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与被猎 第7节

贺亮出身上剩余的飞刀。

左手三柄,右手两柄。

对贺来说,足够对付眼前的猎名师了。

贺的飞刀百发百中的“绝对距离”,是十一公尺到十三公尺之间。

超过这个范围,敌手可能及时反应,无法给予致命一击。

太过迫近自己,飞刀最神秘的瞬间加速度无法施展,刀速反而受到压抑。

然而,在“绝对距离”之内,贺的飞刀有整整一百年未逢敌手。

鳌九与阿庙,距离贺的绝对距离,只有两步。

“空手道矿,按例打个赌吧。”贺露出尖锐的犬齿,吸血鬼杀戮的印记:“只不过这次你要赌赢了,我们就是死路一条啦。”

“额头,一亿。照例赌你不中。”大山倍里达瞪着身边的鳌酒,嘴唇发白。

虽然只是遭巨型蜘蛛轻轻咬了一口,但毒液的量还是很可观。此刻的大山倍里达已经眼前发黑,半边身体都麻痹没有知觉,若非吸血鬼的体制强悍,常人早就化作一堆蛋白泡沫了。

如果不赶快送到地下皇城的紧急医疗中心,大山倍里达的肩膀恐怕地进行基因重建手术……贺心想。

“做个交易?我们的对决留到下次的交锋如何?”贺淡淡地说,肩膀略沉。

鳌九嗅出不寻常的杀意。本能地,鳌九感觉到贺的自信并不是开玩笑,仿佛继续往前踏一步,就会启动某个知名的开关。贺的冷冽的眼神这样告诉他。

擅长一次操作多名尸鬼的鳌九,心思犹如闪电,还可一心多用:目光锐利,两只眼睛可以同时盯着不同方向。但想躲过贺的飞刀,光是反映与眼力还不够,鳌九还需要更强的好运。然而现在已经没有时间更换适合的命格了。

但明明在人数上估了上风,却要夹着尾巴逃走?

鳌九绝对人不下这口气。绝对不能。

“嘿嘿嘿……”鳌九嘿嘿笑了起来,突然一拳重重揍向阿庙。

阿庙呆呆晃了一下,鼻子几乎歪了一边,血涂满了半张脸。

这一记打在同伴脸上,莫名其妙的重拳,看得贺目瞪口呆。

“阿庙,站好。”鳌九一眼瞪着贺,一眼瞪斥着阿庙。

阿庙听话站好,鳌九又是一拳正中阿庙的鼻心,揍得阿庙整个人斜了半身。

这家伙是疯的……贺心想。

“阿庙,用你最快的速度跑走。”鳌九眼神有如厉鬼,扭动肩膀,全身散发出毫无保留的强气,说道:“如果半小时后老地方看不到我,就告诉护法团我被宰了。以后,你就跟着你爸爸吧……”

贺懂了。

这家伙不只是疯的,还疯得斥退唯一能分担飞刀标记的伙伴。

简直是,寻死。

“滚!”鳌九一喝。

阿庙立即拔腿就逃,几个起落就消失在街末。

“单独赴死,我欣赏。”贺冷冷说道。

“别误会了。”鳌九从口袋里拿出打火机,宁笑:“我只是不想有人在旁边碍手碍脚的,何况,你还是替你的伙伴担心吧!”

唰的一擦,小小的火焰冒出。

贺一凛,瞳孔映着那团星星小伙。

“东西还是吃熟的,比较卫生啊!”

鳌九恶魔般地笑,将打火机随手往大山倍里达身上一丢。

蜘蛛丝是非常容易点燃的有机化合物,何况是一大陀浓稠的丝液。火一点,大山倍里达一下子就烧成了一团火球,烈焰将快要失去意识的大山倍里达激烈唤醒,变成一只抱头狂窜的野兽。

突如其来的巨大火光,也大大压抑住贺的惊人视力。

“拔掉你的牙齿!”

鳌九趁机窜身而前,踏进贺的“绝对距离”,肩膀肌肉啪地松脱。

燃蟒拳!

“太遗憾了。”贺轻轻往后一跃,手掷出。

一到荧光在烈焰中完全消失,无形的死亡轨道划入鳌九的喉咙,但受到致命重伤的鳌九并没有停下脚步,瞬间已来到贺的身边,催掌而出。

鳌九怒目而视,手臂忽然伸长,经风扑向贺的身影。

经过三条街的恶斗,贺已知道鳌九的攻击手法,惊险侧身避开鳌九的燃蟒拳时,顺手又是一刀飞出。

“!”半弧形的飞刀轨迹,冷冷由鳌九的下颚插入,击碎了鳌九半张脸。

这一记飞刀中断了鳌九的精神意识,让他接下来的下坠拳露出了破绽,贺轻溜溜的滑出鳌九的下坠拳范围,顺势风筝般被拳劲给“吹走”。

地板被鳌九的拳力碎开,而冷血的第三柄飞刀,也整个窜进了鳌九的胸口。

“结束了。”贺在半空中致词。

鳌九的身形瞬间僵硬,肺部里仿佛塞满了铅块,将空气毫不保留的挤压出来。

咚。

鳌九的燃蟒拳一招都没击中贺,就已重重摔倒在地上。

“……”鳌九破碎的脸贴着冰冷的地面,无法致信。

这是他这辈子最难堪的姿势。

也是最后一个姿势。

贺无声无息落下,单手扶在地上。

压倒性的胜利之后,贺却没有帮痛得快疯掉的大山倍里达灭火,任由大山倍里达自行用盲乱的踏脚扫短路边的消防栓,冲掉身上的团团烈火。

真是以外啊……

“你的奴隶,真是忠心耿耿。”贺冷道。

濒死的鳌九一惊,撑开沉重的眼皮。

只见阿庙眼神茫然的冲回来,傻傻的跑向倒在地上的他。

“白痴!你回来做什么?”鳌九用仅剩的力气咆哮。

“……”阿庙还是呆呆得没有说话,只是跑着。

跑着。

虽然脾气暴躁的鳌九,总是殴打阿庙作为发泄情绪的对象,每一拳都无视她身为个人的尊严,猛揍又猛揍。但阿庙没有了鳌九,顿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该往哪里去;鳌九给他的指示跟战斗一点干系也没有,更让阿庙无所适从。

她只是本能的跑回来。

“不明白你是不是真的白痴,不过,你也是怀着觉悟回来的吧……一点敬意,多多包涵。”杀人如麻的贺可不是妇人心肠之辈,最后的两柄飞刀脱手射出,无声贯入奔跑的阿庙的脑袋。

阿庙停在鳌九身旁。

眼神迷离的阿庙,头上插着两把飞刀,就像一头笨头笨脑的迷路。麋鹿阿庙没有立刻倒下,而是傻傻的站在鳌九身旁,无法理解的看着地上起若游丝的鳌九。

鳌九是谁,阿庙一向都不知道。

阿庙只晓得,自从自己在二十岁那年杀了哥哥后,鳌九就是这个世界上,唯一需要他的人。

鳌九需要在心情不好是疯狂揍她,鳌九需要在心情很好是狠狠揍她,鳌九需要她额头上的蜘蛛,鳌九需要他挡下敌人的所有攻击……

“哥哥,我背你。”

阿庙记忆开始错乱,蹲下,扛起鳌九。

“……”

鳌九垂挂在阿庙肩上,一滴曾经称为眼泪的水珠,缓缓自他的眼角落下。

贺默然看着一切。大山倍里达倒在喷泉般的消防栓旁,昏昏欲睡的淋着。

阿庙开始奔跑,奔跑,用她不会累、不会痛、不会伤心的身体,努力奔跑着。

街的转角,阿庙终于倒下。

阿庙的心里很满足。

因为她这一次,在没有抛弃掉深深需要她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