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回 疯癫二怪

且说董子宁问小魔女是否想起马铃,小魔女怎么会想得起来?当时她见董子宁佩着一把木剑,一时出于好奇,想看看董子宁会不会武功,随手从马颈上摘下了这个马铃,向董子宁掷去。那时,她心里根本就没有董子宁这个人,直到那夜在小镇上,董子宁冒着生命危险,从峨嵋贼道净清的铁砂掌下救了自己,自己心里才装下了这个浑人……

现在董子宁一提起,小魔女想起来了,格格地笑起来:“浑人,你一直将它当宝贝藏在身边么?”

“燕燕,因为它是你用过的,我将它看得比性命还重。你说,我心里没有你吗?”

原来这浑人对自己是这般深情,小魔女不禁用柔和喜悦的眼光深情地注视着董子宁,她那少女的热情,一时再也控制不住了,一下扑上前,双手环抱住董子宁的脖子,在他面颊上吻了一下,然后害羞地滚在他的怀里,柔情万种,轻轻地问:“浑人,我刚才揪得你的耳朵痛吗?燕燕不会说话,你得原谅我。”

董子宁从她身上闻到了一股少女的馨香,又见小魔女面似春花,粉脸生红,一时心施摇动,也紧紧地抱住了小魔女,在她那嫣红的粉面上吻了一下:“燕燕,我怎么会怪你的?”

“浑人,我那滴胭脂呢?”

董子宁愕然:“胭脂!?”

“我在那间酒店里弹在你酒杯中的那滴胭脂呀,你又把它藏在哪里了?”

董子宁一笑:“我把它喝进肚里,藏在心上了。”

小魔女娇笑起来,用玉指轻轻戳了他的额头:“胡说,我看你就不老实。”她从董子宁那宽厚结实的胸脯上,闻到了一股男人特有的气味,她完全心醉了,感到自己三年来的相思,两个月来辛辛苦苦的奔波,现在全部得到了报偿……

突然间,董子宁一下凝神不动,侧耳静听。小魔女奇怪:“浑人,你又怎样了?”

“燕燕,我听出在山峰那边,似乎有人在交锋……不,显然有人受伤惨叫。”

“哎!你理它干什么?”

“燕燕,我们去看看是怎么回事,我们总不能见死不救。”

小魔女和董子宁赶到时,看见了一个难以叫人置信的场面,只见武陵派的第三弟子梁平山和瘦猴冯老五联手围攻一位蒙面汉子。突然间,瘦猴冯老五剑锋一转,一剑直刺伤了梁平山的胸膛。梁平山一手捂住伤口,瞪着眼问:“老五,你……”

董子宁一时间呆住了,他不知道冯老五这一剑是误伤还是有意杀害梁平山。只听那蒙面人哈哈大笑:“梁平山,你死在眼前,还莫名其妙,你以为老冯是你的人吗?”又听到冯老五阴恻恻的声音说:“姓梁的,谁叫你暗中查访老子的行藏,莫怪我姓冯的手下无情了。”

原来梁平山自从王平野死后,在马家庄比武中又听了碧波仙子的话,便对冯老五起了怀疑。他也像徐冰女侠一样。暗中查访冯老五的行动,却苦无证据。虽然这样,已引起冯老五极大的恐慌,他怕万一事情败露,自己便死无葬身之地了,便暗暗起了杀意,要干掉梁平山。但他一来畏惧梁平山武功比自己高;二来怕事不缜密,干掉了梁平山会更加暴露自己,因此迟迟不敢下手。这一次,肖飞雨夫妇从武夷来,会齐自已的师父钟飞云前去参加武当山的会盟。师父本来想带自已和一些师兄弟前去武当的,只留下梁平山看守门户,不料梁平山竟向师父进言,说自己不可靠,再加上师婶娘徐冰女侠将大沩山峡谷中受伏击的事一说,尽管师父仍不大相信,但也生疑了,便将自己留下来,交由梁平山看管。这样一来,冯老五更下了决心,要除掉梁平山才罢休。恰好他在前几天无意中碰上了小魔女,便暗中生计,一方面暗用飞鸽通知锦衣卫的人,一方面便向梁平山说:“三哥,不好了,碧云峰的小女妖来到这里了。”

梁平山一怔,用怀疑的目光盯着他问:“你看见她了?”

“三哥,我怎敢骗你?不信,你问问几位师弟吧。”

梁平山一问,果然是这样,不由暗想:这小女妖在这时闯来武陵干什么?

冯老五说:“三哥,我看这小女妖来这里决不是什么好事情,准是见师父不在家,想来挑了我们,这不可不防。”

梁平山双目精光一露:“她敢?”

“三哥,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们要不要去查访一下她来这里的用意?”

“唔。”

于是梁平山便带了几位师弟出来查访小魔女的下落去向。一连几天,除了那户深山人家告诉他一些情形外,便再无小魔女踪影,看来这小魔女只是路过这里,并不是来找武陵派生事寻仇的。正想回去,不料在这狮子山峰下遇上一伙自称碧云峰的蒙面人……

梁平山听冯老五这么一说,怒火填胸,顾不了自己的伤势,大喝一声:“叛贼!”一剑掷出,势若闪电,直向冯老五飞来。冯老五轻跃闪开,举剑朝梁平山头顶劈下。正在这一发千钧之际,董子宁和小魔女赶来了。只见董子宁身如飞魂,倏速出现,喝一声:“不得无礼。”声落掌出,一股掌劲,直将冯老五拍出三丈开外,撞在一块岩石上,顿时脑浆迸飞。董子宁也不去管他的死活,一伸手,便封住了梁平山胸口伤处四周的穴位。梁平山在一剑掷出后,已使尽了全力,人早已翻倒,昏迷不省人事。董子宁扶起他,一手按在他背上的灵台穴上,一股九阳真气,徐徐输入他的体内;而另一边,小魔女的一把宝剑,早已将那蒙面汉子杀得手脚错乱,只见寒光起处,人头飞落,其他几个蒙面汉子见势不妙,早已逃得无踪无影。

梁平山苏醒过来,一看,只见自己身边站着一对僵尸面孔般的男女,既惊讶又骇然。他怀疑自己已不在人世,身在阴间了。他仰望天空,一轮红日渐已西坠,满天红霞,染红了青山绿林,又似乎不是阴间的情景。再看看四周,伏击自己的那个蒙面人身首分离,不远处,却是自己三位师弟的尸首。他想起了刚才的一场凶险恶斗,一下跳了起来。这一行动,使他胸口剑伤痛彻入心,不由“哎哟”一声叫了出来,男僵尸面孔的人忙说:“你伤口刚包扎好,千万别动。”

梁平山一听,声音怪耳熟的,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位僵尸般面目的人,就是三年多来一直没音讯的董子宁。他略带惊讶地问:“阁下是谁?”

小魔女在一旁说:“他就是一枝梅。”

梁平山更惊讶:“阁下就是在黔桂边上出没无常,名震江湖的一枝梅么?”

董子宁说:“什么名震江湖,人们不过以讹传讹罢了,在下没那样的本事。”

粱平山又是一怔,暗想,武林人士传说的一枝梅,好坏不一,他怔怔地看看董子宁,又看看小魔女,迟疑地问:“刚,刚,刚才是你们救了我么?”

董子宁点点头:“我们偶然路过这里,见事危急,一时忍不住出手罢了,你伤势怎么样了?”

事情很明显,是这个名震江湖的奇人救了自己。他一下想起了叛贼冯平水,急问:“冯平水呢,跑了?”

梁平山话一出口,又感到自己冒失,人家怎知道谁是冯平水?想不到小魔女在一旁说:“你是问那一个瘦猴子吗?他已经死了。”

梁平山一怔:“他死了?”

董子宁说:“在下一时情急,出手过重,已令他即时死去,真对不起。”

梁平山听了叉是愕然,杀死一个叛贼,怎么扯得上对不起?看来人们所传说的“滥杀无辜,无恶不作,恐怕不确实了,便说:“梅大侠,千万别这样说,这个叛贼死有余辜,我只恨不能亲手宰了这个叛贼解恨。”

小魔女一听,心里说:你这个大胡子也真是,要不是我们及时赶来,你早已死在瘦猴的剑下,还解什么恨呵!谁叫你们武陵派出了这么一个坏蛋。

董子宁说:“人已死了,也就算了。梁三侠,你伤势不轻,我们护送你回武陵吧。”

梁平山又是愕然:“梅大侠,你怎么知道在下姓梁,是武陵人?”他心里疑惑,这个声音熟悉的一枝梅,自己一定在哪里接触过的。

董子宁不敢将自己的真面目显露出来,就是怕引起种种麻烦和怕梁平山追问自己,何况还有一个小魔女在身旁。因梁平山的门户偏见极深,又对碧云峰人有切齿之恨,一时间也不易解释得清楚。况且自己的真面目一旦让梁平山知道了,一定会传了出去,引起锦衣卫的注意。现在听梁平山这么一问,他本性忠厚老实,一时间不知怎样回答才好。小魔女在一旁说:“武陵剑派的风雷剑手梁三侠、在江湖上谁人不知,哪个不晓?”一句话,把董子宁从困境中解了出来。

梁平山听小魔女这么一说,心下释然。他奇异地看了看小魔女,见这面目如僵尸般的女子,声音娇脆甜美,显然年纪不大,便说:“在下没有虚名罢了,请问姑娘尊姓芳名?”

小魔女说:“我呀,也叫一枝梅。”

梁平山愕然:“姑娘也是一枝梅?”

“是呀,你觉得奇怪吗?”

梁平山一笑说:“怪不得江湖上传说一枝梅神出鬼没,一时是男,一时是女,原来两位都是梅大侠。”

董子宁不想再拖延时辰,便说:“梁三侠,我们护送你回武陵吧。”

“不敢当。”梁平山在交谈时,暗暗活动了自己的手脚,感到自己伤势并不严重。完全可以走动。他哪里知道,他伤势好得这么神速,完全是董子宁输给了他一股九阳真气,使他内力增厚,同时小魔女也给他服下了一颗韦氏女侠的九转金创还魂丹。他说:“两位大侠要是不嫌弃,请到敝处盘桓几日,以报相救之恩。”

董子宁既不愿显露自己的真相,更不愿去武陵住,便说:“真抱歉,要是梁三侠伤势不碍,在下有事他往,就此告辞。”

梁平山略感失望说:“大侠既然有事,能否告诉在下贵府何处,在下好他日登门拜访。”

“不敢,在下四海为家,无一定住所,既然三侠这般盛情,在下他日再往武陵拜访钟掌门和三侠罢。”

梁平山不知董子宁说的是实话,以为这位奇人不想人知道其起居住地,这也是武林中高手常有的现象,便不再问下去。他们掩埋了所有尸体,便分手告别。董子宁和小魔女仍不放心梁平山的伤,不动声色,暗暗尾随其后,一直在暗中护送梁平山回到武陵山才悄然离去,取路直奔武当山。

路上,董子宁除下了僵尸面具,却化装为一黄面无须的郎中,小魔女问:“你怎么不扮成那个算命先生了?”

董子宁笑了一下:“我扮那个徐半仙,只能骗你,骗不了别人。再说,我根本不会看相算命,不如扮个江湖郎中好,一路上也可为人治伤看病,作些善事。”

“那我呢?扮什么好?”

“你呀,还是扮个乡下丑妇罢,做我这江湖郎中的妻子,好不好?”

小魔女脸儿一下红了,啐了他一口:“臭美,你才想哩!”但她还是高高兴兴扮起丑妇来,一路上尽着做妻子的责任。在人们面前,她为董子宁倒水斟茶,董子宁为人看病时,她顺从地当助手,十足是位贤惠温顺的妻子。可是在没人时,她便任性撒娇作怪了。一时叫董子宁上树给她捉雀儿玩,一时叫董子宁上山崖摘花给她戴,有时说自己累了,在马背上依躺在董子宁的怀中。董子宁看看左右,为难地说:“燕燕,要是叫人看见了,不怕笑话么?”

小魔女说,“这儿哪里有人啦!你这假道学先生。”

“噢!我是怕……”

“怕什么,我不是你妻子么?”

董子宁为小魔女的娇憨弄得情不自禁,在马背上横腰将小魔女抱在自己怀中,策马而行。小魔女说:“浑人,我要睡了。你小心骑着,别让我摔下马去。”

董子宁既满意小魔女在人面前的贤惠温顺,更高兴她在没人时的娇憨可爱。他说:“燕燕,要是我们能化解了这一场武林纷争,我们就永远这样双宿双飞,行走江湖,为人治病谋生,好不好?”

“我才不愿意哩。”

董子宁一愣:“你不愿意?”

“那些病人又是脓又是血的,臭死脏死了。”

“燕燕,那你想干什么?”

“我呀,最好找个幽美的地方,我们双双安居下来,种些花呀,养些鸟呀,甚至养些小猫小鸡也好,清清静静过日子。”

董子宁附在她耳边轻轻地说:“你还给我生下两个白白胖胖的小家伙。”

“嗳!我不跟你说了,人家跟你说正经的,你老讲笑话。”

“燕燕,我这活不正经么?”

“不正经,要生,我也不生象你这样的浑人。”小魔女伏在董子宁的怀中,嗤嗤地笑起来。董子宁大乐,放马狂奔起来。小魔女嚷道。“浑人,你想死了?你想将我摔下马去么?”

“燕燕,你放心,怎么也摔不了你。”

就这样,他们穿州过府,不知不觉已踏入了荆州府的公安县境内。当经过一条大乡时,只见前面幡旗招展,哭声震天,显然是一户有钱有势的人家出殡。送葬的队伍前,是纸扎的牛头马面开道,跟着的是黑白两位无常和纸人纸马纸船一大串。这些并不奇怪,最令小魔女和董子宁奇怪的是十六人抬的棺木前面,竟五花大绑捆住了一双青年男女。那男子浑身是伤,由两个戴孝的彪形大汉押着走。小魔女问路旁一位农妇:“大婶,这是怎么回事?送葬怎么还绑了两个人的?”农妇面露惊恐之色,看看前后,低声说:“大嫂,千万别问,不然会招惹大祸的,你还是赶你的路吧。”

小魔女更好奇了:“问问也会招惹大祸么?”

农妇身后一位老者用眼光上下打量小魔女,见小魔女是位异乡的中年丑妇,又看看董子宁,是一位中年黄面的郎中,手牵了一匹枣红色的骏马,略感奇异,心想:这对异乡中年夫妇,人虽平平,他们所骑的马不平凡呵!这时,出殡的人群已走出村子了。老者说:“两位客官,最好是少管闲事,离开此地。那位五花大绑的小哥,也是异乡人,只因好管闲事,为救本村那位姑娘,结果惹了大祸,不但给曾家打得遍身是伤,还要拿他来垫曾家老爷子的棺材底,无辜地送了条命。”

董子宁和小魔女又再追问是什么原因,老者一说,才全明白了。原来这村子名曾家村,曾老爷子是村子第一大财主,良田千顷,奴婢成群,他膝下的三个儿子,取名为曾龙,曾虎,曾豹,一个个都练得一手好武功,更是横行乡里,雄视一方,附近方圆几十里,没人敢去招惹他们。这曾老爷子虽年过六十岁,仍好女色,他看中了本村一个漂亮的姑娘,要娶为小妾。可是这姑娘的父母人穷却志不穷,死也不答应。曾老爷子大怒,便带了家丁来抢。刚好这位小哥路过这里,见了大怒,仗义上前,不但将曾家家丁打得人仰马翻,还将曾老爷子揪下马来,狠狠教训了一顿。曾老爷子又怒又恨又气,由家丁扶回家里时,一口气喘不过来,腿一蹬便死了。曾家三兄弟一见大惊,问明情由,气得哇哇直叫,不但捉了这姑娘,杀了姑娘父母,更带了人马追捕这小哥。这小哥武功再好,也是好手难敌众拳,终于给曾家兄弟打得浑身是伤,绑去给他们的老子垫棺材底。

小魔女听了大怒,但不动声色,望望董子宁,说:“浑人,我们去看看好吗?”

董子宁点点头,便和小魔女出了村。在村口时说:“燕燕,我们只救人,千万不可滥杀人。”

“哎!我知道啦!但曾家兄弟我可绝不会放过他们。”

他们赶到时,突然见送葬队伍前面大乱起来。有人喝叱,有人高叫,有的怒吼起来:“快。快拦着他们,别让他们跑了。”

董子宁和小魔女一时不知前面发生了什么事,走近一看,只见两个怪矮老头,一样的螃蟹面,一样的衣服穿着,一样的山羊胡子,形状十分滑稽可笑。他们坐在一棵高树上,不但将缠扎的黑白无常两顶高高的尖帽戴在自己的头上,还将纸扎的牛头马面的头摘了下来,笑嘻嘻地捧在手上玩,一个说:“有趣!”一个说:“好玩。”他们旁若无人,任由树下人们的怒骂叫喊。董子宁和小魔女看得暗暗称奇,这两个不知从哪里跑来的怪老头,真是胆大包天,居然敢来捋曾家兄弟的虎须。曾家三兄弟早已从后面赶上来,一见这种情形,顿时大怒,曾豹喝道:“你们是哪里跑来的野种,不怕死么?”

这两个怪老头愕然地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一个说:“二哥,他说咱们是什么?是野种?咱们可不是野种呀!”

另一个说:“咱们当然不是野种。”

“那么他说谁了?”

“恐怕他说的是他自己哩。”

曾虎更是大怒,一把飞刀飞了出来,劲道凌厉,直向其中一个怪老头心胸插去。那怪老头“呵呀”一声,仰后翻倒,闪过了飞刀,双脚盘在横枝上荡千秋。曾虎又是一把飞刀激射而出。直取这怪老头背脊。这怪老头又是一下翻身而起,顺手接住了曾虎的飞刀,说道:“老三,这个野种怎么给我送把飞刀来了?你看,还顶锋利的。”

“他怎么不送给我一把?不行!”这怪老头朝曾虎说:“野种,你送我二哥一把刀,怎么不送把给我的?”

“好,老子就送你两把。”曾虎手一扬,两把飞刀朝他掷去,那怪老头从树枝上身形骤起,一手接住了一把飞刀,另一把飞刀却叫他二哥接去了。这怪老头叫起来:“二哥,快还给我,这是他送给我的,你可不能抢了去。”突然,他“咦”一声,说:“二哥,你看,那是什么?”说时,人又坐回到树枝上。这些行动只在刹时之间,那叫二哥的怪老头看了看问:“老三,你叫我看什么呀!”

“那两匹纸扎的大马呀,你没看见么?”

“看见了。”

“二哥,我们去骑骑看,不知它会不会跑。”

“它要是不会跑,怎么会来到这里。”

“二哥,什么马我都骑过,就是纸扎的马没有骑过,骑了它,准好玩得多了。”

“对,对,我们骑骑去。”

这两个怪老头话一落,人已飞身下来,他们不知用什么手法,将手中的牛头马面套在曾虎曾豹的头上,身似飞鸟,从众人头顶上踩过,一下来到了两匹纸马面前,纵身一跳,只听“哗啦”一声,两匹如真马大的纸马全给他们骑烂了。他们感到老大没趣,一眼又看见不远处有两条纸船,一个说:“二哥,这马不经骑,咱们去坐船吧。”一个说:“对,对,还是坐船的好。”他们身形奇快来到了纸船前面,曾家四名家丁想拦阻他们,转眼之间,给他们都抛了开来。他们两个跳进两艘纸船里,双手提起纸船,拔脚飞奔,这两艘纸船顿时象平地飞起似的。这两个怪老头嘻哈大笑,转眼纸船已飞到对面的山峰上去了。曾家三兄弟和一干送葬的人看了只有干瞪眼。他们知道,自己怎么追也追不上这两个疯癫的怪矮老头。没奈何,曾家兄弟只好命人将毁坏了的牛头马面、黑白无常和两匹纸马捆在一起,准备抬到坟前火化,同时挥手叫人们继续上路。

董子宁和小魔女看得既好笑又惊讶,显然这两位疯癫的怪老头身怀绝技,是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但他们的行为却象三岁小孩子般的胡闹任性,他们的行为根本谈不上救人和惩治恶人。

在人群移动时,董子宁示意小魔女准备出手救人。小魔女想了一下,摇摇头。董子宁愕然,轻轻问:“不救么?”小魔女低声道:“浑人,你急什么,你怕救不了?我只想跟他们到墓地里看看。”

“嗨!这有什么好看的。”

“嗯,我喜欢看嘛。”

原来小魔女想在墓地里将曾家三兄弟全干掉,让他们与死鬼老子同葬一个坟墓,为曾家村和这一带地方除掉祸害。董子宁不知她的用意,只好苦笑一下。到了坟地,曾龙喝声:“将两个狗男女拉上来,先推到墓坑中去。”小魔女一听,正想出手,蓦然瞧见那两个疯疯癫癫的怪老头,不知几时,已坐到墓坑中,笑嘻嘻地,一个说:“老三,你说,垫棺材底好玩不?”一个说:“当然好玩啦!”

“既然垫棺材底好玩,咱们来垫好不好,我看见那浑身是伤的小伙子不是味道,由他垫,我不大舒服。”

“对,对,叫他滚蛋吧,由咱们来垫。”

曾家兄弟更是惊讶不已。这两个老怪物,不是提了纸船到山峰上去了么?他们几时又跑到这里来了?怒喝道:“你们想干什么?”

“咱们来垫棺材底呀!你们不是要人垫棺材么?”

“你叫那个浑身是伤的小伙子滚得远远的,周身是血迹,垫棺材底太不吉利了。”

“还有那个哭哭啼啼的小姑娘也一并滚蛋,咱俩兄弟从来就怕与女娃娃打交道。”

曾龙冷笑一下:“好,你们要垫棺材底,就由你们垫个够。”

一个说:“太好了。”一个说:“这才好玩嘛。”

董子宁和小魔女都不作声,想看看这两个疯癫老头弄些什么名堂,要是曾家兄弟真的要将他们垫棺材底,自己便出手了。

一个怪老头说:“二哥,你看,垫棺材底怎么垫法?”

另一个说:“当然咱们先睡倒,再把棺材放在咱们上面啦。”

“不行,没有一张席或一块板,咱们怎么睡,就睡在地下?不怕弄脏了咱们的衣服?”

叫二哥的怪老头望了望,指指棺材说:“老三,你看,这不是木板么?”

“对,对,它就是木板,咱们将它弄下来。”一说完,身形骤起,一下跃到棺木旁。曾家兄弟又惊又恐,喝道:“你们要干什么?”话没说完,只听见“咔嚓”一声,钉得十分牢固的棺材面便给这两个疯癫怪老头揭了开来,曾家的女眷们吓得大叫,曾龙真是又惊又怒,拔刀便向怪老头直劈,恨不得一刀就将两个怪老头劈成四片。这两个怪老头身形不知怎么闪动,相反,一个抓头,一个抓脚,将曾龙高高举起,丢下了墓坑里,跟着一块棺材板盖在他上面,眼看不能活了。曾虎、曾豹一齐大叫起来:“大哥,大哥!”齐向两个怪老头出手,转眼之间,曾家两兄弟,都给怪老头抛进墓坑里,跟着一副没盖的棺材飞在他们的身上。这样一来,所有的人都吓呆了,有的女眷更晕了过去。这两个疯癫怪老头还互相呆望了一眼,一个说:“老三,不是说咱们垫棺材底么,怎么咱们都把他们弄到棺材下面了?”

“不行,将他们挖出来,咱们垫。”

董子宁暗暗点头,心知这两位武林高手是与天山怪侠、岭南怪老人同一流的人物,以这种近似荒谬的行为来行侠仗义,便走上前一揖说:“两位前辈,不用挖了,看来他们都已经死了。”

两位怪老头吓了一跳,一齐问:“什么!?他们都已经死了么?”

小魔女好笑道:“不相信?你们就挖出来看看好了。”

“不行,咱们一生最怕见死人的。”

“二哥,快走,你看看,这棺材里的死人模样好怕人,我不敢看。”

“呸!呸!真晦气,怎么棺材里躺了个死人的,老三,咱们快走。”

说时,这两个疯癫怪老头便一溜烟地跑开,转眼就不见了踪影。董子宁和小魔女在人群混乱中,将那受伤的青年和姑娘救了下来,一人扶着一个,也飞速地离开了曾家村,来到一处荒野无人的破庙里。董子宁将受伤的青年汉子放下,给他医治伤口,那位吓昏过去的姑娘也苏醒过来,盈盈向董子宁和小魔女下拜,口中说:“多谢两位义士,救了小女子和我的恩人,小女子没齿难忘,愿终身为婢为奴,报答义士救命之恩。”小魔女慌忙捺起她来,说:“小妹子,千万别这样说,我们只不过趁人们慌乱将你们带出来罢了,真正救你们的是那两位怪老头,你认识他们不?”

姑娘摇摇头:“小女子不认识那两位长者,也从来没见过他们。”

小魔女暗想,看来那两位疯疯癫癫的怪老头,是无意中救了他们。而董子宁仔细看了看那受伤的青年汉子,感到有些面熟,自己不知在哪里见过似的。猛然间,他想起来了,这不是曾经护送小剑小琴去衡山的蓝云么?他不是在岭南的老北峰么?怎么跑到荆州府来了?便问:“阁下是不是姓蓝名云?”

蓝云感到异常惊讶:“先生认识我?可我从来就没见过先生呵!”别说董子宁现在化了装,戴上了一个皮面具,就是没化装,当时蓝云只匆忙看了董子宁一眼,仅知道他是小剑、小琴的舅舅而已,而把注意力都集中在岭南双剑的凤女侠身上去了,何况还事隔了三年多,当然不可能认出董子宁来。董子宁一笑,不愿说破,只说:“在下经常在江湖上行走,曾有缘见过阁下一面,只不过没有交谈罢了。蓝大哥,我曾听凤女侠说起大哥在老北峰李首领的手下,怎么跑来了这里?”

蓝云长叹一声:“李首领早已归天了。”

“哦!?为什么?”

“李首领不愿屈服在甘氏三煞的手下,更不愿听从甘氏三煞去干那见不得人的勾当,于是整个山寨给甘氏三煞挑了,山寨上的大多数兄弟都死在甘氏三煞的掌下,只有我和一些弟兄逃了出来。我本来想去投靠岭南双剑,苦于找不到他们的住处,只好在江湖上浪荡,来到了这里……”

“蓝大哥伤好之后,打算去何处?”

“在桂北湘南,官府追捕,甘氏三煞不容,我有什么去处,只有在江湖上混一天算一天罢了。”

小魔女道:“甘氏三煞算什么东西,终有一天,我叫他们死在我的剑下。”

蓝云愕然,他知道甘氏三煞神秘异常,武功奇高,无人能敌,就是连岭南双剑,也轻易不愿去招惹他们。而眼前这位不显眼的中年丑妇竞这样藐视甘氏三煞,难道她武功比岭南双剑还高么?蓝云一时不知怎么出声才好。

小魔女又说:“你现在既然无处可去,我推荐你去全州找司毒帮百花堂崔堂主,他一定会收留你。”

“大嫂子认识崔堂主?”

“认识,认识,我与他还是老交情哩,有我的信,你完全放心。”

蓝云不知这对郎中夫妇是什么人,既然他们与司毒帮的崔堂主深交,看来也不是一般的郎中了,自己无处可去,现有了个栖身之地,怎不高兴?连忙感激地说:“多蒙大嫂关照,我伤一好,便去投奔崔堂主。”

小魔女又问那位姑娘有没有可投奔之处,谁知这姑娘竟是举目无亲,无处可投奔,说宁愿跟随小魔女。小魔女眉头皱了皱,看了下蓝云忽地有了个主意来,便将姑娘拉到一旁问:“姑娘,你看蓝大哥这人好不好?“姑娘顿时会意,面颜登时鲜红一片,低着头嗫嚅说:“小女子不知道,但蓝大哥能舍身救小女子,想必是位好人。”

小魔女大喜说:“小妹子,你要是愿意,我给你做主,嫁给蓝大哥好不好?”

姑娘半晌不出声,最后才说:“小女子性命是几位恩人所赐,由恩人作主,就只怕蓝大哥嫌弃。”

小魔女说:“小妹子,这点你放心好了!”她便去问蓝云,蓝云一听,顿时怔住了,说:“这事恐怕不大好。”

小魔女眉毛扬了扬:“有什么不好?”

蓝云说:“我出于义愤才救这姑娘,要是我娶她为妻,让江湖人士知道了,该说我蓝云心存不轨,见色起心,那我蓝云不成了卑鄙的无耻小人?”

小魔女冷笑一声:“亏你是个男子汉大丈夫,绿林豪杰,做点事便怕人议论。只要我们行得正,坐得正,上可对天,下可对地,问心无愧,旁人议论,理它做什么?何必去沽那侠士之名,钓那义土之誉?”小魔女这一席话,不但说得蓝云哑口无言,也说得董子宁心头大震,他不禁暗暗点头,小魔女这一番与众不同的见解,不由他不从心里佩服。说实话,过去自己心里何尝不喜爱小魔女,但因为怕人非议,尤其怕名门正派武林人土的非议,强压下了自己的感情,逆来顺受,结果还不是一样的遭到名门正派武林人士的轻视,废了自己的武功,逐出教门?一个人不敢说,不敢爱、不敢恨,事事仰仗别人的脸色,真不如死了还好。董子宁这时说:“蓝大哥,你先丢掉那些世俗的偏见,不去理睬旁人的非议,你心里是不是喜欢这姑娘,要是你不喜欢,我们也不勉强你。”

蓝云说:“我怎能说不喜欢的?是我武功不济,累了这姑娘,我感到有负于她。”

那姑娘说:“不!是我累了你。”

小魔女笑道:“行了,谁也不累谁,我看,你们在这里便拜堂成亲,定下名份,我这小妹子跟你去全州,一路上你俩也好互相照应。”

蓝云说:“这不草率一点吗?”

小魔女说:“我们都是江湖中的人,何必去计较那些礼仪?蓝大哥,这姑娘我是认了做小妹的,你今后可不能欺负她,不然,我可不会放过你。你知不知道我是什么人?”

“大嫂是——”

“我就是江湖上人称的小魔女!”

蓝云愕然,既而困惑。他在江湖上听人传说,小魔女是一位少女,剑法出神入化,连武功奇高的甘氏三煞也曾败于她的剑下,可不是一位中年妇人呵!

小魔女将自己的面具一揭下,蓝云顿时感到眼前一亮,只见一位光采照人,俊美异常的少女立在自己面前,一双眼睛神采飞扬,明如秋水,眉宇之间,甚至比他所见到的凤女侠还要英气逼人。假若说凤女侠是仙子,令人不敢仰视,那小魔女更是天仙了。怪不得她刚才不将甘氏三煞放在眼下。那姑娘更看得惊愕了,她怎么也想不到这大嫂竟是这样年轻和美得惊人。蓝云慌忙下拜道:“原来是白女侠,我蓝云真是有眼无珠,失敬了。”

小魔女道:“你别这样,不过你要记住,千万不能欺负我这妹子,我说话是算数的。”

“白女侠,就算有人将刀口架在我的脖子上,我也不敢去欺负她,请白女侠放心好了。”

小魔女依然将面具戴上,说:“还有,我目前的打扮,你千万不可说出去。”

“我蓝云绝不向任何人说。”

过了两三天,蓝云伤势一好,便由董子宁和小魔女主持,在破庙中和那姑娘拜堂结为夫妇,然后董子宁和小魔女送他们到长江边,搭船东下岳阳,取路往全州而去。

董子宁和小魔女眼望船只远去,相视一笑,便取路北上武当。小魔女干了这一件好事,心里非常的愉快,说:“浑人,今夜里我们别去市镇处投宿了,在马背上,你抱着我奔一夜好不好?”

“好呵!”董子宁策马向荒野奔去。

小魔女在董子宁的怀中闭目假睡,只听见耳边风声呼呼,自己仿佛如腾云驾雾一般,感到心里甜美极了!她真希望永远这样地依躺在董子宁的怀里。她想起自己撮合蓝云的婚事,嘴角含笑。也不知奔了多久,当小魔女睁开眼睛时,只见一轮明月,已升中天,问:“浑人,我们到什么地方了?”

“我也不知道呵!”

“浑人,你不累么?”

“燕燕,有你在我身边,我不知什么叫累。”

小魔女在月光下环视一下四周山景,只见青峰重重,在月色下伸展无边,老远处似乎有灯光在山坳里闪跃。看来,董子宁已纵马奔上了一座极高的山顶。再看山下,黑黝黝的一丛丛树林,便说:“浑人,我们到那灯火处人家去投宿吧。”

董子宁说:“燕燕,这么深夜前去,不麻烦人家么?”

“浑人,你真的要奔驰一夜吗?”

“燕燕,你不想奔驰了,我们就在这山下林子里露宿一夜好不好?”

“好呵!”小魔女说着,一手将董子宁的面具摘了下来。

董子宁一怔:“燕燕,你又怎么了?”

“我讨厌看你这张黄面孔,再说,这四野无人,老戴上这副脸儿干什么呵!”说时,小魔女也将自己的面具揭下来。

董子宁一看,只见小魔女的一张丽容,在月光下更是明艳无比,一双眼睛,宛如秋水,分外动人。不由说道:“燕燕,想不到你竟是这样的美。”

“瞧你说的。”小魔女微微一笑,从董子宁怀中一跃下马,理理自己的鬓发,“我以前就不美吗?”

董子宁也跟着下马,笑着说:“你以前是个拖鼻涕的小丫头。”

小魔女噗嗤一笑:“瞧你胡说的,你看见了?”

这一夜,他们在林中露宿。董子宁为了小魔女能安然入睡,暗运内劲,细听四周二十里内有没有野兽走动的响声,一直接近黎明,不但没有任何野兽闯来,连一只兔子也没从身边窜过,他才放心入睡。

第二天一早,小魔女醒来,只听见林中鸟声瞅瞅,花香扑鼻,再看董子宁,睡得正甜,心想:这个浑人,奔驰了一天和半夜,真的累了,睡得这样的香。她不忍心将董子宁惊醒,悄悄地站了起来,放目四看,才发觉这一带风景竟是这样的清雅迷人,林木青翠欲滴,林边山花盛开如铺锦,一条似碧玉般的清溪水,从山坳处转出来,绕过山坡鲜花地,又缓缓奔向远处群峰。小魔女感到惊讶,难道我们到了人间仙境么?她再往远处望去,只见山青林翠,重重叠叠,不见炊烟飘起,看来这附近一带没有人家。小魔女穿过花丛,来到清澈见底的小溪边,站在一块白色的岩石上,俯身掬水洗面漱口,感到一股清凉,沁入心肺,顿时精神大振。蓦然间,她感到身后一阵风起,以为是董子宁也来了,头也不回地笑问:“贪睡猫,你也知道起身了?”只听见一个苍劲的声音问:“二哥,她在骂谁了?”

“当然是骂你啦!”

小魔女回头一看,竟然是在曾家村见过的那两个怪老头,神态还是那么滑稽好笑。小魔女惊讶地说:“是你们!”这两个矮老头却不理睬小魔女,仍在说:“二哥,你怎知她在骂我?”

“你叫瑞豹,她说你是睡猫,这不是在骂你么?”

“不对,她是在骂你。”

“她怎么是骂我的?”

“咱们姓滩,你叫瑞虎,她说你是贪睡猫,将老虎比成猫,这不是明明在骂你么?”

“豹子也可以说成猫呀。”

“豹子身上的花纹是一点点的,可不像猫,不信,我去捉一只豹子你看看。”

“老虎的额头上有个‘王’字,像猫吗?”

“可是有人说过。老虎不发威,当是病猫,没人说豹子不发威,当是病猫呀。”

“那她是骂我了?”

“当然是骂你了!”

“不对,我跟她无仇无怨,她为什么会骂我的?”

“二哥,准是你曾经欺负过她。”

“胡说,我滩瑞虎几时欺负过一个小姑娘来?是不是你曾经欺负她了?”

“我也没有欺负过她呀!”

“老三,我们谁也别争,问问她,是骂你还是骂我。喂,小姑娘,你是骂谁呵!”

小魔女一听他们的对答,心里感到好笑,便说:“我谁也不骂。”

“老三,你听听,她没有骂我。”

“她也没有骂我呀。”

“另她在骂谁呢?”

“对了,她准是在骂咱们的大哥。”

“咱们大哥早都死了!她骂死人干什么?”

“死人就不能骂么?秦始皇死了千把年,现在还不是有人在骂他么?”

“咱们大哥也姓滩,不姓秦!”

小魔女好笑说:“好了,好了,你们别争了,我要骂的人来了。”

原来董子宁睡得迷迷糊糊地,听到一片争吵,不知出了什么事,便跑过来看看。

两个矮老头见来了董子宁,一双细小的眼睛便上下地打量着董子宁。一个问;“你姓滩吗?”一个问:“你叫睡猫吗?”

董子宁感到愕然,一揖说:“在下不姓滩,也不叫睡猫。”

“那你叫什么?”

“在下叫子宁。”

“什么,你叫死人?”

“二哥,我说对了,这小姑娘在骂死人,死人不是可以骂么?”

“你真是胡说八道,他是死人吗?他是一个活人。”

“他的名字叫死人呀!”

“叫死人就是死人了么?你叫瑞豹,难道你是一只睡着了的豹子么?我更不是一只睡着了的老虎。”

董子宁不明是什么原因,问小魔女:“燕燕,他们怎么也来了这里?”

小魔女笑着说:“浑人,你别去理他们。”

“哈哈,原来你叫浑人,不是叫死人,你为什么要骗我们?”

“二哥,我看他准是欺负了小姑娘,不然,小姑娘为什么要骂他为睡猫的?”

“对,对。喂!你为什么要欺负小姑娘?快说!”

董子宁更感到莫名其妙,反问:“在下欺负了哪一个小姑娘?”

滩瑞虎一指小魔女:“就是她,你敢不承认么?”

董子宁看看小魔女,小魔女这时已笑得后仰前合。董子宁说:“两位另误会……”

董子宁话没说完,想不到这两位矮老头身形奇快,手法怪异,一个抓头,一个抓脚,一下将董子宁高高举起。小魔女大吃一惊,忙喊道;“喂,你们想干什么?快放他下来。”

“你不是骂他是睡猫么?咱们要他睡下来看看,像不像一只猫。”

突然间,两位矮老头一下给震飞了,董子宁如一片树叶,轻轻地落下来。原来董子宁一时没防,给这两怪矮老头以奇异的手法举了起来后,暗运九阳真气,将他们震飞。小魔女关心地问:“浑人,你没事吧?”

董子宁说:“我没事,不知这两位前辈怎么样了,我们去看看。”董子宁担心将这两位老头震伤了。谁知便听到他们的说话,一个说:“有趣!”一个说:“好玩。”董子宁暗暗惊讶,自己的内劲,不但没将他们震伤,反而一点事也没有。看来,这两位老头不知是哪一处的武林高手,而且手法怪异得与人不同。

两位矮老头说完“有趣”“好玩”后,又一齐跳了起来,来到董子宁跟前说:“浑人,咱们再来玩玩。”

董子宁刚说出“不可”两个字,身体一下又给两位矮老头举了起来。尽管董子宁事前有所防备,但这两位老头手法实在太快太怪异了,叫人防不胜防。董子宁暗想,不设法点倒他们,他们不知要胡闹到何时。当他的身体刚刚被举起时,董子宁双手出指如电,一下封住了他们身上的要穴,两位老头“呀”的一声,顿时翻倒在地上不能动弹。董子宁对他们一揖说:“在下一时无礼,两位前辈请原谅,一时三刻,穴道自解,在下告辞了。”

小魔女本来对董子宁担心,现听他这么一说,又气又笑地说:“你这浑人,我看你跟这两个疯癫老头一个样,都是浑极了。他们将你当木头似的举来举去,你点倒了他们,又算什么无礼?”

两个矮老头怒道:“你以为咱们是给他点倒的么?”

小魔女笑问:“你们不是给点倒了,怎么又坐在地上不动呢?”

一个说:“我玩够了,坐下来不行么?”

一个说:“我喜欢坐在地上,你这小姑娘管得着吗?”

小魔女说:“那你们爬起来呀。”

一个说:“你以为我爬不起来?”

一个说:“好!我爬起来给你看看。”

两个接老头果然一下跳了起来。董子宁和小魔女都感到骇然。小魔女问董子宁:“浑人,你没有点他们的穴位么?”

“我是点了,看来这两位前辈武功怪异,会换经移穴之术。”

“哈哈,你这小子说中了,但你这小子内劲不错,一下叫咱们身子麻木不能动弹。”

“二哥,你说错了。”

“我怎么说错了?”

“咱们是高兴坐在地上,怎么是麻木不能动弹的?”

“对对,咱们是高兴坐在地上玩玩。”

小魔女见这两个矮老头武功怪异,出手奇快,不能不防备了,问:“你们想怎样?”

两个矮怪老头刚想回答,这时一阵银铃似的声音从山坡上传来:“滩叔叔,你们在哪里!”

两位矮老头一听,神色一变,一个说:“不好,这个小妮子追来了。”一个说:“快跑,要不,咱们就赢给她了。”说着,他们拔脚便跑,谁知没跑两步,两人又双双地翻倒在地上,像两个滚地葫芦似的。原来董子宁的内劲特别的浑厚,虽然这两个矮老头会换经移穴之功,董子宁没点中他们的要穴,但内劲之强,直透筋骨,使他们麻木得翻倒,尽管他们一时强运内力挣扎跳起来,但一跑动,筋骨仍然麻木,不听使唤,所以又双双翻倒了。

小魔女见他们狼狈成那副样子,人又滑稽,忍不住嘻嘻哈哈地笑起来,但心里也暗暗惊讶,这两位武功怪异的老人,怎么会害怕那个少女?难道这位少女,武功比他们一更怪异么?小魔女的笑声,将一位身穿粉红色衣裤的少女招了来。小魔女一看,是一位十三、四岁的小姑娘,面容出奇的清俊秀丽,一双晶莹的大眼睛,宛如清泉,想不到这深山无人之处,有这两个怪矮老头,还有这么一个出色的小姑娘,而且身形的轻盈敏捷,武林中少有,宛如一团粉红色的云朵,飘然从山坡上降落,不见响动,也没风起,说到就到。小魔女几疑她是这深山中的小精灵。她略带惊讶地瞟了小魔女和董子宁一眼,似乎想问:“你们是谁?怎么跑来了这里?”她一眼看见这两个矮老头坐在溪畔上的花丛里,笑起来:“原来你们躲在这里,叫我好找呵!滩叔叔,这下你们没话可说了吧?你们愿意捉两只小山鹰给我玩呢?还是愿意给我打十下手板心?”

“二哥,你说咱们怎么办才好?”

“去捉两只小山鹰,咱们会让她打十下手板心吗?丑也丑死了。”

“那快去捉呀!”

“好,好,咱们就去。谁叫咱们不走运,赢了莹莹姑娘。”

小姑娘笑起来:“滩叔叔,你们怎么老爱将输赢两个字颠倒过来?你们不是赢了,是输给我了。”

“不!咱们是赢给了莹莹姑娘。”

“好吧!你爱说赢就赢吧!快起来捉小山鹰呀!”

他们挣扎爬起来,没走两步,脚步一软,又双双坐在地下,莹莹小姑娘奇怪,问:“滩叔叔,你们怎么啦?是不是扭伤了?”

“对,对,咱们一下不小心,扭伤了腿。”

“老三,别胡说,咱们会扭伤腿吗?”

“那咱们说给那个小子点伤了么?”

“更不对,是咱们点伤了他……不,不,是咱们喜欢坐在地上。”

董子宁知道是自己刚才点穴的内劲伤了这两位老人的筋骨,便暗运真气,以一道柔和的劲力隔空发出,顿时解了这两老头筋骨的麻木。两位矮老头一下跳了起来:“好了!咱们没扭伤了!”“好了!咱们不喜欢再坐在地上啦!”

莹莹姑娘瞅了董子宁一眼,走到董子宁跟前,侧着脸儿问:“是你欺负了我滩叔叔,是不是?”

董子宁正想说明,滩瑞虎忙说:“不对,是咱们欺负了他。”

滩瑞豹说:“二哥,你这回又说错了,咱们滩家兄弟会欺负人家的吗?是他欺负了咱们……不,不,二哥,咱们滩家兄弟不会让人欺负的吧?”

“当然不让人欺负呀!”

董子宁说:“是呵!小妹妹,我们谁也没欺负谁。”

“那我滩叔叔怎么会坐在地上不能动的?”

“他,他们……”

小魔女在旁说:“他们不是说他们喜欢坐在地上么?”

“哼!我两位滩叔叔很爱面子,输了也说赢了,给人欺负了还说没给人欺负哩。滩叔叔是我爸爸生前的好朋友,是我爷爷邀来的远方客人,你们欺负了他们,也就是欺负了我。”

小魔女见这小姑娘脸上一派天真,可以说还带稚气,但说起话来,却是一副大人的腔调,忍不住笑起来:“你想怎样?”

“你们得向我滩叔叔赔礼道歉,叫他们三声滩叔叔。”

“我们要是不答应呢?”

“那我也点倒你们,叫你们像滩叔叔一样,坐在地上不能走动。”

“你要是点不倒我们怎么办?”

莹莹睁大了一双眼睛:“点不倒你们?你们的武功很好吗?”

小魔女微笑道:“不算很好,但也会一些。小妹妹,这样吧,你要能点倒了我,我不但答应你,还让你打十下手板心。”

“真的?你不许耍赖。”

“决不耍赖,小妹妹,你点不倒我,反而在三招之内给我点倒了你,你怎么样?”

“什么!?你要在三招之内点倒我?”

“对,三招之内点倒你,点不倒你,我也算是输了,答应你提出的条件。”

莹莹摇摇脑袋:“你不可能在三招中点倒我的,你输定了。”

“先别说输赢,你说,你给我点倒了怎么办。”

莹莹惊讶地望着小魔女,疑惑地说:“你武功难道比我爷爷还好吗?我爷爷也不可能在三招中点倒我哩。”

“你爷爷是谁?”

“我可不能告诉你。”

“好吧,你不告诉就不告诉,你说,我点倒了你怎么办?”

“好!你要是在三招中点倒了我,我让你打十下手板。”

小魔女笑起来,摇摇头:“我可不想打你的手板心。”

“那你想干什么?”

“你得叫我三声姐姐。”

董子宁一听,登时想起了碧波仙子逼自己叫三声干妈的事来。心想。碧云峰人也真怪,怎么老是想人叫自己为“干妈”和“姐姐”的。莹莹却羞起小魔女来:“不害羞,原来你想做我的亲姐姐。”

小魔女见莹莹这么天真有趣,从心里喜欢起来,更想认她为妹妹了,便笑问:“你是不是怕我在三招中点倒了你?”

“我才不怕你哩!好吧,你真的在三招中点倒了我,我就叫你三声姐姐。”

“小妹妹,你说话算不算数?”

“当然算数啦!”

“好,小妹妹,你先出手吧。”

“不行,你先出手。”这是一位矮老头的声音,小魔女奇怪地朝那边望去,只见两个滑稽好笑的老头也在那边像一斗鸡似的争吵起来,一个说:“你先出手。”一个说:“不!你先出手。”莹莹问:“滩叔叔,怎么你们吵起来呀!”

滩瑞虎怒道:“都是你,你为什么不叫她做姐姐,你叫了,就没有这回事了。”

莹莹不明地问:“这是怎么回事呵!”

“他听说要点倒你才叫姐姐,所以要我点倒了他才肯叫我做二哥,不然,我反过来要叫他为二哥了。”

滩瑞豹说:“莹姑娘,本来咱们同一个时辰出生的,不知道谁是老二老三,但妈妈说,他出生时哭声大一些,便叫他为老二,我为老三,我一直不服气,哭声大就做老二了吗?我现在要是哭起来,声音准比他大,为什么我不能做老二?”

小魔女忍俊不禁地问:“所以你听了我们的话,也要来个比武分大小是吗?”

“对,对,他点不倒我,我就再不叫他做二哥了。”

“你要点不倒我又怎么办?”

“那你也不用叫我做老三。”

“你怎知我点不倒你?”

“那你出手呀!”

“出手就出手,你以为我怕你么?”

“噢!”莹莹说,“我知道两位叔叔武功一样,谁也点不倒谁,打上三天三夜,也分不出胜负来。”

滩瑞豹说:“三天三夜分不出,三年三十年总分出来了吧?”

“两位叔叔总不能为这事而伤和气呵!”

“莹姑娘,你说怎样办?难道我这个老二就白白丢了么?早知这样,我不来你家做客人了。”

莹莹一时为难起来,小魔女微笑说:“你们听我一句话好不好?要是我点倒这位小妹妹,她叫我做姐姐,你仍然是老二,他仍然是老三。”

滩瑞豹说:“我凭什么要听你的话?你又不是这里的主人,我更不是你的客人。”

滩瑞虎说:“是你胜了,又不是我胜了,我这个老二当得光彩么?”

莹莹说:“两位叔叔,我说一个主意好不好?”

“好呀!你说出来咱们听听。”

“你们不是要去捉小山鹰给我玩吗?谁先捉到了小山鹰,谁是老二好不好?”

“行呀!谁先捉到了小山鹰,谁就是老二。”这两位矮老头一说完,拔腿就想跑。突然,一阵马嘶声从林子中传来。滩瑞虎“咦”了一声:“这是谁的马?”

“走,咱们去看看,说不定是一匹野马,我们捉了来骑,要不,送给莹姑娘也好。”一说完,两个矮老头便跑进林子里了。转眼之间,一阵马的嘶鸣挣扎声,跟着又是两位老头哈哈的大笑。他们两位,竟将小魔女那匹千里追风乌雕马高高地举上头顶,走出林子来。董子宁看得更是骇然,先别说这两位老头天生的神力,单说这匹千里追风马,其快如风,不是主人,谁也无法追上它,可是转眼之间,竟然叫这两位怪矮老头捉到了。小魔女一见,大叫:“快放下来,这是我的马。”

两位老头说:“怪不得这么容易捉到,原来是你的马。好,是你的,你拿去吧!”说时,将一匹几百斤重的乌雕马像扔小石块似的摔了过来。小魔女看了大惊,这一摔,乌雕马不完了么?要接吗?这匹马本身的重量,加上摔来时的一股劲力,不下千斤。一匹庞然大物,别说不容易接,想接也恐怕接不住,反而给马压断筋骨。可是董子宁暗运九阳真气,双掌拍出,一道奇劲,将飞过来的乌雕马往上一托,先化掉了摔来的劲力,然后身形如闪电般跃过去,在半空中托着马腹,轻轻地放下来。董子宁展现出这一手出奇的功力,不但小魔女惊讶,连两位怪矮老头和莹莹也异常的惊讶,莹莹说:“你这位哥哥,好俊的功夫呵!要不,这匹马不摔死,也会摔伤了。”

小魔女怒道:“你们这两个矮冬瓜,要是摔坏了我的马,我跟你们没完没了。”

“你不是说这匹马是你的么,咱们抛回给你,难道错了?”另一个说,“你接不住,关咱们屁事,怎么跟咱们没完没了?”

“她说咱们是矮冬瓜,冬瓜有矮有高的么?”

“不行,叫她去摘两个冬瓜回来,跟咱们比比,谁高谁矮。”

莹莹对他们笑又不是,哭又不是,跺着脚说:“两位叔叔,你们快去捉小山鹰呵!”

“对对,咱们捉小山鹰去,莹姑娘,你一定要她摘两个冬瓜,跟咱们比比。”

“对,不然,咱们也跟她没完没了。”

“你们快去吧!”莹莹真担心他们这样胡闹下去,不知要闹到什么地步。

二位老头见莹莹着急,一溜烟地便跑得无踪无影。小魔女又气又笑地说:“这真是一对浑老头。”

“什么!?你骂我滩叔叔么?”

“难道他们不浑么?摘两个冬瓜,我摘他们两个浑脑袋下来。”

莹莹大怒:“看招!”说时,身形一晃,已到小魔女跟前,伸手要拍小魔女的胸口。小魔女想不到这小姑娘说出手就出手,而且行动极快,飘来无风。小魔女心头一凛,急向后跃,暗想,不可小看这位小姑娘了,说:“小妹妹,刚才我们说的条件算不算数?”

“当然算数,三招之内,你点倒了我,我叫你三声姐姐。可是,你也不许耍赖。”

“你怕我耍赖,叫这浑人做公证人好不好?”小魔女指指董子宁。

莹莹奇异:“他也是浑人么?他武功可俊得很呐。”

小魔女笑道:“他武功虽俊,人却跟你两个叔叔差不多。”

莹莹看看董子宁,弄得董子宁尴尬异常,只好笑了笑。莹莹疑惑:“你真的是浑人吗?”

子宁说:“姑娘,你别听她的,她尽爱跟人开玩笑。”

“我说嘛,你半点也不像浑人,原来她欢喜跟人开玩笑,那她跟我比武,输了会不会不算数的?”

“小姑娘,这一点你放心,她绝不会不算数的。”

“好!我相信你。”莹莹掉头对小魔女说,“你出招吧。”

“小妹妹,你既然已出手了,还是你先出手吧,我先让你三招。”

“你那么有把握能点倒我!”

“希望这样。”

“好,我不客气啦!看招!”莹莹一招发出,小魔女纵身闪开,嘴里说:“小妹妹,这是第二招。”莹莹见自己出手两招拍不中小魔女,一个虚招发出,趁小魔女闪身时,突然轻灵敏捷地飘到小魔女身后,右掌向小魔女要穴处拍来。小魔女急闪开,一转身,伸手想扣住她左手的命脉。莹莹一缩手,左掌又突然拍到。小魔女不由一怔,这是武林中少有的上乘掌法——玲珑逍遥掌,是武林八仙中隐侠诸葛子君独步武林的武功,招式优美,却极为厉害,这小姑娘怎么会这套掌法?难道她是隐侠门下的弟子?小魔女以西门剑法的招式凌空跃起,口里说:“小妹妹,三招已过。小心,我还招了。”便以指当剑,一招发出,快如电闪,满以为这凌空出奇的一招,就将她点倒。想不到莹莹步法怪异,轻轻巧巧地避开了小魔女这凌厉快速的招式,嘴里说:“你出手一招啦!”同时双掌拍出,一掌拍向小魔女后脑的风府穴,一掌拍向小魔女面门的人中穴。这两处都是督脉上的要害穴际尤其是风府穴,是足太阳经脉、督脉和阳维经脉交会之处,叫人拍中,轻者终身残废,重者立刻丧命。小魔女见这小姑娘出手竟是这样狠辣,恼怒渐生,在闪开她这一招时说:“好狠心的小姑娘,你要拼命吗?”一招西门剑式发出,虽然是以指代剑,却剑势森森,剑气逼人。莹莹面色大变,虽然惊险地避开了,但小魔女已是出手无情,招式如影随形,不容莹莹有还招的余地。董子宁见状大惊,说:“燕燕,手下留情,千万别伤了小姑娘。”但小魔女招式已发出,眼见莹莹身上一连三处命脉要给小魔女点中,蓦然只见一团青云如箭飞来,横在小魔女和莹莹之间,以深厚内劲的柔力震开了两人。小魔女心内骇然,这人不但闪避了自己的招式,还同时将自己震飞了,定神一看,是一位身穿青袍的老人,童颜鹤发,面容慈祥,而双目如电。小魔女惊骇问:“你是何人?”莹莹却惊喜地叫起来:“爷爷,你怎么也出来了?”

老人用略带惊奇的目光扫了小魔女一眼,对莹莹说:“你怎么跟人交手的?”

“爷爷,她欺负滩叔叔呐!”

“哦?你滩叔叔呢?”

“他们去捉小山鹰了。”

老人一笑:“他们受人欺负还会去捉小山鹰的?”

“爷爷,我说真的呐!”

老人摇摇头:“你两位滩叔叔我还不了解的?只有他们先找人生事,没人会先去欺负他们的。”

“嗯!爷爷,她也欺负我呀!”

“哦!?她怎么欺负你了?”

“她要我叫她三声姐姐。”

老人笑起来:“这怎算欺负呢?人家年纪比你大,你叫人家为姐姐也应该嘛!”

“嗯!爷爷,你不明白的。”莹莹撒娇地嘟起了嘴巴。

“爷爷有什么不明白的?你跟人家比武输了,得叫人家三声姐姐;赢了,大概你要人家向滩叔叔赔礼,是不是?”

“爷爷,我这样做不对吗?”

“人家也没有错呵。”

“嗯,爷爷,那就是我不对了?”

“莹女,行侠仗义,打抱不平,这本来是我们学武人的天职。可是,你总要先弄明白是非曲直才行,更不能袒护自己亲友。不然,就是以武凌人,恃强凌弱,这是与行侠仗义、打抱不平的宗旨相背道而驰了!这样的人,不学武胜似学武。”

董子宁听了心头凛然,暗想:这位老人一定是武林中的高士了。老人说到这里,用眼角瞟了小魔女一下,见小魔女的眼神中,惊讶中带警惕,便微微一笑,又对莹莹说:“你知不知道今天与谁交手了?”

莹莹一怔:“爷爷,你认识她?”

老人摇摇头:“爷爷并不认识,但闻名颇久了。”

“哦!?爷爷,她是谁?”

小魔女也惊讶地问:“你知道我?”心里却说:“你未必知道我,准是看错人了。”

老人一笑:“姑娘,要是老夫没看走眼,姑娘便是深得一代剑雄西门子的真传,名震江湖的小魔女,云南碧云峰白魔王的千金。”

这话一出,不但令董子宁惊奇,连小魔女也惊异万分了,问:“你知道我这么清楚,你是谁?”

“老夫的贱名还是先别说为妙,西门剑法在武林中失传了二十年,老夫想从白姑娘手中讨教几招,看看西门剑是不是世人所传说的那么精湛绝伦,出神入化。而且也想看看白姑娘是不是真的得到了西门子的真传衣钵。”

董子宁大惊,慌忙上前一揖说:“晚辈与小妹路经宝山,一时冒犯了莹姑娘,请前辈恕罪。”

老人一笑:“董子宁,你又何必为白姑娘担心?”

此言一出,不异如平地一声焦雷,震得小魔女和董子宁目瞪口呆,半晌不能出声,互相不禁相视了一眼。小魔女扬了扬眉问:“你怎知道他是董子宁?”

老人哈哈大笑:“老夫怎么不知?董子宁原是武夷剑派的弃徒,曾跟从徐神仙学医半年,当年他去云南拜访白姑娘,可是在一夜之间,便神秘地失踪达三年。近半年来名震武林的奇人怪士,在湘桂黔滇一带神出鬼没,令甘氏三煞一筹莫展的一枝梅,不是他又是谁?”

董子宁和小魔女更是惊疑不已。这个老人怎么对自己了解得这么清清楚楚?他是谁?为什么这样注视自已?难道他就是武林人士所传说的——死而复生的黑蝙蝠,黑无常的师父?不然,任何武林人士不会对自已两人这么关心和注意的。他们并没有留意莹莹在旁惊喜、讶然的神态。

小魔女“当”地,将腰上软形宝剑拔出,指着老人喝问:“你到底是谁?”董子宁慌忙说:“燕燕,不得鲁莽啊!”

老人不为小魔女的声势、喝问所动,视若无事,问莹莹:“莹女,她说要几招能刺中你?”

莹莹说:“爷爷,她说三招之内便点中我,要我叫她三声姐姐。”

老人点点头:“依她的武功来看,这话也不为过。莹女,你看,她能在几招内刺中我?”

莹莹睁大了眼睛:“爷爷,她能刺中你吗?”

“莹女,话不能那么说,天外有天,人中有人,怎能说白姑娘不能刺中我呢?这样吧,要是她能在三十招,不!还是五十招吧,在五十招能刺中我,我们便服输了,你不但要尊称她三声姐姐,爷爷也恐怕要和你离开这里,到别一处去隐姓埋名了。”

莹莹吃了一惊:“爷爷,我们离开?”

“她能在五十招刺中我,爷爷还有脸面在这里居住么?”

董子宁忙问:“要是白姑娘在五十招内刺不中前辈又怎么办?前辈不会取在下两人的性命吧?”

老人一笑:“老夫与两位无忧无怨,怎会取你们的性命?”

“前辈要是胜了,要在下两人怎样?”

“那就委屈白姑娘叫老夫三声爷爷吧!”

董子宁一听,一颗心放下来,这样的条件,太公平合理了,甚至还有利于自己;而对方要离开这里牺牲太大了,便说:“前辈,晚辈有个想法,不知前辈接不接纳?”

“哦!?你说来听。”

“要是前辈万一失手,前辈也不必离开这里,只要莹姑娘叫我燕妹三声姐姐就行了,要是燕燕在五十招刺不中前辈,当然尊称前辈三声爷爷,晚辈也尊称前辈三声爷爷。”

老人微笑:“那么说,你是肯定白姑娘在五十招内能刺中我了?好吧,白姑娘,你发招吧。”

董子宁说:“燕燕,既然前辈只是比武试招,你也别用真剑了,以指代剑好了。”他担心小魔女西门剑抖展出来,会伤了这位老人。

老人摇摇头:“还是用真剑的好,不然,怎显得西门剑的精湛绝伦剑术来?既然比武,当然是点到为好,但也难免有所损伤,你不必为老夫担心。但也请白姑娘放心,五十招内,老夫绝不还手反击。”

小魔女问:“你只闪避?”

“对!老夫只是闪避,姑娘放心刺吧!”

小魔女大怒:“你敢这样小看,我?好,我要是刺不中你,我就回云南去,永不在江湖上露面。”

“白姑娘,又何必这样?”

“少废话,看招!”小魔女一招“金针渡劫”发出,只见白光一闪,宛如惊鸿骤起,剑气顿生。

老人说:“好剑法,是地地道道的西门剑势。”说时身形一晃,有如闲庭信步,潇洒自如,轻巧地闪开了这一招。

小魔女身随剑进,又一招“飞鱼穿浪”,快如电光火石,剑尖直逼近老人的面门。老人头向后仰,让剑锋从自己面门擦过,嘴里说道:“这是第二招。”小魔女剑招未老,手腕一转,剑锋直削下来,满以为这一招不削去老人的半只耳朵,也必然划去了老人肩上一层皮。可是老人反应奇快,向右轻轻一纵,便闪开了小魔女的第三招。

小魔女见三招出手,竟没半点刺伤老人,心里暗暗惊讶。她冷静下来,细细一想,老人走动的是什么步法?可不是浑人的“迎风柳步”呵!跟着剑招源源发出,刹时之间,只见白光一片,老人身前身后,全是剑尖点点,形成了一道剑网,剑势的纵横,笼罩了四周一丈以内的地方。这真是武林罕有的精湛出奇的剑法,别说是人,就是一只飞蝇,也难以从剑网中逃生出来。董子宁看得暗暗担心,害怕小魔女一时失手,要了这老人的性命,尽管这老人行为神秘,对自己讳莫如深,是敌是友,一时莫辨。但从这老人的举止言行来看,恐怕不是一个坏人。首先他对自己和燕燕就不含敌意。同时,他看到小魔女的西门剑法使出,这样举世少有的超绝神奇剑招,恐怕就是自己用“迎风柳步”,也不容易逃脱。因为小魔女的剑招,已不拘泥于一招一式,因敌而变,往往奇式怪招突出,叫人几乎无从闪避,更谈不上去回招反击了,真正达到身、剑、意合为一体的剑术。就好比一位博览群书、运笔如神,洞察人间一切事物的文豪高士,嘻笑怒骂,皆成文章。又往往运用一字之奇,而成绝妙诗句一样,令人拍案叫绝。小魔女的西门剑术,就是如此。可是董子宁看着看着,又为这位老人身段的轻灵,行动如灵猫的奇妙步法、纵跃、腾翻而骇然了。不论小魔女如何神奇的招式,都叫老人闪避过了,而且往往叫人看得眼花缭乱,不知他怎么从剑光中闪出来。这个神奇的老人,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幻影,一团青雾。试问一个影子,一团雾,有形无实,再如何出神入化的剑招又怎能刺中?

老人刚数满五十招,说:“白姑娘,满五十招了,停手吧!”衣袖一拂,一股劲,朝小魔女扑来。只见小魔女在老人的衣袖劲力中突然凌空飞起,疾如闪电迅雷。董子宁大惊:“燕燕,你怎样了?”话刚出口,小魔女剑招已出,人们还看不出她是怎样出手的,只听见“嘶”的一声,老人的一幅衣袖给削飞了,手腕也中了一剑。西门剑就是这么的神奇妙绝,对手不还招反击还好,一还招反击,往往便露出破绽,就算是武林中一等一的上乘高手,也有破绽,只是这一破绽,一闪而过,不易察觉罢了。所以给人印象,好像是全无破绽可击,无法取胜。而西门剑法就在对手还招反击露出破绽的刹时之间,奇招突击。这时对手想闪避也来不及了。幸而老人身法轻灵,真气护体,要是别的高手,一条手臂早已给小魔女削了下来。虽然这样,老人的手腕还是给小魔女刺中,衣袖也削去了一幅。老人先是一怔,继而微微一笑,说:“西门剑法果然名不虚传,白姑娘更不愧是一代剑雄西门子的高徒,剑法绝妙无比,已胜过你当年的师父,老夫佩服了。”

小魔女呆了半晌,面带愧色。她知道自己不是在五十招,而是在五十一招刺中的,要是老人不回招反击,自己恐怕还刺不中哩!这是一位武功奇高的奇人,就是岭南怪老人慕容老前辈,武功也在他之下。她收剑一拜说:“小女子不知高低,出手不慎,望前辈见谅。”她转身对董子宁说。“浑人,我们回云南罢!别在江湖上走动了。”

“白姑娘何必这样?”

“我输了,不回云南怎样?”

“白姑娘,我们不算朋友,也不是敌人吧?输赢又何必这样认真?何况白姑娘已刺中了老夫,我敢斗胆说一句,当今武林中能刺中老夫的,只有白姑娘一个人了!老夫不过想领略一下西门剑的神奇妙招,故用言语相激白姑娘,还请白姑娘原谅。”

董子宁见这位老人为小魔女刺伤,不但不怒,反而向小魔女赔礼谢罪,这真是武林中少有的奇人异士,自己明明胜了,反而不说,更不相逼,这种武德,足可以与漠北怪丐相比。再说,以他的武功,绝不会输给小魔女的,从刚才他衣袖发出的劲力看,显然只用了三成的武功,要是他用了七成的功力,就算小魔女能刺中,小魔女本身也恐怕会受伤不轻。于是便上前一揖说:“前辈尊姓,能否见赐晚辈?”

老人笑道:“看来老夫不说是不行了,老夫复姓诸葛,名子君。”

董子宁惊喜异常,脱口而问:“前辈就是人称的武林八仙中的隐侠诸葛前辈么?”

小魔女也惊讶万分地问:“你就是二十几年不见踪迹的隐侠么?”

诸葛子君点点头:“要不是白姑娘要回云南,老夫真不想说出自己的姓名哩。”

董子宁和小魔女又慌忙一拜说:“晚辈有眼无珠,冒犯前辈,请前辈恕罪。”

诸葛子君慌忙回礼说:“两位言重了!东海怪杰大赞两位是当今武林不可多得的后起之秀,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董子宁奇异:“前辈不久前见过东海白前辈了?”

“老夫要是没见过东海怪杰,又怎知两位的事?”

董子宁和小魔女一听,刚才心中的疑团顿时释然。原来他见过了东海怪杰,才对他俩的事知道得这么清楚。小魔女说:“你是诸葛前辈,用的是凌空逍遥步,怪不得我刺不中你了!”她想起了师父西门子曾经说的一句话:“我曾在七十招内无法刺中隐侠,而甘拜下风……”

诸葛子君说:“白姑娘,你如今比尊师强多了,尊师当年在七十招无法刺中我,而你,却在五十招便刺中了我。”

“前辈,别笑晚辈了,要不是前辈回招时一时大意,晚辈根本就无法刺中前辈,而且还是在五十招之外。”

董子宁一下想起诸葛子君给小魔女刺中,而小魔女的宝剑锋利非常,能断金切玉,忙问:“前辈手腕没事吧?”

诸葛子君一笑:“幸而老夫肉颇厚,白姑娘下手时又特别留情,不然,老夫右腕上的筋脉早就断了!”

莹莹这时也担心问:“爷爷,你真的没受伤?”

“没事,不信你们看看。”

莹莹和董子宁一看,只见诸葛子君手腕上现出一条红线,这是剑尖在皮肤上留下的一道浅浅剑痕,连皮也没划破,莹莹放心了。而董子宁心头一怔,不知是诸葛子君前辈体内的真气将小魔女的剑震开了,还是小魔女用力之巧,在剑尖触及手腕一刹之间,及时将剑锋一偏,只留下了这一道浅浅的剑痕,而将一幅衣袖削飞了。诸葛子君说:“莹女,这时你还不叫白姐姐和董哥哥?”

莹莹莺啼燕呢般,声带喜悦,叫了一声“白姐姐,董哥哥”。小魔女和董子宁慌忙连称不敢。莹莹又说:“白姐姐,你要是不嫌弃我,我就拜你为亲姐姐好吗?”此时的莹莹,对小魔女的剑术已十分佩服了。

小魔女大喜:“我正巴不得有你这样一个亲妹妹哩!”

莹莹忙说:“姐姐在上,请受小妹一拜。”

小魔女慌忙扶起:“妹妹,愧煞姐姐了!”她高兴地除下自己手腕上的一只玉镯,给莹莹戴上,“妹妹,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望妹妹收下。”

“多谢姐姐。”

董子宁在旁笑着说:“燕妹,你还不叫诸葛前辈为爷爷?”

诸葛子君忙说:“要是白姑娘以比武胜负而叫老夫三声爷爷,老夫却不敢当;要是白姑娘以莹莹的亲姐姐身份叫老夫为爷爷,老夫自当高兴接受。”

小魔女笑道:“我当然以莹妹亲姐姐的身份叫爷爷了!爷爷在上,请受燕燕一拜。”

“白姑娘,请快起来,何必行此大礼?”

“爷爷还是叫我为白姑娘么?”

“对!对!老夫应该叫燕燕或燕女才是。”

这时,他们身后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是呀!我也应该称燕燕或燕女才是。”

“人家又没拜咱们,咱们能叫吗?”

众人一看,是滩家两个糊涂兄弟回来了,各人手里提着半只血淋淋的山鹰。莹莹“咦”了一声,问:“滩叔叔,你们怎样啦?”

“咱们没什么呀!”

“叔叔,你们不是去给我捉小山鹰么?怎么捉了一只死的山鹰回来了?”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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