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回 小镇酒家

上回说到邢天燕准备去弄一些酒菜来,吴三听了大喜:“这更妙了!”

这一天,他们从上午的巳时一直谈到下午的申时才兴尽而散。在别人看来,他们是几个风流文人雅士,携带了仕女来这卧龙深处饮酒作乐、吟诗作赋,寄情于青山绿水之间,谁知道他们都是令武林中闻名而震惊的人物?他们的谈话,是令江湖上风云变色,令一个在武林中成名十多年的七煞剑门将在江湖上除名。

他们散去之后,首先是半神仙张铁嘴离开了隆中山,其次是吴三、邢天燕和小雪告别了这一名胜之地,最后是聂十八和娉娉双双消失在青山绿林三天之后,除了张铁嘴,聂十八、吴三一行五人,先后悄然出现在伏牛山中。几个月来,娉娉等人的行动都是日伏夜出。白天,他们都是潜藏在深山老林、荒庙破寺,或者是岩洞之中,夜里,便是他们大展拳脚的时机了。有时往往一去几百里,所以他们的行踪无人知晓。

吴三号称鬼影,邢天燕人称飞天,轻功自然是属上乘。而聂十八的轻云千里,娉娉的凌波踏浪,又在他们之上。就是小雪,轻功也不错,在邢天燕和吴三的携带之下,也奇快如飞。他们的轻功这般俊,又是昼伏夜出,别说是夜里,就是在白天,别人也跟踪不了,因而弄得熊梦飞、三掌断魂这两个魔头们的人物晕头转向,四处乱扑腾,却连他们的影子也扑不到。别说能抓到他们了。只有在桐柏山的那夜,娉娉戏弄这两个魔头,才让三掌断魂见到蒙面女侠的背影,而真面目,就难以见到了。

其实聂十八和娉娉等人,在半途上伏击这两个魔头,那是轻而易举的事。但娉娉、邢天燕她们,是志在扫除七煞门和天魔教在各处的党羽。一来是迷惑他们,二来是不想过早与他们交锋,以暴露出自己的真正实力。使两魔头造成错觉,似乎蒙面女侠自感武功不济,不敢与他们正面交手,避开了他们,三来这两个魔头武功的确不错,一旦联手,怕娉娉一个人招架不了,若交起手来,两个魔间放出信号,各处党羽纷纷涌来,就会使自己处在不利的位置上了。因为这三种原因,娉娉她们才不行惊动这两个老魔,跟他们来个捉迷藏的游戏。

娉娉和邢天燕以蒙面女侠的面目,在江湖上到处闹腾,可以说不但大大压下了七煞剑门和天魔教的气焰,更令他们元气大伤,令两派的人死的死、伤的伤,走的走,最后弄得他们不得不撤回到他们的老巢。

现在是端掉七煞剑门的时机了。娉娉她们不声不响地出现在伏牛山中,七煞剑门一来已将各地的堂口撤回了熊耳山庄;二来他们留下来的耳目,难以发觉娉娉等人在夜里的行踪,所以娉娉他们一到伏牛山,不为江湖上人注意,也不为七煞剑门人发觉。

伏牛山与熊耳山已相距不远了。这一带都是豫西山区的大山大岭,成扇形在豫西散开,真是山重水复,山势险峻、雄伟。秦岭余脉最东的一处孤峰又突兀拔地而起,这就是闻名遐尔的中岳嵩山,它更是武林北斗少林寺的所在地。

豫西山区也是陕西、山西、湖广、河南四省犬牙交错的山区,纵横千里,一向是强人出没的地方。自从七煞剑门崛起,荡平豫西各处的强人草寇山贼,从而雄霸豫西,虎视武林,令中原武林一向享有盛名的几大名门正派,也不敢小觑。

七煞剑门初崛起时,也以侠义侠义人士自居,与少林、武当、华山派相处得不错。自从蓝美人出现之后,七煞剑门便露出了称霸武林、雄视江湖的狰狞面目,以致令具有侠义心肠的飞剑元浪和元珍离它而去,一些投靠七煞剑门的人,也心灰意冷,不想再为七煞剑门卖命了。一个蓝美人,三年多来已令七煞剑门的人死伤过半,就是熊梦飞的七大亲传弟子,已死两个,其他的先后都受了伤,断臂的断臂,腿残的腿残。二十四剑手、三十六名武士,更是黄瓜打狗,损失了一大半。尽管熊梦飞陆续补充了几二十四剑手、三十六武士的名额,但势力已大不如前。势力减弱,内部人心不稳,这便是娉娉她们端掉七煞剑门的一个大好时机。

自从七煞剑门在江湖上扬言已抓到了飞天妖狐邢天燕之后,武林中掀起了一阵不小的风波,令各地群雄惊疑、讶然,也令侠义人士担心和不安:万一这个妖狐经受不了七煞剑门人的百般折磨,说出了蓝美人的下落,让熊梦飞得到了,那将是武林的一次大灾难。

但一些人却感到困惑,既然熊梦飞抓到了飞天妖狐,应该是秘而不宣才是。就是有流传,他也应该矢口否认,怎么反而公然在江湖上扬言了?其中莫非有诈?最为叫人不解的是:最近几个月来,出现了一个武功极高而又行踪莫测的蒙面女侠,四处在追踪妖狐的下落,几乎将江湖闹得天翻地覆。七煞剑门人这样扬言,不啻是公然招惹她来侵犯。莫非熊梦飞想除掉这位神秘的蒙面女侠,在江湖上减少自己一个可怕的劲敌,今后一心一意的苦练蓝美人身上所藏的武功绝学,再找蒙面女侠报仇不更好?这更不是熊梦飞以往的作风了。

除非只有这么一个解释,那就是熊梦飞目前的武功,可以击败蒙面女侠,或者与天魔神剑有某种默契,一个在明,一个在暗,共同除了这个惊震江湖的蒙面女侠,重振两派以往的雄风,同时也给重出江湖的黑豹一个示威。的确,先一个是黑豹,后一个是蒙面女侠,大大扫了七煞剑门和天魔教人的颜面,几乎令他们在江湖上抬不起头来。这一口气,熊梦飞和天魔神剑是怎么也咽不下去。

所以无论白道上的侠义人物也好,黑道上的英雄豪杰也好,都按兵不动,等着看热闹,看蒙面女侠怎么闯熊耳山庄,与熊梦飞开展一场龙虎斗。最好他们是两败俱伤,那便是武林之幸。在侠义人士的心目中看来,蒙面女侠是为蓝美人而来,却比熊梦飞和天魔神剑好得多,以后就拭目以待了。谁也不敢担保,蒙面女侠以后会不会变成一个比天魔神剑更为可怕的女魔头。

七煞剑门自从在江湖上扬言之后,将外面的人马全部集中到了熊耳山庄。不但在庄内戒备森严,就是庄外四周五里之内的地方,也满布明岗暗哨,在树林深处,放下了不少陷阱、机关,等候蒙面女侠的到来。

熊耳山庄坐落在熊耳山重山峻岭深处的一座树林之中。山庄内有一个了望台,设在树林一处高坡的乱石里,可俯视四周的山道和一切景物,山庄北面紧贴着一道光滑的悬崖,东西南三面有一条深而清澈的溪水环绕而流过,形成了山庄的一道护城河。沿溪而建立的围墙,全部用石块砌成,真是墙高石厚,坚固异常。正南面是一座雄伟的山门,一架吊桥,飞架在溪水上。这座吊桥是唯一出入山庄的道路,其他地方无路可通。说它是山庄,其实是一座可攻可守的城堡。

山庄内的亭台楼阁和来往之间的大街小巷幽径,按九宫十八卦而建,外人闯了进来,仿佛闯进了一处迷宫似的,怎么也闯不出来。而且在它下面,还有一座地下迷宫,就是整个山庄夷为平地,凭着地下四通八达的通道,也可以与敌人周旋。

熊梦飞武功又高,又有这么一座坚固的城堡,足令他可以不买任何人的帐。要不是天魔神剑调动成千的黑道上人马团团围困熊耳山庄,既断粮,又在水愿处投毒,才逼得熊梦飞签了城下之盟。

熊梦飞经过了这次教训,立即在庄内储存了三年以上的粮草,暗护水源,一旦再与武林人士为敌,便可旷日持久坚持不下,同时他还挖掘了一条直通庄外的地道,夜里可以从这条地道出击。万不得已时,也可以由这条地道逃生。因此,他才敢公然向蒙面女侠挑战,也准备了黑豹的出现。

七煞剑门是等级非常分明的门派,像一个金字形,站在最顶峰的是熊梦飞,没人能与他平起平坐。第二层是他的七大锦衣弟子和四大护法长老。长老只是客卿地位,而锦衣弟子却属七煞剑门领导层人物。第三层是二十四位青衣剑手,也可以到外面担当堂主之职。第四层是三十六名黑衣武士其他来投靠的壮士好汉了,他们有的成为七大弟子的贴身护卫,有的成为山庄内管事的人物,或者带着弟兄巡逻放哨,负责一处的警卫工作。第六层是七煞剑门的兵丁喽罗,他们都是各地无业青壮年和流氓无赖,有一定的蛮力,会一些刀剑功夫。最下一层是小厮、奴才了,必要时也可上阵交锋。整个熊耳山庄,不下四百多人。

四大护法长老,目前只剩下卜再生和姬艳娘。七大弟子,也已去其二,剩下的五个也全部负伤,断臂的断臂,缺腿的缺腿。只有丘运长和最近在信阳受伤的闵子祥,虽然受伤,却没残废。

本来天魔神剑想打发纵横剑客韩无情和奔雷快手姜铁掌,到七煞剑门任护法长老。熊梦飞心存戒意,婉言拒绝了。倒是用重金聘请了雪山双魔这两名武林中的一流上乘高手为本门派的护法长老。又提升元凤、元畸为自己的弟子之一,以补充死去了的夏侯超和周若水。最近从桐柏山回来,又将一向紧跟商天赐的剑手元岗,升为自己的第十弟子。元岗练的也是追魂剑法,又是一向在商天赐的精心指点下,论剑法,也可跻身于七大弟子的行列中了。

至于二十四剑手和三十六武士,熊梦飞也添增了一批生力军,以填补空缺的名额。新添的人中,有的不如以往的剑手、武士,有的却比以往的剑手、武士更好。所以现在别说蒙面女侠来犯,就是少林、武当、华山、丐帮等高手来犯,熊梦飞也不在乎,何况还有三掌断魂和他带来的纵横剑客等高手前来相助。

熊梦飞和三掌断魂自从在江湖上扬言捉到了妖狐之后,就认为蒙面女侠必然会来要人。她这么将江湖扰乱得一塌糊涂,杀伤了不少的人,就是要追踪这个妖狐,听到了这个消息,哪有不来的?不来,那不是自损以往的威名?这两个魔头,一个急于想在江湖上重树自己的威望,一个更想在击败黑豹之后,挽回自己的颜面,不管蒙面女侠来与不来,他们也算达到了自己初步的愿望,当然,能杀掉蒙面女侠就更好。

可是半个月过去了,蒙面女侠却没有一点动静,也不见蒙面女侠的出现。这两个魔头不禁困惑起来,莫非这个蒙面女侠真的怕了自己而不敢来?还是她已找到了飞天妖狐暗暗耻笑自己在江湖上撒下这个弥天大谎?

这时已是十月,中原一带已天高云淡,北雁南飞,满山的枫叶红遍,秋风已带寒意,阵阵袭人。

在卢氏县境内,熊耳山下一处小镇上,一间酒家坐满了人不少的武林人,有的是黑道上的英雄人物,也有的是白道上的侠义人士。他们都是来看热闹的,看蒙面女侠怎么大闹熊耳山庄,因而双方相安无事,各有各在高谈阔论,议论的内容,都离不开蒙面女侠这个神秘的人物,当然,其中更有七煞剑门不露身分的耳目。酒家的老板,就是一个不露真相的七煞剑门的剑手元坪。

近几天来,酒家可以说是生意兴隆,日日满座。这一天,酒家突然来了一位头戴露髻遮阳斗拦、帽沿垂着黑纱布的青衣女子。由于这一道黑纱遮面,人们无法看清楚这女子的面目。但她的出现,足令酒家内外所有的人惊讶了,热闹非凡、高谈阔论的喧哗场面顿时静了下来,一双双目光几乎全盯在这青衣女子身上。因为蒙面女侠的缘故,群雄们几乎对过往的单身女子从不放过。这个小镇,正是到熊耳山庄的必经之道,而酒家又正好设在道路弯一棵大树之下。

武林中闻名的女侠不多,几乎屈指可数,而且大多是为江湖上人知晓。如武当派的白霜女道姑和余赛凤女侠,丐帮的祝家姐妹,九龙门的毒蝴蝶,神农架的石寨主,七煞剑门的宫琼花和姬艳娘,以及天飞妖狐邢天燕等等,武林人士都见过她们的真面目。而且她们绝不会单身出现,总有跟随和同伙。只有最近惊震江湖的蒙面女侠,才一个人独来独往,而且大家都没有见过她的真面目。

这位戴着遮面斗笠的单身青衣女子的出现,怎不叫人惊讶和思疑?她会不会是江湖上所传闻的蒙面女侠?真的一个人来独闯熊耳山庄了?除了蒙面女侠有在夜里行动,极少在大白天出现的,江湖上可以说,没有任何人在白天见过蒙面女侠,也没有见过这样打扮的单身女子,腰间还悬着一把宝剑。她绝不会是一般的女子,肯定是武林中人。她真的是蒙面女侠?酒店中的人立即议论纷纷了。

店小二早已弯腰哈背地迎了上去。遮面青衣女子四下望望,轻问:“有空的桌子吗?”

这间酒家,里里外外,总共十张桌面,每张桌子都坐有人,有的三人,有的五个,最多的坐上八个只有中间一张桌子,却坐着兄妹两人。他们是山西中条山柴家堡柴氏兄妹,兄名叫柴振英,妹叫柴红英,是恒山派的俗家弟子,江湖上人称柴家双侠,也称中条山双英,在晋南一带,算是一流高手。他们兄妹两人也是来看热闹的。

当初柴红英出现时,人们也在打量着,其中有人暗问同伴,这位女子不会是蒙面女侠吧?同伴哑然失笑:“她要是蒙面女侠,我就是神秘的黑豹了。他们是柴家双侠,你别拿着井绳当蛇。”

现在柴红英起身招呼说:“女侠要是不嫌弃,请过来和我们坐。”

遮面青衣女子说:“多谢!”便缓缓走过来,在柴红英起一侧坐下,面对柴振英。

遮面青衣女子的声音非常悦耳动听,而且语气很温柔。人们又在思疑了,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年轻女子,有可能是令江湖风云变色的蒙面女侠吗?不可能。既然不是,那么她是谁?敢独自一个在江湖上行走?还跑来这熊耳山下,不要命了?人们更是在暗暗打量和等待着,看看她将遮面斗笠除下来是什么样儿的女子。

可是遮面青衣女子坐下来时并没有将斗笠除下,保持着她的神秘感,令这些人十分失望。

店小二给她摆好筷子、茶杯,恭敬地斟了茶问:“女侠是饮酒还是用饭?”

遮面女子说道:“我不饮酒,给我来一碗阳春面好了。”

店小二以特有的嗓门向掌柜高喊:“来一碗阳春面。”

店小二走后,柴红英问:“女侠是谁?仙乡何处?”

遮面女子说道:“我没住处,也无名无姓,但七煞剑的熊老头儿却称我是什么蒙面妖女,我可不是什么妖女呵!”

“蒙面妖女”这四个字刚一出口,柴家双侠惊愕了,其他的人也一个个瞪大了眼睛,半晌说不话来。连酒家的店小二、掌柜也怔住了。她就是最近在江湖上神出鬼没的蒙面女侠?可是她说话毫无半点英雄气概,简直是一个初出道的雏儿。

柴红英怔了半晌,问:“你就是人传的蒙面女侠?”

“是呀!你看我不像么?”

柴家双侠还没有说话,黑道上一个粗鲁的黑大汉,在大堂一角的桌上一声冷笑:“老子看你这个小妞儿半点也不像。”

一时间众人全惊震了,暗暗为这黑大汉担起心来。要是这遮面的青衣女子真的是蒙面女侠,这黑大汉还有命么?有江湖经验的老江湖知道,凡是在江湖上出现的单身女子,必有一套过人的本领,要不就是使毒的行家,这种人最惹不得,一惹就招祸。不然,她一个人就不敢独知在江湖上行走了。就是这青衣女子不是蒙面女侠,但她一个人闯来这里,而且敢大胆冒认自己是蒙面女侠,单是这份胆量,就不是一般的女子。在这一带,谁不畏惧r熊梦飞?敢在众人面前称熊梦飞为老头儿?那简直是在拿自己的性命来开玩笑。

众人正在暗暗为这粗鲁的黑大汉提心,不知青衣女子在刹那间怎么向黑大汉出手。因为这黑大汉带侮辱的称她为小妞儿,就是一般会武功的女子也受不了,何况是惊震武林的蒙面女侠?

出人意外的是这位青衣女子听了毫不动怒,反而纹风不动,说道:“你说我不像就不像呗!我也没要你这黑炭头相信啊!”

众人又愕然相视起来,这青衣女到底是个什么人物?她是一个刚出道不知厉害的天真姑娘?还是一个神经不正常的疯女子?只有这两种人,才敢闯来这里,才不知天高地厚说自己是蒙面女侠,这么一来,又令一些好事的黑道人物生事。有人带戏弄的地问:“蒙面女侠,你来这里干什么?”

“找熊老头儿啊!不然,我来这里干嘛?”

又有人故作惊愕地问:“你敢一个人去找熊掌门?”

“干吗不敢,他不会是三头六臂的老魔怪吧?我看也不过是一个脑袋两只手的糟老头而已。”

“你找他干吗?”又有人带戏谑的问了。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么?我来找他要人呀,你不会糊涂得又问我要什么人吧?”

那人笑道:“在下正想知道女侠向熊梦飞要的什么人?”

“你真的不知道?我当然找他要的是飞天妖狐了,不然什么人值得我跑来这里了?”

“女侠,他要是不给呢?”

“那我只好要他的脑袋了!”

“女侠,你真够胆量。”

“是呀!我要是不够胆量,就不会跑来熊耳山啦!”

这时,在场的人们已不将这个遮面的青衣女子当成是什么蒙面女侠了,倒是将她当成了打趣开玩笑的对象。就是不露身份的七煞剑门人也疑惑起来:这个青衣女子到底是什么人,不会真的是这个疯女子吧?在他们的心目中,蒙面女侠哪是这副模样的?这像一个叱咤风云的女侠么?简直是开玩笑。他们听信阳逃脱大难的弟兄们说,蒙面女侠简直是夜间的幽魂,剑术之高达到令人不可思议的化境。闵六爷、凤堂主、姬长老和元岭联手而上,不到半炷香的时间,全部败在她的剑下,伤的伤、逃的逃。而眼前这位青衣女子,神态和说话的口吻,和一个毛丫头差不多,会是蒙面女侠?她要不是,又怎么敢这么胡言乱语,口出狂言要熊梦飞的脑袋?她说话的狂妄,可以说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疯女子。但说话却有纹有路,又不像是一个疯女子。这是七煞剑门人的困惑和惊疑之处。

与青衣女子同桌的柴家双侠也困惑起来了,他们不像其他人对她进行戏弄,反而暗暗为青衣女子担心了,便好心地劝说:“女侠,你快离开这里吧,这里不是你呆的地方。”

青衣女子含笑说:“看来你们也不相信我是蒙面女侠!”

这时又有人戏谑地问:“女侠,你能不能将帽子除下来,让我们看看你女侠的风采?”

青衣女子说:“我没有什么风采好看的。”

“女侠,这么不肯赏面么?”

“我劝你们还是别看的好。”

“为什么?”

“我担心这里会出人命。”

众人一听,又一时惊怔住了。那个黑大汉也站了起来:“小妞儿,你想吓我们么?”

“我没有吓你们呵,我是说真的。”

黑大汉走了过来:“老子偏不信,一定要看看你这小妞儿是什么样儿。”

这黑大汉站起来似座黑铁塔般的,走起路来。连地也震动了。又生得一把浓厚的大胡子,显得神态十分的威武凶恶。这个黑大汉是陕北黑道上的一位绿林英雄,一口刀、一匹马,在黄土高原上独来独往,打劫财主庄院,拦截富商大贾车队,人称陕北道上的一朵黑云,是劫富济贫的一条好汉,劫财而不乱伤人命。

柴家双侠慌忙说道:“黑英雄,你别乱来。”

一朵黑云说:“放心,老子不会伤了她,只想看看她有多大的本事,敢去摘熊梦飞的脑袋。”说着,便想伸出葵扇般的大手,去掀青衣女子遮面的斗笠。

可是他蓦然见一道寒光从青衣女子的身边乍起,如电光倏闪,跟着众人惊呼声连起,原来寒光闪过之后,一朵黑云一脸的大胡子纷纷给削了下来,一根也没剩下。一朵黑云顿时感到面腮下巴一阵冰凉,惊怔住了。

青衣女子出剑的手法好快,剑更快,人们看不见她是怎么出剑的,只见剑光一闪后,一朵黑云的大胡子全掉了下来,青衣女子仍坐在凳子上没动。她仍温柔地问:“黑炭头,我没有吓站你吧?你看,我能不能将熊老头儿的脑袋揪了下来?”

有人赞了一句:“好俊的剑法!”

这的确是武林中的好剑法,比刮面师父手中的刀刮得更干净,一朵黑云睁大了眼睛问:“你敢剃去了老子的一大把胡子?”

“柴家兄妹不是劝你别乱动吗?你乱伸手,我没削去你这颗脑袋和这只黑手,已算是好的了。其实你年纪不大,何必留下这么大把胡子?剃去了不更好?”

一朵黑云怒道:“你这般偷袭算什么英雄?有本事我们到外面走一趟,你真刀真枪胜了我,老子才服了你。”

“这又何必?”

“你怕了老子?”

“我还没有吃过面呀!”

“好!老子先到外面树下等你,你用完面出来,可别走了。”

“我们非交锋不可吗?”

“不交锋可以,你给我将你这一头青丝削下来。”

“那我不成了尼姑么?”

“那我们得交手。”

“好吧!你到外面去等我好了。”

一朵黑云“哼”了一声,转了出去,他感到自己的一大把胡子,给人削了太没面子了,不挽回面子怎么行?但他从心里也感到这青衣女子的剑法的确是又快又好。但她总不能快过自己手中的这一刀吧?他现在仍不相信这位青衣女子,就是震惊江湖的蒙面女侠。因为青衣女子的风度,神态,与令江湖风云变色的蒙面女子太不相称了!他心目中的蒙面女侠,应该是威风凛然,令人不敢仰视,傲视天下一等一的人物,如有像眼前这么说话轻声低声的亲切语气?行动更没有这么的斯文,全没一点侠士的气概和风度,认为这简直给“侠士”丢丑。像华山派高手冷书生西门璐,那才是侠士的作风,蒙面女侠应该比冷书生更为冷傲才是。

青衣女子用完一碗阳春面转了出来,这时酒家里的人全部都涌了出来,观看这一场交锋。自从青衣女子亮出了那一招好剑法之后,几乎所有的人.都对青衣女子刮目相看了,再也不敢在她面前说出半点不礼貌的言语,同时心存敬意,就算这青衣女子不是蒙面女侠,但她那一手快剑,也是可以在江湖上纵横了。

当然,一朵黑云不单是陕北黑道上的一朵黑云,也是西北武林中的一把少有的快刀,与华山派第一高手冷书生西门璐难分高低。要是这青衣女子真的是蒙面女侠,一朵黑云自然不是其对手。连天魔教的一流高手小神剑,也败在蒙面女侠的剑下,还几乎丢了命。在信阳,蒙面女侠更是一人独战七煞剑门的闵六爷,凤堂主和姬长老,这些都不是江湖上的等闲之辈。一朵黑云又怎是蒙面女侠的对手?要是黑衣女子不是蒙面女侠,一个快刀,一个快剑,那就不知鹿死谁手了。

酒店里除了七煞剑门的人,其他、白两道上的人物,都不希望这次交锋成来生死之战,只分胜负算了。真的出现了生死的刹那间,他们会出手制止的。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愿望,不如留下有用的身子暗助蒙面女侠,以扑灭七煞剑门,何必又互相争雄斗狠?因为七煞剑门已压得他们敢怒不敢言,达到了忍气吞声的地步。柴家双侠一直忍气退让,避开七煞剑门,不与它争雄。而七煞剑门也顾忌他们是恒山派的弟子,恒山派是中原九大门派的一个大派,高手不少,也一时没去动柴家堡。陕北的一朵黑云,是个独来独往的人,随处而居,没有一定的居所,同时鞭长莫及,也一时容忍了他的存在,没将他收服过来。至于其他附近黑、白两道上的英雄豪杰,也因这样和那样的原因,七煞剑门都暂时没有动他们。表面上是各不相犯,井水不犯河水,七煞剑门只等时机一到,先与天魔教联手,令丐帮在武林中除名之后,到时不管武当也好?华山派也好,恒山派也好,一个个将令其臣服。黑道上的人,那是更不在话下了。熊梦飞给他们的只有两种选择:一是归顺,在帐下听令;二是魂归地府,再没第三种选择。

他们也知道自己的处境,到时只有拼着一死,或者远走高飞。不料江湖上黑豹重新出现,他们才转危为安,不久又出了一个神秘女侠,弄得七煞剑和天魔教的人焦头烂额,处处损兵折将,缩了回去。他们莫不欢欣鼓舞。只要黑豹和蒙面女侠在江湖一天,他们就能安然无事,七煞剑门就不敢来相犯。

自从七煞剑门扬言已活捉了飞天妖狐,又令他们大吃一惊,要是让熊梦飞得到蓝美人,那江湖上还有人能幸存么?他们莫不期望蒙面女侠来大闹熊耳山,也知道蒙面女侠必然会来,忍不住跑来观望了。表面上他们是中立,不卷入这一事件中去,其实他们莫不期望蒙面女侠早日到来,捣毁了熊耳山庄。因而都带着在暗中相助蒙面女侠的心理。

他们盼了几天,却盼来了这么一个青衣女子.还有神无气自称为蒙面女侠,又怎不叫他们惊疑、困惑?于是便出现酒家中相试、相探、戏弄等各种不同的复杂情影。

一朵黑云见青衣女子左顾右盼姗姗走出来,立刻站起来:“你吃饱了?”

“我吃饱了。”

“你要不要休息一会再交手?”一朵黑云出现了少有的客气。

“不用啦!黑炭头,你出刀吧!”

柴家双侠走出来说:“两位交手过招,最好是点到为止,千万别相残了!”

一朵黑云说:“你们兄妹少来罗嗦,老子自有主张,不会杀了她,只想削去她的长发。”

青衣女子说:“我也一样,只想再给他削一次发,让他变成一个赤光头。”

柴振英说:“两位既然这样,我就放心了。两位请。”

青衣女子说:“黑炭头,你出刀呀!”

“好,老子就先出刀,你小心了,别说老子事前没有给你打招呼。”

“请!”

一朵黑云再也不客气,一连几招快刀抖出,力劲呼呼生风,如猛虎出林,山岗震动,空谷回音,刀光刺人般耀目。一时间令人心惊胆战。这可以说是江湖上少见的一把快刀。一朵黑云已抖出了他平生的刀法了。

青衣女子却又像只轻灵的飞蝶一样,上下腾飞,左闪右移,身态轻灵,又似一团轻烟,在纵横交错的刀光中时散时聚,时隐时现。观看的人们都十分惊愕,这青衣女子是个人吗?她是一团青云组成的人影,要不,她怎能从一朵黑云快如电闪的刀光中闪了出来?连衣服、飘带也丝毫没受到一点损害,而且她还没有出剑反击哩!

后来青衣女子一跃而飞,纵上大树上的一枝横桠上去了。一朵黑云一刀砍空,不见了青衣女子的踪影,不禁傻了眼,暗想:难道老子这一刀用力过猛了,将这青衣女子劈得粉碎了?还是她被劈进地下去了?

一朵黑云正愕然间,青衣女子在树梢上说:“你别发呆了,我在这儿。”

一朵黑云抬头一看,站在树梢上不是青衣女子又是谁?他又呆呆的问:“你怎么跑到树上去了?”

青衣女子笑问:“你这般的劈不累吗?”

“老子不知道什么是累,你下来!”

“你这么胡乱的蛮劈,能劈中我吗?”

“那你别跑到树上去。”

这个陕北的黑大汉,虽然号称一朵黑云,却不善于轻功,不能高来高去。但他骑马的骑术却是一流的,能飞骑走千里,马蹄扬起的尘土直冲半天.形成了一片乌云,所以有陕北一朵黑云之称,每每人们见到天边一片乌云冲天而起,便知道一朵黑云到了。他胯下的一匹马,胜过武林高手的轻功,因此他根本不有去练轻功,也练不了,他身形似座塔,太重了。

他虽然不会轻功,但施展起刀法来,却纵跳自如,宛如一只灵活的猛虎,可惜就是怎么也纵不高。

青衣女子又笑了笑说:“你这样乱劈太累了.要是我不让你休息一下,就出剑剃了你的头发,你会不服气。”

“老子不累。你下来,看你能不能削去老子的头发。”

“好呀!这是你说的,可别怨我。”

青衣女子似片残叶般飘落下来,真是落地无声,纤尘不扬。人群中有人不禁又赞起好来:“好俊的轻功,怪不得来无踪、去无影,能在江湖上神出鬼没。”

这时绝大多数人心里已相信这青衣女子,就是近日来将七煞剑门闹得人仰马翻的神秘蒙面女侠了。她刚才在刀光中的出没和现在的轻功,已不容人怀疑了。这位青衣女子,的确就是以蒙面女侠出现的娉娉。她在这里的出现,就是要先给七煞剑门弄虚作假警告,说明自己已经来了,同时也可稳住熊梦飞,说明飞天妖狐自己没寻找到,特来找他要人。

娉娉飘下时对一朵黑云说:“你小心你这一头黑发啦!别叫我削了下来。”

“你能削得了么?”

“小心,我出剑了,可别说我偷袭你呀!”

“老子等着你。”

娉娉再不答话,轻出一剑,平平刺出,一朵黑云愣了愣:“你这是什么剑法?全无劲道,连风也可吹偏,能刺人么?”

娉娉道笑道:“你不怕我出了力,削伤了你的脑袋么?”

一朵黑云举刀一架,将娉娉刺来的剑“当”一声震开,说:“少说废话!”正想进刀时,一下看见娉娉的剑竟向自己的头上伸了过来,比自己的刀更快,真的要削自己的头发了。

一朵黑云一怔,慌忙将刀一举,一招“玉笏朝天”,“当”的一声,又将剑震开了,可是一朵黑五的一头黑发,像带着某种磁力似的,剑虽然给震偏荡开了,又倏然转了回来,而且从意想不到的方向削来,一朵黑云怎么闪开也避不了,好像娉娉手中_的一把剑,专门在他头顶上飘来闪去。

一朵黑云几次想用快刀反击,化被动为主动。而娉娉剑招的变化比他更快更巧,他想反击也反不了。娉娉这时的越女剑法,已达到剑术的最高化境,剑随心发,从心所欲,想到哪里就刺向哪里,任何一个剑式剑招,都暗藏不可思议的奇变,令对手防不胜防。一朵黑云的刀虽然快,也孔武在刀。但在整个中原武林来说,就不是什么快刀了。他的武功,可以与七煞剑七大弟子的任何一位弟子交锋,有的可战成平手,有的可以战胜,但却不及天魔教的小神剑,恐怕也难敌姬艳娘的长鞭。他怎么是娉娉的对手了?

一朵黑云反击反不了,闪避也闪避不了,真是又惊又怒,暗想:这青衣女子抖的是什么剑法?难道她真的是蒙面女侠?于是施展平生的武功,将一把刀挥舞得像一团光环似的,上上下下护着自己。他听到一连串叮叮当当刀剑相碰响声,在刀光剑影的闪不之中,一丛丛黑发四散乱飞。青衣女子是气定神闲,衣带飘飘,宛如仙子立在那里。而一朵黑云已变成了一个光头和尚,虽然以往威武凶神恶煞的神态不见了,但却显得年轻多了。

一朵黑云呆了一会儿,说:“我们再来交锋!”

娉娉一笑说:“你别再交锋了!再交锋,你已经没有头发给我削啦!你总不想我将你的脑袋也削来吧??

一朵黑云一怔,摸摸自己的脑袋,才知道自己的头发全给青衣女子剃得一丝不剩,突出了一个大脑袋。他更傻了眼:“你,你,你几时剃光了我的脑袋?”

“在我们交锋中呀!现在你服了吧?”

一朵黑云为人粗鲁,有时也会打横手,不讲道理,但却是一条信守诺言的好汉。这时他心里是已服了,惊愕地问:“你真的是蒙面女侠?”

娉娉反问:“你看呢?我是不是真的?”

“我不管你是蒙面女侠也好,不是也好,老子是服了你。好!你要想要我怎样,你说吧,你就是要我的脑袋,我也砍下来给你。”

“我要你的脑袋干嘛?”

“那你要我干什么?”

“我不想要你干什么,你回陕北吧,这里不是你呆的地方。”

“一朵黑云”有点愕然道:“你不是来找七煞剑门的人吗?”

“不错,我是来找他们,要熊老头儿交出飞天妖狐来。”

“我不能留来来帮助你?”

“不!我不想任何人卷入这件事来。这是我和七煞剑门的事,主要是和熊老头儿的事,不愿外人插手。”

“我也不能留下来观看?”

“你既然要看,那也由你。不过……”娉娉刚说到这里,只见两道寒光一闪,两件暗器从人群中激射而来,一支射向娉娉,一支射向一朵黑云。娉娉用剑一挥,“当当”两声,暗器不但挡了开去.一支更反击到发射暗器的人的身上。人群中一个皂衣汉子“呀”一声,手臂带着自己的暗器往山野飞奔逃去。

娉娉哪里容得他逃走,身形一闪,疾似流星,凌空将他揪了起来,往地上一扔,扔得他两眼金花乱飞,将他的腿骨也扔断了,爬也爬不起。就算他能爬起,娉娉的剑尖也贴在他的心口上了,他哪里还敢动?

这骤然的变化,人们一时都惊怔了,既不屑这汉子突施暗器,又惊奇青衣女子的武功。有这样不可思议的武功,不是蒙面女侠又是谁了?

一朵黑云先是一怔,继而大怒:“好卑鄙无耻的小人,竟敢暗箭伤人,女侠,待老子宰了他?”

刚才的暗器,想冷不防将娉娉和一朵黑云伤了,要不是娉娉挥剑反击,娉娉反应灵敏,还可以闪得开,但一朵黑云势必身中暗器倒地。娉娉挥剑反击不啻又救了一次这个陕北道上的黑云,难怪一朵黑云大怒,要杀了这个汉子解恨。

娉娉说:“哎!你别乱来,先留下他。”

“这样卑鄙的鼠辈,还留下他干什么?”

“我想要他带个口讯!”

“带个口讯?”一朵黑云茫然起来。

“是呀,你知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什么人?”

“他是七煞剑门的人,杀了他,谁给我带口讯给熊老头儿了?”

“想不到七煞剑门也是这么卑鄙无耻的鼠辈,枉为江湖上的一大门派。”

“黑炭头,你这句话,更给你招来大祸了。因为你刚才说要助我,才招来这汉子想暗箭杀了你。现在你这么说,熊老头儿恐怕更不会放过你了。”

“老子单身一个,独来独往,杀了他们一个够本,杀他们一双有赚。老子怕什么?惹得老子性起,一把火将熊耳山全烧了,看他们怎么找老子去。”

娉娉一笑,转向地上的汉子:“你现在想生还是想死?”

“你要杀要剐,又何必多问?”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需要你带口讯给熊老头?我杀了你,就是将口讯带给了熊老头,显明告诉他我已经来了。他交出妖狐,什么事都好商量,不交,叫熊老头洗干净脑袋,等我来取。好!你现在去死吧!”

这汉子以为娉娉要他带口讯,不敢杀了自己,现在听娉娉这么一说,慌了,连忙说:“女侠饶命。”

娉娉心里好笑,我还以为你真是个不怕死的硬汉哩!便说:“也好!你滚吧!将我的话带给熊老头。两天后,着他将妖狐送到这酒家的店门前,不然,我叫他今后有好看的。”

“是,是!”

群雄们看见不禁暗暗摇头,暗想:七煞剑门的人也不过如此。有人更从心里暗骂一句:“孬种!”这个施放暗器的汉子,可以说给七煞剑门丢了一次大丑,令七煞剑门威望大降。

娉娉又向四周围观的人们说:“各位听了,这是小女子和七煞剑门人的事,我不想也不愿大家插手过问,更不想因这件事令各位与七煞剑门的人结怨。要是有人想助七煞剑门,小女子也不在乎。”

娉娉说完,身似一团青云,飘然升起,转眼之间便消失在青山绿林中。真是来时无声,去时无影,是当今武林最为上乘的轻功,他们总算不枉此行,目睹了蒙面女侠的风采和那令人目瞪口呆超绝的剑术。他们更不愿熟开了,要等两天后,看看七煞剑人是怎样对付蒙面女侠。不便他们没有离开。反而更招来各处的群雄赶来观看,成了武林中的一件大事。

当天下午,熊梦飞和三掌断魂便知道蒙面女侠已在山下小镇上出现了。首先是元坪的飞鸽书,只说来了一位青衣女子,自称是蒙面女侠,详情后禀几个字。

熊梦飞和三掌断魂十分疑惑,蒙面女侠只在夜里行动,怎么这次在大白天出现了?后来那个施放暗器的汉子,在两名武士的搀扶下向熊梦飞面禀,他真的带来了蒙面女侠的口讯。当熊梦飞盘问详情时,不禁大怒:“你这贪生怕死的畜牲,七煞剑门简直给你丢尽了颜面,你还敢来见我?”

那人惶恐地说:“掌门……”

熊梦飞一掌击破了他的天灵盖,喝着两边手下:“给我拖出去埋了!”

雪山双鹰说:“掌门,这蒙面女妖太过胆大妄为了,居然敢在咱们山下小镇上耀武扬威,出言不逊,我们兄弟俩去会会她。”

这两只雪山之鹰,来到七煞剑门后,没机会显示自己的武功,便想这次能击败蒙面女侠,以证明自己不是白吃饭的无能之辈,值得熊梦飞用重金相聘。

已死人卜再生长老说:“两位鹰侠,这蒙面女妖敢独自一人闯来,恐怕另有诡计,在下听人说,这女妖的轻功、剑术称绝,为人更狡黠,胜过飞天妖狐,我们不可中了她的激将计,小心应付才是。再说两位这时赶去小镇,这女妖已不知去哪里了,同时更为江湖耻笑,说我们贼过才兴兵,既然她扬言两天后在小镇上等我们,我们不如两天后再会她不迟。”

元凤也在一旁说:“蒙面女侠惯于在黑夜行动,两位长老赶到小镇时早已天黑,两位长老在明,女妖在暗,更易遭她暗算。”

雪山大鹰说:“那怕什么,我们兄弟俩更善于在夜里行动。不然,我们怎敢称为雪山双鹰?就是我们有鹰一样的敏锐目光和鹰一样的尖利双爪。不击则已,一击必中,没有什么能幸免逃过。”

卜再生说:“两位鹰侠的鹰爪功称绝江湖,轻功更俊,在下早已素仰,但我们还是小心一点的好。”

的确,熊梦飞不惜用重金礼聘他们,就是看重他们的鹰爪功和轻功的敏捷。熊梦飞说:“两侠长老,卜长老说得也是,我们还是耐心等候,两天后去小镇会会她,到时,千万别让她跑了。”

元凤说:“师父,我还有点担心。”

熊梦飞皱皱眉道:“凤女,你担心什么?”

“这蒙面女子虽然说两天后在小镇上等我们交人,但她黠慧过人,会不会是声东击西之计,着我们全力去小镇会她,而她暗算我们的山庄?”

熊梦飞点点头道:“唔!我们不能不防。”

“还有,这两夜我们都要小心防范,说不定她突然在我们的山庄中出现。”

雪山双鹰问:“她敢夜闯山庄?”

“她一向神出鬼没,我们还是提防的好些。”

雪山双鹰说:“好!她要是敢来,那我兄弟俩就先会会她了,就怕她不敢来。”

熊梦飞说:“那就辛苦两位长老在这两夜里多加操劳了。”

雪山双鹰说:“掌门请放心,有我兄弟俩,别说蒙面女妖,就是一只苍蝇也飞不进来。”

两天两夜,熊耳山庄平静无波,蒙面女不但没有出现,也没有在庄子四周出现。熊梦飞暗想:“看来蒙面女妖深知厉害,庄内机关重重,不敢闯来。元凤的担心是多余的了。蒙面女侠虽然没有出现,熊梦飞却不时接到元坪的报告,说小镇上突然多了不少三山五岳的人物,少林、武当、峨嵋、华山、恒山、丐帮六大名门正派,都有高手到来,欲观看这一场武林中少有的龙虎相斗,他们的动向不明。

熊梦飞感到目前的形势十分严峻。他更明白各派的心意。他们名为观战,实际上在观察蒙面女妖的为人。要是蒙面女妖和自己一样,也是具有称霸武林的野心,他们是乐得坐山观虎斗,不会插手。只希望两败俱伤,不希望哪一方会胜。就像过去自己和天魔神剑交锋一样。但天魔神剑野心毕露,一统江湖的欲望,那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不同现在的蒙面女妖,在武林中仍是一个谜,谁也不知道她。要是蒙面女妖只是为夺取蓝美人身藏的武功,不想称霸武林,起码侠义道上的人物,就会出手相助了。

熊梦飞自知这一战,自己怎么也不能败,胜可重树自己武林中的威望,令群雄惊畏,不敢乱动。要是一败,极有可能是墙倒众人推,鼓破众人捶。就算蒙面女妖有称雄江湖的野心,群雄不相助,自己恐怕也无颜面对江湖,在江湖上真的沦为二流角色,成了天魔教的附庸。

熊梦飞想到这里,不禁长声一叹,几个月前,自己还雄视天下,与天魔教联手,横扫江湖,直犯丐帮,那时,谁敢正眼望一下熊耳山庄?别说侵犯,连经过熊耳山庄百里之内,也不敢大声说话。想不到现在,黑豹重出江湖又出了这么一个蒙面女妖,将江湖翻转了过来。蒙面女妖不但敢犯熊耳山庄,更兵临城下,居然叫自己洗干净脑袋,等候她来摘取,从而令群雄云集在熊耳山庄的四周。熊梦飞想到这里,又恼恨起来,恨不得将蒙面女妖抓了起来,碎尸万段。她一个人,竟然弄得自己这般的狼狈不堪和被动。但不这样用计,这蒙面女妖神出鬼没,四处挑自己的堂口,而他们追无法追,寻无法寻,到哪里去出这口气呀?

熊梦飞也隐隐感到,蒙面女妖这一举动实在不寻常。难道她的武功比黑豹更好?一个人独闯七煞剑门,还是有别的诡计?元凤担心的是不是没有道理。她会不会调虎离山,令自己倾巢而出,到小镇上会她,而她却暗袭自己老巢?所以熊梦飞不亲自出动,仍坐镇山庄,请三掌断魂挂帅,率领雪山双鹰等高手去小镇会这女妖。又打发自己的弟子商天赐、元岗带了一批武士在后面压阵。

三掌断魂为重振声望,誓言旦旦要先去会蒙面女妖,熊梦飞是乐得其从。心想:一个女妖,难道三掌断魂还不可对付么?何况自还有雪山双鹰,纵横剑客和奔雷手这样一批高手前去,有自己二大弟子断后,就是蒙面女妖武功再高,有三头六臂,也足以应付得了。

两天过去,第三天一早,三掌断魂率领四位高手,出现在酒家的门口。其实他们昨天半夜已到了小镇,由元坪接待了。随后在酒店门口安排了坐椅,三掌断魂居中而坐,两旁坐的是雪山双鹰、纵横剑客和奔雷手,他们身后,是一批提刀的护卫武士,专等蒙面女侠的到来。

这时,酒家四周,早已是人山人海,云集了三山五岳和各处黑、白两道上的英雄豪杰,奇人异士,绝大多数是来看热闹,目睹蒙面女侠的风采。他们三个一堆,五人一群,有的是十多个人坐在一起,莫不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聂十八、吴三和邢天燕主仆已化装改容,也混在人群中。要是群雄也知道飞天妖狐邢天燕也在他们中间,一定地惊愕不已。因为双方交战原因,就是为了她,何况飞天妖狐不是给七煞剑门的人捉去了?怎会出现在这里?”

商天赐带了几个剑手,隐藏在酒让中,以应事变,新提升为十弟子的元岗,与元坪带着人马,分散埋伏在四周,以防蒙面女侠不敌而逃跑。这就是熊梦飞撒下的一面网,但不是真正的网,真正的网在熊耳山庄。

旭日东升,霞光万道,将青山、绿水、小镇、人群,映得一片殷红,晨风在这戏弄树叶,山溪水在镇边轻流低唱,卯时快过去了,还不见蒙面女侠的出现,人们又不禁暗暗议论开来:

“蒙面女侠还不见出现,她会不会来的?”

“我看她一定会来,她要是不来,就不是蒙面女侠。”

“不错,她敢声言摘下熊梦飞的脑袋,三掌断魂恐怕她也不会看在眼里。”

“七煞剑门和天魔教的人正严阵以待,四周都暗伏了不少他们的人,蒙面女侠来,那不十分的危险?”

“我持这场交锋太不公平了,这么多高手对付一个蒙面女侠,就算赢了,也不算是什么英雄好汉,有本事就单打独斗。”

“七煞剑门和天魔教的人,会不会跟蒙面女侠来一个城下之盟,化敌为友?”

“要是这样,那江湖上更多了一个可怕的女魔头,令人寝食不安。”

“我看不会,蒙面女侠端掉了不少他们的堂口.杀伤了他们不少的人,熊梦飞和三掌断魂能咽得下这口冤气?”

有人叹道:“世上的事,叫人难以预料,我们等着看好了。但愿江湖上别多了一个女魔头,要是他们三人联手,天下无敌矣。”

突然有人叫了一声:“看,那不是蒙面女侠来了?”

群雄抬头一看,只见山边的一条小道上,一位头戴遮阳垂纱的斗笠,身披黑披风的人,缓缓朝小镇酒家而来,有人一下认出,那不是蒙面女侠又是谁了?她真的是一人单枪独马闯来了!一时间,议论纷纷的场面顿时静了下来,一双双目光都集中到蒙面女侠的身上。连一身目中无人的三掌断魂也不禁说:“够胆量,她居然一个人敢闯险地,不将七煞剑门和我们阴阳门的人看在眼里。”

蒙面女侠来到酒家门口,先是四周打量了一遍,然后直朝三掌断魂走来,三掌断魂佩服她够胆色,应约而来,便站起来说:“你终于来了。”

娉娉问:“你以为我不敢来吗?”

“好!好!来得好。”

娉娉又看了看:“你是谁?姓熊的糟老头子呢?他怎么不见了?”在桐柏山,娉娉已见过这个魔头,她现在故意装作不知相问。

雪山双鹰喝起来:“你敢这么称呼我们的熊掌门?”

“他不是糟老头吗?我叫错了他么?”

“你——!”雪山双鹰一时不知怎么说。

纵横剑客颇有风度的化解了这个尴尬的局面,向娉娉介绍三掌断魂,说:“女侠,这是我们的马掌门。”

“哦!?七煞门怎么多了一个马掌门了?”

“女侠别误会,在下等是阴阳门的人。”

“原来这样。那么他是江湖上人称的三掌断魂了?”

三掌断魂问:“你也知道本掌门的绰号?”

“我怎么不知道?三掌断魂自从丐帮湘阴堂的一战中,真是名动武林,江湖传闻,我听得多了!”

娉娉这样说,是在明显的挖苦,嘲弄三掌断魂最不光彩之处。不但是对他的轻蔑,也不啻给了他一记耳光。言之意外是:你别忘了,你不过是黑豹掌下的败军之将,没有什么可神气的。

三掌断魂陡然变色,逼视娉娉,阴森森地说:“女妖!你不畏死?”双掌已暗凝全身的真气,一发将是石破天惊,天地变色。

纵横剑客感到蒙面女侠太不给面子了,不但对三掌断魂,也不给自己面子,便说:“马掌门,何必动怒?由在下来打发她好了。

雪山双鹰抢了出来:“不行,让我兄弟俩先会会这女妖。”

娉娉也早已暗蓄一身功力,随时准备三掌断魂等人突然发难,但她仍然轻松地说:“哎!我不是来与你们交锋的,主要是来要人,你们将飞天妖狐交出来,大家相安无事,因为我不想多杀人。”

雪山双鹰说:“人,我们是有,不知你有没有本事要走。”

“我当然有本事要走啦!不然我来干吗?来看你们这两只雪山小麻雀么?”

“女妖,你敢骂我们是小麻雀么?”

“你们以为你们真的是什么鹰了?我左看右看,你们怎么也不像。你们是两只可怜的吱吱喳喳的小麻雀。熊糟老头不过是给了你们一把谷子而已.就值得你们为他卖命了?听本姑娘话,你们还是回雪山的好。”

“女妖,少废话,将剑亮出来,我们要令你看看我们是鹰还是麻雀。”

“你们不想回雪山,一定要尸横此地,我也没有办法啦!”

娉娉说完,徐徐将剑拔出来,雪山双鹰之名,她早已听师父说过,雪山双鹰的鹰爪功独步武功,在其他门派鹰爪功之上,双手十指都戴着精铁打造的指套,锋利可将虎豹的一颗心活活挖出来,人给击中;重则立死,轻则肉碎骨裂,终身残废。父亲当时还一再叮嘱,以后碰上了他们,千万不可轻敌了。

而且雪山双鹰与人交锋,从来是联手齐上,极少单打独斗。他们招式怪异凶残,从小就互相练习,心意相通,配合得异常默契,几乎无破绽可寻。

这时雪山双鹰早已一纵而起,双双凌空扑来,宛如两只凶猛的秃鹰,在扑杀一只羔羊似的。娉娉为了先看清他们的招式,当他们扑来之时,一招白鹤冲天,又似一只轻灵的云雀,在他们之间直冲蓝天,闪过了他们的这一招,令他们双双扑空。

雪山双鹰刚一落地,娉娉也凌空而下,利剑击出,如电光似地破云而出。他们又双双的纵开了。转眼之间,只见三条人影,在酒家门前的一块草坪上,来往纵横,彼起此落,时聚时分。雪山双鹰的轻功确属一流,轻巧、快捷、凶猛,与他们所练的鹰爪功一结合,就成了中原武林少见的奇招异式,奇变莫测,令人惊心动魄,不少群雄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奇特的武功。

娉娉却是在大海中生长,踏波踩浪,凌空渡水,奇快如飞,轻功更俊。她既像天空中飞翔的海鸥,更似水中的滑鱼,在雪山双鹰种种扑杀的奇招怪式中,都轻快巧地闪了开来。双方都是以轻功为基础,纵跃腾跳,随心所欲,再击出自己所长武功的凌厉招式,所以一时间你闪我击、你击我避,令群雄看得眼花缭乱,惊愕异常,他们感到,不是蒙面女侠,恐怕无人能与雪山双鹰这么周旋,不是雪山双鹰,也无人能够闪开蒙面女侠精奇的剑招。

对娉娉可以说是第一次碰上了这样难缠的劲敌。雪山双鹰互相配合得实在太好了,竟无破绽可寻。要是自己进攻一个时,另一个已扑到,不能不闪开或转身进攻,要是单打独斗,娉娉完全可以战胜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可是他们一联手,便难以取胜。怪不得父亲说,对雪山双鹰,千万不可轻敌了。

娉娉暗想:这样与他们纠缠交锋,不知要缠到什么时候,得想办法先伤了他们其中一个?

突然间,人群中跃出另一个蒙面青衣女子,声音似银铃般叫道:“姐姐,我来助你啦!”这真是人如流星剑如电,一剑凌空刺出,一下子将雪山双鹰分隔开来。不论轻功、剑法,都跟娉娉一模一样。

群雄惊愕了,聂十八和吴三、邢天燕也惊愕了,三掌断魂等人同样惊愕,雪山双鹰同时跃了回去,更是惊愕,睁大眼睛问新来的蒙面青衣女子道:“你是谁?”

这一蒙面青衣女子说:“我是蒙面女侠呀!你们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