一种道德,最后一种权力,最后一种信心,是茫茫人海里的最后一个救生圈,也是最后一种意义,要我证明给你看吗?我想不用,因为这是一个公理,公理是不需证明的――你要是怀疑公理,那你就不应该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好啦――你先去你的新办公室看一下,然后在那里给我写一份书面报告,报告的内容是,你将如何利用我给你的权力,办成几件能够给我们带来利益的事。"

赵宇来到门边,宋哲叫住他,然后走到他身边。

"等一下,赵宇,到了三楼,该有个新形象,你现在拥有一套公寓房,这是你的房门钥匙――这是地址――我希望你会满意。"

宋哲抓住赵宇肩膀,用力摇了摇,接着说道:"好好干吧,赵宇,大多数人在一生中只有一段时间能够做成大事,知道那是什么时候?我告诉你,就是当他们自信世上无难事的时候――对于你,现在就是这个时候!"

赵宇笑一笑,点点头,拉开门,走了出去,宋哲的秘书在后面跟上,拍拍他肩膀,陪着他。

宋哲望着他的背影,脸上浮现出一种奇怪的表情,他把门关上了,事实上,他对赵宇的状态很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