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黑石岛主

离开洛阳,唐绳武忍不住一带马缰,跟上了丁捷侯的坐骑,问道:

“丁大侠,这一趟,究竟有什么事吗?”

丁捷侯只知道唐绳武出身四川唐门,并不是萧不二的徒弟,看他不过十六七岁,平日又沉默寡言,只道他武功有限,心中还暗暗搞咕。

萧不二已经说过路上会赶来接应,但也用不着派唐绳武和自己同行,路上没有差错,倒也罢了,万一有贼党拦袭,多了一个唐绳武,自己还得分心照顾于他。

当时原想婉辞,运柩回籍,自己一个人足够,唐小哥不用去了;但因萧不二既已说出口来,不好推辞。继而一想,唐绳武出身唐门。武功纵然不高,唐门暗器,却是武林中一绝,萧不二要他和自己同行,敢情就是为了这一着,必要时,他可施展后门暗器,暗助自己。

此时听唐绳武一问,不觉面控讶异,问道:

“萧老哥没和小兄弟说么?”

唐绳武道:

“没有啊!萧老丈临行时曾说;路上一切听丁大侠的。”

丁捷侯心中暗想道:

“自己料的没错,萧不二不告诉他内情,自然因他还只是个初出道的小娃儿,这等关系重大之事,怎会和他说呢?”必念转动,不觉淡淡一笑道:

“其实也没有什么?昨晚兄弟的一颗檀木人头,业被贼人取走,路上可能会找上兄弟。”口气微微一顿,接着郑重的道:

“路上真要有事,小兄弟只管守护灵柩,不用出手,来人自有兄弟对付。”

唐绳武绝顶聪明,丁捷侯的口气,那会听不出来?他不但不前实说,而且还有轻视之意,当下也没多说,只是点点头道:“小可省得。”

说完,放缓缓绳,落后一步,依然跟在丁捷侯马后而行,心中大是不快,暗道。

“我倒要看看你姓丁的有多少能耐?”

一路上,丁捷侯没和他多说,唐绳武也没有再问。

运柩的车子,自然不能走的太快,日落时分,赶到偃师,因为有柩同行,不好落店,只好在倡师近郊,找一座破庙落脚。

在丁把柩车推进大天井,停在殿前,然后打扫大殿,打开地捕各自自水洗脸。两名庄丁到附近镇上,买来馒头咸菜,大家围着吃了个饱,就在地铺上躺下休息。

天色早已全黑,殿上没点灯火,一片黝黑,八名庄丁早就倒头睡熟了,鼾声此起彼落,和阶前秋虫,互相呼应。

丁捷候把双前往腰间一插,悄悄站起,独自走近阶前仰首望着天上一钩新月,心中暗想道;

“今晚若是没事,那就证明麻衣教贼徒,便是楚府中人无疑,今晚忙着迎接盟主,无暇对付自己了。”

想到这里,便觉心头甚是激愤.自己和十字刀楚鹤皋生前交谊不恶,他儿子居然勾结匪人,暗害自己,到底为了什么?”

拜二弟惨遭暗算,此仇不报,我丁某何以为人?他越想越觉气愤,猛地一脚,朝阶石上顿去。但听“砰”的一声,一方阶石.立即被他顿得四分五裂,石屑四溅!

就在此时,只听一个冷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丁大侠何事这般盛怒?”

丁捷侯闻声一惊,急忙回头看去,但见自己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面貌枯黄的黑衣老人,面露诡笑,望着自己。

丁捷候这一惊,非同小可,倏地后迟半步,手按双朝喝道:

“阁下何人?”

黑衣人冷冷一笑道:

“这还用问?”

丁捷侯道:

“如此说来.你是麻衣教的人了。”

黑衣人似笑非笑的道:

“没错,丁大侠今晚该举命于此,兄弟是索命来的。”

丁捷侯眼看自己和来人大声说话,唐绳武依然在黑沉沉的殿角里睡熟了,没有醒来,不但唐绳武没有醒,连楚府久经训练的八个庄丁,也沉睡如死。不觉暗暗皱了下眉,心想:

“反正来人只有一个,他睡熟了也好,免得碍自己手脚。”心急转动,刷的一声,从腰间撤下双戟,目注黑衣人喝道:一阁下就是一个人么?”

黑衣人阴笑道:“丁大侠放心,兄弟一个人出手,大概也差不多够料理了。”

丁捷侯久闯江湖,听他口气,已知来的不止他一个,不禁转头朝庙外看去,果然庙门口还站着一个人,不言不动.黑幢幢的看不清他的面貌。心头暗暗一凛,右手短戟一指,喝道:

“我拜二弟也是你们杀害的么?”

黑衣人道:“麻衣教注定他死,他还活得了么?”

丁捷侯仇怒交织,大喝道;

“丁某和拜二弟,和你们何怨何仇,你们要这般超尽杀绝?好,丁某今晚和你们拚了,朋友亮出兵刃来。”

黑衣人冷笑一声,伸手在背上一模.这一摸,口中止不住“咦”了一声!

也就在此时,忽听头顶栋梁上,有人轻笑道:

“这位朋友的兵刃,在小可这里!”

丁捷侯听的一惊,这说话的竟是唐绳武!

黑衣人同时一凛,目射凶光.猛地沉喝一声:

“小子是你捣的鬼!”

身形矗起,双掌扬处,朝发育处击到。但就在他身形拔起之时,另一条黑影,业已轻如落叶,飘坠地上,笑道:

“小可已经下来了。”

黑衣人迅快沉身落地,一个急转,口中历喝一声:

“小子找死!”

挥动双掌,直欺过去,接连劈出四掌。这四掌他含愤出手,记记都劈向唐绳武要害,势道劲急.一眼就可以看出他武功极高。

唐绳武并没还手,只是身形闪动,左右挪移,一面笑道:

“朋友就是要动手,也该把自己的兵器接过去了再动手,小可两手都腾不出来,岂不吃亏?”

这话没错,他手中果然拿着一对判官笔,敢情就是黑衣人的兵器了。

他因丁捷侯对他轻视,此时有意卖弄。

丁捷侯两手执着双朝,这时给楞住了!他没想到唐绳武小小年纪,竟有如此高绝的身手,此时但觉两人动手的这几招,自己就插不上手去。

只听站在庙门口的那人,沉喝道:

“莫兄退下来,这小子由我来对付他。”

喝声出口,人已直欺过来,挥手一剑,朝唐绳武侧面攻到。这人身形较矮,一柄长剑却足有四尺来长,此刻一剑出手,挟起凌厉风声,只此一剑,已见功力不凡!

丁捷侯双戟一场,沉喝道:

“丁某领教。”

一招“寒云捧月”,双前交叉,往剑上架去。

那知双戟堪堪递的一半,忽然人影一闪,唐绳武已经抢到了前面,笑道:

“两个毛贼,何用丁大侠出手?”

说话声中,把一对判官笔交到左手,往黑衣人怀中推去,说道:

“快把兵刃接住了,咱们好好的打一仗。”

右手迅快从身边摸出一柄短剑,轻轻一挥,剑鞘脱手飞出,常的一声,正好接住矮黑衣人刺来的长剑。他这几个动作,快通电光石火,几乎是同时出手,双剑交击;黑暗之中,登时飞溅起一串火花。

先前那个黑衣人伸手接住店绳武推来的那一对判官笔,不由怔的一怔,还没出手!

唐绳武硬接矮黑衣人一剑,震得身子打一个圈,左手扬处,一掌拍在先前那个黑衣人的肩头,笑道:

“朋友发什么楞,上呀”

那黑衣人经唐绳武一再戏弄.那还忍得住.厉喝一声.双笔一分,猛扑而上。

矮黑衣人怒笑道:

“先剁了这小子也好。”

长剑一紧,刷刷刷,剑风嘶啸.幻起一片剑影,急袭过去。

先前那个黑衣人应声道:“韩尼说的极是。”

双笔连点,幻起点点笔影,像急风骤雨般洒出。唐绳武大笑道:

“这还差不多。”

手中短剑挥洒,同时幻起重重剑影.和两人展开快迅抢攻。三人这动手,长短剑光,差差笔影,盘走飞旋,瞬息功夫,已打了十几个回合。

唐绳武展开“剑掌十三式”,剑中有掌.掌辅剑势,一只左手不时从剑影中突出,把式好不怪异。直逼的两个黑衣人像走马灯似的,不时腾闪跃避。

丁捷侯因有唐绳武挡在前面,无法出手。其实这时候三人早已打的敌我难分,就是想上去,也插不上手,索性就站在一旁观战。

矮黑衣人久战不下,心头不禁大怒,探怀摸出一个哨子,连吹了三声。

这哨音又尖又响,在大籁俱寂的黑夜之中,听来更为刺耳。八名酣睡如猪的楚府庄丁,一个个从睡梦中惊醒过来,手操扑刀,纷纷跃起。

其中两个已经打亮火把子、点燃起灯笼。灯笼中烛光纵然不亮,但在一片漆黑的大殿上,总算有了光亮,也可看得清对方的面貌了。

八名庄了手中操扑刀,自成队形,缓缓朝丁捷侯立身之处,围了上来。

丁捷侯久走江湖,已然看出形势不对!试想楚府庄丁,都是久经训练,身手不弱,从洛阳到惬师。一路上都有马匹代步,那会这般疲乏?睡下去就像死猪,连对头找上门,都一无所觉,此时一闻哨声,却又纷纷跃起,反朝自己围了上来!心念一动,不觉双目圆睁,沉喝道:

“你们这是想做什么?”

郑州双侠老大八步前的威名,在河南也算是响当当的人物,他这声大喝,却也把八个庄丁给慑住了,大家脚下不由的微现趔趄!

只听激战中,响起矮黑衣人的声音,阴声喝道:

“上呀!奶奶的。你们还等什么?给我剁了姓丁的再说。”

八个庄丁听到矮黑衣人的喝声,立时有人嚷道。

“并肩子上!”

人影倏地分开,一围而上,把丁捷侯裹在中间,寒光闪动,两桶扑刀,一左一右朝他身上招呼。

丁捷侯大笑道:

“你们果然都是麻衣教的贼党。”

没待两人刀势递出,猛地身形一旋,手中双戟,一记“左右逢源”,疾划而出。

但听一声吆喝:

“姓丁的,你认命了吧!”

又有两柄扑刀,挟着凌厉风声,急劈过来。丁捷侯气恶已极,大喝一声,双前开合如风和八名庄丁打在一起。

丁捷侯外号八步朝,一身武功,虽然高强,但这八名楚庄在丁身手也是不弱,何况以一故八.好汉架不住人多。人家只要每人砍一刀,就是八刀,你要连使八记,才能把八刀架开。

丁捷候被围在核心,心中有数,自已遭八人围攻,至少也得放倒一两个,才能解除本身威胁,扭转劣势.他双戟上下飞舞,左冲右突,兀自无法稍占上风。

八名在丁如论单打独斗,不用三五招就可解决一个,但八个人联上手,此退彼进.互作呼应。

他一双手忙于招架,那有时间认定一个人下手。

这场激战了二三十招,八名在丁自然无法剁得了丁捷侯;丁捷侯空自着急,也依然被围在中间,休想放得倒对方一个。

和唐绳武动手的两个,以矮黑衣人武功较高,一领长剑使得十分辛辣,另一个黑衣人一对判官笔,也着实不弱,记记都找唐绳武要害大穴下手。

唐绳武施开“剑掌十三式”,手中短剑如鱼龙曼衍,招招都是奇正相生,虚实互见.对付两个黑衣人.真是游刃有余。双方屡战,已过百招,虽然没分胜负,但其实唐绳武早已占了上风,只是未使杀手而已!

黝黑的庙门前,又出现了两条人影。

前面一个身材纤小,面蒙黑巾,跟在纤小人影后面的却是个魁梧大汉,脸上也蒙着一方黑布。只留两个眼孔。

纤小人影目光犀利,黑夜之中,宛如两点寒星,专家快的一转,口中冷冷哼道:

“真是无用的东西,这许多人,连人家两个都收拾不了。”话声一落,立即回头朝魁梧蒙面人道:

“你去收拾姓丁的,这姓唐的由我来料理。”

突然足尖一点,纵身扑起,身法之快,有如风飘电闪,一条人影凌空直向唐绳武飞扑过去。身在半空,呛的一声,寒光出鞘,一道匹练般的剑光,虹射而至,朝唐绳武当头劈落。

这一剑来势奇快,唐绳武吃了一惊,急忙振腕挥剑,但见从他刻尖上涌出大片光华,向空迎击而去。

双创乍接,紧接着响起“当”的一声大震,一拍硬接下来,唐绳武身不由主的后退半步。

那纤小人总究凌空发剑,无处着力,却被震退了三步之多,落到地上,两道霜刃般的眼神,微露惊诧,目注唐绳武冷笑道:

“瞧不出你刻上着实有些功夫。”

话声堪堪出口,那和唐绳武动手的两个黑衣人,看到纤小人影亲自出手,正待退下,忽然身子摇了两摇,一声不响,往后便倒。

纤小入方自一怔,就在此时,围着丁捷侯抢攻的八名庄丁,也在这一瞬间,一个接一个的倒了下去。

这些人武功全非弱手,但竟然连哼也没哼一声,就摔倒地上,一动不动。魁梧大汉堪堪扑到,眼看八名庄丁无故倒了下去,心头大吃一惊,那里还敢朝丁捷侯逼近过去?

纤小人影手仗长剑,从蒙面黑布两个眼孔中,射出惊异之色,望望地上倒卧的十八,剑尖朝唐绳武一指,怒声道:

“是你使的毒药暗器?”

丁捷侯也只当是唐绳武因对方援手赶到.施展独门暗器,把众人放倒的,闻言也不觉转脸朝唐绳武看来。

唐绳武也觉得奇怪,摇头道:

“小可并未使用毒药暗器。”

纤小人影冷冷降道:

“你是四川唐门的人.还想赖么?”

唐绳武道:“朋友倒是调查得清楚一不错,小可正是四川唐门的人,这有什么好抵赖的?”

纤小人影道:

“四川唐门善于用毒,不是你还有谁?”

唐绳武目光一扫,冷笑道;

“据小可看来,这些人只是中毒昏迷,若是小可使用寒门毒药暗器,早已无救了。”

魁梧大汉冷森的道:

“小子好大的口气,你把唐门暗器使出来看看。”

唐绳武望了他一眼,忽然拱拱手,笑道:

“阁下最好先取下脸布,让小哥看看你是谁……”

纤小人影突然一声清叱,挥手一剑,朝魁梧大汉面前劈落。

魁梧大汉吃了一惊,急急往后跃退。

纤小人影目光一注.朝剑尖上望丁一眼.冷笑道:

“唐门暗器,技止此了么?”

原来他劈出一剑,剑尖上已吸住一支细如牛毛的蓝汪汪毒针,正是唐绳武的“点头飞芒”!

唐绳武大笑道:

“你再接我一剑。”振腕一剑,迎面劈去。

“剑底飞星”,同时出手,一点寒星,随剑而发,直射对方咽喉,他身形跟进,左手突发,朝纤小人影蒙面黑布抓去。

这一抓,去势有如迅雷忽发,快速绝伦,纤小人影挥剑击出.但听“叮”的一声,飞溅起一溜火星.一枚寒星已被击落。紧接着又是“嗤”的一声,脸上黑布却被唐绳武撕了下来。

纤小人影大吃一惊,口中低呼一声,身形暴退丈余,双手猛抖,两柄柳叶飞刀,月光下森芒闪闪,冷意逼人,各划半弧.一左一右电射过来。

飞刀出手,人已破空飞射,掠上围墙。

唐绳武短剑疾挥,对准近身飞刀挥出,剑风过处,“当”“当”两声,把飞刀斜磕出去。

那魁梧大汉眼看纤小人影飞走,他赶紧双脚一顿,跟着往外冲去。

丁捷侯不如一紧,纵身扑起,口中大喝:“朋友给我留下。”

野小人影放过魁梧大汉,一声轻叱,又是一柄飞刀,势若闪电,直取丁捷侯咽喉要害。

丁捷侯大吼一声,右手短戟向那柄匹练似的飞刀点去,左手杨处.另一柄短朝,脱手飞出,向纤小人影打出,但纤小人影却早已在飞刀出手之时,一闪而没。

这一耽搁,再待追敌,两条人影早已在黑暗中消失不见。

丁捷侯跃上墙头,双目如炬,气得满脸通红,怒哼道:

“可惜,被这两个贼子逃跑了。”

唐绳武俯身从地上拾起那颗“剑底飞星”,装入剑柄,抬头笑道:

“丁老已经留下他们十个羽党,虽被他们逃脱了两个,这一仗也算是大获全胜了。”

丁捷侯听的一怔.豁然大笑道:

“我放倒他们十个羽党?小哥别往兄弟脸上贴金了。”

唐绳武一呆道:

“丁老是说,这十个贼党,不是你放倒的?”

丁捷侯抱抱拳‘笑道:“小哥说笑了,兄弟这点微末之技,那想放得倒人家半个”今晚若非小哥出手,丁某别说栽到家,连老命都早已送上了。”

唐绳武脸露惊异,道:

“这就奇了,这些人真的不是小可放倒的。”

丁捷侯看他不像有假:心头暗暗咕顺,一面说道:

“那会是谁?”接着双眉一挑.呵呵笑道:“准是萧老哥赶来了。”

只听有人呵呵一笑道:

“来的可是老朽。”

丁捷侯听出来人不是萧不二的声音,急忙举目瞧去,但见从庙外飘然走进一个白髯老人。

丁捷侯右手持教,沉声道:

“阁下何人?”

唐绳武喜道:

“丁老,来的是我大师伯。”

白髯老人没待唐绳武介绍,已经开口笑道:

“老朽谷灵子,这位大概就是丁大侠了。”

丁捷侯连忙拱手道:

“兄弟正是丁捷侯。”

谷灵子行上大殿,一手抚须,笑道:

“此间情形,老朽已听萧老哥说过,那两个贼人,是老朽有意放他们回去的。”

唐绳武道:

一是大师伯放他们回去的?”

谷灵于大笑道:

“大师伯若是不放他们回去,就算来上一千个,一万个,也休想漏网一个。”

唐绳武道:

“为什么放他们呢?”

谷灵子笑道:

“傻孩子,他们逃不了的。”

唐绳武恍然道:

“大师伯在他们身上做了手脚了。”

谷灵子微微一笑道:

“咱们到了楚府你自会知道。”

丁捷侯道:

“这些人咱们该如何处置?”

谷灵子道:

“他们中毒极轻,只是昏迷不省人事罢了.等天亮之后,绳武到大路上去拦一部马车,把他们一起载到楚府去。”说到这里,忽然啊道:

“是了,丁大侠瞧瞧,他们之中,可有认识的人么?”

丁捷侯一拍后脑笑道:

“谷老哥不说,兄弟倒是忘了。”

一面回头道:“唐小哥,你瞧瞧这两个黑衣人,脸上有没有花样?兄弟还得去把兵器找回来。”

说完,提着一盏灯笼,匆匆往庙外而去。

唐绳武依言过去,俯下身子,仔细察看了一阵,觉得那矮黑衣人身材极像楚福,但又不敢确定。

正在犹豫之际,丁捷侯已经找回短就,大步走了进来,问道:

“怎么样了?”

唐绳武抬头道:“这厮好像楚福,只是脸上看不出什么破绽。”

丁捷侯道:“这个容易。”说着伸手从矮黑衣人身上,撕下一片衣襟,吐了些口水,往矮黑衣人脸上用力擦去。那知擦了半天,矮黑衣人黝黑的脸上,还是那个模样.丝毫未变。

不觉冷冷一笑道:

“这厮易容术高明得很,咱们没有洗容药,只怕无法让他恢复本来面目。’”

谷灵子早已在庄丁们铺好的地铺上瞑目跌坐,闻言双目一睁,笑道:

“咱们无法让他恢复本来面目,那就让他们自己说吧!”说完,伸手一招,又道:

“再过盏茶工夫,他自会醒来.丁大院亲自问问他口供好了。”

丁捷侯看他是空招了招手,好像矮黑衣人就会醒来,心中觉得甚是奇怪,但又不好多问。

唐绳武忽然笑道:

“大师伯,你老人家在他身上放了什么?”

谷灵子笑道:

“还有什么?老夫只是让一个虱子,叮在他身上,老夫收回虱子,虱子也从他身上吸回毒血,他不就是会醒过来了么?”

丁捷侯听得大专,心想:

“此人用毒,当真神乎其技,连跳蚤虫子,都可派上用场。”

过了不过盏条工夫,只见那矮黑衣人双目滚动,突然翻身坐了起来。

了捷侯迅快一指点了他穴道,嘿然道:

“朋友最好安静一点。”

矮黑衣人长吁了一口气,怒哼道:

“姓丁的,你要把老子怎样。”

丁捷侯道:

“朋友好好的回答几句话,咱们还可饶你不死。”

矮黑衣人道:

“老子把你杀了。””

丁捷侯道:

“朋友你已落在咱们手里,还是识时务些的好。”

矮黑衣人呸道:“老子一条命,识不识时务,并无多大分脱”

丁捷侯大怒道:“识时务,你可以少吃些苦头,不然,纵使你钢筋铁骨,也保管你无法忍受。”

矮黑衣人双目圆睁,大声道:“姓丁的,你有什么毒辣手段,只管请使,老子决不皱眉。”

谷灵子缓缓说道:

“用不着动刑,老夫就会让你乖乖的说出来。”

矮黑衣人目光转动,望着谷灵子喝问道:

“你是什么人?”

谷灵子微微一笑道:

“老夫么……”

突然大袖一挥,但见一道金芒.朝矮黑衣人迎面电射过来!

矮黑衣人还没看清谷灵子打出的是什么暗器。忽觉颈上一凉,一条冰冷的东西,已从头颈上蠕蠕而动,从下巴底下游上来,经过面颊,游上鼻尖!

这回矮黑衣人看清楚了,那是一条全身金黄的小蛇,这时昂起一颗三角小头.吐着又细又失的红舌,似在向自己示威。他穴道受制,双手尤法举起,看到这条小蛇,简直比要了他的命,还要盯怕,脸上的肌肉,一阵扭曲,几乎吓昏过去。走着两眼,急叫道:

“你快把它移开,移开,我……我说就是了。”

谷灵子笑道:

“朋友别怕,小金没有老夫的命令,决不会从你鼻孔钻进去的。”

小蛇,尤其是这条身具剧毒的小金蛇,若是往鼻孔中钻,这该多么可怕?矮黑衣人早已吓得全身瘫痪了,颤声道:

“我……我已经答应了,你……你快把它移……移开去。”

谷灵子笑道:“不要紧,只要你不说谎话,它是不会咬你的。”

一面朝丁捷侯道:

“丁大侠,有什么话,你可以问了。”

说罢,缓缓合上眼皮,像老僧入定,不再说话。

丁捷侯眼看小金蛇高踞矮黑衣人鼻梁之上,灯光中,它那颗三角小头,闪着凶狞的金光,使人看了就会不寒而栗。再看矮黑衣人扭曲着脸,额上布满了一粒粒黄豆大的汗珠,不觉嘿然道:

“你就是楚福吧!”

矮黑衣人身躯微微一震,他竭力维持着头部不动,定着眼说道:

“我叫韩大奎,不是楚福。”

丁捷侯道:

“朋友脸上易过客?”

矮黑衣人道:

“没有,在下就是这副样子。”

丁捷侯道:

“麻衣教的主持是谁?”

矮黑衣人为难的迟疑了一下道:

“在下泄露教中秘密,乃是死罪。”

丁捷侯冷笑道:

“你不愿泄露教中秘密,眼前就是金蛇钻你七窍之厄。”

矮黑衣人道:

“好吧!在下告诉你,本教首领就是公子。”

丁捷侯道:

“公子,你说就是楚嵩生?”

矮黑衣人道:

“正是楚公子。”

丁捷侯冷笑道:

“我早就知道是他了。”

他似是心头气恼已极.愤愤的道:

“楚总督一世为人,行侠仗义,不想他儿子竟是无恶不作的麻衣教首领!说到这里,接着又朝黑衣人问道:

“他妹子呢?”

矮黑衣人道:“‘公子复兴本教,一直瞒着小姐,不曾让小姐知道。”

丁捷侯道:

“老管家楚福,一定知道的了?”

矮黑衣人道:“楚福当年十字刀楚鹤皋手下,担任楚府总管多年,怎会是本教的人?”

丁捷侯冷笑道:

“朋友说的是实话么?”

矮黑衣人道:

“在下说的句句是实。”

丁捷侯道:

“楚府庄丁全是你们羽党,楚福岂会不知?”

矮黑衣人道:

“这些在丁,都是在一二年内新进的人。”

丁捷侯道:

“方才逃走的两个人是谁?”

矮黑衣人道:

“他们一个姓常,一个姓霍,都是公子手下,职居本教八大护法。”

丁捷侯道:

“朋友在教中是何职司?”

矮黑衣人道:

“在下是本教十二个小头目之一,这九人归在下率领。”

丁捷侯道:

“你们杀害拜二弟,又率众夜袭丁某,究竟有何阴谋?”

短黑衣人道;

“在下奉命行事,这个就不大清楚,听公子说,好像不把河南地面上的有力人土,全部除去,本教就无法抬头。”

丁捷侯双目隐射凶光,厉声道:

“我拜二弟,就是你杀害的么?”

矮黑衣人道:“不是。”

丁捷侯大声道:

“那是什么人杀害的?”

矮黑衣人又有些迟疑,但还是说道:

“是公子。”

丁捷侯切齿道:

“好个贼子,丁某非找他算账不可。”目光一往,又道:

“朋友若要性命,今晚说过的话,当着那贼子敢不敢再说一遍?”

矮黑衣人苦笑道:

“在下泄漏本教机密,论律已是死罪,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还有什么敢不敢的?”

丁捷侯看看天色,点头道:

“好,朋友委屈一阵子,天亮了,咱们就动身。”

谈话到此为止,小金蛇也乖乖自动沿颈而下,回到谷灵子身边,游入大袖之中。

矮黑衣人目中闪过一丝拧厉的笑意,但他话声方落,身子一歪,又摔倒地上。

丁捷侯、唐绳武就在地上坐下,闭目养神。

一夜很快过去,天色刚露鱼白,谷灵子就已起身,舀了一瓢水,往脸上冲。

唐绳武听到阶前的水声,很快睁开眼来,看看天色还有些源脱,不觉低声道:

“大师怕不再休息一回么?”

谷灵子道:

“你们有马匹代步,还可休息一回再走,再说太早了也顾不到车,老夫可得先走一步。”

丁捷侯也被两人说话声惊醒,说道;

“谷老哥不和咱们一起去洛阳么?”

谷灵子笑道:

“自然要回洛阳去,只是你们骑马,老夫走路,你丁大侠要找两条腿跟四条腿赛脚程?”

丁捷候一怔道;

“咱们多出了许多马匹,谷老哥任挑一匹,何用走路?”

谷灵子摸着一把白髯.笑道:

“老夫不能骑马。”

丁捷侯又是一怔,心想:

“这老儿敢情有点古怪。”

本来咯,武林中人,谁不会骑马?就算不会骑.凭谷灵子的身手,任你马跑得再快。站在马背上,也总站得稳。

谷灵子没待他开口,笑笑道:

“老夫身上,少说也养了百十来只虱子,它们住在老夫身上,一身皮包骨,早就住的不耐烦了,老夫一旦骑上又壮又健的马,它们不舍了老夫.往马身上钻?老夫养着这些虱子.一只足可咬死一头老虎,你丁大侠想想,老夫要是骑马,又能跑得出几步,老夫还是安步当车.早些上路的好。”

这话倒敢不是吹的.此老一身是毒物,除非先制一匹“毒马”出来,否则确是没有他骑的马。

但唐绳武却心中有数,大师伯脯养毒物,都是久经训练,那会不听他的指挥?他借故先走,也许另有原因,是以没有插嘴。

丁捷侯听他说不能骑马,自然信以为真,只得点点头道:

“既是如此,谷老哥就请便吧!”

谷灵子朝矮黑衣人等一指道:

“这些人不到洛阳楚府,不会醒的,老夫先走一步,咱们楚府见。”说完,飘然朝庙外而去。

丁捷侯望着他后形,叹道:

“谷老哥真是一位奇人。”

忽然好似想起了什么,朝唐绳武问道:“唐小哥,你令师是谁?”

唐绳武道:

“在下有两位师父,第一位是人称摄魂掌的班师傅,单讳一个远字”

丁捷候吃一惊道:

“原来小哥是摄魂掌班远的门下,不知第二位尊师是谁?”

唐绳武道:

“在下第二位师傅,就是本盟总护法姓齐,讳天宸。”

丁捷侯道:

“小哥出身后门,又有两位名师,无怪一身所学,胜过丁某百倍了?”

唐绳武道:

“丁大侠过奖,小可初走江湖,还要丁大侠多多指点。”

一会工夫,天色已经大亮,两人吃了些干粮。

唐绳武起身道:

“丁大侠在此稍候,小可这就到大路上去拦一辆车子来。”

说完,转身往外奔去。过了顿饭时光,唐绳武雇来一辆破旧的马车,丁捷侯也把大殿上收拾好了。

唐绳武在雇车时,谁说夜间遇盗,十名庄丁(包括两个黑衣人)全被毒药迷翻,急于赶回洛阳楚府。赶车的要在路上混饭吃,一听唐绳武是洛阳楚府的人,没有第二句话,就赶着车驰到庙外停下。

唐绳武、丁捷侯先把十人一齐运上车厢,然后再从天井中推出拜二哥的柩车,由丁捷候驾柩车先走。

唐绳武跑上后面一辆马车,和赶车的一起坐在车前,算是押人,其余马匹,驮着行李,紧随车后而行。

赶车的挥着马鞭,只是在空中发“劈拍”声响,不用真的挥到马身上,马匹就没命的往前飞跑。一路上只听到鞭声、铃声、蹄声和车轮声,响成一片!

坐在车前的唐绳武,闲得无聊,也几乎被车子的震动,抖散了骨节,舒服的靠着头,打起吃来。

打脑,当然并不是真的睡觉,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唐绳武在打盹中间,突然感到声音不对!

鞭声、铃声、蹄声和车轮滚转声.还在节奏的互鸣.有什么声音不对呢?

这应该说只有打盹的人才听得出来,本来车轮滚转的辘辘之声,沉重吃力,但经过几十里急驰,如今车轮辘辘声音,却松动了许多.车厢颠簸愈甚、发出来的竟是空响!

唐绳武纵非老江湖,但他靠着头.声音听的最是清晰不过,心头蓦然一怔.立即转脸道:

“老哥,车子停一停。”一面凝声朝前叫道:

“丁大侠,快停车。”

赶车的听到招呼,赶紧勒住马缰,两匹马齐声嘶鸣,和车轮曳地之声,同时响起,车子停下来了。

唐绳武很快的一跃下车,伸手掀起车帘,不由的把他怔住了!车厢中空空如也,十个昏迷不醒的人,已经一个不见,不用说,他们是从后窗逃走的,但昏迷的人如何会逃走呢。

唐绳武一手掀开车帘,怔怔出神,丁捷侯也停住柩车,走了过来,问道:

“小哥,你发现了什么?”

唐绳武把车帘掀高了些,道:

“丁大侠请看,十个贼人,全都跑了。”

丁捷侯看了不禁一呆,问道;

“小哥如何发现的?”

唐绳武道:

“小哥听出车厢轻了许多,才要赶车的停车,十个人已经不见了。”

丁捷侯道:“他们是从后窗出去的。”

唐绳武道:

“小可正在奇怪,他们中毒昏迷,怎会跑掉的?”

丁捷侯听得暗暗好笑,心想:

“你总究是初出道的雏儿。”一面说道:

“他们只要来两个人,一个潜入车厢,一个跟在车后,就可把所有昏迷的人,一个个从后窗丢出去了。”

唐绳武道:“咱们回头追。”

丁捷侯道:

“他们来人自然不止两个,既能从车中把人救出,早就去远了,再说咱们已经赶几十里路.你知道是那里出的事,如何还追得到?”

唐绳武愤然道:“咱们不追,就这样让他们逃跑不成?”

丁捷侯冷笑道:“跑了和尚,跑不了庙,这些人不过是楚嵩生的爪牙罢了,只要正主不走,咱们要这些爪牙,又有何用?”

那赶车的车一停.他就下了车.在路旁一坐.取出旱烟管,装了一袋烟,悠闲的吸着旱烟。

此时听了丁捷侯的话,他一双灰色眼球,转动了下.脸上闪过一丝奇异之色,但瞬即低下头,装作不闻。丁捷侯道:“小哥上车吧!咱们赶到楚府再说。”

唐绳武道:

“既然十个贼党,全已跑了‘这辆马车‘也不用了,还是叫他回去吧!”

丁捷侯笑道:

“不,这位老乡,就是证人,咱们还是叫他去一趟洛阳的好。”

唐绳武想想也是道理,就跳上车去.招招手道:

“赶车的,上路了。”

赶车的也没说话,跨上车辕,扬鞭一抖。空中发出“劈拍”一声,他两匹马敢情听惯这种声音,立即拉车起步,朝前驰去。

赶车的一手把缰,一手执着旱烟管狂吸,舍不得把烟磕去。这下可苦了唐绳武.他坐在赶车的边上.一阵阵任难闻的烟味,扑面而来,直呛喉咙。

唐绳武忍不住一阵咳呛,赶车的似乎根本不知道不会抽烟的人,闻到烟味,会有多辛辣?他依然毫不在意,狠命咬着烟管,狂吸不已。

唐绳武也懒得和他说,倒过脸去,避开他尊嘴喷出来的烟味。

不多一回,赶车的烟瘾过足了,磕去烟灰,把旱烟管往腰里一插,精神抖擞,一支皮鞭在空中打得“劈拍”直响,马也跑得更快。但唐绳武经过一阵咳呛,觉得头脑昏胀,眼皮渐渐沉重,好像昏昏欲睡!

这情形,从未有过,唐绳武心头清楚,不禁暗暗吃一惊,心想:

“莫非地喷出来的烟中有鬼?”

一念及此,竭力保持清醒,凝目看去,前面驾柩车的丁捷侯,不知何时,竟然靠着坐位,打起盹来,一颗头垂得低低的,不住东一倒,西一歪!

最奇怪还是驾柩车的两匹马,没有控驭,它们依然跑得很快,再一细看,原来前面两匹马,竟然也受赶车的皮鞭声响遥遥指挥,是以丝毫没停。

唐绳武心头愈加明白,自己两人果然看了人家的道,敢情这赶车的,是麻衣教的羽党。

他暗暗运气,觉得除了头脑还有些昏胀,并无大碍,心知自己练成毒功,迷香对自己并无多大作用。

他此时原可把赶车的一举制服,但继而一想:

“他们既然未能把自己迷倒,何不将计就计,看看他们要把自己两人,弄到那里去“除了楚府,说不定另有巢穴”。

当下不声色,斜靠车座,故作睡熟。

赶车的回头望后绳武,阴森一笑,又自顾的赶车。

又奔行了顿饭工夫,车子舍了大道,转上一条小径,但两边松涛盈耳,车子颠簸得十分厉害。

唐绳武真替丁捷侯担心,他歪歪倒倒的,莫要从坐位上摔下来!眯着眼缝,偷偷一瞧,但见丁捷侯边上多了一个黑衣人,控着马缰,催马前行。

唐绳武这下放了心,只要有人控缓,丁捷侯就不会摔下来了,于是又闹上了眼睛。

车子渐渐接近山麓,山麓间矗立着一座山神庙。这时从山神庙飞快的奔出两个黑衣人,朝赶车迎了上来,阴笑道:“三师兄辛苦了。”

赶车的原来是他们“三师兄”。

赶车的一跃下车,随手摘下头上毡帽,往地上一掷,露出一头乱发,得意的子笑了两声,问道:

“大师兄回来了么?”

两个黑衣人连忙躬身答道:

“没有,据说对方昨天到了不少高手。”

赶车的三师兄问道:“是些什么人?”

一个黑衣人道:

“听说是武林盟的盟主岳小龙夫妇,还有十几个随行的人。”

三师兄冷笑道:

“我当是谁,原来是姓岳的小子,他居然自封武林盟主,嘿嘿,凭大师兄的身手,还不手到擒来?”说到这里,伸手一指,吩咐道:

“把两个人带进去。”

说完,大楼大样的往庙中行去。

两个黑衣人答应一声。一人一个把丁捷侯、唐绳武抓起来跟着往庙中行去。

另一个黑衣人举起手中皮鞭,朝驾柩车的马匹股上,狠狠抽了一鞭,两匹马一负痛,低嘶一声,拉着柩车,朝左首山脚树林驰去。

这座山神庙,共有两进,两个黑衣人抓着丁捷候、唐绳二人,穿过大殿,直向后进走来。

后进也有一座殿宇,供的是观音大土,殿宇左边,靠壁处有一张八仙桌,和几把椅子,桌上还放着一把茶壶。几个茶盅。

就在靠左廊的一把藤椅子上,坐着一个中等身材,脸色略显苍白的中年汉子。这黄脸汉子双目微凹,双额突出,一脸仅是精干之色,他虽是中等身材,但身上那件黑衣,却是又长又大,坐在那里,使人觉得说不出的诡秘!

赶车的三师兄这时已把身上车把式的衣裳脱下,原来穿的是一件半长不短的灰布长衫,跨进左首偏殿,朝黄脸汉子恭敬的躬躬身,道:

“小弟见过二师兄。”

黄脸汉子目光一抬,点点头道:“你回来了,那两个人都带回来了么?”

三师兄道:“带回来了。”

二师兄的黄脸汉子道:“很好。”

三师无道:“只有一件事,小弟要向二师兄报告。”

二师兄道:“你说。”

三师兄道:“丁捷侯和一个姓唐的小子,擒了十个黑衣人,都像是中了毒,听说是要把这些人送到洛阳去。”

二师兄目露奇光,问道:“这些黑衣人是什么路数?”

三师兄道:“小弟也不清楚。”

二师兄道:“人呢?”

三师兄道:“在路上被人救走了。”

二师兄道:“你看到来的是什么人吗?”

三师兄笑道:“小弟自然看到了,他们一共有三个人,好像都着面具,不是真面目,而且身手极高,他们把车中十个中毒的人,一个个从后窗丢了出去,小弟怕露了形迹,不好出手”

二师兄道:“丁捷侯是老江湖了。他没发觉?”

三师兄道:“丁捷侯亲自驾着他义弟拜天赐的柩车的,和小弟同车的是那个姓唐的雏儿。”

二师兄道:“反正咱们擒到了他们两个,不怕楚嵩生不肯交换……”

三师兄道:“据小弟路上所闻,只怕这两人没用。”

二师见一怔道:“怎会没用?丁捷候是他们要成立的豫州帮几个头儿之一。”

三师兄道:“小弟听丁捷侯的口气,好像拜天赐还是楚嵩生杀害的,两人仇恨极深。”

二师兄脸露色道:“这怎么会呢?”

三师兄道:“二师兄要是不信,不妨问问他们。”

二师兄点点头,目光转到阶下,吩咐道:

“把他们带上来。”

两个黑衣人抓着丁捷侯、唐绳武,原已到了阶下,只是求奉命令,不敢擅入,这时答应一声,提起两人,走上殿来,把两人往地上一放,就垂手肃立一旁。

二师兄毒蛇般的目光,望望地上两人,阴侧恻一笑道:

“老三让他们闻了迷神香?”

三师兄一躬身,诡笑道:

“小弟看他们还硬朗,犯不着明来,就烧了一简迷神香。”

二师兄打鼻孔里“唔”一声,抬抬手道:

“去把他们弄醒了,我有话要问问他们。”

三师兄应了一声“是”,蹩着脚往两人与边走来。

唐绳武眼看殿上一共只有四人,心头不觉一宽,眯着眼缝,静待那三师兄走近。

那知这位赶车的三师兄竟然狡猾如狐,他那灰色的眼神,转动的很快,走到唐绳武身前,正待俯下身来。

忽然发觉唐绳武闭着的眼睛,眼珠在动,他一声不作,就直起腰来。

唐绳武那还容他退去,脚跟在地上一点,一个人迅快的一跃而起,探手朝三师兄抓去。

这一抓,使的正是“剑掌十三式”中的一记擒拿手法。

三师兄纵然武功不弱,但“剑掌十三式”是齐天宸集武林诸家之长,独创的手法,岂是任何人闪避得开的?

三师兄已然警觉,往后疾退半步,右手一昂,状如蛇头,正待朝唐绳武抓来的手腕啄去,突觉眼前一花!右手脉门骤紧,已被唐绳武扣个正着。

这一记手法,怪异莫测.三师兄几乎连看也没看清,心头大吃一惊,阴笑道:

“好家伙,申某倒是看走了眼。”

左手五指一拢,犹如毒蛇出洞,飞快朝唐绳武“璇玑穴”啄来。

唐绳武把抓住他门脉,才发现这赶车的面貌生得清瘦英俊,看去似乎只有二十出头,却又有些像四十多了。他一双深逮有光的灰色眼神,盯着自己,既朗如明星,却又晦暗如夜。

总之,此人不论面貌眼神,好像瞬息于变,使人木可捉摸!

不,自己不知不觉间,竟似被对方吸住了一般,竟然移不开目光,但三师兄一只像蛇般的左手,已然啄上唐绳武胸前!

就在此时,唐绳武但觉头颈上被什么东西叮了一口,一阵刺痛,突然像是从睡梦中惊醒过来,右手痒拂而出。

这一挑,又是“剑掌十三或”中的绝招,但听三师兄“啊”了一声,左手立时垂了下去,再也提不起来。

那二师兄原先坐在藤椅之上,对唐绳武扣住他三师弟脉门,毫不在意,这时似乎稍微有些动容,抬抬手,笑道:“阁下出手奇奥,三师弟不是你的对手,请把他放了。”

唐绳武扣着三师兄的脉门,笑道:“‘朋友说得倒很轻松。”

唐绳武道:“你把丁大侠救醒过来,我就放他。”

二师兄道:“只有这一条件么?”

唐绳武道:“不错。”

二师兄橘笑道:

“我从一数到十,朋友自己就该倒下去了,我岂会放了丁大侠?”

唐绳武序道:“未必见得。”

二师兄点点头道;

“你很自负,若是不信,你且低头瞧瞧再说。”

唐绳武忍不住低头瞧去,但见自己扣着三师兄脉腕的手腕上,不知何时,叮着一条五寸来长,色呈暗绿的金头蜈蚣!

唐绳武突然明白他方才抬了抬手,敢情就是偷放毒物,这条金头蜈蚣,自然是天下剧毒之物。心念闪电一动,手腕丝毫不放松,依然紧扣着三师兄脉腕,侧脸道:

“你数数看。”

二师兄眼看唐绳武看到手腕上咬着的金头蜈蚣,居然镇定如恒,脸上丝毫没有惊惧之容,心中暗暗惊奇,迅疾忖道:

“难道这小子不惧毒物?这不可能,金头蜈蚣天下毒,叮中立毙,就是自己同门师兄弟,也要在手上涂了药,才敢碰它……”他阴毒目光注视着唐绳武,嘿嘿阴笑道:“好吧,你纵是铜铸铁浇,也数不到十的。”

唐绳武悠然道:“朋友只管请数。”

二师兄心头暗暗惊异.自己和他说话的功夫,其实早已超过从一到十了,难道他真的不怕剧毒么……”他脸上渐渐露出狞笑,一面却随口数到:

“—……二……三……四”

果然没数到十,但听“拍”的一声,那是一件小东西堕地之声,但绝不是人!

二师兄目光如刀,这一瞧,也不禁变了脸色!

那是钉在唐绳武腕上的一条金头蜈蚣,既没有人拍打,它竟然自己坠到地上,一动不动,业已僵死。一时心头又惊又怒,厉笑道:

“好小子,你是死定了。”

手腕标处,飞射出三道黑线,朝唐绳武面门电射而来。

唐绳武出身四川后门,唐门子弟,旁的武功未练之前,第一件事,就是练习接收暗器手法。接暗器这手功夫,在他来说,真比吃饭一样方便。

此刻一见二师兄扬手打出三点黑线。心知对方打出来的暗器,必然淬过剧毒,却也并不在意,左手一翻,轻而易举的就把三点黑线接到手中。

不,五指一拢,发觉手掌内竟然空无一物!

心中不由大奇,急忙松开拳头,低头看去。

三点黑线,明明接住了,那会没有?但二师兄打出来的根本不是暗器,那是三条色呈暗红,长仅及寸的蚂蝗!此时紧紧盯住在手掌之上,好像木炭划在手掌上的三条黑线,丝毫没有感觉。

水蛭(蚂蝗)当暗器.这在唐绳武来说.并不稀奇!大师伯不是也用虱子当暗器么?

凡是用这种小东西作暗器,它身上必然含有剧毒,发暗器的人,也必然是用毒的大行家,但唐绳武练成毒功,诸毒不侵,又何在乎三条水蛭?

唐绳武手掌一摊,忍不住哈哈大笑道:

“朋友老玩这些小把戏,未免也忒轻视小可了。”

话声一落,暗暗运起毒功。刹那之间,他一张俊脸.渐渐泛起一层黑气,伸出的一只手,更是渐渐变的乌黑有光。

叮在他左手掌心的三条水蛭,也在此时无声无息的落在地上。

二师兄脸色剧变,骇然道:

“毒人,你是无名岛的人!”

唐绳武大笑道:

“小可练的是毒功,但并非无名岛的人。”

五指一松,三师兄手腕上赫然印着五个乌黑的指印,砰然一声,摔倒地上。

二师兄目露怨毒,只是打量着唐绳武,冷声道:

“阁下还说不是无名岛的人?”

唐绳武笑嘻嘻的朝他点点头道:“小可说一不二,谁是无名岛的人?”

二师兄道:“阁下既非无名岛的人,怎会和豫州帮勾结一气?”

唐绳武冷笑道:“谁和豫州帮勾结了?”

二师兄冷笑道:“丁捷侯就是豫州帮几个头儿之一,阁下何用明知故问?”

唐绳武笑道:“也许朋友弄错了,丁大侠和无名岛毫无关系。”

二师兄道:“好吧!咱们不谈这些,你交出解药,我也释放丁捷侯,咱们两不赊欠。”

唐绳武笑道:“这不就结了么?”

说完,正待探怀取出解药!

二师兄双手迅快套起手套,阴笑一声,身形暴发,扑了过来;唐绳武疾退数尺,怒喝道:

“你怎的言而无信?”

二师兄身形一转,手中已多了一支黝黑钱尺,厉笑道:

“小子,告诉你,咱们黑石岛出来的人,还用不着阁下解药,咱们还得从武功上分个高低。”

铁尺挥舞,通攻而上。原来他们是黑石岛出来的。

唐绳武可不知道黑石岛,白石岛,身形闪动,呛的一声拔出短剑,大笑道:

“你要动手,怎不早说?”短剑刷刷两招,还击过去。

那两个黑衣人站立边上,始终垂手萧立,一动没动,此时唐绳武退出数步,他们不待吩咐,抢了出来,把三师兄搭起,迅快退下。

唐绳武看的心头大怒,左手一掌,拍向二师兄“肩并穴”,右手短剑一指,沉声喝道:

“这是我交换的人质,谁敢动他?”

一点寒星,朝左首一名黑衣人电射过去。那黑衣人闷哼一声,立时摔倒地上。

二师兄左手一挥,挡住唐绳武一掌,右手铁尺同时朝短剑砸来。但听“当”的一声,两件兵兵碰在一起,唐绳武但觉全身一震,自己短剑竟被对方铁尺吸住。

双掌交击,又是“啪”的一声,两人功力悉敌,各自后退了一步。

唐绳武心头暗暗一惊,忖道:

“此人铁尺吸力甚强,不知练的是什么怪异功夫?”

心念电转,剧的一剑,顺势斜点二师兄左胁。

二师兄手上戴了手套,不畏唐绳武毒功,但一掌硬接,也已试出对方年纪不大,武功造诣,竟然不在自己之下!手中铁尺一转,架开唐绳武短剑,一招“浪卷流沙”,横里扫出。

唐绳武左手一掌,拍向铁尺,身形闪电欺进,短剑连点,抢攻三招。这三招都是“剑掌十三式”中的奇学,那二师兄立被迫退三步,连架带闪,才把三招让开。

那知唐绳武剑法展开。岂容你脱身?剑势纷披,源源出手,左手乌黑的手掌,更从一片剑影中突出袭击。

二师兄纵然是黑石岛高弟,但那能挡得住唐绳武一轮攻势,七人招下来,已是手慌脚乱,被逼得连连后退。

猛听唐绳武大喝一声:“着!”

“砰”的一掌,击中二师兄左肩。

二师兄口中一声闷哼,登登的连退了四五步。

就在此时,突听前进传入一个冷沉声音道;

“教主驾到。”

二师兄听得陡然一惊,来不及调息,急急喝道:

“住手!”

唐绳武闻言不由一停,举目看去,但见已从前院并肩走进两个黑衣老人。左边一个身形矮胖,脸如冬瓜。右边一个身子瘦长,面目森冷。

这两人脚下轻飘飘,点尘不畅,并肩行到股上,左首矮胖黑衣老人突然朝唐绳武一挥手道:“出去。”一股劲风,直逼而来。

唐绳武身子一侧,哼道:

“我为什么要出去?”

他这身形一侧,正好进开矮胖黑衣老人的掌风。

右边瘦长黑衣老人一声不发,扬手就朝唐绳武闪出之处拍来。

唐绳武短剑一指,喝道: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想动手,两位就一起上。”

矮胖黑衣老人道:

“教主来了,咱们好意叫你出去,你想找死?”

此时院中又走进两个唇红齿白,年约十五六岁的黄衣童子,在黄衣童子身后,缓缓走进一个身材高大的黑袍老人。一高一矮两个黑衣老人,眼看“教主”已到,只得左右退下。

那黑袍老太浓眉鹞目,险如重枣,胸前一部长髯,套着一个纱囊,顾盼之间,双目棱威逼人!

尤其他身上披着一袭宽大黑氅,黑得发亮,闪闪有光,看去好像有无数金沙一般。不知是什么质料织成的。

二师兄看到技黑氅的老人,早已储伏在地,连头都不敢稍抬。

黑望老人由两个黄衣童子前导,缓缓跨上大殿。

二师兄伏在地上,恭声道:“弟子叩见师尊。”

黑学老人巨目如电,看了手横短剑,卓立殿上的唐绳武一眼,然后一手抚着垂胸纱囊,说道:“起来。”

二师兄恭恭敬敬的从地上站起。

黑氅老人微微侧脸,问道:

“此子是谁?”

二师兄道:

“他是豫州帮的人,他们劫持司马长弘,还掳了小师弟,大师兄实把他们两人留作人质,和橡州帮交换的。”

“劫持司马长弘”这几个字,钻进唐绳武耳中,不由一怔,大声道:

“谁说我们劫持司马长弘?我们也正在找他。”

矮胖黑衣老人叱道:

“教主面前,你敢大声叫嚷?”

唐绳武道:“难道我说错了?”

黑给老人目光朝唐绳武往来,问道:

“你是像州帮的人?”

唐绳武道:“不是,小哥忝属武林盟。”

黑氅老人朝地上躺着的黑衣人尸体,望了一眼,问道:

“是你把他杀死的?”

唐绳武点点头说道:

“你们门下这个二师兄,又使蜈蚣,又使毒蛭,都没来保小可,小可擒住了三师兄,原讲好和丁大侠交换的,怎奈这位二师兄言而无信,出手袭击,小可遏不得已,只好施放暗器,这可怨不得小可。”

黑氅老人朝地上躺着的黑衣人指了指,他身边一个黄衣童子立时趋了过去,从黑衣人身上起下寒星,双手呈上。

黑塑老人接到手中,脸色忽然一变,两道威冷目光,朝唐绳武射来,徐徐说道:

“唐门七绝奇毒,这缅铁寒星,是你的么?”

唐绳武点头道:“是!”

黑线老人又道:“你是唐门子弟?”

唐绳武又点头道:“是。”

黑攀老人道:“江湖流传的四句话中,‘一门不出’,指的就是四川唐门,不涉江湖恩怨,你怎么会投到武林盟门下,还以唐门暗器,杀害老夫门下?”

唐绳武道:

“唐门不涉江湖恩怨,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唐门遭遇到被人残杀,自然要向行凶仇家素还血债,这是小可行走江湖的原因。至于武林盟,既非门派,亦非帮会,乃是武林同道为正义而结合的力量,其目的是为了武林安危,扫灭邪恶势力,小可身为武林中人,自然投向正义的一边,为武林正义,稍尽一己之力。”

黑氅老人看着唐绍武侃侃而谈,只是手抚着他长髯的丝囊,没有作声。

唐绳武接着又道:

“至于小可杀死你门下,小可方才已经说过,小可老是不擅毒功,只怕早就死在这位二师兄的毒蜈蚣和毒蛭之下了。小可独门暗器中人无救,连小可也没有解药,是以平日不敢轻易出手,方才是小可遭受攻击,而他们两人,却把小可擒住准备交换丁大侠的人质抢去。小可不得不使用暗器,若是小可存心杀人,这两人也不会只射杀一个.就是这位二师兄,也未必活到现在。”

瘦高老人尖哼一声道:

“这小子口气越来越大了。”

黑氅老人也股有愠色,问道:

“小友是说老夫门下,都不堪你一击了?”

唐绳武道:

“小可并无此意,但小可不愿伤他,却有事实证明。”

黑氅毛人道:

“什么事实证明?”

唐绳武道:

“小可曾向二师兄射出一支飞针,那是含有警告之意,希望他如约交换丁大侠,不料他不容小可多说,就动上了手,如今那支飞针,仍在他发髻之上,如果小可存心杀人,就不会射他发髻了。”

二师兄闻言不胜惊奇,伸手往发髻上一摸,不由脸色大变,一张脸胀得通红,两个手指夹着一支蓝汪汪的细针,果然从他发髻中拔了出来。

黑氅老人哼了一声道:

“如此说来,是你手下留情了。”说到这里,回头朝二师兄道:

“你连性命都控在人家手里,还敢扣留人家的人么?快去把丁捷侯放了。”

二师兄吓得脸色煞白,恭身应“是”,迅速回身走到丁捷侯身边,俯下身去,给他闻了解药。

丁捷侯打了一个喷嚏,立时清醒过来,翻身坐起,揉操眼睛,一眼瞧到殿上站着这许多人,心下暗暗震惊。站起身子,朝康绳武走来,问道:

“唐小哥,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时那身穿灰衣的三师兄,也经另一个黑衣人喂了解毒灵药,苏醒过来,爬在地上。朝黑氅老人连连磕头。

黑氅老人徐徐说道:

“丁朋友,你可以走了,这位小友,给老夫留下。”

丁捷侯望着黑氅老人,威仪通人,心知定非常人,自己在江湖上混了几十年,竟然看不出这帮人的来历。暗暗皱了下眉,抱拳道:

“丁某想请教朋友如何称呼?”

右首瘦高黑衣老人沉喝道:

“丁捷侯,教主叫你走,你就快走,还噜嗦什么?”

“教主,莫非他就是麻衣教主?”

丁捷候心念疾转,突然仰天一大笑声,目射xx精光,说道:

“丁捷侯涉足江湖,算不得什么响亮字号,也混了二三十年,从未被人呼来叱会,诸位那一路道上的朋友,总该亮个万儿让丁某听听。”

瘦高黑衣人脸色阴沉,双目一瞪,正要发作。

黑氅老人微微抬了下手.徐声说道:

“老夫黑石岛主,够了吧?”

丁捷侯听得全身几乎一麻、!

天,“黑石岛主”,眼前这帮人会是黑石岛来的。

江湖上已经轰传了二三十年,但从未在中原武林走动的黑石岛主,居然来到了中原!

黑石岛远在北海,以豢养毒物出名.他们居住的黑石岛,就因为到处都是毒物,连岛上的石头.也变成了黑色。

黑石岛主要是一位神秘莫测的传奇人物.据说他昔年曾在北海手屠一条毒龙.把他说得神乎其人,但江湖上谁也没有见过他。

丁捷侯总究是成名多年的人物.心中虽然暗暗震惊,脸上却是丝毫未露,朝黑石岛主抱抱拳道:

“丁某久仰岛主威名,今日幸会,只不知在下这个小兄弟.何处冒犯虎威.岛主要把他留下?”

唐绳武抢着道:

“丁大侠,你只管先走.什么人要把小可留下,只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丁捷侯暗暗着急,朝也连使眼色,一面拦着道;“唐小哥.岛主……”

左首矮胜黑衣老人嗔目喝道:

“小子,你敢在岛主面前实狂。”

唐绳武大声道:

“有何不敢,天王老子,也得讲理。”

黑石岛主朝左首矮胖老人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准多说,一面抬目向丁捷侯道:

“这位小友,仗着唐门剧毒暗器,杀死老夫一个门人,老夫把他留下,就是想试试四川唐门的毒功,究竟有多厉害?”

丁捷侯已经流下汗来,问道:

“唐小哥,你杀了黑石岛的人?”

唐绳武道:

“小可已经说过,小可苦是没练有毒功,早已被他们杀了,既然动上了手,难免总有死伤,何况小可是被逼出手的。”

黑石岛主平静的道:

“小友可知黑石岛有一项规矩,凡是伤害黑石岛出来的人,都是捉回黑石岛,以为喂毒,作为补偿。小友仗着唐门毒功,杀死老夫门下,老夫若不把你留下,黑石岛的人,以后还能在江湖走动?”

糟糕,事情至此,已经无法善罢!

丁捷侯突然心中一动,暗道:

“武林盟主,已经到了洛阳,自己此刻急程赶去,搬取救兵,还来得及。”一念及此,立即一抱拳道:

“唐小哥是武林盟的人,岛主既缴坚要把唐小哥留在这里,武林盟和贵岛并无过节可言,为了不伤两家和气,丁某意欲赶回去报告岳盟主,再作处置,未知岛主意下如何?”

黑石岛主一手抚着他垂胸纱囊,说道:

“老夫从未听说过江湖上还有什么武林盟?丁朋友要去搬取救兵,老夫可以答应你,只要他乖乖的留在这里,老夫可以不伤他性命。”

丁捷侯正想嘱咐唐绳武几句。

忽听有人接口道:

“岛主一代宗师,怎的和后生小辈一般见识起来?”

丁捷侯听出说话的正是谷灵子的声音,心下方自一喜。

黑石岛主双目神光暴射,厉声道:

“何方朋友,怎不请下来一见?”

他左右一胜一瘦两个黑衣老人没待岛主吩咐,身形一宛如两缕黑烟,快速的飞身跃上屋去。

丁捷侯看的暗暗皱眉,心想:

“这两人身手,大概身份也不会太低。”

就在一胖一瘦两条人影,腾跃上屋.殿前微风一飒,轻如落叶之时,飘然飞落一条人影!

这人黑袍白髯,正是否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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