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刀锋险极的擦着耳朵过去,她感到耳轮上一凉,不用摸也知道,多少沾上了一点了。

那已是她尽了最大的努力来躲闪了,一个人在极端的愤怒中,所表现的力量是惊人的,这一刀的速度与劲道,一丈青能躲过要害,已是万分侥幸,夏二的刀出手后,人也扑了过来,扑向她的右侧。

刀是向她的左侧掷去的,只有向右躲才是最正确的方向,否则绝对躲不过那一刀。

一丈青虽然略慢了一点点,却作了最正确的选择,因此地只割破了一点耳朵,却避开了要害。但她只是避开了刀,却没有避开人。

夏二及时扑到,双手一张,就在背后把她连臂抱住了,而且把她向上抱起了半尺。

一丈青拚命用力挣扎,对方的双臂却像是一道钢圈,紧紧的箍住了他,而且她的双臂也被圈在里面,死死的无法动弹,以至于许多近身对搏的招式也用不上了。

更苦的是离地半尺,使她的脚也无处借力,尽管她有一身本事,这时却完全用不出来了张四眼儿跟林大木见状大惊,正待上前帮忙,塔中却传出一个声音道:「你们这两个鼠辈,王爷待你们天高地厚,你们居然受了那个贱婊子的蛊惑,背叛王爷。」

那是夏三的声音,这是十三太保中最冷静的一个,也是最可怕的一个,因为他也是一个枪手。

很少有人看见他动枪,但知道他的枪从未虚发过,有一次,内地有个极有名的枪手到来,叫做独眼神枪追命客,独眼追命在言词间可能也是占了他一点小便宜,叫了他一声儿子,他上前就是一个嘴巴。

只说了一句话:「你少了一只眼睛,出来,我为你添上!」

说完这句话,他就走了出去。

独眼追命自然不肯白挨这个耳光,立刻追了出去,大家也忙着要去劝解,但也不过追到门口,就听见了枪声,枪响两声,独眼追命的手中枪在冒烟,对面的夏三却正好再度回身,继续地向前走去,大家很安慰,以为独眼追命不太好意思,开了两枪,吓唬对方一下,夏三知难而退了。

因为没人见到夏三拔枪,眼快的人只看到他的手由腰间离开,那必然是因为出枪太慢,被人逼了回去,所以才含忿地走了。

独眼追命是一些人请来帮忙对付一个狠家伙的,那些作主请独眼追命的人了松了口气,他们虽也是夏维光的老弟兄,但是他们请来的朋友,杀了夏维光的干儿子,倒底是件很难交代的事。

有人走上去,正想向独眼追命说两句道谢的话,独眼追命忽地倒了下来,他那只贴着块黑布的瞎眼中汨汨地流出了鲜血,而且又开了一个深洞。

独眼追命侥幸没死,那一颗子弹嵌进了他的头骨,却没有穿进,也没伤及大脑。

将养了十几天后,人是好了,可是却抛弃双枪,颓然而返,很明显的,他是败在夏三的枪下,败得很惨。

夏三埋伏在塔中暗处,随时都可以要了他们的命,因此两个人一吓,忙又分开,贴着塔门的两边站好。

这一来,夏三的枪必须从门口里伸出手才能击中他们了,塔中又是一声冷笑道:「你们别紧张,我若是要你们的命,你们早就躺下了,只是你们还不值得我一颗子弹,夏志昌那小子呢?」

张四眼儿壮着胆子道:「自然也来了。」

「这小子的命真大,火老鼠的炸药居然没炸死他。」

「你知道火老鼠去埋炸药的事?」

「当然知道,王爷的事我们都知道。」

「你也知道要连我们炸在一起?」

「当然!你们是钓饵,本就准备着一起牺牲的,要不王爷怎会派你们这两个笨蛋去的,像你们这种蠢材,死了不少,王爷大鱼大肉养着你们干吗?」

林大木忿然道:「夏三!既然如此,你就怪不得我们投向小王爷了。」

「你们投向谁都没关系,夏志昌呢?」

「他知道夏维光安排了陷阱要害他,还会来送死吗,这会儿早已下山去了。」

「他要是下山也逃不了的,王爷早已安排下天罗地网在等着他呢。他要是上这儿来了,倒还好一点,至少在临死前还可以见着他的亲娘一面,他若是下了山,那可是算他倒楣,二哥!看样子那小子是没来,你把那臭婊子弄进来,我们好好的消遣她一下。」

夏二抱住了一丈青,却也很吃力,因为一丈青的个子很高,身子也很重,力气更不小,在不断的挣扎中,要想把她制住很不容易。

所以夏二吁喘喘地道:「没办法,这婊子倔得很,老三,你给她一枪就行了。」

「我从不对空手的人发枪,再说一枪打死了多没意思,这臭婊子骚得很,我们要好好的享受一下。」

「老三!别开玩笑!」

「不开玩笑!她不是叫你儿子吗,你就把她弄进来,叫她喂你两口奶,然后你就咬下她的xx头来。」

一丈青怒道:「夏老三!你是否也要姑奶奶骂你!」

夏三阴阴地道:「你骂好了,三爷正愁没法子整你,因为三爷一向有个规矩,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没对你开枪也是为了这个,你只要开口骂我一句,就有你好受的,我可以一发一枪打落你一颗牙,等你满口牙掉光了人还活着。」

可能他说的话并不是虚晃一枪,所以一丈青没有敢真骂他,真到陷入了绝境,一丈青并不是个能屈服的女人,但是现在还没有到那时候。

她知道夏志昌此刻一定来到了,而且在等机会出手,所以她也犯不着自己去找着挨一枪。

夏三在塔里又开口了:「二哥!你就这么抱着她进来好了,你放心,我在这儿看着,没人敢动你的。」

「那两个家伙守在塔门两边。」

「我知道,他们以为躲在那儿我就奈何不了他们了,其实我要他们躺下容易得很,你放心进来,他们只要敢动一下,那就算他们有种!」

夏二努力地向前走了几步,一丈青急了,她知道若是进了塔门,不但别人要搭救她不易,而且她自己受的罪也大了,这两个家伙都是有名的色魔,他们并不是喜欢玩女人而是喜欢糟蹋女人。

到天香楼去,没一个姑娘敢接待他们,碰上他们的女子,都被整得死去活来,幸亏天香楼是夏维光暗中支持的,而她在夏维光面前也颇受重规,还能吃得住他们,胡闹了一次,第二次上门就被她轰了出去。

现在抓破了脸,落到他们手里,就不知要受什么罪了,在惶急中智生,她只把两只脚一屈一分,挥在夏二的两只脚中间,假如夏二是立定不动,这一插没什么力量,也济不了什么事。

但是夏二却正在行进,脚被她一分一挡,顿时失了平衡,身子一歪,两个人同时摔倒了下来。

张四眼儿跟林大木大为吃惊,他们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命运,若是无法离开此地,他们就-定是完蛋了。

夏维光绝不会放过他们的,因此他们对一丈青的胜负生死十分关心,看见她摔倒下去,张四眼儿就想上前帮忙。

塔中的夏三冷冷的声音又起:「四眼儿,你若是再敢动一下,我就在你的头上开出第五只眼了。」

张四眼儿吓了一跳,但是他却没理会,仍是向林大木打了个招呼一滚身就向一丈青那边靠去。

林大木也很紧张,不但拔出了飞刀,也亮出了腰间的枪,贴住了塔墙,紧守着塔门。

张四眼儿所滚去的方向是个死角,那是无法从塔内加以攻击的方向,必须要探出塔门外,林大木已经准备好了,要是一只手握枪出来,就给它一刀,要是人出来就给他一枪。

但这一次塔中的夏三似乎只是吓吓人,既没动作,也没有声息,一直让张四眼儿滚到了夏二跟一丈青的身边。

张四眼儿掏出了枪来,想给夏二一下子的,可是那两个人也在地上一直滚着翻着,使他无从下手。

不但如此,而且他们慢慢地滚向了正对塔门,那是夏二在有意无意间造成的,他大概是感觉到一丈青太蛮悍了,希望夏三能补上一枪帮帮忙。

这一来张四眼儿可没辙了,他知道夏三的神枪弹无虚发,自己若是上去,准保会挨一枪。

夏二还在跟一丈青僵持着,始终无法就范,使他十分着急地道:「老三!你在干什么?」

「我在等你把人抱进来呀!」

「老三!别胡闹了,快在这婆娘身上加一枪,她可蛮得很,我实在没法子把她弄进来。」

「二哥!你还是自己多费点神吧!我可不能对一个徒手的人拔枪,再说你们一对一,我不能倚多为胜!」

「老三!别再管你的臭规矩了。夏志昌还没见到影子,快点把他们解决了,才好去收拾他。」

「二哥!你还是抱着她呢?还是面对着门呢?」

「老三!你不会长眼睛看吗?快动手,四眼儿那王八蛋已经掏出枪来了。」

「啊!这小子已经溜过去了,什么时候溜的?」

「老三!你是怎么掠的阵,怎么没把人看住,连他什么时候溜的都不知道!」

「二哥!说老实话吧,我害了青光眼,眼力已经大不如前了,现在我只能看到两丈外的东西,再远就模模糊糊的一个影子了,在白天还好一点,晚上更糟,所以我才要问问你是不是正对着门。」

「你……怎么不早说!」

「这种事怎能告诉别人知道呢,要是人家知道我视力不佳,还会怕我的枪吗,不过我的听力已经很有进步,闻声发枪,还能百发百中,你的地位我摸得很准,弹无虚发,可是我怕会击中你。」

「刚才你怎么又看得那么清楚呢?」

「你是说四眼儿他们的行动,他们贴墙躲着,我要是能看穿厚墙,那不成了天通眼了,刚才是老么在上面窗子口打手势告诉我的。」

「我说呢,你怎么成神仙了,居然能隔墙见物,原来是老么在帮你的忙。」

「他虽是天生的又聋又哑,却有一对鹰眼,不仅看得远,而且还能在黑暗中见物,所以他常跟我配合,只有他知道我的眼力已不太好了。」

「那就快叫他看看清楚,打手势告诉你。」

「这个混帐东西,居然跑开了,大概到后面的窗口看去了,所以我也没办法。」

「混帐东西,叫他快过来!」

「二哥!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既聋又哑,半点声音都听不见,能叫得动他就好了……没办法,只有等他自己过来了。」

「我可不能等,两条膀子又酸又疼,妈的!这婆娘简直是条母牛。」

「二哥!我听出你们像是在地上翻滚呢。」

「不错!而且四眼儿跟林大木那个王八蛋正在打算打我的冷枪呢。」

「没关系!二哥!我虽然夜里瞧不真切,却能听得真切,他们要开枪以前,先要拉动枪机!只要有那点声音,我就能先把他们放倒下来!」

「你在里面,打得到他们吗?」

「我已经挪到门口了,伸手就能发枪!」

他的确已经挪到了门口,林大木听见说话声就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只隔着一道墙。

虽然明知道子弹不能穿过墙去,但他还是紧张得对发声处连扣了好几枪,一直把枪膛中的子弹都射完了。

子弹跳在砖墙上,溅起了阵阵的碎屑,但是却伤害不了谁,直等他最后一发子弹打完,塔门中忽地掠出一条人影,一支冰冷的枪比住了他:「林大木,你这种脚色使我实在提不起杀你的兴趣,你也不值得浪费我一颗子弹,你手上有把刀,割断自己的脖子算了!」

那是夏三,个子不高,却灵捷冷酷得像一头豹子,塔门吊着一盏灯,那暗暗的灯光使他看起来格外的狰狞,林大木丢开了手里的空枪,却握着那柄刀,而这柄刀也没有要割自己颈子的意思。

他脸上的神情也很绝,不像他的行动表现那样惊惶失措,握刀的手很稳定,倒像是要刺他一刀的样子。

夏三的视力的确是不好,半天后才看清了林大木的表情,微微一怔道:「林大木,真想不到你还挺有种,居然不怕死。」

「我怕什么死,虽然你的枪口对着我,-我的飞刀也比着你。」

「你的飞刀能跟我的枪比快?」

夏三像是听见了什么新奇的笑话,忍不住要笑起来,但也只笑了两声,因为林大木又开口了:「在你的子弹击中我之后,我还来得及把飞刀出手,在这么近的距离下,我相信你绝对躲不了!」

夏三一怔道:「那也许!但是我不一定死得了,你却非死不可!」

「小三子,别说得那么有把握,林大木并不是只初出壳的雏儿,否则也不会被选到这儿来了!」

这是一丈青的声音,夏三大笑道:「凭他刚才那一阵乱枪,还差得太远,一个枪手最起码的条件是要见到了目标才发枪,他却只会对着墙壁开枪。」

「假如他不够枪手的资格,夏维光肯发枝枪给他吗?这种莲蓬头要四十两银子一枝呢,一毛钱一粒子弹,在青海,用得起这种枪的人不多,夏维光虽然很大方,但也只能把四分之一的人员,配置这种枪,林大木够资格弄到一支,绝不会太差。」

「可是刚才……」

他才说到这儿,立刻就住了口,一丈青说得不错,林大木的枪法虽然不如他,但已经算是不错的了,够资格被调到夏宫来当护卫的都没有废货。

林大木的确不是那种受了惊就乱开枪的人,他那一阵乱放,必然是有用意的,是什么用意呢?

很明显的,那一定是声东击西,分散了自己的注意,以便四眼儿去帮一丈青对付夏二。

夏二已经没有声音了,一丈青却在开口,夏三不必回头,已经知道那边的局势如何了,但他还是试探着问一声:「二哥,你怎么样?」

「不太好,四眼儿刚才在我脖子上狠狠地勒了一刀,他下手真重,我的脑袋已经滚下一半了。」

是夏二的语气,却是张四眼儿的声音,夏三知道二哥已经完了,眼中射出了怒火。

但他是一个很冷静的枪手,完全没有慌张的样子,也装着没听出的样子:「二哥!对不起,是我不好,我没有尽到照顾你的责任!使你落在别人的手中,不过你放心好了,我会替你报仇的,我敢保证这三个人一个都活不了!」

林大木笑笑道:「夏老三,你最笨的一件事就是把你眼力减退的事情泄漏了出来,一个枪手若是没有了眼力,再高明也有限,所以我才把你骗了出来。」

「你很聪明,但也很笨,我虽然被你骗了出来,但是你却要第一个面对我的枪口。」

张四眼儿在后面道:「夏老三,你放下枪,我们就放你一马,夏维光对你们的关系非比寻常,我们不叫你背叛他,而且还可以替他收尸料理后事。」

夏三差一点就要回头去给他一枪,或是骂他一句放狗屁了,但是他抑制了自己的冲动,他知道四眼儿的目的在要他回身。

他回过身去,这个林大木就脱离了他的枪口,而林大木的短刀也可以无声无色地刺过来了。

他自然也可以先放一枪,杀死林大木的,但是张四眼儿的枪,还有那个一丈青,不知道用的什么兵器,都在对着自己,枪声一响,背后的攻击就会发动了。

现在,他们之所以迟不动手,就是因为顾忌着林大木的关系,夏三很有自信,要在自己的枪口下逃生,那是不可的事。

虽然视力已减退了,但是两丈以内,还是可以明察秋毫,百发百中的。

林大木还是在笑着,一副无畏的样子,夏三倒是有点慌了。

他其实已经不止一次地在心中骂自己是笨驴了,最笨的一件事,就是把对方看得太蠹而追出了塔。

若是躲在塔中,有个良好的掩护,封住了塔门,任何人都难越雷池一步的。

他却被平时最瞧不起的林大木给骗了出来,而这林大木在他的枪口下,居然还能笑着,笑得像条捡到了一块肥肉的土狗。

「这可恶的畜生,该死的土狗,三太爷一定会让你们高兴得满地找牙的,到那时候看你还笑得出来!」

话是冲着林大木说的,说完了话,他就发枪了。

衔接得很快,手弹几乎跟最后一个字同时到达的。

只不过他却是转身朝后发枪,他先盘算了一下,最危险的还是背后的张四眼儿,因为他的手上有枪。

夏三也已经把张四眼儿所站的位置听准了,知道那个地方是没有什么掩蔽的,一枪就可以撂倒。

当然,这个林大木跟一丈青是必然会趁机反击的,不过没关系,自己只要做好了准备,他们一时把握不住自己的确实位置,就无法出手了。

要拖过了一两秒钟,就可以一个个地解决了他们了。

夏三不愧是个很出色的枪手,未动之前十分冷静,动的时候疾若闪电。

所以他转身发枪的时候,身子卷成一团,连滚带跳地蹦出去的。这能使林大木的短刀够不上直接攻击,飞刀也摸不准目标。

砰!砰!他一连发了两枪,都是对着站着的张四眼儿放的,他相信这两枪都不会落空,全中在要害上。

胸口一枪、额上一枪,这两枪挨上,大罗神仙也活不成了,因此他立即想找第二个目标一丈青。

怪了!那娘儿明明是在后面的,不久前还听她说过话,也没听她离开移动,那儿也没躲的地方,怎么会不见人了呢?

夏三不是那种肯为思考多花时间的人,他的反应之快也是令人吃惊的,一丈青找不到,立刻就把枪口转过来,找到了林大木。

可是也只能把枪口对准林大木而已,他却无法扣下扳机,把子弹击发出去了。

因为有一只手,突然地搭上了他的手腕,握住了他的脉门。那是一只人的手,因为手很温暖,但也像是一只铁手,劲力奇强,使他的全身都为之麻木,连扣一下枪机的力量都没有了。

从那只手看上去,他终于看见了手的主人,高身材,剑眉朗目,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这正是那个他们必欲得之的夏志昌。

他是怎么来到自己身边的?夏三实在难以相信,没有一个人能无声无息地来到他身边,而不为他所知的。

但夏志昌把他的手扣得紧紧的,这也是事实,使他不能不信邪。

他当然不甘心就被抓住,他要挣扎,也想举起另一只手握拳打过去,-这一切都只能在心中想想而已。

别说举手了,他连握拳都做不到了,全身就像瘫了似的,夏三不禁在脸上现出了怖色,他知道这是一种武功,一种很高明的擒拿术,几乎已经失传了,他只看见夏维光施展了一次。

据说夏维光已经下了四十年的苦功,才能摸到诀窍,而这小伙子居然也练成了。

他把眼睛望向第二层的窗口,还有老么把住在第二层。他虽是又聋又哑,但是眼力奇佳。而且最擅长使用小巧暗器,这正是一个好机会。

夏志昌却像是知道了他的心意,一笑道:「你别指望那个哑巴会来救你,他已经被我放倒了。」

「胡说,你没上楼,怎么能放倒他的?」

「谁说我没上去过,我就是从上面下来的。」

「什么,你从上面下来的,你已经到过上面了?」

「不错,我绕到塔的那一边,施展游龙术升到二楼,慢慢移到窗口,朝哑巴的背后丢个小石子,他回头的时候,我就给了他一下。」

夏三道:「就这么简单?老么是我们中间,徒手对搏功夫最好的一个,王爷跟他过招,都只能眼他打成平手,你居然一下于就打倒了他。」

夏志昌笑道:「我没跟他动手。」

「那你一定是使用暗器,那更不可能了,他是个接暗器跟发暗器的大行家,什么暗器都奈何不了他。」

「那或许是我的运气好,或者是该他倒楣,反正我就是那么一下子,他就倒了下来,不信你可以进去……」

「没什么好瞧的,夏志昌,我已经落在你手里,杀割听便,但是你别想从我嘴里问出什么来。」

「我不要问你什么,只要你回答一句话,我的母亲是不是真的在上面?」

夏三闭口不言,林大木道:「小王爷,让我来问他好了,夏老三,你要是有种不说出,我就佩服你。」

夏三呸的一声吐了一脸口水,林大木居然没生气,用袖子把脸擦了擦道:「我也不对你用重刑,只切断你两枚手指,你要是再不说,我作主请小王爷放了你。」

说着他把夏三的枪拿了过去,短刀一拉,就把他的食指割了下来。

夏三并不痛,但却惨声大叫起来。

张四眼儿也过来了道:「夏老三,一个枪手如果没有了食指,就成了一个废人,你成了废人,夏维光会养着你吗?」

夏三看着张四眼儿,更形恐怖道:「你没死?」

「活见鬼了,我这不是好好的活着。」

「刚才我明明打了两枪,都中在要害上。」

「那两枪呀!不错,你打得很准,只是打错人了,我跟青姑娘把快断气的夏老二托了起来,挡在身子面前,就是要你补上两枪,免得他受罪,你也真够情分,不声不响就是两枪,他现在已经安安静静的去了。」

夏三回头看去,一丈青正把夏二放倒一边,他一阵气往上冲,只差没有吐出血来。

这个人丢得实在太大了,笫一次叫人骗了出来,第二次居然对自己人连发了两枪。

虽然夏二被他们制住,已经活不成了,但自己再补上两枪,却太说不过去了。

这至少不是一个高明的枪手所为。

他惨然地咬咬牙:「你们好毒的手段。」

林大木冷笑道:「夏老三,你怎么好意思说这种话,想想你们十三太保,那一个是善男信女,这就叫狠了?你们对待敌人时,还狠上十倍呢,我再问你一声,王妃是不是在塔上?」

他又抓起了夏三左手的食指,待要割下。

若是林大木要斩他别的手指,他连眉头都不皱一下,何况此时全身麻软,根本已不知道痛。

但这一枚手指却太重要了,那是扣压板机的手指,绝的是手枪的构造,全为配合手的形状构造,没有第二枚手指能代替。

林大木已经切断了他右手的食指,使他无法使用双抢了,如果左手的食指再没有……

他不敢想下去,连忙叫道:「在!在!在第四层上。」

可是他叫得太慢了,林大木仍然短刀一拉,把他的左手食指切断了!

夏三惨吼一声,昏了过去。

不是为痛,夏志昌扣隹了他的脉门,使他的血液无法畅通,全身麻木,没有了感觉。

林大木却是切掉了他枪手的生命。

夏志昌颇觉不忍道:「你怎么还是动手了?」

林大木道:「小王爷!就算他回答了你所有的问题,我还是要切断他这两根手指的,因为这家伙太可怕了,不仅杀人不眨眼,而且心胸极窄,为了一点小事情,他都会记在心里报复的!」

一丈青道:「不错!他跟那个夏二是最该杀的两头畜生,已经没有一点人性了,所以对夏二,我立下杀手,绝不留情,这家伙已经被少爷擒住了,少爷是不会杀他的,但必须使他不能再为恶,刚才是我此手势叫林大木斩他的食指的。」

夏志昌一叹道:「那也罢了,给他包扎一下吧。」

林大木就在夏三身上割下了两块布来,把夏三断指处胡乱包上。

一丈青道:「这样子不行,还得洒点金创药,让我来吧。」

夏志昌忙道:「是的。我们既然惩戒过他,就该好好的对他,大姐,我这儿有药。」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一丈青道:「这可是喇嘛寺中的治伤圣药白獭膏?听说能生死人而肉白骨。」

「生死人是跨张了,肉白骨是毫不虚假。那怕伤烂见骨,用上这药两个月内,必定生出新肌。」

「那也够名贵了,别糟塌,两枚手指,用普通的云南白药就行了,相信你们都有的。」

差不多练功夫的人都带着这种药,林大木忙取了出来。

夏志昌道:「还是用这个吧,我相信夏维光不会再重用他了,而想找他麻烦的人一定不少,让他早点好了,早点离开青海。」

夏三已经醒过来了,望着自己的断指处掉眼泪。

一丈青道:「最多不再摸枪罢了,不会妨碍你其他的行动的,那里就值得这么伤心了。」

夏三哼了一声道:「你倒说得轻松。不再摸枪,我还能做什么?即使王爷肯养着我这个废人,别人也容不下我,甚至于我的那些兄弟都可能会杀了我。」

一丈青道:「什么,你们十三太保也不会保护你?」

张四眼儿道:「这话不假,十三太保中,他的人缘最差,仗着枪法高,连自己的兄弟都要欺负,只有老二跟老么同他最好,三个人结成了一党,现在只剩他一个人了,今后的日子可真不好过!」

夏志昌道:「你不会离开青海,非在这儿不可吗?」

夏三长叹一声:「我上那儿去,举目无亲,连一个熟人都没有。」

张四眼儿笑道:「熟人是有的,只不过人家知道你受了伤,不是会趁机打落水狗,就是烧上一炷香,没一个人会同情帮助你的。」

夏志昌叹了一口气道:「你怎么做人做到这个样子呢,那你就留下吧,我收留你。」

夏三啊了一声道:「你收留我?」

「是的!不管你本来姓什么,现在你姓了这个夏字,我们多少还算有点缘份,我可以收留你,给你一份工作,保证你不受别人的伤害,但是你也不能再欺侮人。」

林大木道:「这个我都能保证,今后他不能再玩枪了,还敢欺侮人吗,别人不欺侮他,就是大好事了。」

夏三跳了起来,他的血脉已活,行动又捷便了。

伸出了一只手叫道:「林大木,你敢侮辱我,我虽然没法子用枪,但是对付你这种鼠辈,三五个还没放在心上,你上来试试看。」

林大木跳着躲远了几步,掏出了枪道:「夏老三,现在该我林大爷神气了,你不能玩儿枪,大爷却能玩,虽然没有你的准,但是在你身上打几个窟窿绝没问题,你放心,我也能叫你四肢残废而不送命。」

夏三那里能吃这一套,林大木也真打算给他一枪了,但是夏志昌却伸手把夏三拉住了,一丈青过去,抖手给林大木一个嘴巴,夺过了他的枪骂道:「林大木,你现在神气了!以前你怎么见了他连屁都不敢放,在天香楼中,我亲眼看见你在秀姑的屋子里被他一个嘴巴打出来,那时你也别着枪,怎么就不敢掏了呢?」

林大木道:「那时他是夏维光的干儿子!」

一丈青冷笑道:「你别再拿这个来推托了,根本是你怕死而不敢,夏维光宠他们是不错,但是也宣布过了,要是在窑子里,为了争风吃醋,谁有本事杀了谁,他绝不会怪罪,你又不是没见人对他拔过枪。」

林大木低下了头,夏志昌道:「夏三!好了,你过去一定在这里结了不少的-家,夏维光若是垮了,那些人自然也不会再找你了,夏维光如果不垮,你在这儿的确难以安身。」

夏三低头道:「我知道,王爷以前支持我,是因为我能替他杀人,现在我双手俱废,他虽不至把我赶出去,今后也只能像条狗似的活着了。」

夏志昌道:「照这样说起来,他只不过是利用你而已,根本说不上什么恩了。」

夏三道:「小王爷!我不能这么想,因为我从小就是他养大的,我的本事也是他传授的……」

一丈青冷笑道:「这就算是恩惠了吗?他除了杀人的本事外,并没有教你们别的,他的目的,只是要你们替他杀人而已,他虽然收了你们做干儿子,-他是否给过你们一点亲情呢?」

夏三无以为答,一丈青又道:「我再举一个例子,你记不记得夏维光有一条叫黑虎的彪犬?」

「记得,那是一条西藏的烈獒,王爷从小就把它抱来养大的,十分勇猛,是一条最好的猎犬。」

「那头狗的命运如何你知道吗?」

「去年王爷带着它入山猎虎,在跟老虎搏斗时,被老虎咬断了两条腿,他怕它受罪,只有把它杀了,这是一般对付受伤的猎狗的方法。」

「是的!那头猛虎躲在石后,突然扑出来,已经把夏维光从马上扑倒了下来,幸亏黑虎拚死扑上去,才使夏维光没有死于虎口,黑虎的体型力气都不如猛虎,爪牙也没有猛虎之利,但它居然能把猛虎咬死了,自己也伤了腿……」

夏三道:「一条好的猎犬常有很大的帮助,黑虎是一头好狗,王爷说起它来还很难过。」

「光是口头上难过有什么用呢,那条狗救过他的命,却死在他的枪下。」

「这……猎狗断了腿,已经没有用了。」

「狗是为了救他力搏猛虎才受伤断腿的,何况只是断腿而已,并不足致命,他如果把它带回来,好好调治,那条狗还能活好些年的。」

「但是一条跛脚的猎狗,实在是没人再去养它的,一般的猎人也是立即枪杀,减少它的痛苦。」

「不谈一般的猎人,只谈那条黑虎,他是为了救夏维光而残废了的,在人情上,应不应该把它救回来呢?」

「这……王爷当时也是不得已,他正在深山之中,又没有别的人在身旁,他没有办法把伤狗带回来。」

「可是他却把那头死的老虎带回来了。」

「那是放在马背上驮回来的,马背上要载一个人,再驮一头死虎,没有空余的地方去驮受伤的狗了。」

「他难道不能丢下死虎,把狗驮回来吗?」

夏三不禁无以为答了。

一丈青道:「可见在他心中,已经没有感情这两个字了,黑虎是他最喜爱的狗,也是他亲自从小训练喂大的,他养狗的目的,只是为了打猎,一旦失去了利用价值,他就将它抛弃了,这跟他养大你们,又有什么分别呢?」

夏三痛苦地低下头,这个问题在从前,他是不会去思考的,因为枪杀一条折了腿的猎狗,是天经地义的事,直到现在他自己折了食指,无法再用枪了,一丈青提出的这个问题,才深深地困扰他了。

他此刻不就是那条折了腿的猎狗吗?

夏维光锦衣玉食,把他们养大,这是恩情吗?

如果他真像一个慈祥的父亲一样抚育他们、教养他们,这的确是恩惠。

但夏维光对他们却是有条件的,他自己传授他们武功,请师父来教他们战技,只是为了要利用他们,正如他养狗是为了狩猎一样。

良久后,夏三终于吐了一口气道:「小王爷!他如何对我是他的事,但我总不能帮着你去杀他,那样我就成了禽兽了。」

夏志昌点点头道:「这是对的,我也不要你去杀他,何况我也并不要杀他,是他要杀我。」

「你不要杀他?」

「是的!虽然我听说他害死了我的父亲。」

「这个我们并未目睹,不敢肯定,但很多人都这么说,想来不假,王爷是个欲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夏志昌道:「这件事我会求证的,假如他真害死了我的父亲,我会循求法律,给他应有的处分,我绝不为私仇而去报复他,目前我只请你帮助我见到母亲。」

「王妃在第四层塔上。」

「可是上面的铁门锁死了,我进不去,我想你一定知道钥匙在什么地方的。」

夏三终于道:「好吧!只要不要我去跟王爷当面拚命,其他地方,小王爷要我动刀,我都不会推辞的,我去开门好了,第三层上恐怕还有埋伏。」

一丈青道:「还有谁在埋伏?」

「不知道,我们只管跟第二层的老么联络,其他都不知道,青姑娘,王爷行事的作风你该清楚,除了本身负责的范围,不许过问其他的。」

「这我晓得,不过你负责把守底层,夏维光带来多少人,带走多少人,总有个数目吧。」

「不是这样的,王爷从上面一层层地交代,最后才把我们招来,负责底层的,二楼的老么因为要跟我们配合,所以我才知道,三楼以上,我们来时,王爷已经布置好了,所以我不清楚。」

「他对你们也不信任?」

「他对谁也没信任过,他只是告诉我钥匙放在二楼的秘洞里,如果没有什么事,明天打开铁锁,到四楼去把王妃接出来。」

「好!那就麻烦你了。」

夏三道:「到了二楼后,你们别开口,让我来问问看,里面是谁在把守。」

他领着大家,擎着蜡烛,来到了第二层塔上。那个又聋又哑的夏十三颈子间插着一把短刀,瞪大了眼睛,好像是死不瞑目。

夏志昌轻声叹道:「我本来不想杀他的,可是他的暗器上都淬着毒,对别人的威胁太大了,我实在没办法,只好除掉他了。」

夏三摇摇头道:「杀了他也好。这个人除了王爷之外,对谁都是六亲不认的,他不但会使淬毒的兵器与暗器,而且为了一点小事情都能杀人,连我们自己弟兄,跟他在一起都是提心吊胆的。」

「他对你们自己人也会下手吗?」

「在他说来,根本没有自己人,除了王爷之外,他谁的话都不听,只有我跟二哥还能用手势跟他比划一下,其他别的人,见了他都要躲得远远的,怕不明不白地挨上他,一下子送了命。」

夏志昌道:「为什么会这么怪呢?」

一丈青道:「那是夏维光故意把他弄成这样子的,因为他又聋又哑,不容易跟人接触,才能把他造成一个真正的杀手,而且不会变心。」

夏三道:「差不多是这样子,王爷把我们十三个弟兄都养成了阴阳怪气的,很难跟别人相处,如此一来,除了王爷之外,我们就不会倒向别人了,我若不是因为双手残废,想到了王爷对待无用的人手段,我也不会考虑到这么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