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回 扑朔真情兄弟出家

罗淑英失口尖叫一声,淬然退后两步。

青田故作从容,微笑道:“罗姑娘又一次误弟作兄。我和大哥的背影,委实十分相像,这番真个瞒住你了。

她的面上,布满煞白之色,澄澈黑溜的美眸中,射出夺魄惊心的光芒。

青田惊道:“我这玩笑大大了,使姑娘这么着恼。”

她沉声道:“你大哥呢?他托你来说什么话么?”

青田暗中松口气,付道:“原来她误以为大哥着我来转告他出家的消息,幸亏不是这样,否则我登时便须粉身碎骨……”

面上却故露讶容道:“不是呀,我来此正想见见你们的面。”

她怔了一下,细看他那种夷然自若的神色,不似假话,这才长长吁口气。

青田但觉她变化之大,比喻作昙花一现,甚为贴切,刚才她那种剑拔弩张的坚持,蓦地里随着松弛的那口气,消散殆尽,反而在这霎时之间,呈现出萎顿憔悴之色。生像那一现的昙花,由含苞而至茁放,由茁放而至萎落那般迅速和可怜。

他故意道:“姑娘方才说什么?怎的我听不懂?”

罗淑英轻轻叹息一声,袅袅走到他对面的长石椅上,无力地坐下去。

青日努力地想找寻出这位千娇百媚的女郎那种隐藏着的奇技的影子,可是他只能看到她像一般普通沉没在爱河波涛下的女人那种可怜元靠的样子,而且,她每一下叹息颦蹙,都是这么动人,使得青田起了怜悯之情,甚至有点过份的同情。她轻轻道:“你大哥坚持他的主张,说是若我们不能容他的发妻于家便情愿做和尚去。今天再不能不解决此事,可是你大哥还没有来……”

青田道:“你果真不能容她么?”他连大嫂也不敢说。

她决然道:“他既是这么精深义重,不肯抛弃她,又何必要我?更不必出家。

歇了一下,她又道:“他越是坚持,我也越发不能忍受,请问他这种坚持,乃是置我于何地?岂不是表示我也不过和她一般罢了。”

青田心中道:“咦,这说法倒有理由,我却一向没有想到。

他登时对她多生几分同情。

然而回心一想,袁文宗和大嫂明誓在先,大丈夫宁可自己死掉,也不能背约弃盟,反复旧誓。这样,袁文宗也不是不对啊。

归结起来,只好问问苍天,如何安排他们这一段不解的孽缘。

他呆思了许久,才道:“这样岂不闹成僵局,我说总得要一方退让才行呀!此言一出,心中倏然后悔,因为他自这刻开始,已是正式卷入漩涡中了。

罗淑英笑道:“我已经退让了,便是肯和他私奔远方,当如过去种种,都不存在。青田,你说我不是让步了?”

青田哑然无语,敢情这办法真对,他大嫂只求免了被休的恶名,也可以算了。

不过他只想了一刻,便又明白袁文宗何以不能接受这办法。只因文宗性情外和内刚,自尊心极强。他可能认为罗淑英这种强硬的态度,不是对他应有的态度。应该迁就他的处境,使他不致背约弃盟才对,是以心中一偏激,便非当其和尚,四大皆空不可。脚步声传来,由远而近,那方向是直趋选韵亭而来。青田霍然起身,道:“是大哥么?”她摇摇头。他又问道:“那么你可须躲一会儿?她又摇摇头,那种漠然的神情,宛如现在世上发生什么事,都与她无干。

片刻间,有人转出林子,原来是小毛。他大声道:“三相公原来是在这儿,小的找得好苦。”青田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小毛从怀中掏出一封柬帖,走近来递给他,道:“是大相公差小的送给你,大相公还吩咐小的,任凭三相公差遣。”

青田心中已猜到是怎么一回事,勉强拆开柬帖一看,果然是文宗远遁出家留给他的手书,字迹甚是潦草,显出写此函时,情绪激荡之剧烈。

他猛然听到罗淑英问小毛的声音,但他只顾阅读来书,也不知他们说些什么。

那信的大意是说:他如今已远走西安落发为僧,嘱他将此消息转告她。但不可将地点说出。随即解释何以会去西安之故,乃因罗淑英必回西安,也许有一天她会碰巧到他那寺中礼佛,因而暗中得窥颜色,未后又请他代为料理一下家事。

他面色变得十分灰败,抬头道:“大哥已经出家了。

眼光一触她的眸子,但觉里面孕蕴着愤恨、痛苦、妒嫉、凶毒等情绪。

这本是袁文宗的不是,因为他应该另致一函与她才对。

她冷森森道:“是真的么?在哪儿?”

青田一面折叠信笺,一面道:“他没有说及……”

他正将信笺揣向袖中,忽然风声一拂,她那纤白的玉手,已探到他袖间。也不知她身形如何移过来,更瞧不见她几时伸手。

他这年来痛下苦功,反应极是灵敏,连忙闪避时,风声一掠而过,那封信早被她夺去。

她铁青着脸,低头去读信,青田不知如何是好,一时为她难过,一会儿又为了佛门浩劫而担忧。

她把信阅后,仍然铁青着脸,扔还给青田。

青田连忙退开一步,运劲伸臂一抄,才把那信笺抄在手中,却也觉得纸上劲道奇重,简直像块铁瓦扔出似的。不由得对她这种上乘气功的造诣,惊佩得无以复加。

要知像罗淑英这种练成道家罡气的武林异人,早已达到摘叶飞花,伤人杀敌的境界。这张轻飘飘的信笺,幸而仅是随手扔出,否则青田也不敢去接。

她凝目寻思了一刻,倏然转身。青田大声道:“姑娘你准备怎样?

她扭头一瞥,目光之寒胜于利剪,冷冷道:“我不是已说过。

青田道:“姑娘且慢,我还有几句话说……”他歇一下,眼见她止步不动,便又道:

“大哥写此信时,还未曾真个落发出家,也许他到了西安,已回心转意,径去找姑娘也说不定。倘若你立刻大开杀戒,到时大哥即使回心转意,但你身上已负上累累血案,岂能和大哥长相厮守。”

“废话。”她叱了一声:“他还会回心转意?”

“天下之事,本难预料……”

她又叱一句废话,似乎不为所动。

青田伯她真从此走了,连忙抢上前去,疾然伸手扯她的衣襟。可是罗淑英双足不动,娇躯略略一歪,便闪开他的手。

“姑娘,你听我说,天下之事,委实难料,譬喻我……”

他后面的几句话,可使她登时愣住了。

原来青田道:“譬喻以我的地位,绝不能对你动任何妄念,可是我自从见过你一面之后,便如春蚕自缚,不能自救……”

“你……你可知自己说什么话?”她大感意外地责备道:“你是文宗的弟弟啊!

“我并非胡说,这不过是我要证明天下间之事,常常会出人意外罢了。”

她默然无语,那边却传来小毛鼻孔大哼一下的声音。

青田没有理他,继续道:“可是,我已决定出家,是以如今只为你们之事着急……”

她震动一下,又想了一会儿,忽然道:“若果他真的出了家,我先从你这和尚杀起!神色凄厉之极,一旁的小毛吓得登时背转面,不敢看他们。

青田道:“我是死而无怨,等会儿我便以僧人装束,和你一道去西安找大哥。”

罗淑英忽然觉得面前这个男人,不但面目神情很像袁文宗,而且这种口气,也极相似,不由得触动情怀,悄然垂下目光。这一刹那,她竟又变得如此温柔可怜,使青田不自觉叹息一声。

青田道:“小毛你在这儿等候,替罗姑娘携带衣物等,我且去一会儿,大约午后便可起程,姑娘你可同意?”

罗淑英道:“你不过想赶在他落发之前找到他,但有什么用呢?我也不管家里怎样,准在午后和你一起出发。

青田立刻迈开大步,离开沈家园。

他狂策着马,急驰往宝林寺,找着了方丈明理大师,便请他代师授戒。当时,他略略将左右光月头陀之地,与文宗、罗淑英这段事告知这位有道高憎。

一个时辰之后,他从宝林寺出来,却已全非往昔风流潇洒的样子。

他回身再谢过相送出大门的明理大师,低头看看身上,一领灰色的僧袍,以及头上被剃光后那种凉飕飕的感觉,虽是有顶僧帽戴着,仍然有些异感。

寻蹬上马,动作也变得稳稳重重。之后,一径策马驰回家中。

他略略收拾一下,将内衣银子等物,打点成一个包袱,用那镔铁禅杖挑着,别过老家人夫妇,也不再往兄嫂处告辞,重又骑马直趋沈家园。

小毛在园外等他,说是罗淑英命他在此等候,她本人则已在往西安府去的大路五里外等候。

于是,两骑联辔,直趋罗淑英等候的地方。

她却是藏身在远处山边的树丛中,直至见他们两骑驰来,这才现身走回大路上。

她仔细瞧瞧青田和尚,芳心里却浮起文宗出家后的模样,便不知是股什么滋味。

青田和尚跳下马来,道:“罗姑娘乘我的马吧!

小毛也跳下来。

青日和尚道:“贫僧如今已不是昔日的三相公,小毛你不必理我。”

小毛道:“小的平日走路惯了,三相公你还是骑马吧。”

青田呵斥道:“刚刚叫你别再称呼我做三相公,立刻就犯了。”

罗淑英道:“你既然不是三相公,又怎可斥小毛?”

青田和尚哑然一笑,道:“小毛听贫僧的话,赶快上马,我们可真个要赶路呢!

他说完话,将马缰递给罗淑英,径自洒步前行,肩上那根禅杖晃呀晃的,那包袱老是滑向肩上。

罗淑英一飘身,坐上马背,轻轻一拎马,已自蹄声翻响,追上青田和尚。

她在鞍上侧身伸手,拉住青田和尚禅杖上的包袱,柔声道:“把包袱给我。

青田和尚头也不敢抬,他的确不敢瞧见她的样子。

罗淑英见他不响,便将包袱解开,系在鞍后。

小毛的马鞍后也有个包袱,那却是罗淑英的。

走了一程,青田和尚始终走在前头,没有回顾一次。

罗淑英开始注意到他扛着的禅杖的重量,以及他奔走的速度和脚下的尘沙。

她一夹马,赶在头里,问道:“青田你竟是会武功的?”

要知罗淑英乃是道家太清门人,身手之佳,已算得天下元敌。焉能瞧不出别人武功深浅。可是她直到此刻才发现青田和尚怀有上乘武功,岂非矛盾难解?

其实正因罗淑英自知武功盖世,故此从来不去留意武功方面。只因她举手之间,那道家无坚不摧的罡气,任是你内功绝顶,当之也立成斋粉。是以除非那人也怀有先天真气奇功的特征,能引起她注意外,任何后天的奇功,总不放在她心上。

这时因为她明知青田身世,觉得他能够走得这么快,不免稍为惊奇。看多一眼后,便知青田和尚有内家上乘功夫。不由得十分惊讶,故而有此一问。

青田和尚只好抬眼答道:“是的。”

他赶快又垂头低眼,耳听她道:“那么,你早知我也会武功了,是么?

“是的。”他简短地答一句。

这时已走进一处小镇,镇上的人,都一齐讶异地注视这三人经过。尤其是步行的俊秀和尚,以及马上艳极的女郎。

那些人的眼光,并没有惹起罗淑英和青田的注意。反倒是小毛见他们的眼光,都贪馋地饱餐罗淑英的秀色,立刻像给别人染指了禁黼似地怒视众人。不久之后,已走出小镇,小毛催马上来,嘴上咕哝不已,罗淑英正为方才的事情而寻思了一会儿,猛然发现小毛的神情,便问道:“小毛你哪儿不舒服?…

小毛摇头道:“没有不舒服。”

“那么你咕咕哝哝,一脸都是晦气干吗?”

小毛摇摇头,仍然嘟着嘴巴,唇间微动,只不敢发出声音而已。

青田和尚也察觉了,坠后一点,问道:“你是怎么一回事?

小毛这才道:“刚才那镇上的人,十分可恶,都是瞧着罗姑娘,啊,不,是老瞧着大小姐。”原来早先罗淑英已教他改变了称谓。

青田道:“人的眼睛,总是要看东西的呀,我们是生人,怎能怪人家注意呢?”

小毛说不上来,心中仍然别扭,便不做声。

青田想道:“小毛可能因我说过爱她,所以对我不满,我且不管他。啊,也许镇上的人那种眼光,大不像样,小毛却形容不出来。”

抬眼瞅着她的背影,但见她的身躯软软的,随着-马蹄起落,袅袅摆摆,极有风致。

背影尚且如是,何况那人寰罕睹的天姿国色。

他不知为谁叹息一声,急步上前,却觉脚下的六耳芒鞋,稍为勒得太紧。

他本想上前告诉她这样子骑在马上,实在太过招摇一点儿,可是随即打消此念,准备到前面儿市镇有大车的话,便赁一辆让她坐着。

罗淑英领先而行,忽然催马加快。小毛策马追随,青田和尚抗着沉重的禅杖,也自迈步跟住。

以他此刻的功力而地,已是武林中高手之列。这纯是左右光月头陀传授的功夫,别具威力,有如佛门中的禅宗,称为教外别传。左右光月头陀的内功口诀,乃是天竺秘传,与中土者大有不同。加之曾经服过换骨脱胎的灵药,便能在短短半年问,达到这种惊人的境界造诣。

他的脚程,本可疾比迅马,然而到底是娇生惯养的人,生平未尝徒步跋涉过,哪曾经历关山风尘之苦,并非是练有武功便可随便忍受得,但这刻仍然未曾有事,一直走到夜色已临之际,便抵南阳府治的内乡城。

此地以产石著名,石质极是细腻,是以城中刻石店铺甚多,如今虽已夭黑了,但四下还有乒乓凿石之声。

他们找了家客店,要了两个房间,青田和尚和小毛一向房,罗淑英自占一间。

安顿好之后,便一同往饭馆子用晚膳。三人走进一家相当大的饭馆,触目但觉灯火辉煌,肴香扑鼻。

那小毛可怜已饿了一整天,这时差点儿软了。

罗淑英一走进饭馆,那馆子中本来喧闹得很,忽然都静下来,街外凿石的乒乓声,立时传到众人耳中。

青田和尚猛可记得自己是落发出家的僧人,却带着这么美艳的少女上饭馆子,不免特别令人胡想。而且,从那些食客的眼光中,也证实了这一点。

罗淑英敢情也饿了,她生平眼高于顶,哪会去瞧这些食客。拉拉青田的宽大袍袖道:

“我们坐在那边好么?

青田和尚但觉面上直至耳边涌过一阵火热,道:“你和小毛到那边坐,我……贫僧不能坐在一块儿……”罗淑英不耐烦多说,扯着他的宽袖,边走边答道:“你真多事,我又不迫你吃荤。”说时,娇躯略摆,有点儿撒娇的样子。

一个角落里有人喝彩一声,只因这时全馆肃静,便份外刺耳。

青田不敢搜索声音来源,这时更不敢和罗淑英多拉扯耽延时候,连忙走过那边一张空桌。

三人坐下好一会儿,馆子中已恢复了喧闹声,甚且比早先更加吵耳,这时另一边的角落里,嘈声特别利害。这个角落正是方才喝彩之处。青田没敢张望,垂首等店伙过来。

哪知坐了好一会儿工夫,店伙仍然不过来,罗淑英急了,转眸找寻,只见六七个店伙,在许多桌子间穿梭往来,却不过来他们这边招呼。

她娇唤一声堂馆,那些伙计全然不瞧她这边。

她道:“小毛,你帮我叫店伙过来啊!”小毛扯开喉咙连叫数声,那些店伙眼睛斜也不斜。馆子中暄闹之声又停止了,全都将眼睛投向这边。青田和尚虽然垂目不看,却也觉出人家在瞧他们,也是像进门时那样集中火力般瞧法,不由得头皮发滚。伸手摸摸脑袋,僧帽盖不住的一个秃头,已腾蒸出汗气。罗淑英愤怒地四面扫射,那些望过来的眼光,一触着灿明亮乌溜而锐利的眼光,立刻收回去。

她挑战地向逐个人瞪眼睛,直到那边角落一张圆桌,那儿围坐着四个人,全是衣服丽都的二十许少年,神情带出放肆和轻佻。不过有一桩,便是这四个少年全都眼神充足,一望而知不是寻常之人。

她的眼光一和他们相接,其中一个笑起来,举手招她。

罗淑英怔一下,跟着被他们这种轻佻的态度所惊,竟自垂下头。

那四人爆出大笑声,全馆子的食客,这时已不再看罗淑英,按理说应该被这阵大笑声所吸引注意,但说出奇怪,所有的客人,望也不望圆桌儿四人。

转眼工夫,堂官陆续过来,端来好多菜肴,还有上好的酒。

青田和尚不禁讶然惊问店伙,罗淑英和小毛也睁大眼睛,等那些伙计回答。

那边厢一个年轻的嗓子叫道:“是我们南阳四位大爷请的客,和尚你大概不忌腥荤吧,哈哈……”

罗淑英玉面变色,皱皱眉头,随手将竹筷截下几粒小竹头。

青团和尚气往上冲,却沉声道:“姑娘且慢,不必忙在一时。

跟着又问伙计道:“那些人是谁?”

伙计们一齐摇头,将菜肴摆好之后,忙忙走开。

青田道:“他们定是此城中的恶少,竟然横行到我们头上。姑娘你想怎样下手?

罗淑英冷冷道:“等会儿他们离开时,我将他们的死穴,用这几粒竹子暗中打住,半个时辰之后,这几个登徒子全淬然死掉。”

青田道:“如此甚好,虽然适才听他们的笑语声,丹田之气劲道十足,料是会武之人,但也挡不住这种上乘打穴手法。”

罗淑英道:“这一餐乃是他们送命根由,小毛快吃,别辜负了人家的性命。”

小毛到底不知罗淑英身怀这等神奇的绝技,是以没有闹清什么送命根由,一听令下,连忙起筷。

青田端坐不动。他虽然饥肠辘轳,却也得暂时熬住,等会儿再设法叫碗素面食用。

罗淑英左手暗捏住那几粒竹子,右手持筷进食。那边笑谀之声,刺刺不休,当然是因这边的和尚、少女和小厮而发,这是见他们果直进食,尤其那艳绝当世的女郎,由举筷以至轻张檀口的动作,惹人动心。其中一个倏然站起来叫道:“姑娘为何不向我们道谢一声啊,老大你说,她可真不合礼教,是么?那个被称为老大的还没开腔,先和另外二人同时爆出大笑。青田和尚头上立刻冒出汗水,罗淑英微哼一声,藏在桌下的左手,弹出一粒竹子。那竹子体积细小,而且是份量甚轻之物。这时吃她以最上乘的功力,一出去,竟然快得像电光微闪。那个站着的人,忽觉风声直袭胸乳部位的死穴,拼命一闪,乒乒乓乓乱响连声,那桌子给他压翻,而他也倒在地上,再不能爬起来,敢情乃是闪不开死穴之袭,吃那粒小竹子打个正着。那三人连忙抱扶他起来,那个老大叫道:“老三,你怎么啦?刚才是什么暗器?老二和老四连忙寻觅暗器,却因满地都是菜肴汤水,哪能找出那粒竹子罗淑英若无其事地依旧吃着。但饭馆其余的食客,都坐不安稳,纷纷离座结帐,不敢再吃下去。那老大刚才分明觉出眼前一道白线闪了一下,再瞧见老三的形状,目光呆滞,气息已绝,分明是被人点了死穴光景,然而却找不出是什么暗器所老二和老囚还在寻觅暗器,老大又惊又俱寰眼光四射,只见馆子乱哄哄为,至于和尚、美女那一桌,那和尚、小厮都目蹬口呆地瞧着这边,神情显出极是惊愕。那美女却没有理睬这一骚动,还在吃着。他愤然抱起老三软绵绵的尸体,往外便走,老二,老四唯马首是瞻地跟着归去。他们一离开之后,这馆子立刻便平静下来。罗淑英悄声道:“这一下干得痛快么?青田,我们耳根立刻清静了。青田道:“我们也回店吧,现在依然有许多人用奇异的眼光瞧着我们她道,“我没有意见,不过,你到现在还是没半点儿东西下肚,你不饿么?青田道:“算了,饿也等回客店时,再着店伙去弄。…罗淑英嘲道,“你一出家了,就什么都害怕,可是,偏偏事情会找到你头上。青田悄悄道:“我如今还争些什么呢?你说。

小毛咱哺道:“还是回去睡觉最好。

当下罗淑英便不再说,三人离座会帐,掌柜的因今晚损失已多,而且,那四人走时没给银子,便乖乖收下。可是,这掌柜的似乎觉得良心不安,低低对会帐的青田道,大师,小的瞧你是个规矩的出家人,所以不妨告诉你,刚才那四位乃是南阳府全都闻名的南阳四鼠。那个被抱出去的是三爷温玉麟,是本城最有势力儿温家公子,因为温家不但是本府首富,而且有人在朝廷做大官,即是三爷的亲叔叔,那位抱三爷出去的是大爷马方回。还有二爷缪推民,四爷俞灵,全是本府出色的人物、不但家中有财有势,而且四位都有一身武功,小的是私下唤他们做南阳四鼠,当面可全得称他们做南阳四大爷哩!青田和尚道谢一声,心中想道:“这些纨绔子弟结伴横行,本不足怪,但从他们的动作以及这掌柜话中.可知这南阳四鼠俱是怀有武功之辈,而且显然相当不错,罗姑娘出手毒辣之极,这桩事我得小心否则这四鼠怕无一活命哩,我佛慈悲。

边想边走出去,和罗淑英小毛两人会合,一同走回客店。

他这一念之善,却使罗淑英和袁文宗两人情天莫补,恨海难填。不过,罗淑英乃是玄门弟子,却心手俱辣,一点不将人的性命当作一回事。也许这种结局,便是她的报应。

三人来到客店,只见店小二牵着两匹马,在门外等候。

他们都认得那两匹马乃是自家坐骑,不觉十分讶异。

却见一个壮汉,吭哟连声地抬了那根禅杖出来。

这刻他们才见到马背上系着的包袱,正是他们来时模样。青田和尚大踏步上前,先俯身用手将芒鞋弄松一点儿然后直腰大声道:“店家,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房钱也给了……”

那店小二满面陪笑,打拱作揖道:“大师父别责骂小的,这可不是小的能够做主,便小店的掌柜先生,也没面出来见大师父们。唉,这样子委实不是做买卖的规矩,大师父万请原谅小的……”

青田和尚道:“你的话闪闪烁烁,我听不懂。”

店小二压低声音道:“小的可是真心愿意招呼大师父们,无奈敝东家吩咐……”

青田恍然道:“你们东家姓温?”

“是的,是的。”店小二点首不迭:“大师父明见,务请原谅小的有心无力。”

青田和尚深吸一口气,努力压抑住心头欲冒的火气。

罗淑英在后面尖声间道:“青田,是什么事呀?”

青田还未回答,那店小二已道:“本城所有的旅店,都是同一东家,大师父恕小的多嘴。”

后面罗淑英又问了声,青田连忙接过马缰,命小毛牵马,自己又扛起那根禅杖。回身道:“这店不妥当,我们往别处去。”

灯光迷蒙中,但见罗淑英眸子里闪出两道光芒,她冷峻地道:“究竟是什么一回事?”

青田觉察出她的眼光,直是可以将这座客店铲平,不由得诵一声佛,迈步先走,一面道:“刚才死了的人,就在这店中,而且他是东家……”

罗淑英哦一声,收敛掉眼中凶毒的光芒,跟着青田的背影而行。

青田在心中盘算了一会儿,却见一条横街甚是僻静,便道:“我们的路径不熟,最好是请姑娘和小毛在这街口等一会儿,我去去就口来。”罗淑英没有表示意见,于是青田和尚扛着那根禅杖,洒步自去。

整整隔了半个时辰,青田和尚才回来。

这时,夜已深了,全城都进入睡乡,只有他们这几条黑影,孤零地在晃动着。

罗淑英早已等得大不耐烦,但当她一见了青田和尚,立刻讶然问道:“你跟谁交过手么?”青田和尚举手扶正僧帽,道:“没有,不过走得太急了就是,晤,我到处打听过,这内乡城只有方才那家客店。”

罗淑英愕然道:“那岂不是要露宿一宵,而且,连个可坐之处也没有但她随即又欢然道:“也好,我们便赶夜路,倒是有趣。”

青田和尚其实是撒谎,哪会有偌大的一座城市,只有一家客店。可是所有的客店,都是温家产业,青田和尚不肯完全相信店小二的话,碰了好多处,果然都推说客满,不肯让他们歇宿。同时,他也赁不到大车。只好垂头丧地口来。

那时,他已在城的那一厢,正当他寻路回来之时,那南阳四鼠余下的三鼠,果然现身拦截住他。

那是在一条甚为僻静的街道上,再转一个角,便是那条繁盛的大街。

南阳四鼠(如今是三鼠)从那边转出来,截住去路。

老大马方回吆喝一声道:“兀的那和尚给我站住。”

青田和尚方因踏遍全城,甚至这里偏僻儿角落也寻到,仍没有客店可以投宿或是大车租赁,正是心头气温之时。见是他们出现,不由得冷笑一声,道:“诸位施主竟看上我这走了单的和尚么?”

老二缪推民道:“和尚你叫做什么?那禅杖是你使用的家伙么?”

敢情他们已知这根禅杖的重量。

青田和尚道:“这根禅杖重逾五十斤,但仍不合贫僧使用,乃是替别人扛着。

老四俞灵道:“这样你是少林寺僧了?对么?”

青田和尚用力摇头,表示不屑依附少林威名。光头上的僧帽也摇歪了。

马方回沉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青田在鼻孔中哼一声,并不置答。

他立即又问道:“我三弟之死,你该知道其故?他已死了,你知道么?适才之事,我们兄弟虽有不是,但也罪不致死啊!

未后的几句话,简直是叫嚷地说。

缪推民骂了一声,道:“大哥跟这秃驴说什么,欠债还钱,杀人偿命,还有什么说的。”

俞灵喝一声对,锵地从背后掣出长刀,在夜色中依然见光华一冈。

缪推民在背上解下兵器,却是一柄狼牙棒。大概因准备厮杀,是以没有套子。

青田和尚急退数步,大声道:“你们待要怎样?”

声音虽大,但并不雄壮。那三人都一齐冷笑。

敢情青田和尚心中果真发怵,只因他生平未曾与人动武交手。如今虽说所练得的功力,已厕身于武林高手之列,可是,他练得极熟的十八路降龙杖法,却只准备对付一个人。如今三人齐齐掣出兵刃,似是同上夹攻光景,心中不由得微惊,不知动上手时,究是如何情形。

加之这种以性命相搏的白刃战,必须有这种胆色,以青田之出身,焉能有这种拔剑而起,挺身而斗的匹夫之胆?是以无怪他心中发怔。

老四俞灵冷嘲道:“和尚别撤腿就跑,我们是势必穷追。你可舍得丢下那娘儿么?

老大马方回接口道:“不管这和尚怎样,那娘儿咱们兄弟拈阄取决。”

两人口气轻薄下流,青田和尚但觉热血上冲,怒气忽生。

老二缪推民一摆手中狼牙棒,踏步直欺上去。

青田和尚肩头微晃,那根禅杖已直竖手中,蓄势待敌。

眼角但见寒光两道;左右夹攻而至。却是老大马方回的宝剑和老四俞灵的长刀,竟比先举步的缪推民还快,疾然分袭而至。

同时之间,缪推民大喝一声,狼牙棒带起猛烈风声,由中路直砸而至。

青田和尚凭近大半年锻炼之功,直觉出自己已不能左右趋闪,正面却是力大棒沉的硬手在等待着。当下自然而然地侧身跨步,直冲而前,手中禅杖快似闪电,疾向前点出。

缪推民的狼牙棒正好直砸而下,力量刚刚用足,却觉虎口一热,狼牙棒呼地向后直弹。

那老大马方回和老四俞灵夹攻左右,忽觉敌人其滑如鱼,已从两般兵器间闪出去,急急圈剑回身,眸子一闪,已见那和尚禅杖一动,杖头已点向老二缪推民的狼牙棒。他素知二弟力量奇猛,然而此刻却不闻半点兵器相触之声,跟着已见二弟狼牙棒向后向空中弹飞起来,不由得大喝道:“老二小心,呔,看剑……”剑发如风,在语声未收之际,已经追刺而去。

俞灵长刀招数阴险,比之马方回尚早一步,反手斜砍而出。

青田和尚这一棒,乃是十八路降龙杖法中的绝妙招数,名为“龙角插戟”。禅杖在敌人狼牙棒刚刚下落时,已经恰到好处地点上去,这一点妙绝人寰,不论对方力道多猛,也能将敌人之力反逼敌人,自己却丝毫不费力量。是以一点之后,变招换式,毫无困难。这刻招式尚未使完,手指微松,那沉重之极的镔铁禅杖,疾然滑坠数尺,刚好把住禅杖当中,头也不回,将禅杖打平侧身一扫,杖尾先出,杖头后至。

老四俞灵哎地一叫,叫声将刀杖相触之声掩住。但见他身形不稳,冲开四五步远,才勉力拿桩站稳。

说得迟,那时快,俞灵一叫之后,跟着马方回也差点失口而呼,敢情手中宝剑也被杖头扫着,当地一响,但觉力量绝大,虎口发热,差点儿宝剑撤手,不由得斜冲数步,勉强消去宝剑飞出之势,这才没事。

他们两人在兵器递出之时,忽见敌人身躯一侧,半截禅杖平扫出来。他们都知敌人禅杖极重,焉肯硬碰,正待换招时,却发觉敌人禅杖上风声特异,似乎已扫上身来,迫不得已咬牙运刀剑力挡一下,是以吃此一亏。立时惊心动魄,压剑不前。

青田和尚微微摇头,不满自己这一下出手,竟然没将敌人兵器碰飞。因为左右光月头陀谆谆说过,这降龙杖法因配合天竺别传的内力,使敌人常常从风声压力上课感禅杖已到,因而拼力封架。于是他便可以借那禅杖沉重和强劲的内家真力,将敌人兵器碰飞,以收克敌制胜而又不必伤人性命之效。

然而,此刻那两人虽然都吃他用禅杖扫着兵器,却并没有脱手,足见自己功力未足,未臻纯青火候的境界。

那老二缪推民臂力特强,吐气开声地嘿然一喝,硬将狼牙棒撤回来,这刻已一式“泰山压顶”,急砸而至。

青田和尚努力收摄心神,拿捏时候,摹然举杖相迎。

当地大响一声,两件俱是精铁的沉重兵器相交,立分强弱。

要知凡是使用重兵器的人,必定爱用硬碰的招式。方才那缪推民狼牙棒被敌人轻轻点开,已感出乃是自己的力量作怪。虽是惊异敌人何以有这种奇妙的招数,却未曾真个知道敌人力量,是以仍使出这等招数。

马方回乃是南阳四鼠之首,不但年纪最长,而且武功也最佳。在自己尚未稳住脚步之际,已将这情形看在眼中,知道二弟的打算大谬,急得大喝一声,努力挣回势子,电光石火般一剑刺出。

这里面两般兵器一触之后,老二缪推民失声一叫,狼牙棒脱手飞起半空.

青田和尚仅守师戒,凡是敌人兵器脱手之后,绝不可再加一下,伤之性命,除非是十恶不赦,死有余辜之人,当然例外而自行裁夺。

这时那根禅杖如神龙出海,倏然一挥,杖影如山,封住两边身侧。

这一式乃是降龙十八路杖法的守式,名为“罗星撒沙”。能够随心意所欲,封住全身任何方向的空隙。并且因只守不攻,那种力量甚是特别,有裹卷之势而非震弹之力。说起来有点儿像拦江绝户剑的真磁引力。

马方回剑发如风,使的是连环招数,霎时间已连刺三剑,却投向杖影之中,不但出剑无功,而且立刻招架不迭,危言非常。

老四俞灵只比老大马方回迟了少许,长刀一挥,向敌人另一边攻去,也是立刻被卷在杖影中。

缪推民大吼道:“是这厮了。”声音凄厉。

老四俞灵应道:“定是这秃驴的毒手,大哥你等什么啊!

他的话说得有些儿断续,显然被青田和尚的禅杖打得有点儿透不过气来。

那老二缪推民方才狼牙棒撒手飞起之时,身形也禁不住踉跄后退数步。这一下兵器相碰乃是他平生第一次兵器脱手,但觉虎口发热,恰好敌人已由老大老四缠住,趁隙低头一看,奇怪的是以这种硬绷绷地碰飞兵器的情形下,那虎口仍然没有震裂。他大吼一声,断定这和尚必是杀死老三温玉麟的人,之后,那俞灵也因和尚杖法太厉害,真是生平未曾遇过的绝顶高手,是以也附和一句。

那老大马方回除了手中一口宝剑,传自南阳府梅花观已故的白石道人,使得一手足以做视江湖的寒梅剑法之外,另有一种极厉害的独门暗器,含沙射影。乃是一种特制得极是精巧的铁弹,内藏毒水,发出时只要敌人用兵器一挡,弹中毒水便化为轻雾飞扬飘浮,敌人一沾上这种毒雾,立刻便昏倒地,听凭宰割。

不过马方回仅仅从一个异人手中,凑巧获得三粒毒弹,以往已经用去两颗,只剩下现在一颗,故此不敢妄用。尤其是想到那个伤他三弟温玉麟性命的人,竟能用极细微的暗器,隔空打穴。可知此人功力之不凡。因此,他必需查清楚这和尚真是仇人之后,方能使用这种天下不传之秘的含沙射影毒雾弹。这刻,从三人进攻时所揣测出和尚的功力,的是已达到杀死三弟温玉麟的地步,故此老二缪推民和老四俞灵都同声催促。

青田和尚阅历极少,一时不能省悟敌人口气中所蕴藏的危机,心中忖道:“我这一施展开十八路降龙杖法,果然威力绝伦,将他们裹在杖影中。若非我心存慈悲,他们早就在三招之内,血溅此城。难道那老大还有什么绝技么?我倒要见识一下。”

抬眼忽见那老二缪推民飞身接住从半空掉下来的狼牙棒,跟着又检视一下右手的虎口。

当下朗声道:“你的虎口不会有事,贫僧是决不会杀生见血的。”

他的意思是说,他一个出家人,绝不能杀害生灵,以至于有流血之事。

然而南阳三鼠听了,误以为他说杀人不会见血的。老大马方回裂帛一叱:“我和你拼了!

叱声中剑光陡盛,全是进手拼命的招数。只要敌人禅杖所向的不是立刻致命之处,他便不瞅不睬,径自急刺猛戳。

老四俞灵甚是精灵,一见和尚现出为难之色,立刻也采同样方法。

这一来,青田和尚不能像刚才那样从容自如了。可是由于这十八路降龙杖法,乃是天竺秘传,神妙元方,加之施展了这一阵,逐渐纯熟,是以那老大马方回仍不能够以进为退,缓开手取出含沙射影来暗算。

但转眼间老二缪推民已嘶叫一声,抡捧加入战团。

他这回不敢用硬碰的招数,一味寻暇抵隙,偶然毒辣地进击一棒,随即又收棒伺候敌人破绽。这种小心的打法,配上另两个疯狂忘命般进攻的两人,正好收到牵制的最大效果。

青田和尚有点儿心怯,杖法顿时松弛一点儿,压力便轻了许多。

马方回这刻本可退出战圈,施用暗器,无奈那仅余的一颗含沙射影,在他心目中乃是救命至宝,焉肯轻易使用。当他不能缓手之时,便极希望扭转一点儿形势,以便施用那含沙射影。可是这时既达目的,甚至比之所期望的形势更佳,反倒心下踌躇,一时委决不下。

青田和尚但觉敌人攻势凌厉无比,最惨的是那种奋不顾身的打法。当下心中一急,朗朗诵一声佛号,竟将眼睛闭上。

他的禅杖突然又变成飞舞的神龙杖,变幻无方,”而且压力陡然增加许多,眨眼之间,当地一响,老二缪推民的狼牙棒又飞上半空,身形也因杖风极为强烈地带一下,差一点儿便扑向地上。

要知左右光月头陀,已是参悟上乘佛法的高僧。他所传授的十八路降龙杖法,不但威力绝伦,而且还有妙处,便是正如方才青田和尚闭目施展时,虽是威力陡增,猛然将缪推民的狼牙棒砸飞,但仅以杖风将他推出圈子小惩大戒而已,这正是佛家以世间无不度之人那种慈悲心肠,将这十八路降龙杖法的杀气除掉。

马方回心中又惊又悔,惊的是这和尚功力之高,竟是不可测度。他们南阳四鼠,也曾经闯荡过江湖几年之久,挣得甚响亮的名头。可以说是曾经会过不少高人。然而,不论耳懦目染,都不能想象到竟有这么一号和尚,能够如是从容将他们三人联手猛攻的阵势轻易地化解,并且在眨眼间占尽上风。

悔的是自己方才明明有机会可以缓手以绝毒暗器伤敌,却因一时不舍,就此放过机会。

青田和尚闭目使开杖法,打算即使将这三人伤了,也来个闭目不看,图个眼前干净。那杖法威力不可思议,当地又响一声。马方口的宝剑被敲上半空,划起一溜寒光,宛如想割破四垂大地的夜幕。

马方回被杖风一带,不由自主地冲开大半丈,言些儿跪倒尘埃,猛然一回身,见老二缪推民已接回狼牙棒在手,火爆爆地重复加入战圈。

他极快地掏出暗器,托在掌心之中。

老二缪推民连民数棒,这才猛然醒悟自己的愚蠢鲁莽。百忙中闪眼一晃,果见大哥马方口已移身在上风地位,平掌托着暗器,欲发而不能,干自瞪眼着急。

他还未曾急完,当然一响,狼牙棒三度飞上半空。但觉虎口一热,就像上两回一般,便知仍没有震裂流血。说得迟,那时快,和尚沉重刚猛的杖风压体而至,宛如迅雷轰顶,不由得心胆俱裂,失声一号。

马方回在一旁却看得分明,只见和尚的禅杖离开老二缪推民前面尺许砸下,一到面门高下,便改作横扫,刚好迎着俞灵长刀来路。俞灵缩刀不迭时,那缪推民的身体已自横撞而开。

这正是降龙杖法的妙处。那禅杖分明末曾够着部住,但杖风却使人误以为已经够得上部位,是以提前须变招换式,无形中受了无可挽救的克制。

老四俞灵在青田和尚闭目之时,刚好是在正面,故此看得清楚。立刻知道再不能以奋身扑击的招数使得敌人心理上受威胁。是以立时改变方法,刀光依然挥霍纵横,却少了拼命之招。故此至今未将长刀碰上敌杖。

这时见两位拜兄兵器屡屡出手,忽然动了争胜之念,越发将长刀使得谨慎,专在巧快疾方面下功夫,不使长刀被敌人砸出手去。

他这一争强好胜,却使老大马方回心焦如焚,托住那含沙射影毒弹,无法发出。

缨推民这番要以掌抵地,才不致作滚地葫芦。这时翻身而起,大喝道:“老四赖着干么?”

俞灵啊一声,无奈被敌人杖影团团裹住,欲退不得。马方回一顿脚,扬手发出暗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