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如来神掌

只见步惊云凝坐于广场上一鼎铜牛上,动静全无。关七是猜不透其中用意,所以不敢贸然而上。

他不知道步惊云只在凝神欣赏,场中雪暗天与众寨徒厮杀叱喝。

雪暗天竹笠上镶有锋锐钢片,一中人身,立时剖腹破腹。

但更可怖可畏的是,雪暗天每杀一人,竟神情如疯般吞咽飞溅而出的鲜血,口中仍喷喷有声道:

“好!好暖热的鲜血啊!”

连城寨人马虽人人好战嗜杀,但何曾见过如此凶残杀人,俱都赫得大倒其眉。

步惊云却赞道:

“杀得好!干净利落,这才是真真正正的饮血骷髅雪晴天!”

关七却长刀一振,跳却步惊云面前,冷笑道:

“嘿,步惊云,老子是一眼关七,加上斩将刀法一出杀敌,纵横江湖以来罕逢敌手,你排云掌遇上老子,正是你克星!”

如此悍然挑战,步惊云却始终神情淡然,一派冷漠。

直到雪暗天割杀了最后一个敌人时,步惊云才纂然掠过关七头顶,翻身场内,冷冷道:

“雪暗天,你消失多年的杀性今日已经回复,好得很,咱们便来再一较高下!”

关七心中暗道:“妈的!这家伙反覆无定,分明是瞧不起老子!”

雪晴天却期期艾艾道:

“堂主,属……属下不敢!”

步惊云盯着他,缓缓道:

“你自随我后,一直战意消沉,但今日杀气之厉,却是我前所未见,若不把握此机会与我一战,势难挽回你昔日雄风!”

雪暗天的瞳孔慢慢的收缩,但他的手却在颤抖。

“我……为何竟会发抖,难道我怕了他?”

他终究没有出手。

突然出手的是身后的关七。

对于不屑接战,本就是对练武者的最大耻辱。

关七怒从心起,斩马刀全力出击。

用的是斩阵刀法之“横光电斩”。

口中犹自喝道:

“步惊云,你要打,老子来奉陪!”

步惊云霍然回首,冷冷的说了一句:

“你上当了!”

身形随之一闪,关七这猛厉的一刀便告落空,心中不由得一紧,只听步惊云道:

“你连我心意也猜不透,如何可捉摸我变幻无常的掌法?!”

话说完,一掌推出。

有这一掌就够了。

这一掌正是排云掌第一式“流水行云”。

掌势深厚连绵,如狂风暴雨,乏对手绝无反击之余地。

顿只听一阵爆栗似的骨碎声响过,关七身如软泥,七孔溢血,早被其强猛的掌劲震毙。

余下的众喽罗纵想悍然再战,亦被步惊云的冷酷神勇震骇当场,随即猛发一声喊,四散奔逃。步惊云冷目一扫,只瞥见人群中的一个背影,便立时喝道:“叛徒,休想走脱!”

提起关七的尸首,猛力一掷。

正欲退走的冷不防,顿被挡住,索性也不逃了,呆在原地垂首而立。

这时候,步惊云慢慢的从雪暗天眼前走过。逼了过去。

雪暗天瞪着他,手上的竹笠虽仍在微微发抖,但全身就算在一瞬间,也至少可以发出十二招,攻击步惊云。

步惊云却连看也不看他一眼,就好象对这个杀人食血的一等高手根本毫不在意,就好象料定他一

绝不敢出手!

于是,雪暗天想不通。

确实想不通。

——我……何用惧他?当日我屈身为仆,无非也只为探出他的弱点,伺机而杀之啊!

——但……我跟他愈久,便愈觉不认识他,愈想了解他,便愈觉跟他的距离愈远。

这些年来,我的战意几乎被消磨殆尽,我已经老了,不能再等了——步惊云??!!

雪暗天还是没有出手。

步惊云走了过去。

冷不防突然俯身拜倒,朗声道:

“恭喜寨主。属下幸不辱命,假意背叛,终于助堂主一举铲灭敌寨!”

原来冷不防叛变乃步惊云主使,藉此试探江湖上有何门派胆敢包庇,以便彻底除去外敌。这次行动成功,冷不防自是立了大功,所以连说话都中气十足,心中必定欢喜无限。

步惊云冷冷的望着他,冷冷道:

“叛我者死!——”

冷不防脸色立变,只觉北脊有一股尖冷的寒意,升了上来,期期艾艾道:

“堂主,你曾答应……提拔我为飞云堂副堂主的,你要食言?”

步惊云冷笑:

“嘿,可惜我早查出你私通外敌,图谋不轨,如今我将计就计,方将你们一网打尽!”

冷不防凉惊夫声道:

“你如何知道,”

步惊云却道:

“你今日虽灭茶有功,但一个卖主的人又岂能助我执掌飞云堂?”

冷不防,咬牙,他己听出步惊云话里的杀机,但他还觉得有一线生机,他道:

“但你毕竟答应我,岂可方而无信?”

每个人都知道步惊云令出如山,言出必行,这就是冷不防最后的希望。

但步惊云趋近一步,冷冷的说了一句,把他的这种希望迅速变成了绝望:

“你死后我定追封你为副堂主,这样可以瞑目了吧?”

随即排云掌劲似潮般汹至,冷不防万劫不复之际,背后却摹然射出一道祥和佛光。

“膨”,佛光扶着浩然掌劲重轰而出,冷不防登时爆出碎骨声响。

来者所使的,赫然是佛门至高无上掌法——

如!

来!

神!

掌!

如来神掌刀至刚至阳的一套佛门绝学。

相传刀释迎牟尼座下弟子目连顿悟世间法理,豁然所创,后来绝学弘扬,广泛流传,以释武尊所习的一派最为正宗。

如来神掌共分九式,但第九式掌法自目连始创以来,后世无人能够练成,故这式渐被淡忘,其威力更是一个谜。

而前面的八式是——

第一式“佛光初现”

第二式“佛抱怀容”

第三式“迎佛西天”

第四式“佛光普照”

砒五式“佛法无边……”

第六式“天佛降世”

第七式“佛动山河”

第八式“万佛朝宗”

释武尊方才骤使的正是第一式“佛光初现”,步惊云顿感一股内力与己抗衡,立时加劲。排云掌劲力随之暴涨,直透冷不防体内,令其全身膨胀,四肢亦被扯长。

释武尊存心一试对方功力,粹然变招至如来神掌第二式“佛抱怀容”。

出招以吸纳对方气劲为主,故顿使气流内卷,周遭沙石亦朝冷不防飞旋过去。

步惊云心中暗叫:

“不妙!我的掌劲竟被他吸扯牵引着!”

释武尊乘势沉气吐劲,又一招劲掌出击,赫然比昔才强大数倍之多。

正是如来神掌第三式“迎佛西天”

其雄浑劲道势可断石分金,冷不防身躯惨被爆开,血肉飞溅。

原来这迎佛西天刀是吸纳排云掌劲,加上本身内力击出,威力自是倍增,步惊云亦被轰飞老远。

但两股内力在体内流窜,极度难受,步惊云竟能悍然坚忍。

释武尊口中亦暗笑道:

“好家伙!要我动用三式如来神掌才可将他轰开,殊不简单啊!”

他不知道,不简单的还在后头。

步惊云提气一吐,将体内流窜之气猛然尽卸于牌楼之上。

这牌楼就是向政堂。

步惊云这一卸劲,向政堂内马上砖碎墙倒,窗塌人翻,趁此大好时机,释武尊又己擎掌而到……

掌劲正大浩然,步惊云身形一晃,以奇诡莫测的身法滑过。

他心中的想法是:

“这秃驴掌力刚猛,不宜硬拼!”

而释武尊一掌落空,手式立改,变招亦奇速无比,赫然己使到第五式“佛法无边”。

这一式攻势浩荡,竟似吃定了步惊云一般,迫击不休。

步惊云暗想:

“哼,排云掌刚柔并济,我就以虚招来收招你!”

他这做性一起,立将整个战局都扳转了过来。

只见他身上的斗蓬摹然一卷,如绞丝一般缠往了释武尊双手。

释武尊没料到步惊云智变百出,有此一微然错愕的同时,内力急提,欲强行将斗蓬震弹。

步惊云见机得快,立时五指一勾,柔劲满注……

如来神掌虽是刚猛无伦,但排云掌的巧劲更能后发先至。这时整张斗蓬暴然绽开,登时令释武尊力发无从,狼狈不堪。

步惊云乘机变幻右掌,连消带打,抢攻直进。

用的是排云掌第二式“披星戴月”。

释武尊却也当真是悍勇了得,围境中犹自左掌翻飞,将步惊云这一切攻势尽挡于身处。

但步惊云身形奇快,倏地一闪间,己改从左攻,释武尊微微“嗜”了一声,身形随之一旋。

乘着旋势,释武尊再使“佛法无边”,触手处却虚空一片。

步惊云又撤掌飘退。

这时间,步惊云的第一轮攻势完毕,却没有讨到丝毫便宜。

但突然间,接下来发生了一件事,成了改变整个战局的契机。

这契机就是问政堂的牌匾骤然下堕,又恰好被贯劲的斗蓬一抄……

斗蓬中的潜劲突猛骤发,牌匾挟劲直攻释武尊。

同时间,本身亦配合牌匾攻势,分在右而进。

猛招临门,释武尊倒虽惊不乱,虚空盘膝,双掌合什,己展开了如来神掌第六式—

天佛降世!

劲分两度,分击左右,果然不愧为玄门正宗绝学。

但他却错了。

步惊云攻向他的劲力是三路。

绝不是两路。

释武尊双掌尽挡左右双击时,己无暇阻拦中间以巧劲驾驭的牌匾攻势。

顿时“膨”的一声,劲力刚印及他胸膛的一刹那,释武尊竞仍可乘“天佛降世”一式余势翻退。

岂料脚未站稳,步惊云虚招再使。

全力一推,又是空荡荡的不着边际而释武尊掌势己老,挡避皆是不及,排云掌劲始如山洪暴发般攻到。

唯一的办法就是借助排云掌劲,直退十余丈外。

这一来释武尊连使六式如来神掌,非但未能真正探出步惊云掌法虚实,反险被对方探出本身功力底蕴,当下不敢再战,急忙逸走。

步惊云得势不饶人,身形一起——

追!

但倏地一阵血腥味传来,另一人己火速赶上。

一手执骷髅铁杖,一手执锋边竹笠,两样锐兵,交叉猛进。

正是雪!暗!天!

雪暗天厉声叫道:

“步惊云接招吧!”

步惊云却仰脸大笑:

“哈哈,你一直卑躬屈膝,全失你血骷髅气魄,今日终能轰轰烈烈与我一战,当真是求之不得!”

雪暗天怒道:

“少废话,就让你看看我潜心苦练多年的一式绝技!”

招式随声陡变,铁杖上骷髅立时幻影无数,如猛虎出押般率先攻到,后面的锋边竹笠,旋转呼啸,又如泰山压顶。

这双重攻击,只要任何一式,便必可要步惊云的命。

步惊云却仍满足笑意道:

“雕虫小技,我要你败得心服口服!”

说完,立见掌影翻飞,看似轻柔,却将骷髅铁杖与锋边竹笠尽数截下。

用的赫然是排云掌第三式“翻雪覆雨”。

雪暗天工惊骇莫名,突然双手一紧。

步惊云已一手刁住了骷髅杖,一手两指夹住竹笠,淡然笑道:

“你随我多年,想不到会反摸通你的招数吧!”

雪暗天脸色已变,苦叹道:

“是我低估了你!”

这时杖头一股传出一股强大旋劲,猛将雪暗天双掌震退,杖身直绞入其右肩内。

但掌势未了,步惊云手腕陡翻,劲力再催,雪暗天立时连人带杖倒飞出十几丈,然后重重的踏倒于地。

血迅速的流出了一大片,但他心上的痛苦却比身上的痛苦要多得多。

他己叫起来:

“你杀了我吧!”

步惊云缓缓道:

“当年你惨败于我,为守承诺,才随我为仆。你表面虽心甘情愿,任劳任怨,但我知你包藏祸心,对我自有恨意,可是我毫不介怀……”

雪暗天盯着他,以前他的眼睛里总是有着恭敬与惶恐,现在却一点都没有了。

现在他眼睛里只有仇恨、怨毒。

这本来就是他的真面目。

步惊云叹了一口气,道:

“纵是虚情假意,这些年来也算是关怀备至,替我分忧了不少烦恼……”

雪暗天似乎还没听懂他的意思,步惊云又斩钉截铁道:

“你走吧!”

说完,单手一挥,“嗖”的一声,竹笠便己竖插在雪暗天身边的地上。

步惊云亦己转过身,漫慢的离去。

雪暗天一直愕然的瞪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才唱然叹道:

“步惊云啊,在你一向自命只需敌人,绝不需要知己,但如今,你竟然对我这假知己亦如此珍惜!真可悲啊!”

声音悠远绵长,意似含有某种深意,只可惜一步惊云听不到。

这天下会的绝顶高手独闯连城寨,凭一人之办,杀关七。毙冷不防。会释武尊、败雪暗天,只一个时辰,便使这曾叱咤黑道的连城寨从此烟消云散。

他……

来得突然,去如逸风!

步惊云铲除连城寨走的是大路。

秦霜护送泥菩萨走的也是大路。

因为,他们都是大将。

大将绝不走小路。

所以,他们都遇上狙杀。

狙杀秦霜的敌人似乎不多。

只有六个,前面拦阻的三个,后面截路的也是三个。

但秦霜不敢动。他估量过情势。

将前后任何一方击败,击溃都不难。

但要击垮,需要的时间至少是半盏茶。

在这半盏茶时间内,他们足可以击毙孔慈,掳走泥菩萨,造成不可估量的后果。

但秦霜没动,狙杀的六人人也绝不敢动。

没有人能硬捱住秦霜的雷霆一击。

谁先上,谁先死!

战局就如此胶峙。

打破这僵局的是一声惊呼。

惊呼传自马车厢内。孔慈转身,迅速掀起竹帘,只见泥菩萨面泛紫金。浮肿不堪,显是痛苦异常。

她知道,这是泥菩萨中的毒发作了。

她已失口道:“不好!前辈……”

后面的话,她不用说出口,秦霜神情便已一紧。

同时间,发生了两个变化。

孔慈一失口,每个人都己猜出七、八成。

泥菩萨出事了。

秦霜的警戒立时出了疏漏。

这时候,六个人从两面同时发动了攻势。

秦霜只有一个人,一双手,绝不可能分挡两面。

但在一瞬间,他己作出决定。

他飞身攻向前面。

他看得出前面三人轻功身法绝对高于后面三人。

他没有看错,但却做错了。

身后的一个满脸虬须的汉于从怀中忽然掏出一对七尺来长的活套绳,“嫂”的一声,如毒蛇般窜向马车厢内。

秦霜心中大急,但他己不可能折身回援。

孔慈又绝挡不住。

这时,发生了另一个变化。

一粒如拳头大的碎石突如闪电般射入场内,“扑”的一声,竟击碎了虬须汉子的半片脑袋,脑浆,血浆溅得满地皆是。

众人立时一齐怔住。

每个人心里都想起了一个人。

聂风!

聂风来了,但没有出现。

可秦霜击杀了前面拦道的三人时,后面截路的三人亦己倒毙。

拳头大的碎石。

马车继续前行,秦霜己缓了一口气,道:

“三师弟也来了,有他在旁守着,咱们可放心得多了!”

马车抵达前面的一座小庙,挟下泥菩萨,孔慈摸出一个紫色小瓶,轻声道:

“这是本会辟毒圣丹,前辈暂且先吃下它吧!”

泥菩萨苦着脸道:

“我中的乃是天毒,寻常药品是治不了的,除非是能找到火猴子!”

身旁的孙女小敏急声道:

“你们若想带我爷爷回天下会覆命,便得于三个时辰内找回火猴子,否则毒性攻心,药石无灵!”

秦霜冷汗一乍,三个时辰?

有谁可在三个时辰内找出龙袖,夺回火猴子?

没有人。

但也不也必战。

因为,龙袖自己来了。

龙袖怀抱着一个方盒,聂风立即闪出身截住他。

龙袖拍拍一个方盒,直接道:

“我是送火猴子来的!”

聂风盯着他,直到断定他眼中绝没有杀意时,才冷冷道:

“火猴本是泥菩萨之物,他便在前面的小庙内,你自己去交给他。”

说完,一纵身,跃上屋顶逝去。

但聂风并没有完全放心。

龙袖乃快意五子之一,且与凤舞关系密切,这番孤身而来,聂风深恐附近有伏,立时往回周搜寻敌踪。

果然,在小庙的后山的巨石上,盘坐着一位雍容少妇,虽无绝世之姿,却自然流露出一股华贵神采,眼见聂风出现,仍是一片从容,正是龙袖之妻凤舞!

凤舞一抱拳,先施一礼,道:

“聂风,咱们这次来是无恶意的。我夫一诺千金,非反覆之辈,上次青海密林,乃逼不得已带走火猴子,深以为歉。这番特将之亲自送返,望天下会各英雄海涵不究。”

聂风不语,只紧紧的盯着她身后的箭。

凤舞箭。

龙袖推开门,走进去。

秦霜。孔慈一齐失口:“龙袖?”

龙袖什么也没说,打开方盒,里面果然是火猴子,“嗖”的窜出,骑在泥菩萨肩上,张口便吸,吸过毒血,泥菩萨头上浮肿渐去,脸色亦回复如常。

泥菩萨易容求精堪,向有改命避劫之能。可惜每每泄露天机,惹来天谴,致身惹奇毒,无可自救,遂得此“泥菩萨”外号。

而且相人愈多,所中之毒亦愈深,故于数年前便已决定归隐,无奈人在江湖,求相者更不择手段,导致家破人亡,落得与孙女俩流亡天涯。

这时间,火猴己将毒血吸尽,毛色更形大红,愈发灿然耀目。

龙袖更不打话,转身就走。

泥菩萨忽然道:“龙兄,请留步!”

龙袖停止,转身,望着泥菩萨。

泥菩萨道:

“救命之恩,老朽感激不尽,若有所求,龙兄但说不妨,老朽必尽力如愿!”

龙袖等的就是这句话,但他脸上却出现了迟疑之色。

泥菩萨转脸对聂风与孔慈道:

“两位请暂且回避,老朽须为龙袖批算。”

二人回避,自忖有聂风在此,泥菩萨也耍不出什么手段。

小庙内,龙袖才终于低声的道出了隐急:

“五年前神相曾替内子批算,谓三年内必有一子……但为何迄今竟仍是一无所出?”

他伸出左掌,泥菩萨看罢掌纹,不禁喝然轻叹道:

“唉!天理循环,报应不爽!你夫妇俩为求提升武学,多年来不断挑战杀戳,以致造孽日深,你掌中善纹消失,子女宫亦起变化!”

龙袖额上立刻微见泌汁珠,双眼凸出般瞪着泥菩萨。

泥菩萨接道:

“今夫人贵为孕育胎气之母体,惟冤气偏偏最后果,请恕在下直言,若长此下去,莫说无子嗣之福,就是两位亦恐有折寿之虞!”

龙袖终于忍不住跳起,急声道:

“这……可有补救之法?”

山坡上,聂风与凤舞始终保持着一定距离。

在这估距离内,凤舞纵有异动,聂风亦有绝对把握能将之制服。

但天际间忽见一只苍鹰疾飞而来。

聂风撮唇一声长啸,那苍鹰竟展翅飞落在他掌上。

风舞细目一看,只见鹰腿上竟绑着一个信筒。

聂风取下信筒,苍鹰逝去,展信一阅,一向冷漠的聂风,竟暮然绽出兴奋神采。

信中几行娟秀的小字写道:

“久未来鸿,甚为挂念,然鸿鹊互通多年,遗憾终未悟面。适梦有专到此,闻君亦暂留此小镇,若想赌我庐山,请君于一个时辰后往水车居一聚。”

写这封信居然是——

梦!

“梦居然约我相聚?”

聂风正惊喜莫名时,脸色忽又变了。

山坡的下面,小届的后面是一条大河。

河面上不知何时,竟多了一排木筏。

木筏上既无帆,又无桨,竟却如疾矢般破浪冲向小庙。

片刻间,聂风便看清楚了,原来竹筏上屹立着一个人影,全身俱黑,只有头上的斗笠,蒙着一层白纱。

聂风没办法看清那人白纱内的形貌。

竹筏己冲到岸边,前头倏地向上一扬,整个竹筏便如一道铁栅,“轰”的一声,撞破了庙墙,冲了进去。

里面三个人一齐大惊。龙袖总算反应较快,己如豹子般跃起来,猛扑了过去。

但黑衣人不仅比便更快,更似早算准了他每一着,敦指疾刺,只一瞬间便做完三件事。

制服了龙袖。

挟起了泥菩萨与小敏。

掠到了届墙的破洞处。

这时候,秦霜夫妇破门而进。

犹未发动的反倒是聂风。

在木筏扬起仲上的一刹那,他突然看见竹筏尾端竟挂着一个竹笼。

他只奇怪,竹笼里到底是什么?

这个疑问,在他头脑中也只稍瞬即逝,他的身形己如旋风般冲了下去。

黑衣人越墙出洞,秦霜立时跟着越墙出洞。

黑衣人掠身上筏,一滑数丈,秦霜突然单脚一扫,挑飞出起一块碎石。

这块碎石的速度绝及不上木筏。

秦霜将它踢起,飞上半空,是因为——

聂风来了!

聂风借力一踏,只一个起落,便已跃到黑衣人前面,再真气一提,步履若虚,踏浪疾冲而去。

“快放人!”聂风怒喝一声。

却不料黑衣人机变过人,足下贯劲,木筏透力而散,一根根尖锐巨木挟劲疾射,好巧的借物传劲。

但仍难不了聂风游鱼般身法。

只在这时,聂风又看到了那个竹笼。

竹笼升到半空,突然碎裂,里面竟扑出无数飞鸟。

黑衣人竟就以这鸟身借力,半空飞掠,瞬间己抵彼岸。

如此奇诡的身法,聂风瞧着不禁呆了,内息随之一滞,己没入河水中。

秦霜在岸边,亦看得惊愕不己,他心中立时涌起了三种想法:

一一此人行动周详,这次动人必有备而来。

——当今之世,轻功能与三师弟比肩的不出四人,他到底是谁,自争夺火猴子开始,便不断涌现出神秘高手跟天下会作对,这是暴风雨的先兆啊……

他本想更深入的思忖,但见河面白浪翻动,聂风己提气穿水而了,身形一起一落,急朝黑衣人退走的方向疾追。

秦霜亦突然抓起一块木板,轻轻一拍,木板碎减五、六块,再猛力向半空中一抛,身形便以此借力,只几个起落便亦到了彼岸。

秦霜声音却又传回来。

“孔慈,泥菩萨不容有失,你先回庙里,我与三师弟稍后即回!”

孔慈回到小庙,看到的只是负伤的龙袖已由凤舞挽扶离去。

泥菩萨被黑衣人挟在胁下。

全身上下唯一能动的,只有嘴。

他一张嘴,突然说了一句话:

“堂堂的天下会主,对付弱质老幼何必动粗啊!”

黑衣人腾云驾雾的身形遍然一顿,双臂一甩,立将泥菩萨与小敏摔飞出去。

泥菩萨跌倒于地,心中挂系着小敏,不由得急叫道:

“小敏!小敏!”

却再无声息。

黑衣人将竹笠上的白纱慢慢一掀,露出了紫面长须的脸庞与不露含威的瞳孔,冷笑道:

“嘿,不愧为神相泥菩萨,无在我四年来不断追查,但今日你终究是插翅难飞了!,这个连声音都极具威仪的人,赫然正是——

雄!

霸!

泥菩萨长声苦叹道:

“唉……老朽亦早算出今日一劫难逃!”

原来四年前,雄霸与泥菩萨相会于天下第一楼。

极峰之上,两人俯瞰而下,只见千里之物尽收于眼下,雄霸不由感慨道:

“神相慧达天庭,妙算玄机。老夫果如当年批言,已是九天之龙,天下几尽归我脚底!但‘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是神相为老夫前半生所下批言,未知下半生运数又如何?”

泥菩萨恭声道:

“我多泄天机,己遭天谴,恕难再漏玄机,还望会主见谅。”

雄霸道:

“神相此言差矣,若老夫得点迷律,此后霸业永固,泽被苍生,岂不甚好?”

泥菩萨道:

“帮主己贵为人中之龙,目前尊贵,己是凡人终生所追,再推算下去亦无什么意义。”

雄霸双手按着护拦,威厉道:

“只恐琼楼玉字,高处不胜寒。老夫既拥眼前一切,便不容有失半分。我要清整未来,每一步皆在我掌握之中!”

泥菩萨还待推委,忽听一个童稚的声音,似乎憋急般叫道:

“爷爷!——,爷爷!——”

泥菩萨心中一紧,快步走到护拦,伸头一看,只见楼底下果然是小敏,却被一个白衣。白帽,连脸都是素白的人,如铁钳一般卡住了手脚。

这个人泥菩萨自然也认识,就是雄霸随从一一文丑丑!

但泥菩萨更知道,既便是头大象,被文丑丑卡在手中,只要略一用力,被拦腰卡断。

泥菩萨头上迅速冒出了冷汗,期期艾艾道:

“雄……霸,你……别伤害我孙女……”

雄霸冷然一笑:

“嘿,冲着神相金面,老夭岂会胡来,只须神相破例再卜一课,万事可休!”

在这世上,小敏是他唯一的亲人。泥菩萨没有办法,只有道:

“好,但老朽如今灵台不清,心机未至,三日后,自当再来。”

雄霸亦一口应道:

“君子一言,好!老夫信你!”

三日后,泥菩萨并无再临天会,只派人送来一纸批言,批言道:

“九霄龙吟惊天变,

风云际会浅水游。

成也风云,败也风云。

毋用强求,一切随缘。”

阅完,雄霸猛地一把捏碎了批言纸笺,一字一字的吐道:

“风云际会浅水游!”

泥菩萨愤愤道:

“这次你亲自下山,是不是就是为了这件事?”

雄霸冷厉道:

“你批言所载。显是微示我下半生为风云所制,运程逆转,以致‘龙游浅水’,到底这‘风云’所指,是否便是我两徒聂风。步惊云?”

泥菩萨冷淡道:

“他两人成长,多年来南征北伐,助你打下铁桶江山,己尽应上半生所示,其后批言,难道还有错吗?”

一直以来的隐忧终被证实,雄霸亦难免震骇,道:

“这……可有解法?”

泥菩萨道:

“如今看你面上奴仆宫紫气透升,想必这四年来,己尽法力求分化风云,致更陷劫地。再加上你流运文曲忌星冲起,仆夺主权之势更显!”

雄霸锐目一盛,眼中己露出凶兽般厉芒。

泥菩萨却仍照直接道:

“照此推算,你注定为风云所覆,这己是避无可避,成也风云,败也风云,天意如此,宿命难违!”

雄霸己忍不住吼道:

“老夫不信命运!人定胜天,气运由我所握,老人偏要逆天改命!”

泥菩萨劝道:

“宿缘早定,天威犯之不得啊!”

雄霸却突然锐目如电,盯住泥菩萨,慢步逼进,缓缓吐道:

“我要彻底分化风云,绝不容他毁我苦心创建的霸业,你心悉我秘密,留你不得!”

泥菩萨骇然变色道:

“你运数乃是天机,我……绝不会泄漏……”

但雄霸冷冷的说了一句:

“只有死人才是最可靠的守秘者!”

说完,双掌疾推,“膨”,雄霸内力何等惊人,泥菩萨身形立如飞般撞晌巨树。

巨树立折,人亦毙命。

但随即两道强猛的气劲,突如其来,急袭向雄霸。

雄霸不用看,只凭来势便知来的,就是自己亲随的两大弟子——

秦霜!

聂风!

当即右掌上推,劲透断树,两人身形立阻。

雄霸亦在这一刹间,电转心念:

“要速战速决,不可泄露身份,只好用三分神指了!”

雄霸忌才之心甚重,就是三大亲徒,传艺时亦不倾囊以授,尽留一分后着。

三分神指便是集拳。掌。腿的各分保留所精制而成的绝学,专门用以克制聂风等人。

只见雄霸腿不动,头不回,只左臂回刺,顿时锐劲破空,指气嘶然。

聂风悍然不惧,泼风般一腿扫出,三分神指指劲竟去势疾急,直穿树身,倏然点中了聂风脚底的涌泉穴。

聂风大吃一惊,凌空翻身,倒飞而后退。

“要顺利退走,只有先钳制聂风的双腿!”

雄心念一动,三分神指急蹑而去,尽攻聂风腿弯。

但忽然间,一股猛厉的拳劲自侧翼抢攻而上。

原来秦霜未知黑衣人身份,这天霜拳打出了最高功力,全力来救。

聂风得以喘息,翻身而下,顿觉一阵刺竹麻痛,始知右腿己遭重创,猛然问首,黑衣人竟己踪影杏然。

聂风倒吸了一口气,满脸惊愕望着秦霜。

秦霜亦望着聂风,却是一脸的无奈,道:

“我困不住他!”

聂风只有道:

“大师兄可有受伤,”

秦霜道:“没有!这黑衣人似并无伤我之心。”

心里却惊乍道:

“这家伙使的究竟是何种邪门武功,像是在我俩发招前己预知招势,再迅速将我们制肘……”

突只见聂风脚下跟跄的奔去,遂急声道:

“此人武功不在你我之下,师弟不宜再追啊!”

聂风脚下不停,道:

“大师兄!我有一私人事务往水车居一趟,你且先回小庙去,稍后再和你会合!”

秦霜仍状急道:

“你腿伤不轻,不若我与你一道去吧!”

聂风却很坚决:

“大帅兄不用担心,此事一定要我独自去办。”

心里道:

“我等了这么多年,今天绝不能有误!”

秦霜没有再拦止,他己从聂风的眉字间,明了了一切:

“原来师弟身有要事,难怪昔才追逐时他心绪不宁,但看他如此赶急,究竟所为何事?”

他不知道,聂风己到水车居。

因与黑衣人们斗,再加上腿伤在身,赶到时却已过了约定时间。

人影亦寂然不见。

“那道,她己走了?”

聂风心头一阵怅恫,蔚然坐下。虽觉若有所失,但目前唯一可做之事,亦只有——

等!

一直等到冷夜寒露,犹不见聂风回来。

秦霜就坐在那条河畔,一动没动。

孔慈给他轻轻的加了件大衣,关切道:

“霜……是不是n最近突来了这么多不明来历的高手跟天下会做对,而忧心烦恼呀……

秦霜沉忖,许久才轻叹一句:

“好了,待三帅弟回来,一起禀明师尊再作打算吧。”

说完,竟褪去大衣,递还给孔慈道:

“你先进去休息,我想独个儿清静一下。”

孔慈一怔,委屈的咬着贝齿,凝望着秦霜。

秦霜却又陷入了深思。

孔慈只有揽着大衣,黯然走开。

秦霜等的就是她走开。

她一走开,秦霜就伸手入怀,慢慢摸出一件物事——

玉佩!

玉佩刻着两个字——

秦霜!

秦霜十四岁时,协助雄霸拔除了“落鹰门”。

雄霸当时开颜大笑道:

“哈哈,老夭纵横江湖,想不到我徒儿小子年纪,亦能耀我帮威,助我灭了那可恶的落鹰门,拓展我势力,名帅出高徒啊!”

然后,他就将这块玉佩亲下文到了秦霜手中,鼓励道:

“霜儿,好好去干!为帅必悉心教你天霜拳神功,这玉佩,是你立此大功的赏赐!”

但现在这种赏赐,简直变成成了一种耻辱。

秦霜哀呼了一声:

“师父……征儿学艺不精,办事不利,有辱师门!”双拳紧握,道:

“我不配再拥有它!”

那块玉佩便己成了面粉,撒落在河岸的草地上。

草地草被露水沾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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