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回 是非难断各一词

黄十峰正容说道:“你如想生离此地,那就只有听我的话。”

容哥儿心中忖道:“也许世间有一种药物,能够控制一个人的神智,使他不觉…”

他心中对黄十峰的转变,有着无比的惋惜,替他想了很多理由来为他解释。

黄十峰心中暗道:“这人怎么搞的,我已经警告过他,此刻处境险恶,他却浑如未闻。”

容哥儿道:“我是问你,也许世间有一种药物,能够使一个人的神智变得不清,觉不出自己的行径,对不?”

黄十峰一皱眉头,道:“在咱们周围,已有着很多人在监视着咱们的一举一动,处境很危……”

容哥儿沉声说道:“大哥先答复我的问话。”

黄十峰脸上满是焦急之色,连连皱眉说道:“此刻不是咱们说话之时…”

话还未完,突闻一个冰冷的声音,传了过来,道:“黄十峰,不能让这人生离此地了。”声音远远飘来,容哥儿也听得十分清楚。

情势至此,已然明朗,在黄十峰的身后,确然有人控制着他,陈、王两位堂主所说他出卖丐帮的事,并非是空穴来风的事了。心中大为激动,厉声说道:“黄大哥,那人是谁?”

黄十峰脸上是一股很奇怪的表情,忿怒和悲伤,混合成一种奇异尴尬,长叹一声,冷然说道:“容兄弟,小兄无法帮助你了,你不肯听我之言,那是自找死路了。”

容哥儿冷冷说道:“丐帮忠义相传,天下武林敬仰,可是他们的帮主,却是一位可卑小人,在下高攀不上,从今之后,咱们不再以兄弟相称,划地绝交,视若陌路。”言罢,大步向前行去。

行约数步,突觉背后掌风袭来,势道十分强猛。容哥儿回身挥掌一挡,震开一掌。

一目光到处.只见那发掌人,正是那黄十峰,不禁心头大怒。正待发作,忽闻黄十峰低声说道:“且战且走!”口中说话,左掌已然拍了过来。

容哥儿本想怒声叱责他几句,但闻得黄十峰之言,知他是为势所遇,心中又觉不忍,临时又改变了主意,暗道:“我且接他几掌,试试他真实的武功如何?”心念一转,挥手还击。两人就在林外展开一场激烈的恶斗。黄十峰用心要迫退容哥儿,要他且战且定,掌力越来越强。

容哥儿却存心要一试这位扬名天下丐帮帮主地真实武功,丝毫不肯退让,也逐渐加力反击。

如论两人武功,容哥儿长在用剑,不但剑招奇异,而且,出手快速无比,但掌法却非所长,功力允不及那黄十峰深厚,但他自服那邓夫队的易筋药物之后,内力大增,此刻打来,竟如生龙活虎一般,毫无逊色。

黄十峰心中亦知,如是容哥儿拔剑还击,自己未必能是他之敌,向是双方赤手对掌,自己是稳操胜券,哪知搏斗了数十招,仍然是平分秋色之局,竟然未能把容哥儿逼退一步。不禁心中大奇,暗道:“小别数月,他的内力,似是有很大进境。”

转眼之间,双方已斗五十合,仍然是一个不胜不败之局。

黄十峰心中大急,一面加强掌力,着看进攻,一面低声说道:“此时此刻,你不宜久战,快些退走吧!

容哥儿一心想知他武功成就,究竟有何惊人之处,虽然听得清清楚楚,却似浑如不觉,掌力亦是越打越强,全力反击。

形势迫人,黄十峰不得不全力施展,希望容哥儿能知难而退,恶斗中,大喝一声,全力攻出一掌。容哥儿不肯避让,竟然一扬右手,硬把一击接不下。

黄十峰心头一震暗道:“这一掌如若接实,两人之中,必要有一个受伤。”心想收势,已来不及。砰然一声,双掌触接在一起。

黄十峰只觉右臂一麻,身不由主的向后退了一步。

容哥儿更是被震得连退四五步远,才站稳了身子。

黄十峰大喝一声,欺身而上,又是一掌,劈了下来,口中却借势说道:“快些向西南逃……”

容哥儿这次不再坚持己见,转身向前奔去。但闻身后步履声动,似有一人亦步亦趋的紧追身后。回国一顾,只见那追赶之人,正是那丐帮帮主帮黄十峰。

奔行迅快,转眼间已跑了十余里路。但闻黄十峰的声音,由身后传了过来,道:

“容兄弟,你如还想和小兄谈谈的话,请折向正南方行去。”

容哥儿心中暗道:“我正有一腔怒火,能够当面骂他几句,也可消消心中的怒火。”

当下应邀:“好!我也有几句话问你。”折向正南行去。

但闻黄十峰道:“你抬头望去,星月微光,可有一片形若村落的黑影?”

容哥儿道:“有又怎么?

黄十峰道:“那不是村落,那是座很荒凉的古庙,咱们在那古庙内,谈谈吧!

容哥儿抬头看去,夜色中果然隐隐可见一片黑影。当下加快速度,放腿向前奔去。

心中却暗暗忖道:“我们已经跑出了几十里路,如若无人追来,早就可以停下谈话了。

如若是有人造来,躲入那大庙中,那人也会追入庙中,他要到庙中谈话,不知是何居心?”心中念转,奔速未减,片刻工夫,已到了那座大庙前面。

容哥儿一推木门。但闻呀然一声,木门大开。这座道观,虽然破败,但规模很大,容哥儿穿行了三重院落,才到大殿。

大殿前面,是一片白石堆砌的广大石台。容哥儿踏上石台,黄十峰已随后而到,沉声说道:“进入大殿中去。”

容哥儿心中大为奇怪,暗道:“难道这大殿之上,有什么埋伏不成。”

容哥儿轻咳一声,回头面立。又见黄十峰紧随着行入大殿。

容哥儿手握剑柄,说道:“黄帮主让区区行入此庙,不知是何用心?”

黄十峰缓缓说道:“我想和容兄弟仔细地谈谈。”

容哥儿道:“谈谈可以,在下现要问黄帮主一件事情。”

黄十峰听他一口一个帮主,不禁轻轻一叹,道:“咱们之间,似是陌生了很多,什么事?现在可以说了!”

容哥儿道:“你是否为一种强烈的药物,控制着生死,所以,才甘心听人之命,为人所用?”

黄十降道:“我的神智如若不清醒,那也不会请你到此了。”

容哥儿神色肃然地说道:“如若帮主的神志很清醒,那当真不可原谅的了。”

黄十峰道:“唉!容兄弟,丐帮正面临着从未有的危境……”

容哥儿道:“不错,那是你以一帮之主,出卖了丐帮。”

黄十峰苦笑一下,道:“不错,我确实受着人控制要挟,但那并非是为了我黄某人一人之利,容兄弟,世间有一种比死亡更可怖的事情,你可曾想到吗?”

容哥儿道:“干苦万难唯一死,在下实还想不出有什么比死亡更为可怕的事?”

黄十峰道:“就为兄而言,丐帮兴盛存亡,那是重过我个人生死了。”

容哥儿听他说的庄重严肃,不似谎言,心中大惑不然,一皱眉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我越听越糊涂了。”

黄十峰道:“我帮中数位长老,和二十八位舵主……”

容哥儿接道:“这些人都听你之命:赶往去为那一天君主助拳,助他举行那‘求命大会’是吗?”

黄十峰奇道:“你怎么知晓那一天君主之名?”

容哥儿道:“在下不但知晓那一天君主之名,而且还见过一天君主其人了。”

黄十峰仔细打量了容哥儿一眼道:“容兄弟,你很好吗?”

容哥儿愕然说道:“我很好啊!”

黄十峰道:“你说那一天君主是何模样?”

容哥儿道:“表面上看去,长髯青衣,神态冷肃,”

黄十峰点点头,道:“不错!他又号无极老人,是吗?”

容哥儿呆了一呆,道:“他是否又叫无极老人,那就不清楚了。黄十峰轻轻叹息一声,又道:“本帮中二十八位舵主,和几位长老,都中了他预下之毒,一夕之间,可以使丐帮精锐,全部毒发而死……”

容哥儿接道:“阁下呢?”

黄十峰道:“我虽然也中了毒,但却未把生死放在心上。”

容哥儿道:“你为势所迫,才一心为人效命。”

黄十峰声音突然转低,缓缓说道:“有一件事,使我百思不解,各处分舵的总舵主,如何为人下毒所伤,故已难以思解,那且不去说它,但我帮中几位长老,都在养寿堂中息居,一向门禁森严,如何也会被人下了毒呢?”

容哥儿呆了一呆道:“是啊!那定是你们丐帮中人所为了。”

黄十峰道:“不但我帮中人作了奸细,而且那主持其事的人,在我帮中的地位很高,数月前,长安郊外,预布的一场阴谋,容兄弟是亲自所见了。”

容哥儿突有所闻地说道:“你是说那神机堂主陈岚风……”

黄十峰道:“此人才气纵横,不愿久居我之下,但他还不致如此倒行逆施,企图把丐帮一举毁灭。”

容哥儿道:“你这是苦肉计了,一面和敌首接触,虚于委蛇,一面想借此机会,查出帮中逆徒,是吗?”

黄十峰道:“我为丐帮之主,如此行险,实是为势所迫,情非得已。”

容哥儿突然叹息一声,道:“真把我听糊涂了!那陈岚风说的话,不似虚言,黄帮主说的也不像假话,这其间真真假假,实叫人难以分辨了!”

黄十峰道:“不用分辨!”

容哥儿道:“为什么?”

黄十峰道:“那两个人对你都说的是实话,不过,陈岚风不知小兄处境用心罢了。”

容哥儿突然神色严肃地问道:“眼下就有一个破绽,不知你要如何解释?”

黄十峰道:“什么破绽?”

容哥儿道:“方才在那树林旁侧,黄兄出手,招招不留余地,似是和小弟作生死之搏……

黄十峰造:“那是因为,在小兄身后林木之中,有人监视于我,情势所迫,不得不这样。”

容哥儿道:“现在呢?难道那人就离开了你,不再监视你的行动吗?”

黄十峰道:“我丐帮中神鹰五子,守在此庙四周,那人无法接近此庙……

容哥儿道:“连你一帮之主,也受人控制,无能反抗,那神鹰五子,怎的如此胆大,敢和那人为敌?”

黄十峰道:“神鹰五子,乃是我目前在丐帮中唯一的心腹之人,只有他们知晓内情,知我用心,是以,肯全力相助于我。”

目光转到容哥儿的脸上,接道:“容兄弟,据小兄得到消息,赵天雪、田文秀一行,已然全人那无极老人掌握,西北武林道,已然没有了反抗之力,容兄弟却能独善其身,不能不算是奇迹,唉!这是一场武林大劫,容兄弟既然没有卷入这场漩涡,最好不要自投罗网。”

容哥儿道:“兄弟人微言轻,孤掌难鸣,纵然过问其事,也是力所不能,但那一向主裁江湖大事的少林、武当两派,难道也袖手不管吗?”

黄十峰苦笑一下,道:“他们虽然想管,只怕也无能管得了。”

容哥儿道:“除了少林、武当外,江湖上还有很多门派,难道就不前管事吗?”

黄十峰道:“就算他们有此胸怀,却也无此能耐。”

容哥儿道:“如若帮主说的都是实言,江湖上,却也未必全为那无极老人控制。”

黄十峰道:“什么人?”

容哥儿道:“万上门主。”

黄十峰道:“万上门也未必肯出面和那无极老人为敌。”

容哥儿道:“据在下所知,那万上门主,还在多方设法,阻止那求命大会……”

只听一声冷厉的声音,传了过来,道:“闪开。”

黄十峰神色一变,低声说道:“容兄弟,可否请躲在那神像之后?”

容哥儿心中暗道:“也好,躲起来瞧瞧来的是何许人物?”

心念一转,突然纵身而起,飞落到一座高大的神像之后,藏起身子。

凝目望去,只见黄十峰急急盘膝而坐,装作闭目调息之状。

但见人影一闪,一个劲装大汉进人大殿,道:“帮主…”

黄十峰低声道:“要他送来。”那大汉低应一声,倒跃而退。

片刻工夫,只见一个身着青衣的枯瘦之人,缓步走了进来。

那人走入了大殿之中,道:“黄十峰,那人呢?”

黄十峰道:“那人武功高强,打了在下一掌,小胜而去……”

青衣人道:“你伤得很重吗?”

黄十降道:“震动内腑,但经过一阵调息,已然大见好转了。”

青衣人回顾一眼,道:“求命大会即将揭幕,你尚未调度到足够的人手听用!”

黄十峰道:“在下已尽了心力,兄台亲眼所见,当知在下所言非虚,还望在君主面前,美言一二,黄某是感激不尽了!”

但闻那青衣人冷冷说道:“君主耐性有限,你迟迟不肯兑现承诺,如若怪罪下来,连我也吃罪不起了。”

黄十峰略一沉吟,道:“帮中弟子,大多都听了那陈、王两位党主的挑拨之言,群情激动,在下如何能在此等情形之下,再传出一道激动群情的令谕呢?”

青衣人冷冷说道:“黄帮主别忘了,丐帮数十位总分舵主和你黄帮主的生死,都在君主一念之间……”

黄十峰接道:“这个,在下一直记得很清楚。”

“如若你们丐帮,难为我等所用,一夕间,贵帮的精华高手,都暴毙而亡,此事阁下已然深知内情,并非我虚言恫吓了……”

容哥儿隐身在神像之后,眼看那黄十峰受此迫害,心中大是不安,暗道:“这青衣人不知是何身份,口气咄咄逼人,黄十峰受制于人,无能反抗,我何不助他一臂之力。”

心念一转,陡然从神像之后,一跃而出,并指如剑,疾向那青衣人肋间点去。

那青衣人似是料不到、黄十峰竟敢埋伏人手,暗施算计,几乎被穿哥儿一指点中,仓促间,急急闪身向一侧让开,喝道:“什么人?”

容哥儿道:“要命的人。”长剑出鞘,唰的一剑,刺了过去。

他剑招以快速见长,那青衣人还未来得及撤出兵刃,容哥儿的剑势,已然劈向前胸。

青衣人骇然退出五尺,道:“你是丐帮中人?”

容哥儿道:“不是。”刷刷两剑,逼那青衣人又退出了六七尺远。

但闻那青衣人高声喝道:“黄十峰,你的胆子不小。”

黄十峰暗暗叹息一声,’道:“暂请住手。”

容哥儿依言停下长剑,冷冷道:“我相信,你无法逃得远去。”

青衣火冷冷说道:“黄十峰,这不是和你动手的人吗?”

容哥儿冷笑一声,说:“不错,阁下既然看了出来,那是非得杀了你不可啦。”

这几句话似是说绘那青衣人听,又似是说给黄十峰听。黄十峰轻轻咳了一声,欲言又止。容哥儿看那黄十峰没有阻止,立时挥展长剑,疾攻过去。

这一次出手划招,较适才更加凌厉,剑剑都指向那青衣人的要害。

那青衣人这次早已有备,容哥儿长剑攻到时,立时扬手接下了一剑。

原来那青衣人一探手问,已从怀中摸出了一个金色的短刀。

那青衣人手中金刀挥展,一连接下穿哥儿五剑,却无法还击一招。

容哥儿冷笑一声,道:“十剑之内,我要取你的性命。”

青衣人似是已知自己处境之危,高声喝道:“黄十峰出手助我拿下此人。”

黄十峰重重咳一声,坐着不动。

容哥儿长剑快攻,眨眼又攻出四剑,那青衣人已被逼得手忙脚乱,应接不暇,一个失神,被穿哥儿一剑刺中大腿,登时血流如注。

黄十峰流声喝道:“不可伤他性命。”

容哥儿宝剑平转,啪的一声,拍在那青衣人右腕之上,青衣人松手丢去了手中的金刀,容哥儿手腕一振,长剑闪动,挑破了青衣人前胸的衣服,冷冷说道:“阁下也许不怕死,不过在下亦将是真的杀人。”心中却暗暗奇道:“这青衣人的武功,平常得很,那黄十峰怎会对这人如此畏惧。”

只听那青衣人说道:“黄十峰,你胆子……”

容哥儿长剑平腕微颤,在青衣人胸前划了一道两寸长短的口子,道:“这和黄帮主不相关连,在下亦非丐帮中人,自然也不用听他之命,阁下的生死,全操在我容某手中,什么事,最好和我商谈。”

青衣人眼看黄十峰不肯过问,心中虽然气怒,但却无法发作,只好强自忍下,冷冷说道:“你是什么人?”

容哥儿道:“似乎在下应该问你。”手腕一沉,森森寒锋,又在那青衣人的小腹上划了一道伤痕。

那青衣人腿上血流如注,前胸小腹间,也有鲜血流出,这些伤都不致命,但却在他精神上构成了一种紧张无比的威协。

容哥儿冷冷接道:“阁下左腿伤得重,但右腿尚完好无伤,那末免有些不配合了。”

说着长剑一沉,又在那青衣人右腿上刺了一剑。

这一剑刺得很重,鲜血泉涌而出。

黄十峰眼看客哥儿忽然间变得十分残忍,心中暗暗忖道:“数月不见,他似是有了极大的转变。”

那青衣人精神,果然完全被容哥儿击溃,神态大变,缓缓说道:“阁下问什么?

容哥儿只觉千头万绪一时却不知该如何问起,沉吟一阵,道:“你是一天君主的属下吗?”

青衣人道:“不错。”

容哥儿道:“别人不识那一天君主真正面目,在下却是知晓甚多,三位公主,七大剑主,四怪、三魔,乃是贵君主手下的精锐,但阁下却非其中人物。”

青衣人道:“不错,看来阁下确和敝上见过。”

容哥儿冷冷说道:“他举行那求命大会的用心何在?”

青衣人道:“用心在一网打尽天下英雄人物。

容哥儿道:“这和丐帮何关,那一天君主为何要对丐帮中人下毒呢?”

青衣人淡淡一笑,道:“中毒的又何止丐帮中人,普天之下那一门源中人,都有中毒的人。”

容哥儿道:“那又为何特别找丐帮中人,为一天君主效命?”

青衣人道:“我们人手虽多,但因那‘求命大会’太过重要,需人甚多,故而尚需借重他们之力。”

容哥儿冷笑一声,道:“不至如此吧!”长剑一挥,又在那青衣人前胸上,划了一个伤口。

青衣人急急说道:“还有一作用。”

容哥儿道:“什么作用。”

青衣人望了黄十峰一眼,突然一扬左手,疾向自己脸上拍去。

容哥儿早已有备,长剑一挥,刷地一声,斜斜削去。

但闻一声惨叫传来,那青衣人一条左臂,齐肘间生生断落。

容哥儿冷冷说道:“我知道你说出内情,难再有活命之望,不过,你如不据实回在下的问话,却是求死不能!”

青衣人一臂被断,其疼刺心,更重要的是,他的精神,已经完全屈服在容哥儿利剑威迫之下。长吁一口气,道:“丐帮的黄帮主已得敝上答允了他一个条件。”

容哥儿似是突然感觉到前胸被人重重击了一拳,半天说不出话,呆了一呆才道:

“你可知晓那一天君主,答应了黄帮主什么条件?”

那青衣人道:“详细内情,在下不知,但那自然不是很小的事情。”

容哥儿左手伸出,点了那青衣人两处穴道,回头望了黄十峰一眼,道:“大哥,这人的话,是真是假?”

黄十峰哈哈一笑道:“容兄弟,相信吗?”

容哥儿道:“在下半信半疑。”

黄十峰道:“小兄弟举说一事,若他说的都是实言,也不用他来监视为兄了。”

容哥儿道:“这青衣人武功并不高强,但黄帮主对他却视若蛇蝎,不知是为了何故?”

黄十峰道:“因为他控制着我的生命。”

容哥儿道:“不知怎么一个控制之法?”

黄十峰道:“不瞒你容兄弟说,小兄身中之毒,已经发作,每十二个时辰之间,必得服用一次解药……”

容哥儿望了那青衣人一眼,接道:“这解药可就控制在那青衣人的手中吗?”

黄十降道:“容兄弟可是认为那解药带在他身上吗?”

容哥儿征了一怔,道:“不带在他身上,带在何处?”

黄十峰摇摇头笑道:“除这青衣人,再无知晓那解药存在何处了。也许在树上,也许在一处屋檐之下,或是在河溪旁边的大石之后,每当为兄毒性要发之时,他就能适时取出解药来给为兄服下,我如杀了他,也不过再活一十二个时辰……”

容哥儿目光转到那青衣人的身上,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青衣人道:“他说的不错,我虽然控制着他的生死,但身上却未有解药,每次能取到的解药,只够供他一次应用,下一次那解药会在何处出现,连我也不知晓……”

容哥儿道:“黄帮主,我如杀了这青衣人,那是要连累你也不能活了?”

黄十峰道:“正是如此。”

容哥儿道:“好!为了你黄帮主的生死,在下留下他的性命,我要告辞了!”

举步向外行去。

青衣人高声说道:“站住!你为何不杀了我?”

容哥儿淡淡一笑,道:“杀了你,那黄帮主无法取得解药,岂不是也得死吗?”

青衣人道:“他和敝上有着承诺,也有联络,敝上绝不会看着他死。”

容哥儿沉吟了一阵,道:“如是你情急之言,我岂不中了你的诡计,害死黄帮主。”

不再理会那青衣人,纵身几个飞跃,走得踪影全无。

一口气奔行出数里之遥,才停了下来,长长吁一口气,暗暗忖道:“黄十峰言语支吾,神态冷静,看起来,倒是那青衣人说的是真话了,其间的真实内情,实叫人无法测出,先得看看那黄十峰如何对付那青衣人,再作计议了。”

心中念转,事时拼向西行,到了大道旁侧,纵身跃上一棵大树,藏好身子。

足足等了半个时辰之久,仍不见了个行人,容哥儿心中大感失望,暗道:“看来他们不会从此地经过了。”正待跃下大树,突见几条人影,远远而来。

凝目望去,只见五个身着劲装的大汉,一排而行,身后紧随着黄十峰和青衣人。

那青衣人断了一臂,伤痕累累,像似已经敷过药,包扎了起来。

大约是因那青衣人伤势不轻,所以九人行得并不很快。

容哥儿仔细瞧那青衣人和黄十峰,似是毫无敌意,一面走,二面低声交谈。

这情景使容哥儿心中授起了一阵茫然,他虽然是极度聪明,但究竟是极少阅历的人,面对这等繁杂的情势,心中大感困惑。

思忖之间,黄十峰和那青衣人已然匆匆行过。

容哥儿眼看着几个人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之中,才跃下大树,长长叹息一声,自言自语地说道:“江湖中事,果然是复杂得很,变化多端,莫可预测,刚才,我伤那青衣人时,黄十峰为何不出手阻止,这青衣人能够控制他,那是等于抓着他的生死啊!”心中不想也还罢了,这一想,更觉得复杂万端,理不出一个头绪。

呆呆出神良久,突然想到此行目的,必得早些回家,晋谒母亲,自己一身武功,都为母亲所授,算起来母亲也是一位不平凡的人物,只是她深居简出,不肯过问江湖中事,那邓夫人既然坚持要见她,只作是心中早有猜疑了。心意一转间,兴起了急欲归家之念。

这时,他坐下之马,尚留在那古树林之外,只好施展开陆地飞行功夫,放腿奔去。

这一阵耽误,延搁了不少时间,天色已然是将明的分。

奔行到中午时分,到了一座大镇之上,选购了一匹骏马,立时又兼程而进。

第三日太阳下山时,赶回到自己家门。

这是一座傍山临溪的山村,三五人家,晚霞中炊烟袅袅。

容哥儿跃下马背,转身潦望了二阵,不见有人跟踪,才牵马直行,绕过山村,行入了一座幽谷之中。行数十丈,只见林木掩映中,露出了一角茅屋。

容哥儿直奔那茅舍之前,只见木门紧闭,一片寂静。当下伸手打动门环,三晌之后,木门呀然而开,一个十八九岁,面目清秀的少女,当门而立。

只见那少女微一欠身,道:“公子回来了,夫人早餐时还谈起呢。”

容哥儿牵马而入,一面低声说道:“家母呢?我有要事,必须立交晋见。”

那少女关上木门,接过容哥儿手中坐骑,拴在院中一株龙松上,摇头答道:“不行,夫人正在入定,要到子时,才能醒来。”

容哥儿抓着头皮道:“我有火急要事,不能多等……”

那少女嫣然一笑,接道:“我先替你煮碗面吃。”转身向厨房行去。

片刻之后,玉梅端了一碗面和两样小菜进来,道:“相公长途跋涉而来,腹中定然饥饿,先吃一碗面吧!转身而去。

这一去,足足过了将近一个更次之久,才珊珊而来。

容哥儿早已等得不耐,急急说道:“我母亲醒了没有?(LS:见自己的老妈还要别人通报,太不可思议了,不过卧龙生的小说大多如此!!)

玉梅道:“醒了,现在厅中等你。”容哥儿急急奔向厅中。

只见厅中高燃着一支火烛,一位身着青衣的中年夫人,端坐在厅中。

容哥儿整整衣衫,进入厅中,欠身一礼,说道,“见过母亲。”’那中年夫人生得十一分美丽,但美丽中另有着一股威严之气,当下微一欠动身躯说道:“你回来了!”

容哥儿道:“孩儿回来了!”

容夫人道:“虎儿呢?”

容哥儿道:“他留在长安,未随孩儿一同归来。”

容夫人道:“为什么?”

容哥儿道:“孩儿这数月所见所历,奇幻如梦,有如二十年一般修长。

容夫人严肃的脸上,不见一点笑容,冷冷说道:“好!你坐下慢慢的告诉我,都是经历的什么事?”

容哥儿本来很急,似是有一肚子话要问母亲,但见到了容夫人,却又急不起来,依言坐了下去,把奉命赶往长安,帮助王子方夺缥的经过,很仔细的说了一遍,自然有很多难以出口之处,却从略而过。”

容夫人闭着双目,似是在很仔细的听他叙述,直待容哥儿说完之后,才睁开眼睛,说道:“我都知道了,你去休息吧!”

容哥儿征了一怔道:“母亲,孩儿还有下情禀告。”

容夫人道:“好!你说吧!什么事情?”

容哥儿道:“关于那万上门主的事。”

容夫人道:“她怎么样?”

容哥儿道:“她就是邓玉龙的夫人。”

容夫人内心之中,似是受了震动。但不过一瞬间,又恢复了镇静,说道:“那邓玉龙死去很久了,邓夫人还活在世上吗?”

容哥儿隐隐感觉母亲的话,言不由衷,似是借冷漠来掩饰内心的激动。当下说道:

“那邓夫人武功甚高,组织了万上门,目下是武林内唯一能够对抗那一天君主的力量了。”容夫人道:“好!我都知道了。”

容哥儿想不到母亲竟是如此冷漠,不肯多问一言,轻轻咳了一声,接道:“那万上门主邓夫人,要孩儿快马兼程,赶回来求见母亲,有一件要事请示。”

他见母亲一直不愿多问,似是很怕触及到江湖上的事,只好开门见山说了出来。

容夫人道:“什么事?如若和我们无关,那就不用说了。你长途跋涉而来,也该早些休息了。”

容哥儿道:“这件事不但和母亲有关,而且是针对母亲而来。”

容夫人脸色微变,道:“什么事?”

容哥儿道:“那万上门主,希望能和母亲见上一面。”

容夫人摇头说:“为什么?为娘隐居此地,很少外人来往,你难道直不知晓吗?”

容哥儿道:“孩儿知晓。”

容夫人道:“你就该代我婉绝了才是。”

容哥儿道:“孩儿已代母亲推辞,但那万上门主非要见你不可。”

容夫人双目眨动了一阵,淡然一笑,道:“所以,她要你回来告诉我?”

容哥儿道:“正是如此。”

容夫人轻轻叹息一声,道:“孩儿,你中了人家投石问路之计了。”

容哥儿呆了一呆,道:“怎会中了别人投石问路之计?”

容夫人道:“如若那万上门主派人追踪于你,岂不是轻轻易易可找上咱们母子居住之地吗?”

容哥儿道:“这么说来,母亲是不准备和那万上门主见面了?”

容夫人道:“让为娘仔细想想,明天再告诉你……”

语声微微一顿,又道:“你一路跋涉,早些休息去吧!”

容哥儿站起身子,行了两步,又回过头来,说道:“母亲,孩儿有几句不当之言,不知是该不该问?”

容夫人微微一绍柳眉,道:“什么事?”

容哥儿道:“母亲素喜清静,孩儿一直不敢打扰,心中早有所疑,但却又不敢乱问。”容哥儿道:“孩儿总感觉到母亲有些隐秘,在瞒着孩儿。”

容夫人微微一叹,欲言又止。

容哥儿接道:“孩儿感觉到这哥儿两字,似不像我的名字,纵然不错,那也是孩儿小时乳名,现在孩儿这样大了,连一个真正的名字都没有吗?还有我的身世,母亲一直没有告诉过孩子,我那先世的父亲,原籍何处?因何而死?凶手是谁?这些年来,母亲何以不肯替他报仇?”

突然双膝跪下,接道:“母亲心中分明有着很多内情,但却不肯告知孩子,如今我已长大成人,母亲不用再瞒着孩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