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二 章  崆洞派围攻荀际

毒婆子一跃而起,戟指指着铁心婆子骂道:“冷无非!你这忘恩负义不讲交情的老虔婆!老身若干年来待你不薄,临走时竟把我一生心血炼成的化骨铄肌粉盗走!请问你是何居心?”

铁心菩萨因见毒婆子临场,心里略有些慑怙。她这次想仗着浸毒的少阳神砂,和化骨铄肌以粉,把峨嵋三老一网打尽,同时可仗以制服荀际,惟恐毒婆子带来解药,或泄漏两种毒物的物点,以致画虎不成。她眼珠一转,换了温和的口气,拱手赔罪道:“老虔婆,老姊妹了,何必这么小气,老身不过拿走它有点用场,事后仍全数奉还,多年老朋友。何必翻脸这么认真!”

毒婆子冷笑道:“老身这婆子的诨号,倒应该送给你这老虔婆,才名副其实呢!你把小龙湫水面漫撒化骨铄肌粉,使我也几乎丧命,幸亏荀小侠随身带有万载茯苓,我可以提醒你一声,凭那种化骨铄肌粉,也不能荼毒武林为所欲为!”这话使冷无非神情一变,宛如一道惊雷劈中了心田。

铁心菩萨费尽心机,仍然无济于事,她回顾了身后十二个崆峒弟子手中的六阳旗一眼,暗说:“真糟!不想别人更棋高一着!但是她心里却仍狐疑不定.她恐上了人家的当,万载成形茯苓,希世难于一遇,她不相信毒婆子的话。

毒婆子又厉声叱道:“自来邪不胜正,世上最毒的药物,也有克制它的东西,并不足仗以称雄一世——惟有凭真本领才能服人!”

她一指荀际道:“荀小侠掌劈你崆峒派的少阳法洞,乃是老身亲眼所见的超人神功!老身也深悔以前的行迳,此来找你把化骨粉收回去付诸一炬,以免贻害武林!至于峨嵋两派较技的事,老身当然不会插手过问。”

冷无非和崆峒二子,以及铁心婆子的爱徒司徒麒,那个蒙面少年,无不大惊失色,少阳法洞他们身非掌门人,尚不知道进入洞内的路迳机关,这事关系崆峒一派的宝藏,非同泛泛,泠婆子大吼一声,向荀际叱道:“你救出她两个无知丫头,老身并不怪你!为何私擅劈毁少阳法洞.小子你说你进去过没有?”

荀际傲然地点点头说:“不错,我进去参观了一下,镌有六阳神功口诀的石像!”

冷无非怒火千丈,正待出口喝骂,猛然想起参寥子也在少阳洞中,她似信不信的冷哼一声,说:“小子别撒谎!崆峒掌门人参寥贤侄凌晨就进入洞中,岂能容你在法洞禁地撒野!不过小子你既来了,老身正要和你商议一件事,至于你身后那两个小妞儿,寅夜闯上崆峒山来,老身不能不把她们留下来,还望原谅。”

云贞已忍不住,抽出柳叶绣鸾刀来,怒喝道:“臭婆子,你鬼鬼祟祟点人穴道,我可不佩服你!”

小涵则拉拉她,笑说:“荀大哥自然会教训她,用不着我们动手。”

荀际却微微颔首,答道:“不错,我也会过了参寥子!”

铁心婆子双目怒视,大叱道:“什么?你会过了他?”

荀际又点首,漫不在意的道:“可惜他和一非子,不堪一击……”

铁心婆子神色大变,怒吼道:“简直是信口雌黄!少阳法洞石门重逾五千斤,如非掌门人,谁也进不去,你不要把牛皮吹炸了!”

荀际暗暗好笑,却仍淡淡说道:“铁心婆子,你如果不信,要以进少阳洞去看看!正好替一非、参寥二子办办后事呢!”他又轻声悠然一欢,说:“他俩大概年事已高,精力不济,请恕荀某一时失手之罪!”

冷无非大起疑心,不过她身非掌门人,也无从得知入洞的秘密机关,她双目直直瞪着荀际,恨不把这狂妄少年一掌劈为粉碎!但是参寥子至今不来赴会,似乎已是不祥之兆,荀际又冷冷说道:“冷婆子,你无非是觊觎三宝玉图,瞿云老和尚只从我手中暂借三宝作为信物,知悉它的位置,如果你能代表崆峒掌门,声明今后崆峒派人,永不在江湖上搬弄是非,为非作恶,我可以……”

铁心婆子气翻了天,怒吼道:“小子快快住口!老身岂能听你这一派疯话要挟!”

荀际摇头叹息道:“那崆峒一派的六阳神功,可就从此永埋洞里没有再见天日的机会了!良言尽此,铁心婆子你现仔细想想。”

铁心婆子仰天悲呼道:“觉非哥!你如还活到今日.崆峒派或者复兴有望!天哪!崆峒一派,岂能拱手受制于人,何况是长孙渺老贼的徒弟,老身誓为本派荣辱存亡,决一死战!”

她又怒喝道:“小子!峨嵋三老虽远道赴约,但老身却不能不先和你这仇人弟子,了清旧帐,然后再如约奉陪他们!”

铁心婆子身后那一群崆峒弟子,立时鼓噪起来,喝道:“拿住这小子,替掌门师伯报仇!”

正在剑拔弩张之际,突自岭下飞纵上来两个劲装汉子,远远就向冷无非施礼高叫道:“师太!卧龙峰下碧崖上天梯侧,被人劈开石洞,露出一条甬道,不知是否少阳法洞,望求祖师太从速作主!”

这突如其来的噩耗,使铁心婆子大惊失色。

原来微尘子虽发现荀际劈卧峰下崖洞石门,他却不能断定是否即系少阳法洞,当时不过藉故和双隐开衅,他返回少职宫后,因正午较技之期已近,即随铁心婆子前来玄鹤岭上,未把那事禀明冷无非,他以为少阳法洞必然十分隐秘,不会就显露在崖壁上,遂毫不在意。

少阳法洞,她也久想进去学习六阳神功,假如法洞被毁,更不容外人闯入,冷无非又惊又喜,一拉司徒麒说:“快随为师前往卧龙峰下查看!”又向微尘子吩咐道:“贤侄招待一下峨嵋派朋友,最好另定比赛之期!老身先去一趟卧龙峰!”

毒婆子人影一晃,扑上前去,喝道:“冷婆子慢走,还我化骨铄肌粉来!”

铁心婆子却不愿和她纠缠,化骨铄肌粉原本无多,小龙湫水面撒了一半,余下的制成十二面六阳锦旗,准备拿来消灭峨嵋三老用的,冷无非身边所余不过一小包,她连话也不及交代,拉了那蒙面少年,立即身形一展飞纵而去!

铁心婆子一去.局面立即一变。

微尘子恨极荀际和云贞,他不信极毒化骨铄肌粉除不掉他们,他向手执十二面六阳旗的弟子一弄眼色。

微尘子跨上前两步,向峨嵋三老一拱手说:“铁心大师有谕,敝派现有要事,两派较技之事,挪后一年,老夫等约集参寥掌门,届时前往峨嵋金顶候教!”

他不愿依仗六阳旗,毒害三老,恐贻武林人士话柄。

他又阴恻恻一笑说:“无量兄弟,请吧!至于姓荀的和这两个丫头,老夫决心讨还伏牛山血债。崆峒一派,被这小子们横冲直撞,若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本派颜面何存!御风一绝,巫山双隐,与阁下无涉,阁下等不妨及早退出局外。”

御风子却呵呵大笑说:“老夫既已冒犯了崆峒大派,倒愿少留一刻,参观一下双方热闹的场面,不过彼此素无恩怨,老夫只是袖手旁观而已。”

他说着,便身形一长,向较远的一族矮松下纵去。

御风子含笑卓然而立,显然是局外人的样子。

毒婆子霎霎眼珠,笑向荀际说:“荀小侠当心他们的诡计!老身决心追随小侠身旁,设若他们凭藉百毒门手段对付你,老身还可稍效绵之力!”

无量山人则笑顾不孤道婆道:“柳大姊,如此咱们何必留在这里惹人嫌厌,咱们下山走吧!这位周小涵姑娘呢,你不要跟着照料她么?”

不孤道婆点点头道:“不错,老身跟她去一趟河州卫,把事情办妥,才对得起凌大姊呀!”

她遂拉了小涵,也纵向御风子身边。

微尘子突然双手一挥,那手执六阳旗的壮汉,立即分向左右栲栳形散布开去,但他们都抢占了上风头地位。

每人都左手杖剑,右手紧握旗杆,严阵以待。

无量和翠微二老,分向荀际及崆峒派人,拱手作别后,飘然循路向山下驰去。场中只余荀际芳蕊云贞毒婆子四人。

巫山双隐,也经微尘子冷语送客,随于无量山人身后,扬长而去。

云贞笑向荀际道:“荀哥哥,他们要做什么?”

毒婆子却一揽云贞,附耳道:“小妹妹,他们凭本领是不堪一击的,不过少阳神砂,歹毒无比,小妹妹不可大意!你随着我,我有方法对付他们的毒物!”

微尘子冷笑瞪着毒婆子叱道:“毒婆子,那你是甘心帮助姓荀的小子了!”

他又横了矮松下的御风子一眼,阴侧恻一笑道:“很好,那个不愿离开现场,老夫就以敌人看待!”

小涵却远远冷笑喝道:“微尘老儿!不要大言欺人,我们既已声明置身局外,你崆峒派人岂能蛮横不通情理,凌波一奇门下也不惧怯你等!”

芳蕊芳心大快,她晓得,崆峒二子,加上这一干弟子,也决非心上了人的对手,仇池血债,崆峒派也是阴谋作祟的人,她只担心他们另有什么恶毒手段。遂取出一瓶特制的解毒益元膏,递与荀际说:“荀哥哥,混战起来,提防毒物沾上身体,这是先师迷阳叟精心焙制的益元膏,可去百毒。你试用一下吧!”

荀际含笑收下,扭头笑问毒婆子:“据你的看法,他们还会有更歹毒的手段不成?”

毒婆子摇摇头说:“这可难说,若只是老身的化骨铄肌粉,那是不足为害的,小侠只要先服上少许茯苓乳犬,毒性就无法浸入体内了。”

荀际猛然醒悟过来,他怕芳蕊,云贞不慎被此物沾上身体,急救不及岂不受害,遂掐了两片乳犬,分与二女说:“管他们是什么手段,先服下去以防万一。”

二女欣然如言嚼入口中。

微尘冷阳二子,各提一口宝剑,纵上前来。

他们准备和峨嵋较技论剑,所以这时都换用了长剑,二子明知不敌,却虚张声势,勉强接荀际两招。

二子左手衣袖中各准备好浸毒少阳神砂,如果此物不能奏功,再施展六阳旗中的化骨铄肌粉。

但化骨粉为物极为轻微,山顶罡风猛烈,此粉随风四散,就是自己一方面的人,也须立即躲避,所以他们都抢了上风头,而且就紧靠崖边,只待六阳旗迎风一展,就各自翻身窜下崖去。

冷阳微尘二子,长剑各挽起一道剑花,正恶狠狠的扑来,突然岭侧一片呵呵笑声,苍老声音喝道:“微尘老弟,怎么和毒婆子动上了手?啊!阿罗冰蕊也在场,那两位少年男女,又是何人?”说着,噗噗噗纵来三条人影!

这三位一色青巾皂袍,长髯过腹的老人,一刹那间已跃落场中,来者却是青城一派掌门人林中秀、慕容含秀、水也秀三位。武林中号为青城三秀,功力是自成一派,可与崆峒峨嵋各派分庭抗体。

林中秀手中云拂一挥,敞声大笑道:“老夫等正有要事,和贵掌门参寥兄相商!目下各派都已纷纷前往星宿海,那天目一奇抢了长孙渺的遗物,即日都往大冰岩,争取天遁剑决!此事急如星火,再迟一半日,就让别人捷足先登了。”

林中秀说得十分匆迫,微尘子等不由撒剑收招,各各侧身和来人见礼,青城三秀,当然是来纠合他们,共夺天遁剑诀.微尘子不得不和三秀套叙几句,他一指荀际道:“这小子就是长孙老鬼的唯一传人。欺凌武林各派,现又来崆峒撒野,和毒婆子阿罗冰蕊沆瀣一气,已成武林公敌!”

林中秀笑说道:“那老夫先行告退,或者迳往少阳宫一会参寥兄可好?”

微尘子忙双手一拦,神秘地向三秀递过一道眼色,说:“少阳宫现在出了岔子,请三位暂在岭下稍候,待老夫把这一群恶煞,打发掉以后,再为详谈。”

三秀却望见了不孤道婆和御风子,纷纷含笑为礼。

水也秀笑说:“长孙渺门人既然如此不肖,就是武林公敌,御风子和不孤两位何必袖手旁观,大家同仲挞伐,收拾了这几个恶煞,不就完事了么!”

不孤道婆冷笑道:“你三位竟听微尘这家伙信口诬蔑。他们连老身和御风一绝,也要一同收拾呢!”

御风子和三秀交情不恶,招招手说:“林兄,水兄们请过这面来一谈,你还不晓得这回事的真相,切勿轻信人!老水你这酸丁,你也不想想四圣门下的人,怎会变成邪道中人物!青城和崆峒,向来事事如兄如弟,携手同进退,但是这件事你们却应先弄清是非黑白!”

水也秀和慕容含秀,果然走了过去,和御风子等攀谈起来,三秀方知铁心婆子冷无非,已重返崆峒。

而这事正为争夺荀际身上玉图三宝而起。

三秀久居川中,虽一路北上,对荀际的事略有耳闻,终究不大清楚,经御风子如数家珍的一说,方始明白一切。

他们对于崆峒派人的举动,颇不以为然。

林中秀却还喋喋不休,力陈厉害,劝崆峒派人立即一同前往昆仑。的确抢得天遁剑诀以后,足够独步武林呢!一场将起的激烈搏斗,暂时冷静下来。

微尘子等恐误伤了青城友人,再三婉劝他们先下岭去等候,林中秀不知就里,仰天呵呵大笑道:“崆峒诸位与姓荀的尽管交手,老朋友们在一旁替你们助助威,还有什么不可以么?”微尘子又再三递眼色示意。

林中秀更觉得可疑,向水也秀及御风子等招手道:“崆峒朋友既不愿别人作壁上观,我们就躲开点,让他们方酣斗一番吧!”御风子不孤道婆不愿离开当场,小涵更悬心着她的荀大哥,但恐青城派人误会有意留下援助一方,遂勉强随着走去。

青城三秀也都惊奇这位未弱冠的少年荀际,御风子述说他过去半年来的事迹,几乎近于神话呢!

林中秀们并未去远,不过绕至一座小崖嘴背后,而且位置较高。可以居高临下,望清战场上的一切情形。

干蛊婆婆三十年前,为祸武林,仗着苗人的种蛊毒,善使毒物的青城派也甚为畏忌,却不料毒婆子态度突然一变,竟能回心向善!而一代少年侠士荀际曾劈开少阳法洞,又把参寥一非二子,一掌震毙。

尤使三秀大为震骇。水也秀摇头似乎不信说道:“隐者生前,确有无上神通,但也不至于神奇到这种程度,微尘子等既然知道荀际功力深厚,又何苦勉强和他们拼斗?”

水也秀与微尘冷阳二子,交情素笃,他不忍崆峒一派受创蒙辱,正待跑回去,拦劝双方,暂且抛开嫌隙。

不料远远望见双方已掌剑交错,激斗起来。

微尘冷阳二子,辅以四小杰,六口在日光下闪闪生光的长剑,宛如六条长虹,突然向苟际周身扑攻上去。

但一转眼间,荀际以大挪移玄功,真气以意牵引,六人的剑虹,分向左右披靡倾斜,竟不见荀际出手还招。

站在荀际身后的二女和毒婆子,则各各怒目而视。

荀际却拦住不许她们动手。

微尘子向小四杰一丢眼色,甘小虎鲁玉等立即会意,四口剑又施展少阳剑法,圈成一排剑幕,逼了上去。

但这几个人却都面北而立,站成一排,不再绕攻荀际的左侧右侧。他们旋进旋退,举动非常谨慎而神速异常。

四口剑交叉而前,分刺荀际胸腰以至膝腿各部分。

他们不待荀际手掌挥扫,一点即退。

但旋退丈余之后,立又步法极整齐的旋身飞扑。

第二次进攻时,荀际仍只以玄玄功,轻描淡写震出一蓬力道,他不愿再伤及这些崆峒弟子,所以掌上吐出力道只够把四人剑锋震弹同去而已,荀际心想:自己已重创过曲肱子,又震毙了参寥子,不可再事创伤崆峒派人。

因为隐者受逼的仇恨,已算报复过重了。

小四杰剑影缤纷,而且疾如飘风,但刚递到荀际身前尺余远处,立即被一蓬无形力道弹震回去。

四杰踉踉跄跄,倒退七八步,他们仍各领剑诀,做出要继续进攻的样子,却暗暗低声微嘘。

微尘和冷阳二子,也曾仗剑合力猛攻,但荀际功力神奇莫测,被大挪揿玄功牵引得东倒西歪,这时他俩已暗向身后十二名手执六阳旗的弟子,一努嘴,又喝声道:“小虎等,速退!”

十二面五彩锦旗,立时卷向荀际等四人,迎风招展,绚丽夺目,随着岭上的罡风,卷来一片漫天碧色细雾!

六阳旗一连展动了六次,碧雾愈散愈浓,扩展为十数丈方圆的碧幕,风力加上微尘子等挥出的掌风,催使这漫天碧雾,一刹那间罩住了荀际等四人周身,同时二子又各扬挥双袖,各打出一蓬少阳毒砂。

四杰则俯身贴地,懒驴打滚的身法,向后倒滚回去,一溜烟翻滚出十余丈远。十二个执旗的弟子,也抛下六阳旗。倒转头来,急急飞奔。只冷阳、微尘二子自仗轻功不弱,本待打出少阳毒砂后,立即旋身飞避。

荀际惟恐少阳毒砂伤及云贞及芳蕊,他迎着撒来的毒砂,双手齐挥,各拍出了一股强大无伦的真力。

轰隆两声爆震之下,少阳毒砂,一齐倒卷回去。

不过这一来,漫天碧雾,也被他卷动气流,倒遏回去,吓得微尘子和冷阳子,拔足飞纵.一个燕子衔泥势,同时窜下崖去,芳蕊和云贞罩在碧雾之中,只觉有些类似灰烟轻尘的东西落在身上。

毒婆子知道这就是她亲手制成的化骨铄肌粉,虽各人均已服下茯苓乳犬,但衣服却不免受损,又恐毁了二女的秀发,她立即取出一块油绸包袱,双手抛起遮住了她们三人的头顶。

荀际却顶门百会穴上,白气蒸腾,旋绕出一层无形潜功,碧雾距离头顶三尺以外,就摇摇晃晃,自行逼退。

荀际一掌把少阳毒砂震退回去,却听得崖边同时起了几声惨呼,原来那些手拿六阳旗的崆峒弟子,有些脚步稍慢,被少阳毒砂和化骨铄肌粉扫上了身体。荀际又不禁心中懊悔,出手过重因之卷回去的速度太快,又伤及无辜了。

他招呼毒婆子等,道:“崆峒派人,仍不过这两种会伎,岭上已无敌踪,我们就此寻路下山吧。”他们刚走下东西岭脊,御风子和小涵不孤道婆已绕峰嘴追及。

小涵笑说:“刚才这一场凶恶的激斗,看来却轻飘飘的并没有认真搏斗,青城三秀弄得迷迷糊糊呢。”

云贞笑着埋埋鬓发,道:“也没什么希奇,我手上还沾了几星儿,麻痒痒的怪难受而已。”

毒婆子笑说:“我的小妹妹。你再看看你的鞋!”

云贞猛觉脚下一轻,看时一支羊皮小蛮靴,已融成粉末。

她才吐吐舌头,道:“都是你这老婆婆干的好事,为什么沾上我的手又毫无感觉呢?”

毒婆子道:“这就是万载成形茯苓的神奇功效了!”

云贞一支脚烂掉了皮靴,走起来实在不大方便,嘟着嘴埋怨不休,不孤道婆慨然叹息道:“崆峒派人如此恶毒,小侠为何不施予重惩?”

荀际摇头微叹道:“我已在少阳洞中,歼毙了崆峒掌门参寥子,怨仇从此永结不解,又何必多伤这些崆峒小辈弟子!”

云贞笑说:“若是我,杀了一个是一笔怨仇,杀了十个还是一笔血仇,你饶了他们,他们却并不感激你宽大为怀呢!”

不孤道婆念了一声“无量寿佛”,笑道:“荀小侠单掌震服崆峒一派,谅他们从此该稍知敛迹,不敢再找小侠作对,他们向来是欺软怕硬,诡诈多端的。”

御风子从旁赞叹道:“小侠既能一掌歼毙参寥子,明春少室之约,谅瞿云长老也讨不了什么便宜去!目下青城二秀,来约崆峒派人,赶往星宿海,觊觎大冰岩天遁剑诀,小侠可不先发制人,争取先着!”

荀际点点头说:“我已筹思过了,如回河州卫家中,必有多日耽搁,恐误了大冰岩争取剑诀的机会,也罢,各位先去河州卫等候,我驰往昆仑山一行,无论到手与否,一人月后即回河州卫与各位会晤吧!”

云贞却不依道:“不行我和令尊一家人都不认识,住在客店里也不妥,我先陪伴你游一趟昆仑,再一同回去,不更好些?”

小涵和芳蕊,也同有此心,只都还没说出口。

不孤道婆呵呵笑说:“有趣,谁也离不开你们的荀哥哥了。老身为了凌大姊,做事做彻,小涵你要去昆仑,我也送你去一趟!”

御风子也笑道:“荀小侠神通盖世无双,本用不着我们帮助,但是这次大冰岩各派好手云集,或许我们也能派上用场!”

毒婆子道:“老身此次回苗疆,就不再出来了。所以也想增长点儿见识,会一会各方的武林高手,看看这个热闹的场面!”

荀际不便拒绝,只好答应大家同去昆仑。

御风子却叹了口气道:“大冰岩玄阴派冰川,非有绝顶轻功难以飞渡,我们也只能在峰下望洋兴叹,请想隐者年前,独身前往大冰岩,也仅仅喀尔巴图一人,追了上去,就可以想见玄阴冰川是很难攀登上去的。”

云贞怔了怔,说:“不要紧,荀哥哥会带着我上去的。”

芳蕊冷冷盯了云贞一眼,这时芳蕊心里妒意更浓。而且隐存敌意,小涵则落落大方,她不和云贞明争荀际的爱。

又有御风子,不孤道婆在旁,她和芳蕊都只好让云贞去闹吧!她们年纪大些,自然要在人前保持点女孩子的贞静尊贵之处。

荀际却恐冷落了她和芳蕊,遂逐一和她们谈笑说些闲话,一行六人,自问道宫前走回石匣镇。

西北各地常有马贩子赶过成群的马匹,青海昆仑山一带人烟稀少,不孤道婆当年走南闯北,足迹遍各处,她遂劝各人都挑选一匹好马代步,众人各作准备,在蛮荒地区,少不了要准备皮水袋、炒米干量诸物。

最重要的还要准备一张小小毡幕,以备露宿之用。

一行过了兰州,渐入荒凉之区,蒙回藏各部落人纷杂游动,他们赶着牛羊群逐水草而迁移不定。

所以很难说是那一族人的固定辖区。

毒婆子尚通晓藏回二族的语言,便做了众人的向导。

这日,来到西陲的一座较像样的城池,这儿汉人所占数目比例,已不如回、藏两族多些,城中还有两家客店。

回、藏两族人不同的言语、服饰、生活习惯,还有金瓦寺和由西藏远方行脚的藏族僧侣——红黄二教喇嘛,已充满了街市,他们缓缓行来,虽当炎夏,气候也往往突然而起变化,风沙也较大。

一路上荀际能使三个女孩子和平相处,确也算奇迹。

小涵虽曾向他暗示过她的心意,然而她不能肯定是否已赢得了个郎的心,所以她只好自居较为疏远的地位。

她采取欲擒故纵的手段,并不亟亟于把荀际占为已有。

云贞则一向和她的荀哥哥腻惯了,纵有别人在旁,她是一直亲亲热热,得其所哉的,只苦了一个白芳蕊。

然而荀际所给与她们的,不多不少,能使另外的两个女孩子,都感到满足,他像一轮红日,普照着一切。

他光明磊落的热诚,充满温暖的目光,只要掠及任何一位爱他的人,都足以使感受的她获得无限的欣慰。

御风子和不孤道婆,时时暗示他,可以多爱上几个女孩子,而这与当时的风俗人情,并不相悖。

他们对于云贞,认为是痴情到不能再痴的小妮子,而云贞正有她许多逗人怜爱的美点。他们虽竭力——自始至终,为了促成小涵的良缘而努力,却也不妒嫉或讨厌这个活泼可家的小妹妹。

芳蕊则过于冷漠,容易引起别人的不满。

荀际好像一股春来柔和的风,它调和了所有的不愉快的气氛,芳蕊敏感着这两个老道婆,隐然是可怕的敌人。

但是荀际的态度,亦足使她安心。

她相信荀际海枯石烂不会变了心,不会丢弃了她。只是首丘岩一宗悬案,尚未水落石出,她不能获得她应享有的更多的爱,也就是更多的快乐,她和小涵说出的话,都极有分寸,年龄使她们更为懂事——懂得处世接物的道理。

一路上云贞又磨着荀哥哥教她更高深的武技。

芳蕊也有过这种要求,荀际无宁是偏爱云妹妹些吧,他悄悄把玄机篇的妙理、法诀,传授了她。

芳蕊的各处阻塞未通的玄关暗穴,荀际也于极少的机会中,助她打能了不少,以适应她所学炼西圣的特殊内功。

这晚上,他们勉强找了三大间干净房间,四女二男分屋而宿。毒婆子独住一间。荀际一直把全会精神,用在应付三个女孩子身上。

以故,他没有注意有无武林高手的踪迹显现。

他们一行,浩浩荡荡,反而成了别人眼中显著的目标。

晚饭后,御风子照例去找不孤道婆聊天,而把房间腾出来,让女孩子们和荀际多谈一刻心,使她们习惯于融洽相处。因为就眼前趋势看来,没有一个她,肯自动收回倾注于荀际的心,而且都已心心念念牢牢系在他身上呢!

云贞拉着小涵走进去,荀际含笑起身让起。

小涵笑说:“我们都很熟惯了,荀大哥怎还以客人看待呢?随便些不更好么?”

荀际欣然说:“我了解涵妹是不拘俗套的。”

芳蕊盈盈推门而入,又随手把门拉阖。

他和她们围在窗下一张八仙桌周围,灯光之下,燕瘦环肥,春兰秋菊,她们都经过长途风尘,却仍个个光艳悼约,秀色照人,云贞首先高兴得看拍手说道:“老道婆噜噜嗦嗦的,满嘴都是些讨人厌的讲究,不如我们在一块说笑爽快多了。”

荀际正色道:“这是老年人的世故阅历,将来和寻常人应对周旋,那正用得着,不像我们野马一般,放荡惯了。”

云贞撇撇嘴道:“荀哥哥,你别担心我不懂得规矩,我在家乡时,婆婆妈妈亲戚一大堆呢!真的话,我们回到河州卫,就都住在你府上么?大家人多些更觉得热闹有趣,让我一个人,却太枯燥闷得慌哩!”

小涵笑道:“我们谁也比不上小妹妹你,你和荀大哥又自不同呀!”

云贞娇嗔道:“不许你这样说,连白姊姊,我也希望她和咱们永远厮守在一起……”芳蕊脸上,隐隐掠过一丝阴影。

她对云贞坦直天真的话,略觉有什么梗在心里。

她巴不得小涵趁早走开,永远不要再接近荀际。

她偷瞟了小涵一眼,觉得小涵爽朗的神情,倾城的绝色。另有一种动人之处,而别人的优点也正是使她最可恨之处。

假如她没俱有这种美德,她将无从在荀际心中,占去一席位置,云贞笑叹道:“荀哥哥,为了你背上那张图,也不知引起多少武林好手,激烈拼斗,血溅名山!但是可惜我还没有看上它一眼,两月后你还给沧波叟,我就一辈子见不上了。”

芳蕊面上冷意微消,富有热情的目光,投向荀际说道:“荀哥哥,能不能让大家瞻仰一下,这与还给东海一奇的诺言,不算违背吧!”

小涵抿嘴一笑,说:“孙老头是多余的白操心,荀大哥天赋超人神慧,怕不早已把玉图参详透澈,学会了内中的秘奥。而孙老头至今还是门外汉呢!大哥愿意都给谁谁就是好运气,又何必看这张捞什子图!”

荀际微笑不答,似乎赞许小涵的见解超人一等。

但云贞好奇心起,依然吵闹不休。而芳蕊也正想看看这张希世至宝,云贞笑说:“没有三宝,我们也解悟不开玉图。沧波叟在此,他也不能这么小气!”

荀际笑说:“看看也不算过分,但是不许你们抄下来!”

小涵笑道:“大哥未免太忠实于孙老头了!不是我夸口,只要让我看上一遍,我可以倒过来背诵的。”

荀际见她们玉雪聪明,诚心成全她们,遂说道:“我可要考考你,只许看一遍,回头试试能记得多少字!错了涵妹可要受罚!”

云贞也抢着说:“我也算上一个,我试试有没有涵姊姊那么好的记性。”

荀际遂自竹筒巾,抽出玉图,油灯下摊开来平平放在桌面上,他微笑催促道:“快此看吧,让御风子看见了就不好了。”

三个女孩子,各以惊人的天分,瞪着六支秀目,一字不遗的细心看去!恰好半盏茶时,小涵的目光已移开了图上。

她微阖目,用心地在默默背诵。

突然窗低嗤嗤作响,射进来一枚细巧物件,不偏不斜,恰好把灯心扑灭,三女惊得啊呀三声尖叫。

房里立时黑黝黝的,似乎变成一片可怕的景象。

荀际一个箭步,夺门而出,又低低一嘘道:“别动,小心玉图,待我看看是什么人?”

荀际纵出房外,大热天又还只有二更左右,院中还三三两两,坐着些贩夫走卒,光着上身,挥扇说笑。

其中也有些红黄两色服饰的喇嘛。

荀际目光迅速扫了一遍,似无行迹可疑之人。

他以极快的身法,一鹤冲天,自院中乘掠人们头顶飞过,纵上了对面房顶,放目四望,星斗烁然,院落鳞次相接,亦无夜行人的身影,耳中却听得他那面房里,连连两声娇嫩闷哼!不由大吃一惊。

倏然一道蓝影,冲天而起,此人身法捷逾电掣,晃眼之间,已飘出二十余丈外,只望见了个庞大的背影。

荀际悬心三个女孩子,又慌忙纵回房内。

嚓的打开火摺子,眼前一亮。

他不及细看,云贞等仍端坐如故。

他把油灯点燃之后,却不由大惊失色!桌上那张璇玑玉图,竟已不翼而飞!

再细看三个女孩子,愁眉苦眼望着他,身体动也不动。

荀际方始醒悟,云贞等竟是被来人点封了穴道,慌忙逐一检视。伸手拍活了穴道。三个女孩子齐声惊吵起来。

她们竟没有看清来人,只觉身后微风掠过,穴道即已被制,来人竟能于一眨眼问,同时制住三人,其身手之快捷神速,简直匪夷所思!荀际推断必是刚才屋顶望见那个蓝色高大身影神秘人物抢去了玉图。

他恨恨一跺脚说:“若是我不出去查看,他还不容易得手!玉图失去,教我如何向沧波叟交代?”

芳蕊脸色微红,她自命六绝传人,却不知不觉中被人制住穴道,不由以迷惑的眼光望望荀际说:“是不是我干爹瞿云长老?”

荀际摇摇头说:“不像是他。而且瞿云长老早有约定,在崆峒山相遇时,也没动手劫夺玉图,决不会作出这种事来!”

荀际脑中回忆那人的背影,似乎从未见过此人。

武林中有这样绝顶功力的人,怕只有儒圣、空亡叟几位老手,云贞还是嘟着嘴不服气,说:“我们分头去追,我要追上此人和他较量较量!”

一语提醒了荀际,恰好御风子不孤道婆闻声,过来访问出了什么事,荀际不及细说,嘱咐众人在客店里等候。

他立以极快的身法,向那蓝影逝去的方向驰而去。

但经过这一番耽搁,来人那么快的身法,估计必已走出数里之外,荀际虽不能准知追得上,来人,但也只有追上一趟,或许能遇见什么线索,他估料觊觎玉图的人,必然不少,此人也未必能从容走掉。

荀际纵出城外,四野茫茫,路迳丛杂,也不晓得该从那条路上追下去。他踌躇了一下,决定按照此人奔去的方向追去。

他一口气飞腾飘纵。转眼驰出十余里之遥。

这是一条笔直的小路,直冲着西南方。

日月山自西北蜿蜒走向东南,他奔驰的方向,正渐渐接近了日月山脉的南麓,越过了一片起伏的丘陵。

荒原上面,路两旁漫布着黑压压的松林。

他走过林前,脚步微缓,静夜岑寂中,似听得密林深处有苍老声音对话,于是他心中一动,停下了脚步。

万籁肃然中,话音虽然相隔在百余丈外,以荀际的耳力,尚可勉强辨听,因为发话的人,口音纯系江南官话。

而且他们似无多大顾忌,吐声颇为高亢。

其中一位呵呵大笑不止,道:“老鬼回万松馆去,这儿是必经之路,耐心等下去吧!不怕他不和咱们打这个交道!我们也不白要他的东西……”

另一位却打了个呵欠,道:“呆等不是个办法,白天他在西宁卫城里出没了一次,那东西鼓鼓的,绝不会错!如果潘老头不讲交情,难道真个为此翻脸伤了和气?你那几颗珠子,他未必会领你的情!老二,你说该怎么办?”

老二却仍大笑不止。

荀际越听越疑心,他们所议论的,该是一宗武林至宝,而这老弟兄两,竟想以几颗明珠交换。

莫非正指的是他所失去的璇玑玉图。

荀际远远向前路望去,微风披拂,油油绿草起伏无定,却不见半个人影。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那人早已远走。

但林中人守候已久,那人的踪迹,似难越过这个地段。

另一可能,就是此人夺得玉图之后,绕道他去,或者又料理些私务,来得反而落后,总之他觉得应该守候一下。

荀际主意已定,就闪身入林,在一株大松树身后面,贴树而坐,静候这位武林高手的出现,当然也是林中人所等候的目标。他估计如有什么动挣,林中人会及时出面拦截,则正好如愿以偿。

他静静的守候下去。

天空里斗转星移,似又过去了一个更次。

那位老二悉悉嗦嗦,似向这面走来,又道:“藏得太远,没让潘老头溜了过去,白白餐风吸露未免不值得呢!”

另一位也随着移动了脚步,并说:“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老二,我们何不合奏一曲塞上吟,以破寂寥!”

老二却哼了一声说:“谨防打草惊蛇,让潘老头警觉了,还是耐心守着的好。昨天碰上了青城三秀,他们说出一宗武林奇事!”

那位老人沉吟着,似乎颇为怀疑,说道:“咱兄弟多年没来北方,道听途说的话不足为凭!长孙隐者,一生未收门徒,从何而钻出这么一位衣钵传人?岂非他们渲染过甚,夸张其词!崆峒一派,如不为法洞被毁,谅也不至甘心不战而却?”

老二却又道:“不过御风一绝,峨嵋不孤都在场,这事确系千真万确,看来后来居上,后生可畏,八大派仍然不能掌握武林牛耳呢!广参老秃头,柬邀各大正派,明春大会少室南寨,就邀有这位冒充梅花派姓荀的少年在内,到时不妨去参观一下龙华盛会!长孙隐者不幸死去,武林从此多事了!”

荀际听他们话头,转向自己身上。

听他们说话口气,当然也是八大正派中的好手,只不测是何等身分人物,又听他们已渐渐走近。

突然来时路上,一阵衣袂飘风之音,自远而近。

说话的两位,急不及待,已双双电射而去,投于林外。

那老二吟吟大笑,远远一举手喝道:“老潘!天台箫笛二仙,在这里等候多时了!老朋友啦,跟你商量一件事,谅总不至于不肯打打交道吧!”

这两位就从他伏身不远处,双双飘过。

荀际却从未听说过什么天台箫笛二仙。

原来天台一派,很少与各大派有过交涉,不常涉足中原,这两位:笛仙狄干霄、箫仙萧引凤,又久隐不出。

他俩功力不分高下,以故都不肯做天台一派的掌门,反把天台门户,交由小师弟赤城子郝耀先掌管。

二仙则优游四明雁荡各处,潜心研究本门内功,三十年来又大有进境,内因隐者逝世消息传遍江南,才重行北上,争取一宗武林奇珍,对于荀际的出身,自然不太清楚,这少年确算是一位传奇性人物呢!

二老在小路上,翩翩而立,夜风吹拂着他们的衣袂,飘飘如仙。他们肯定了来人必是他们枯候已久的人。

荀际也探头望去。

只见来路上,涌至两位奇形怪状的人物。

一位头大如斗,赤红脸,容貌狞恶的半百老人,头下面的身躯却瘦小如削,极不相称,颇像城隍庙塑的大头鬼。

另一位双目只馀两位乌黑的洞穴,名副其实的有眼无珠,身材矮小,白发苍苍,脸上皱纹遍布,足见年事已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