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访疑踪孤身斗群小

回到三江镖局,大厅中人声嘈杂,气氛不寻常。李总镖师与谭山健,以及几名镖师,似乎被来人逼得招架不住,见到赵羽飞,如同看到了救星,愁容顿解。

李镇急急道:“赵大侠来得正好,这件事你看该怎么才好?”

客座上坐着两个体面的中年人,各带了一名健仆,面色阴沉,并不离座迎客,仅冷冷地瞥了赵羽飞一眼,大马金刀般安坐不动,态度颇为傲慢。

赵羽飞泰然落坐,问道:“总镖师,到底为了何事?”

上首的中年人冷冷一笑接口道:“不才有一批绸缎,要交保运赴京师,走运河北上,而大名鼎鼎首屈一指的三江镖局,居然将财神往外推,拒绝保这一趟镖,真是岂有此理。”

另一名中年人也接口道:“不才姓展名君实,本府四大盐商之一,奉谕运送三千八百担官盐至湖广。本号的官盐,以往皆由三江镖局保运,今天李总镖师竟然推称人手不够,一口拒绝保运,是何道理?要是不保我这趟镖,对不起,在下要报官查封你这家镖局。”

赵羽飞陪笑道:“展东主,三江镖局已经向外界宣布停业十天半月,目前确是抽不出人手,十分抱歉。”

展君实冷笑道:“看样子,贵镖局大概已打算永久停业了。”

赵羽飞耐下性子道:“展东主,三江镖局是否永久停业,并不影响贵号的买卖。镖局近来多事,委实抽不出人手,展东主不希望出事,敝局也希望贵号人货手安,因此,两位东主还是稍待一些时日,或者请另一家镖局保送,岂不甚好?”

展东主毫不让步,沉声道:“贵局是本府第一大镖局,怎能拒绝老主顾,货期是不能延误的,这趟镖贵局非保不可。”

赵羽飞心中疑云大起,这位展东主似乎有所为而来,态度不合情理,此中大有问题。

他略一思量,将李镇请至花厅,问清了有关的资料,然后出厅向展君实笑道:“展东主的盐货,是大引还是小引?启运期是何时?”

展君实不假思索答道:“大引盐,三天后启运。”

赵羽飞再问道:“盐是否已经装船?”

展君实道:“早已装妥,十天前已办妥转运手续。”

赵羽飞转向李镇道:“运盐船皆使用两百石货船,总镖师,那得派多少人押送?”

李镇道:“下江水道甚少凶险,运盐的船只通常用五百只船。”

赵羽飞道:“那么,也得二十艘以上了。”

大引盐一引是四百斤,小引盐二百斤。

李镇道:“不错,每船最少得派两个人照应,所以……”

赵羽飞道:“不要紧,我去找人。”

他装模作样屈指盘算,又道:“运送织造局的绸缎北上,需二十位弟兄押应,加上至湖广的四十余位,局里的人手缺乏一倍以上,我负责找人,我两笔买卖都接下了,总不能让老主顾失望。”

李镇惊道:“赵大侠,派出去的人,来回要两、三个月呢。”

赵羽飞笑道:“不要紧,这件事我会办妥的。”

他向展君实浅浅一笑,又道:“展东主请放心好了,明天敝局就派人登船验货,劳驾贵号的押货管理到场,船东也请到场提出运契,盐课司的转运凭证亦请一并带来。”

展君实脸色一变,呆了一呆。

赵羽飞转向另一位东主笑道:“贵号的货物,想必亦已装妥,明天一并按规矩办理,最主要的是验货。”

他拍拍李镇的肩膀,又道:“总镖师,你就与两位东主书凭收款好了,明天出动所有的入手,仔细查验货物是否相符。”

他冷冷一笑,目光掠过两位东主脸上,又道:“这笔买卖数目甚大,万一出了维漏,三江镖局就得关门,因此绝不可疏忽,如果发现数量不符,立即派人至县衙报案。同时,现在立即派人至盐课司与织造局,查证这两笔货物是否手续齐全,这件事由谭老师办理,半天工夫尽够了。”

展君实脸色大变,急声道:“李总镖师,敝号是贵局多年的老主顾,从来没有查验货物的先例,你这是什么意思?”

赵羽飞明白了七八分,脸一沉,冷笑道:“展东主,查不查货物,乃是镖局的事,这不是保珍宝的暗缥,保暗镖镖局当然不能先看红货。运大宗的货物,镖局必须查验,万一船上装的是稻草,船到中流放上一把火,谁负其责?三江镖局难道将稻草以盐的价钱赔镖?这笔帐怎么算?贵号既然心中无愧,还怕查?”

他向谭山健挥手,又道:“谭老师,你先去办事,带几个人跑盐课司和织造局,明天在下要亲自登船查验货物。”

谭山位离座欠身道:“兄弟这就带人前往。”

展君实愤然离座,大声道:“贵局以这种态度对待老主顾,未免太不够意思。哼,镇江的镖局,不止你三江镖局一家,这件买卖不谈也罢,告辞。”

赵羽飞伸手虚拦,冷笑道:“展东主,船上载的真是盐?”

展君实哼了一声道:“当然是盐,但你我已没有谈的必要下,让路。”

赵羽飞脸一沉,道:“生意不成仁义在,阁下何必情急拂袖而去?”

展君实厉声道:“是贵局自绝于人,今后敝号绝不与贵局往来。”

赵羽飞哼了一声,冷笑道:“姓展的,是谁授意贵号用这种无耻手段,来陷害三江镖局的?你两位东主如不从实把供,哼!”

展君实打一冷战,色厉内荏道:“岂有此埋。你敢对在下如此无礼?”

赵羽飞手一伸,劈空抓住展君实的胸襟,将人抵在墙上,双脚离地,冷笑道:“你如果不招供,晚上将你丢入江底喂王八,你招不招?说!”

展君实脸如土色,狂叫道:“放手,放……放手……”

赵羽飞左手又伸,观指点在展君实的眼皮上,厉声道:“再不招,在下先挖出你一双眼珠来。”

展君实完全崩溃了,哀叫道:“放手,我……我招……”

赵羽飞不放手,问道:“是谁授意的?船上有些什么货物?”

展君实惨然道:“是……是一个姓柳的姑娘,带了三个年轻貌美的少女,掳走了拙荆做人质,要我准备二十艘船,来找贵局保镖,为了何故我就不知道了。”

赵羽飞恍然道:“柳百灵,水仙宫小五艳。”

他放了展君实,问道:“姓柳的姑娘现在何处?”

展君实好半天方回过气来,愁眉苦脸道:“不知道,她说成功与否,她自会知道。”

赵羽飞转向另一名东主问:“阁下,你所运的绸缎是真是假?”

那位东主早就吓软了,惨然道:“不必问了,在下的妻子也落在姓柳的姑娘手中了,事如办不成,在下的妻子死定了。”

赵羽飞长叹一声道:“你两人回去吧,回去告诉贵号的人,说三江镖局已经接下了这趟镖。以后的事,只好听候上苍的安排了,当然我会尽力援救被掳去的人质。”

李镇送走了客人,回厅向赵羽飞苦笑道:“赵大侠,你怎么看出是陷阱的?”

赵羽飞道:“展君实的神情委实令人起疑,货物的数量也不合情理。再就是那五艘怪船的神秘离去,触动了我的灵机。”

李镇道:“那位姓柳的姑娘,真是水仙宫的人?”

赵羽飞道:“很可能是。由于有江南群雄相助,我的消息十分灵通,因此他们改用釜底抽薪的毒计,要将镖局的人手引出镇江,在途中算计你们,以便孤立在下。如果不出我所料,他们将全力相拼了,江湖上将有重大的变故发生,他们已失去耐性了。”

谈说间,蒲毒农匆匆入厅,神色不安,眉梢眼角似有重优。

赵羽飞一惊,急问:“前辈心事重重,碰上棘手之事I?”

蒲毒农坐下苦笑道:“查三姑娘三个人,恐怕已经遭到不幸了。”

赵羽飞道:“他们已将辟邪灯弄到手,恐怕已经远离镇江,去无极岛找地骨去了。”

蒲毒农摇头道:“我碰上一位朋友,早些天他亲见查三姑娘三个人,被一个老人和一位少女,押至一艘小舟便失去踪迹。你借给他们的辟邪灯,便在那位少女手中。”

赵羽飞惊道:“难道说,她们三人已落在水仙宫的人手中了?”

蒲毒农道:“可能,难怪这几天始终查不出他们的下落。再就是今天我在运河西岸窥探,被一个高年老道无缘无故打了一掌,右肩骨至今仍然感到隐痛,要不是我机警脱身,恐怕尸骨早寒了。”

赵羽飞道:“前辈知道那老道的来历吗?”

蒲毒农摇头道:“我从没见过这个人,武功似乎比我高得多。哦,你的消息怎样了?”

赵羽飞道:“已经有了些头绪,可惜仍嫌消息不够。”

蒲毒农问道:“陶森可有消息?”

赵羽飞道:“他已离开了荷香池,目前行踪不明。晚辈猜测,明天他会前来践约,也许会与文公柏一同前来壮胆。”

蒲毒农苦笑道:“我看靠不住,这家伙初出道便挨了你一掌,脸上无光,怎肯受你摆布?哦,今后你有何打算?”

赵羽飞道:“老前辈今晚有事吗?”

蒲毒农问道:“有事用得着我?查三姑娘三个人已经失踪,不易追查,反正无事可为,我打算和你在走在一起,有事彼此或许可以商量商量对策。”

赵羽飞道:“今晚希望前辈相助,同至雷府一探究竟。”

蒲毒农拍拍胸膛道:“赵老弟,算我一份好了。”

二更天,两个戴头罩的人,接近了雷府的侧门外,青灰色的夜行衣走动时声息俱无。

雷府灯火全无,似乎已无人迹。

两人飞越院墙,闪在院子的暗影处凝神倾听,花木丛中虫声卿卿,而黑暗的房舍中鬼影俱无,毫无动静。

蒲毒农疑云大起,附耳低声道:“老弟,我们来晚了,人都撤走啦!”

赵羽飞却提高了警觉,道:“前辈,恐怕我们已陷入重围。”

对面一株月挂下,突然传来一声栖厉的鬼啸。

蒲毒农一惊,本能地伸手握住了剑柄。

雷府的宅院甚大,房舍甚多,平时不论昼夜皆有人走动,但今晚全宅灯火全无,像是一座空宅,各处毫无声息传出,益显得阴森可怖。

鬼啸声传自丹桂树下,不见有人影出现。

赵羽飞拉住了蒲毒农,低声道:“不可乱动,我们已身入遁甲奇阵。”

蒲毒农打了一冷战,焦灼地注视着四周,问道:“看不出异处呢,雷府找来了两次,目前的景物,与上两次并无不同。如果是遁甲奇阵,大事不妙,我不懂这鬼玩意。”

赵羽飞道:“不要紧,晚辈懂得阵法,这些小玩意无奈我何。”

蒲毒农问道:“是些什么人?你知道他们的来路?”

赵羽飞道:“是文公柏的人,可能是他主子老师父来了,这件事晚辈大感意外。”

蒲毒农道:“为何感到意外?他们的主子老师父又是谁?”

赵羽飞道:“依往昔的情势变化估计,文公柏与陶森绝不是同路人,只是互相利用各怀心机的临时伙伴而已。这里是陶森的老巢,文公柏为何鸠占鹊巢占据了雷府?陶森与他的主子怎肯将花了不少心血,好不容易据为己有的老巢,恭手奉送给文公伯?可知这期间,情势已有了重大变化。”

他低头沉思片刻,又道:“文公柏的主子老师父是谁,晚辈还毫无所知,只知这家伙阴险严厉,以船为家,似与水仙宫有牵连,奇门遁甲术颇为高明。”

蒲毒农心中稍宽,问道:“他们是否已发动袭击了?”

赵羽飞道:“不,我们正位于阵边缘,他们在设法诱我们入阵,在阵外他们知道讨不了好。”

蒲毒农道:“小兄弟,我们该怎办?”

赵羽飞附耳道:“黑夜中破阵相当凶险,而且他们派有人主阵,威力倍增,主阵的人武功如何无从得悉,因此,我们必须从右首的门子住处脱身。”

蒲毒农道:“小兄弟之意是撤走?右首空旷不易隐身呢!”

赵羽飞道:“不是撤走,而是摆脱阵势。空旷处也有阵法布置,而且变化甚大,对手就希望我们往该处闯。但我们以快速的行动突破该地,让他们空欢喜一场。之后,前辈可如此这般……”

他面授机宜,蒲毒农欣然道:“放心啦,区区误不了事。”

两人向左并肩跃出两丈左右,再由右后方斜退十步,进入一处花圃,距走道不足一丈。

蓦地风云变色,景物一变,似乎四面八方鬼影幢幢,所有的花树景物皆像是可幻化的鬼物。

蒲毒农大惊失色,张口欧呼。

赵羽飞及时抓住了蒲毒农的右肘,附耳低喝道:“定下心神,神意皆集中在运功上,走!”

蒲毒农说声渐愧,定下心随他左转右折,脚下如蜻蜒点水,起落如飞,瞬间便跃登门子的住处,再向前一窜,到达了高大的院墙头。

景物又变,视界清明,头顶上空繁星在天,下面广大的院子花木依旧,房舍亭台历历在目,点尘不惊,似乎从未发生过任何变化。

蒲毒农倒抽一口凉气,悚然惊道:“小兄弟,这究竟是真是假?我像是作了一场恶梦,似乎好几次有鬼物攫住我的手脚脱身不得,一头撞入嘈杂的地狱里,难道这一切皆是幻觉?”

赵羽飞放开蒲毒农的手,低声道:“前辈是玩毒的宗师,该知道可令人产生幻觉,神智昏迷胡思乱想的药物。我们沾到一些布下的药雾,药量小所以威胁不大,但如果不能控制自己的心神,再加上心中疑神疑鬼,那就心神丧失,任由他们摆布了。”

蒲毒农苦笑道:“利害,这些人可怕极了。”

赵羽飞道:“再不走他们便会扩张阵势了,分头办事,走。”

两人跳落邻居的瓦面,向下一伏,分左右斜窜而出,眨眼间形影棋消。

不久,蒲毒农出现在东院的房舍上,脚下放置了五、六块海碗大的石头。发出一阵震天狂笑,将石头逐一向各处屋顶全力投出。

五头击破屋瓦的响声,在夜静更阑中听得十分真切,声势甚雄。

五头投罢,蒲毒农大笑道:“雷远声,你这鬼宅的确有了不少玄虚,你再龟缩不出,老夫下一步就是放火,把你们这些兔崽子熏出来,不信且拭目以待。”

一个黑影出现在下面的墙根,一鹤冲天升上了瓦面,喝道:“该死的东西,站住!”

蒲毒农飞掠而走,向对街的瓦面如飞而遁。

黑影追了两栋楼房,止步自语道:“这个自称老夫的人,是何来路?”

后面的屋脊上,徐徐升起一个人影,接口道:“他是阁下要等的人,总算将阁下引出来了。”

黑影大吃一惊,火速转身沉声问道:“尊驾贵姓大名?你认识区区在下?”

人影叉腰而立,泰然道:“区区赵羽飞,袁通,他们怎么竟然派你出来追人?你的武功有限得很,未免太冒险了?”

袁通欠身施礼道:“赵大侠午夜光临,有何见教?”

赵羽飞道:“在下要见雷大爷。”

袁通摇头道:“抱歉,大爷在秘室养病,病势不轻,已吩咐下来,不接见任何人。赵大侠是知道这件事的,在下岂敢违命?”

赵羽飞道:“袁总管,院子里布下的奇门遁甲阵,出于何人之手?”

袁通惶然道:“什么奇门遁甲?院子里什么都没有,赵爷如果不信,何不随在下前往瞧瞧?在下这就领路。”

赵羽飞心中冷笑,忖道:“这可恶的东西来软的了,妄想引我入陷阱呢。”

他徐徐走近,笑道:“也许是在下看错了,这件事在下会查出来的。袁总管,雷民兄妹可曾返家省父?”

袁通泰然道:“大少爷在西南投师学艺,近期不会返家,大爷也没派人前往通知少爷返回。”

推得一干二净,而且理由充分。

赵羽飞不以为怪,问道:“托庇在黄叶寺中的雷芙蓉姑娘,的确是失踪了,但在下已经发现她的下落。”

袁通欣然道:“赵大侠,家小姐现在何处?”

赵羽飞道:“在北固山,在下带你前往看着真假。袁总管,你认得雷芙蓉姑娘吧?”

袁通道:“当然认得,在下是眼看小姐长大的。”

赵羽飞道:“阁下追随雷老爷子一、二十年,雷老爷子待你不薄,你该替他尽一分心力吧?”

袁通呆了一呆,道:“雷老爷子待我思重如山,我对雷府也是忠心耿耿,天日可表。”

赵羽飞道:“那就好。雷姑娘可能有危险,黑道群雄皆已知道她的隐身处,在下领作前往,把雷姑娘送至安全所在躲藏,阁下可否立即动身?”

袁通迟疑半晌,嗫嚅道:“这个……这个……”

赵羽飞进一步相逼,冷笑道:“看来,袁总管是不愿替雷老爷子分忧了。不错,阁下对雷府是忠心耿耿的,上次你夜探黄叶寺,查探雷姑娘失踪的真象,就是替主人分忧的忠心表现。如果今晚作不愿随在下前往,那你对雷府的忠诚,难免令人怀疑。”

袁通一咬牙,道:“好,在下即随赵大侠前往,但行前须下去招呼下人一声,交代他们小心防范意外之事。”

袁通作势退走,即被赵羽飞伸手拦住了。

袁通惊骇地退了两步,有点儿不知所措。

赵羽飞已阻住去路,淡淡一笑道:“雷姑娘不在,不会有人前来打扰。”

袁通大声道:“可是,刚才那位夜行人……”

蒲毒农出现在三丈外,接口道:“老夫是赵老弟的朋友,刚才闯院内奇阵的人,正是老夫与赵老弟。”

袁通打一冷战,骇然道:“是……是你们?你……你是……”

蒲毒农道:“是来察看雷府的戒备情形,试试袁总管对雷府的忠诚程度。阁下,该走了吧?”

袁通侧移一步,将有所举动,心虚溢于言表,已看出大事不妙。

蒲毒农哼了一声道:“阁下心虚了,任你舌底翻花,也掩不住你卖主求荣的可耻罪行。”

袁通突然向下一伏,奋身急滚。

蒲毒农一声冷笑,一闪即至,举脚疾追。

同一瞬间,赵羽飞大喝一声,一掌拍出。

扑来的人影快速如电,剑芒即将接触蒲毒农的腿部。蒲毒农如想踢中伏倒脱身滚逸的袁通,必将赔上一条腿,两败俱伤。

四方接触,变化快逾电光石火。

赵羽飞那一掌,是向扑来的人影劈出的。

剑距蒲毒农的腿不足半寸,突然后撤,有人惊叫:“哎……呀……”

蒲毒农收腿急退,惊出一身冷汗。

人影与袁通几乎同时滚至檐前,向下一闪不见。

赵羽飞扶住了蒲毒农,急问:“前辈受伤了?这人好快的身手。”

蒲毒农苦笑道:“千钧一发,好险。要不是你救应及时,我这条腿算是完了,谢谢你,小老弟。”

赵羽飞放手叹口气道:“这人比文公柏高明得多,我一记金佛手仅击伤他自己,可惜被他逃掉了。”

蒲毒农道:“是不是你所说的老师父?”

赵羽飞摇头道:“不,是一个年轻人。前辈认识天涯浪客乐一申?”

蒲毒农道:“你是说陶森的师父?闻名而已,从未谋面。”

赵羽飞突然大声道:“哪边屋脊后面,躲着一个青袍人,很可能是天涯浪客,他在等候机会出手偷袭呢。以乐一申的为人来说,偷袭暗算是他的拿手本领。”

左手四五丈外屋脊后面,站起一个穿青袍的黑影,发出一阵枭啼似的怪笑,笑完道:

“小辈牙尖嘴利,竟会背后损人。”

赵羽飞哈哈大笑道:“阁下,区区说的话,你不是听得一清二楚吗?本人先指出你的藏匿处,再公然大声说话,怎算得背后损人?除非你不是天涯浪客乐一申。”

黑影逐步接近,傲然道:“老夫正是乐一申,你就是众所周知的赵羽飞了。”

赵羽飞暗中戒备,笑道:“正是区区在下,令徒定然藏身在雷府了,可否叫他出来说话?”

乐一申已接近至丈内,沉声道:“小徒不在雷府,老夫是偶然经过此地的。哼,是你胁迫小徒订定明日之约?”

赵羽飞泰然道:“令徒胁迫赵某在先,在下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赵某是宽大的,虽说是迫他订约,但也救了他一条命,按理他该感谢在下救命之恩。阎卜是不是想与赵某取消令徒之约?你就不必枉费心机了。”

乐一申狞笑道:“如果你死了,约当然也不存在了,不错吧?”

赵羽飞道:“不错,可借你杀不了我。”

乐一申伸手道:“你死不死立见分晓。”

声出掌到,拍向赵羽飞的前胸,力道山涌。

赵羽飞左掌一拂化把,右掌奇快地反击对方的左肩,贴身进搏无所畏惧。

两人一照面间,各攻了十余招,出招化招捷逾电闪,似乎势均力敌。

又攻了十余招,赵羽飞手上一紧,用上了迷踪三十六手,一声闷响,他已欺身深入,一击便中,不轻不重地击中对方的右胸。

乐一申飞退丈外,摇摇欲倒。

赵羽飞并未跟进,冷笑道:“你比令徒高明不了多少,令徒被赵某三招击伤,你只比令徒多接了十余招而已。你天涯浪客到处骗艺,出手阴狠毒辣,赵某已早有提防,不可能用突下杀手的卑鄙手段得逞了。”

乐一申大不甘心,咬牙道:“老夫就用绝学让你开开眼界。”

声落人到,左爪右指勇猛进招,左爪攻出,右指虚空连点三指,指风罩住了赵羽飞胸间的期门、玄机、心坎三大要穴,气势空前凌厉,鹰爪功夫罡指全用上了。

赵羽飞双掌连拂,爪指皆无法近身,蓦地大喝一声,右掌排空而入,一掌按在乐一申的左胸上,真力骤吐,力道千钧,金佛手无双绝学果然不凡。

乐一申大叫一声,摔倒在丈外,骨碌碌向下滚去。

下面暗影中闪出一个人影,恰好接住了跌下瓦面的乐一申,向壁角一窜,如飞而遁。

赵羽飞向蒲毒农打手式,一闪不见。

蒲毒农向西走了,走时脚下故意发出踏屋瓦的声音,指出撤走的去向。

雷府依然灯光全无,静悄悄如同鬼域。

久久,书房的窗缝中透出了一线灯光。

书房中一灯如豆,人的脸貌仅可依稀分辨。

身已古稀的乐一申仰躺在书案上,上衣已脱下,赤裸的上身瘦骨鳞峋,右胸红肿掌痕清晰可辨,左胸泛青,但并未浮肿。

假雷远声姓骆的老人,站在案旁双掌不住揉动,正替乐一申推拿活血,不时沾些药油助力。

除了两名健仆听候使唤之外,还有两个人。

陶森不住来回走动,显得六神无主。

袁通脸色苍白,余悸犹存,坐立不安。

骆老在掌心倒了一些药油,摇头道:“乐兄,幸亏未伤到心坎,再低一寸,你的老命恐怕已保不住了。”

乐一申不住喘息,咬牙道:“我没料到那小子如此高明,兄弟是栽到家了。”

骆老道:“连汪老的阵法也困不住他,可知那小辈确是不凡,难怪主上一再叮咛,不可与他死拼。”

乐一申道:“骆老难道也收拾不了他?”

骆老不否认也不承认,道:“主上会收拾他的,那小辈不死,祸患不止,他是个祸胎,不除去他,恐将影响大局。”

乐一申道:“骆老今后有何打算?”

骆老道:“兄弟已接到主上的谕帖,及早撤离镇江。”

乐一申道:“这里的事,如何善后?”

骆老眼中杀机怒确,冷笑道:“把地窖里的人杀了,一走了之。”

乐一申道:“小徒入教的事,如何……”

骆老接口道:“镇江收取群雄的事,仅成功了一半,令徒的表现不佳,仅差强人意而已。因此,这件事兄弟不好在主上面前晋言,乐兄尚清忍耐一些时日。”

乐一申脸上有怒意,大声道:“骆兄,贵主上到底有何用意?老实说,贵教的一些法主、香主,兄弟见过不少,具有真才实学的人,不客气地说,比小徒武功了得的人并不多。

我天涯浪客在江湖,论武功论声望,皆可列入高手之林,贵主上如此忽视,似乎说不过去吧?”

骆老苦笑道:“乐兄,并不是兄弟不尽力,而是本教吸收人才,不是凭武功高下而决定的,而是以受考验的人成就如何,与及对本教的忠诚程度而取舍,升迁也按资历而决定。令徒目前是受考验期间,这件事是急不来的。”

乐一申挺身坐起,大概推拿已毕,一面穿衣一面盯着骆老冷笑道:“看来,贵教要的是奴才而不是人才。要不是兄弟恰好赶来碰上这场盛会,还不知小徒迄今仍未蒙贵教正式列入门墙呢,罢了。”

验老变色问道:“乐兄弦外之音,令兄弟惶恐,乐兄有何打算?

乐一申跳下地,冷笑道:“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我不信我天涯浪客调教出来的得意门人,竟然没有人欢迎。我不信小徒陶森这么没出息,会没有人收容。哼,兄弟带他回家,多练些防身功夫,再叫他出来闯天下。”

验老脸色一变,沉声道:“乐兄,令徒已参予行动,知道本教不少机密,你怎能带他走?”

乐一申沉下脸道:“如果小徒通不过贵教的考验,结果如何?”

骆老庄严地沉声道:“乐兄是知道本教底细的,令徒必须通过考验。”

吱呀两声,窗门被拉开了,穿了夜行衣戴了头罩的赵羽飞一跃而入,笑道:“如果通不过,死路一条。”

他举步接近,目光落在陶森的脸上,又造:“陶兄,即使你能通过,又能怎样?你一无功绩,二元资历,了不起入教做一名教友或小香主,千辛万苦向上爬,多久才能飞黄腾达?

陶兄,你的梦该醒了。”

骆老吃了一惊,叱道:“住口。混帐东西,你是谁?你怎敢在此胡说八道?真是不知死活了。”

赵羽飞拉掉头罩纳入怀中,冷笑道:“本人赵羽飞,你不要说不认识我吧?你又是谁?

我不信你是雷府的主人雷远声?”

骆老哼了一声道:“老夫正是雷远声,与令师于刚交情不薄,算来该是你的长辈,你怎敢目无尊长,在此胡说八道?哼,还不与我执子侄礼拜见?”

赵羽飞哈哈大笑道:“阁下,你露出马脚了。”

骆老冷然问道:“露什么马脚?无礼!”

赵羽飞道:“昼间在北固山,在下就向假雷民暗示,要他证实身份,两个办法中,就有一件要他说出在下与雷府的渊源,他根本说不出所以然来,你也犯了同样的错误。”

骆老冷笑道:“老夫从未犯过错误。”

赵现飞大笑道:“雷老爷子与家师根本谈不上交情,他是在下的同门师弟无意中所救的人,那已是多年前的事了,派敝师弟救雷老爷子的人正是家师。事后,雷老爷子当面答应家师,日后如有所差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你说,这是什么交情?在下该不该向雷老爷子执子侄礼?”

他的目光,落在袁通身上,又道:“那天在下具帖登门拜望,这位袁总管竟然挡驾。如果赵某真是雷老爷子的晚辈,雷老爷子如有一口气在,也不会拒绝接见的,你说是不是?”

袁通脸无人色,期期艾文道:“大爷的……的确说他是与交……交情深厚,与少林诸高僧皆……皆有往……往来……”

赵羽飞摇头道:“你们这些人,真是莫名其妙,硬着头皮睁着眼睛死硬嘴说瞎话,真是可怜。”

骆老举手一挥,大喝道:“来人哪,把他拿下。”

赵羽飞仰天狂笑,笑完道:“阁下,不必发威了,你那些在院子里布阵的狐群狗党,已早片刻从后门撤走了。厢房内睡觉的十几个皆被蒲毒农全部毒死啦,目下,只剩下你们几个人,只有你,是唯一不曾与赵某交过手的人,你不亲自出手,谁还会听你的?”

书房门砰然而开,蒲毒农当门而立,将两具尸体向内一丢,怪笑道:“这是外面的两位警哨,尸体快僵了。老夫的毒药天下无双,他们死得毫无痛苦。”

赵羽飞向骆老招手,笑道:“你的六阳回天手火候不差,名列宇内九大奇功之一,果然名不虚传。难怪陶森复原得那么快,目下乐一申也在你的推拿下复原。来吧,你不会是无名小卒,通报你的真名号,死也要死得光荣些,我赵羽飞先领教你的六阳回天手绝学。”

蒲毒农接口道:“那些在院子里设奇门大阵的人,鬼精灵逃得真快,如果晚走片刻,老夫的奇毒保证他们快活。目下书房外面四周,皆布了奇毒,谁要是妄想逃走,出房一步必死无生,勿谓老夫言之不预。”

赵羽飞踢开沉重的书案,道:“书房宽阔,正好动手。现在,一切靠你们自己了。”

骆老嘿嘿狞笑,向陶森道:“陶森,这是你最后立功的机会,还不快上?将这狂小辈毙了。”

陶森打一冷战,硬着头皮作势欺进。

赵羽飞瞥了陶森一眼,正色道:“陶兄,难道你还至死不悟,仍然听任他摆布?”

乐一申脸色苍白,大声道:“陶森,退下。”

骆老大怒道:“乐兄,你忘了兄弟刚才救你的情谊了?”

乐一申向壁角退去,冷笑道:“骆兄,你忘了在下为谁而受伤的了?”

骆老大声道:“乐兄,你知道后果吗?”

乐一申厉声道:“阁下刚才那番话,在下已经知道结果了。不要吓唬我,我天涯浪客是不怕吓唬的。”

天涯浪客是个阴狠毒辣的人,也是见风转舵的能手,本来心里就对骆老不满,目下情势恶劣,怎肯再受骆老的驱策?

他这人极端重视利害,见机脱身事外。

骆者仍不死心,沉声道:“本教弟子遍天下,目下又与势力空前庞大的人合作,你师徒两人如果临危反叛,后果你自己去想好了。”

乐一申冷笑道:“我天涯浪客逃避天下各门派的追杀,已有不少漫长时日,依然活得好好地,多你们些乌合之众追杀,也算不了什么大事。”

骆老知道绝无望,咬牙道:“姓乐的,日后……”

乐一申接口道:“姓骆的,你如果再说狠话,休怪乐某反脸不认人,立即向你讨还公道,你信是不信?”

骆老切齿道:“好吧,你我之间,从现在起,情义断绝,恩怨两消。”

乐一由向陶森招手道:“你过来,退至一旁,不再插手管他们的事。”

陶森默默地退近,不理会骆老投送过来的凶狠目光。

袁通也是一个聪明人,惶然退至另一角落。

赵羽飞淡淡一笑道:“姓骆的,你已众叛亲离,别无指望了。”

骆老举手一挥,两个健仆如受催眠,同时拔刀出鞘,一声沉喝,分左右猛扑面上。

赵羽飞以奇快的手法掣刀在手,一声低叱,刀气山涌,但见刀光一闪,人影倏止。

好快的刀法,刀发无情。

两健仆仰面便倒,扔掉刀捧腹哀号。

骆老心胆俱寒,张目四顾。

书房仅一门一窗,门有蒲毒农堵住,赵羽飞身后是窗,逃生的路已绝。

蒲毒农武功有限,夺门而出该无困难。

但赵羽飞所立处,已近书房中心,夺门必将受到赵羽飞截击,显然此路不通。

除非能击败赵羽飞,否则脱身无望。

面对可怕的强敌,老家伙胆怯了,沉声道:“赵羽飞,从今而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如何?”

赵羽飞道:“如果你肯合作招供,在下放你一条生路。”

骆老打一冷战,悚然道:“老夫如果泄露机密,同样性命难保。”

赵羽飞冷笑道:“抱歉,在下不能对你太仁慈。”

骆老拔剑道:“老夫只有与你生死一拼了。”

剑出鞘冷电四射,剑气澈骨奇寒,强大的威势向外进发,无形的杀气向赵羽飞迫去。

赵羽飞已立下门户,刀气以更强烈、更威猛的声势,向对方无情地逼去。

他的刀势已控制了对方的举动,双方的压力不住增涨,任何变动皆可触发石破天惊的致命一击。

骆老脸色苍白,剑气的威势渐弱,被赵羽飞的慑人气势所迫,意志已发生动摇。

赵羽飞威风八面,迈进一步。

骆老退了一步,嗓音变了,道:“阁下,犯不着两败俱伤。”

赵羽飞淡淡一笑,又迫进一步。

骆老忍不住了,被对方的气势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不得不发动争取优势,大喝一声,抢制机先点出一剑,霎时风雷俱发,潜劲源源而出,势如排山倒海。

赵羽飞也同一瞬间发招抢攻,铮一声崩开剑欺身切入,宝刀如流光逸电乘虚削出。

骆老左拦右托,接了三刀,回敬了两剑。

两人各展所学,你来我往舍死忘生进招,用的全是凶狠的招式,拼个你死我活。

片刻间,骆者便被迫至壁间死角。

赵羽飞加紧压迫,连攻五、六招,杀招如长江大海滚滚而出,主宰了全局。

骆老勉强接了数招,最后终于手忙脚乱,一剑封出后,背部触及墙壁,不由大吃一惊。

刀光一闪,锋尖无情地掠过骆老的右肩。

一声刀啸,赵羽飞打落了骆老的剑。

骆老右上臂血如泉涌,左手间不容发地掠过赵羽飞的右肋,几乎得手。

赵羽飞并未继续挥刀,退后两步横刀而立,刀势已控制了骆老,沉声道:“阁下,你愿不愿招供?”

只要骆老稍有异动,便将引发他凶猛无情的袭击,刀一出骆老必无幸理,无形的迫人杀气已令骆老心胆俱寒,已完全失去抗拒之力。

骆者威风全失,脸色灰白气喘如牛,贴在墙上移动困难,摆脱不了刀势的控制,眼中涌起绝望的神色,强抑心头恐怖问道:“你……你要知道些什么?”

赵羽飞的刀随时可以将骆老置于死地,气势依然凌厉,并不因骆老的屈服而松懈,沉声问道:“雷老爷子现在何处?”

骆老完全崩溃了,道:“他一家老小囚在地窟,袁通知道地窟的所在。”

赵羽飞再问道:“贵教何名?主上姓甚名谁、”

骆老打一冷战,迟迟不答。

赵羽飞迫进一步,厉声道:“说,在下不希望杀死你……”

蒲毒农突然大叫道:“小心身后……”

赵羽飞背后是窗,警觉地向下一伏。

三枚暗器掠背部上空而过,危机间不容发。

一声怒啸,赵羽飞回身飞跃而起,宝刀发如雷霆,划出一道快速绝伦的慑人雷虹。

随暗器扑入的人,做梦也没料到他反应如此迅疾,跃入窗仅三尺左右,双脚尚未沾地,百忙中举刀急架,但已晚了一刹那,刀挥出电虹已经及体。

蒲毒农急叫道:“留活口……完了!”

刀光一闪即没,扑入的人腰断了一半,重重地摔倒,手脚不住挣扎。

赵羽飞收刀转身,靠在墙上的骆老刚好倒下,三枚暗器全部入体,已说不出话来了。

蒲毒农奔近,拖起骆老的上身,略一察看,苦笑道:“伤中要害,神仙也救不了他。”

赵羽飞懊丧万分,道:“好不容易弄到一个重要的人质,却不小心被他们下毒手灭了口,功亏一篑,可惜。”

蒲毒农道:“暗器是射你的,这家伙却做了枉死鬼。”

赵羽飞点头道:“是的,他们志在杀我,却把自己人打死了。”

他的目光落在陶森身上,又道:“陶兄,抱歉,在下要在你口中讨消息。”

陶森哼了一声道:“在下奉家师之命,投奔这死鬼骆天成,除了知道他是某教的法主之外,便是听他的差遣办事,其他一无所知,连教名也未弄清,骆天成口风紧得很,神秘万分。至于这几天他差遣我办了些什么事,我告诉你好了。”

赵羽飞道:“我信任你,你说吧。”

陶森道:“第一是要我与文公柏合作,用毒逼你就范,这件事我办成了。”

赵羽飞道:“他们准备要在下替你们办何要事?”

陶森道:“要你跑一趟无极岛,取回传说中的至宝地骨。”

赵羽飞追问道:“无极岛在何处?”

陶森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听骆法主说,远在东海之外,船已经准备妥当了。”

赵羽飞道:“文公柏要办的事又是什么?”

陶森道:“我也不知道,据他说只要你上了船,不怕你不受他摆布。”

赵羽飞冷笑道:“你们的安排的确恶毒,我一上船,岂不要远离国境永无返回之期了?”

陶森道:“他们正有此打算,可惜失败了。第二件事是跟踪雷芙蓉,怪的是骆法主又不许我们动手袭击其他跟踪的人,不知他有何用意?第三件事是要我胁迫杨家帮投降,这件事因你的介入而失败了。”

赵羽飞道:“如此说来,你们是早已在镇江布署了。”

陶森道:“不错,在你出现镇江之前,骆老便带了不少高手前来办事了,先出其不意占据了雷府,再派一位姑娘冒充雷芙蓉,带了雷远声的亲笔函至黄叶寺避祸,以便进入太湖杨家帮的心腹重地。”

陶森一挺胸膛,又道:“在下所知道的事,都说完了,在下要与家师动身远走高飞,要杀我你就动手吧。”

师徒俩大踏步向书房门走去,不理会虎视眈眈的赵羽飞,也不怕蒲毒农动手相阻。

蒲毒农冷笑道:“老夫不叫你们走,你们谁也走不了。”

乐一申哼了一声道:“蒲毒农,你还不配拦阻老夫。”

蒲毒农不以为什,笑道:“论武功,老夫甘拜下风,但阁下有信心可以平安越过老夫布下的撒毒区?”

乐一申悚然止步,色厉内荏问道:“姓蒲的,不要欺人太甚,你想怎样?”

赵羽飞向蒲毒农道:“前辈,放他们一条生路,他们仅是被愚弄的人,杀之不武。”

蒲毒农对赵羽飞甚是敬服,不再留难,指着窗口道:“赵老弟的来路是安全的,跳窗走。”

师徒俩一跃出窗,头也不回扬长而去。

袁通难得好机会,向窗口飞纵逃命。

赵羽飞横截而出,手一伸,便扣住了袁通的右脚踝,信手一扔,笑道:“你想逃命?这辈子休想。”

袁通摔倒在壁根下,跌了个晕头转向,狂叫道:“不要杀我,我……我是被迫的。”

赵羽飞道:“你是雷府的人,如何处治你,那是雷老爷子的事。快领路到地窖,走!”

破晓时分,赵羽飞最后独自返回三江镖局。

已牌左右,八名大汉在柯万成的率领下,气势汹汹进入三江镖局。

迎接来客的人,是精明干练的谭山健,还有两位气概不凡的中年人。

宽大的厅堂静悄悄,两名店伙计懒洋洋地张罗店务,与往昔客人往来不绝的盛况完全不同。看光景,镇江这间最大的镖局,真到了快要关门大吉的日薄崦嵫晚境了。

谭山健请客入厅,陪笑道:“在下谭山健,本局的镖师。请问客官贵姓大名,光临敝局不知有何见教?”

柯万成用洪钟似的大嗓门道:“区区姓柯,柯万成,有事与贵局李总镖师面商,并请赵羽飞大侠一晤。”

谭山健不动声色,笑道:“原来是柯兄,幸会幸会。柯兄来得真不巧,李总镖师已和赵大侠到太湖去了。”

柯万成一怔,问道:“到太湖?昨天他还在。”

谭山健道:“今早走的。昨晚赵大侠办妥了雷府的事,接着发现在本城兴风作浪的武林人,纷纷神秘离开了。赵大侠接到太湖杨家帮杨帮主的手书,说是太湖发现不少神秘人物出没,要赵大侠前往看看动静。”

柯万成道:“看来,柯某是晚来一步了。”

谭山健道:“柯兄确是来晚了,但不知柯兄为了何事。”

柯万成冷笑道:“在下要与赵羽飞决斗,谭兄最好派人去请他返回镇江了断。”

谭山健道:“抱歉之至,赵大侠的行踪,在下无从得悉。”

柯万成冷笑道:“赵羽飞在贵局落脚,在下唯贵局是问。三天后,在下再来讨回音,他不能把雷芙蓉带走而不交代明白。”

谭山健沉声道:“如果三天后仍无消息,阁下又如何?”

柯万成傲然道:“届时休怪柯某得罪,贵局将有飞来横祸。”

一位中年人哼了一声,冷笑道:“姓柯的,在下等你来。”

柯万成颇感意外,怒声问道:“你是何人?为何等我?”

中年人沉下脸道:“在下鲁均,镇江府一级巡检。这些天来,镇江被你们这些歹徒闹得乌烟瘴气,杀人放火、掳人勒赎无所不为,正要抓几个人来杀鸡警猴以做效尤。”

柯万成大怒,倏然离座,迫进两步沉声问道:“姓鲁的,你敢威胁在下。”

鲁均原势不动,像是突然离座平飞而出,右手一抄,一把扣住了柯万成的右手脉门,冷笑道:“凭你那练了三、五天的小天罗大定真气,居然敢在本府撒野,未免太不知自量了。

柯万成,替鲁某带口信给化名为夏深的主子,叫他给我安份些小心些。”

柯万成大骇,想挣扎,但全身都软了,脉门被扣处,似乎被一只火热的巨钳所咬实,不痛不麻,但像已失去知觉,手不像是属于他的了。

想运功抗拒,可是真气无法汇聚,大事休矣。只惊得脸色泛灰,成了待决之囚。

夏深二字入耳,柯万成更是心中发冷,骇然道:“你……你说什么?”

鲁均哼了一声道:“说什么你心中明白,替在下把话带到就是。”

柯万成咬牙道:“你要我带什么回信?”

鲁均放了扣住脉门的手,沉声道:“告诉他,你们从大河来到江北,潜伏在徐扬一带鬼混,竟然不知足混到江南来,难道真认为江南无人吗?近来有大批黑道亡命徒混迹本府,暗中招兵买马图谋不轨,闹得太不像话。你们如果有罪证落在鲁某手中。哼,警某如不将你们送上法场,就不配称江南第一名捕。”

柯万成硬着头皮道:“柯某必定将话带到。”

鲁均威风八面叱道:“那你还不带着党羽滚蛋?难道要人送你不成?鲁某罗网已经布妥,希望你自爱些,不要进网入罗。”

柯万成威风尽失,带了八名爪牙狼狈而遁。

客人一走,另一位中年人苦笑道:“赵老弟,你这一着相当冒险,八爪牙无一庸手,万一动起手来,岂不露出马脚?”

这人是蒲毒农假扮,摇摇头又道:“这姓柯的武功比陶森高明得多,太过大意毫无反抗余地,可把他吓惨了。”

化装为鲁均的人是赵羽飞,取下假须惑然道:“柯万成对区区甚有好感,为何突然改变态度,登门公然寻衅?其中必有可怕的阴谋。”

蒲毒农道:“老弟怀疑他被陶森那些人收买了?”

赵羽飞沉吟片刻,道:“也许是文公柏的人,更可能是柳百灵。我得走,跟踪他们相机行事,也许可查出内情来。”

柯万成带了八爪牙,垂头丧气狼狈而走,不久到了一座大宅,进入厅堂。

厅堂中高坐着冷凤和一名花甲老人,两名侍女打扮的美艳少女。

冷凤看出柯万成的神色不对,讶然问道:“柯爷,是否发生了变故?”

柯万成脸红耳赤,愤然道:“大事不妙,情势控制不住。”

冷凤道:“有何不妙?败在赵羽飞……”

柯万成急急接口道:“与赵羽飞无关,而是官府已经插手了。”

他将经过一一道出,又道:“姑娘请回报贵长上,在下也将经过禀裴爷,官府已布下天罗地网,下一步行动姑娘请向裴爷明示。”

冷凤眉心紧锁,显得忧心忡忡,道:“本姑娘即动身返报,诸位暂且潜伏候命行动。”

她带了两待女,从后门匆匆溜走。

柯万成也向花甲老人道:“包老,此地不宜久留,早走为上。”

花甲老人点头道:“不错,恐怕附近已有官府的眼线监视了,可由邻宅的边门脱身,走。”

后门是一条小巷,右邻也有一条小巷。赵羽飞未料到对方撤走得那么快,刚站在对街察看四周的形势,等绕至小巷察看,柯万成一群人已悄然溜走了。

他等了一盏热茶时分,忍不住便上前叩门。

右邻是一家酱园,一名站在门外的店伙笑道:“客官,宅内没有人,门是从里面上闩的,后门加了铁将军,不必叩门了。”

赵羽飞一怔,道:“后门该怎么走?人怎么不在家?”

店伙向右一指,笑道:“由那条巷子往里走,左折那条小巷,就是这几家的后门。宅主人邓大爷,已在上月举家迁到南京去了。”

赵羽飞苦笑一声,失望地离开,一面沿街返回三江镖局,一面低头沉思。

柯万成态度的转变,到底为了何事?有关雷芙蓉宝藏的秘密,凌晨已经由三江镖局传出,柯万成难道不曾听到消息?

该找他的人甚多,像骆法主那个神秘的教派、拜火教、文公柏等等,最不该找他的是柯万成,而柯万成竟然找上了他,岂不奇怪?

他到达镇江,替江南群雄带来了危机,目下雷府已经恢复宁静,江南群雄的危机,也因为陶森师徒的出走而告解除,他该继续追踪那艘怪船了。

他决定一但得到有关怪船的消息,立即动身追踪。

关键人物文公柏的下落不明,也许真的随船走了,可能吗?文公柏将他诱来镇江,就这样一走了之?

接近三江镖局,蒲毒农恰好匆匆外出,把手叫道:“小老弟,快,带上兵刃。”

他急步走近,问道:“谭老师的眼线有消息传来,探出文公柏的下落了,已领了石头先走一步看是否看错了人,咱们赶往行事。”

两人扑奔城南,出南关沿小径到了运河旁。

前面,石头爬伏在一座小山坡顶端,向他们招手示意。一名镖局的眼线,则躲在树后向山坡的那一边凝视。

两人急步上坡,在石头身旁伏下。

石头向下一指,道:“大爷,我看到了秦姑娘。”

坡下是一座建在藏密修林中的茅舍,由于屋前有一片菜畦,因此居高临下,可看到茅屋柴门外的动静。

赵羽飞大喜道:“你真的看到了秦美姬?”

石头摸摸光头,抖动着招风耳,嗫嚅道:“也……也许是孙……孙姑娘,反正两个都差不多,准是其中的一个。”

赵羽飞道:“人呢?还有谁?”

石头道:“在屋里,孙姑娘出来了两次,没看见其他的人出入,但隐约可以听到人声。”

眼线接口道:“赵大侠,的确是文公柏,带了一个船夫,小的是从河旁的小店发现他们,跟到此地来的。”

赵羽飞打量茅舍片刻,向蒲毒农道:“前辈,我们由前门进去,行动要快。”

蒲毒农道:“屋后竹林浓密,脱身甚易。”

赵羽飞道:“石头在上面监视,发觉有人从后门逃走,可发声招呼,他们走不了的。”

蒲毒农道:“这样吧,我先走一步,先用毒封锁后门,你再从前门进去。”

赵羽飞道:“好,前辈一百数够了吗?”

蒲毒农向前爬行,道:“不够,两百数好了。”

赵羽飞道:“好,两百数……”

数至五十,蒲毒农已爬过坡下的茅草地。

数迄两百,已看不见蒲毒农。

赵羽飞拍拍石头的背,道:“小心监视,留意发声通知。”

他向下大踏步而走,不久便出现在茅舍前。

柴门紧闭,他上前叩门,叫道:“文公柏,千万不要从后门逃走,那一带布下了可怕的剧毒,逃出去有死无生。屋四周布有奇门阵,这是你最大的失策。”

没有人回答,像是空屋。

他用耳贴门倾听片刻,大声道:“文公柏,躲不住的,我知道你在里面,你不会是坐在轮回椅上吧?怎不出来迎客?”

仍然没有动静,他正打算破门而入,屋角奔出蒲毒农,伸手相阻急叫道:“不可鲁莽,屋内凶险。”

他收回手退了两步,问道:“人确在内,屋小不怕偷袭,有何凶险?”

蒲毒农道:“屋内布有奇毒,进去恐怕就出不来了,我已检查过后门,从门缝中嗅出了毒物。”

赵羽飞道:“这家伙的确善用毒物,前辈有解药吗?”

蒲毒农道:“天下的毒物,何止万千?各种奇毒性质各异,没有独门的解药最好不要逞能冒险。”

赵羽飞道:“他们躲在里面不出来,相当棘手。”

蒲毒农哼了一声道:“老夫略施手段,屋内连老鼠都躲不住,不然就不配称蒲毒农。”

赵羽飞笑道:“哦,前辈打算以毒攻毒?”

蒲毒农找来一段树枝,走近柴门道:“只要把门打破一个小洞,老夫便可将化血毒丸弹人,毒一阵即化气扩散,片刻间里面凡是有血之物,皆会血不归心等死。”

赵羽飞道:“前辈请稍退,破门之事晚辈代劳。”

柴门悄然而开,文公柏当门而立,笑道:“大名鼎鼎的赵大侠,居然要效宵小所为破门入室,是否有失身份?”

赵羽飞呵呵大笑道:“阁下又何必浪费口舌,用身份约束区区。阁下龟缩不出,赵某就名正言顺可以公然破门而入。”

文公柏冷笑道:“阁下是践约而来的?”

赵羽飞道:“不错,赵某是个重视信诺的人,你不来找我,我只好来找你了。”

他瞥了屋内一眼,小厅堂内不见有人,又道:“欠约有如欠债,不还清心中难免牵肠挂肚不自在。阁下,把陶森叫出来吧,三方订约缺一不可,陶森是正主,他如果不在场,阁下,今天你我之间,恐怕将是一番难了之局。”

文公柏脸色一变,道:“陶森不在此地,五天之后,在下当借陶兄至三江镖局,与阁下了断。”

赵羽飞笑道:“抱歉,你作不了主,你与陶兄各有主张,彼此避不见面互相推诿,长久拖下去,不是了局,有关践约的事,看来今天仍然谈不成了。”

文公柏沉声道:“在下并未请你来,不谈你可以走。”

赵羽飞呵呵一笑,道:“不谈践约的事,那就了断你我之间的私人恩怨是非,你不反对吧?”

文公柏心中狂跳,哼了一声道:“你我之间,没有什么私人恩怨,而且在下忙着呢,想不奉陪。”

赵羽飞哈哈大笑,笑完道:“文兄,你这人未免太奇怪,你口口声声以道义相指责,要在下守信践约,而你自己却无所不为不受拘束,天下的便宜都被你占尽了。在杭州你一而再暗算我,一而再率人向在下围攻,你我之间,生死对头的敌对情势,永远不会更改,今天,任你舌底翻花,也阻止不了在下与你结算的情势。”

文公柏本能地按住月牙刀的刀靶,又不敢拔出,沉声道:“阁下,你想杀我毁约?你不怕天下人唾骂?”

赵羽飞脸一沉,冷笑道:“搬出江湖道义与武林戒律,皆可证明赵某的行为至当,你那些歪理,连小孩都骗不住。阁下,你的行径真不像个男人,快把你的人全叫出来,在下再给你一次围攻的机会,不然你必须缴兵刃投降。阁下,赵某是个侠义英雄,不会将投降的人置于死地,投降是你唯一的生路。”

蒲毒农嘿嘿冷笑道:“赵老弟,你把他看成大男人,那就大错特错了。这厮整天在女人堆里鬼混,几个师妹都是美艳绝伦的姑娘,耳濡目染,他怎能不变性。你看他那扭扭捏捏推推拉拉的烂劲,哪有半点儿男人气概,恶心之至。”

文公柏气怒交加,火冒三千丈,怒叱道:“住四,蒲毒农,你是什么东西。有种你与在下见个真章,在下要在三招之内,要你溅血刀下命丧当场。”

赵羽飞冷笑道:“阁下,你我的帐未了,你不配再向任何人叫阵,在下可要动手了。”

蒲毒农火上加油,大声道:“赵老弟,自古英雄无不好色,与他交手,千万小心他的媚功。”

文公柏忍无可忍,咬牙切齿纵向蒲毒农。

文公柏的武功,与陶森相去不远。而蒲毒农比起查三姑娘、铁冠老道、厉英三个人,彼此相较在伯仲之间。陶森以一比三,仍可击败查三姑娘的三人联手,可知真才实学,要比蒲毒农高出甚多,只不过蒲毒农的毒相当可怕而已。”

赵羽飞当然不许文公柏袭击蒲毒农,截住劈出一掌沉喝道:“阁下休想如意。”

这一掌极为快速辛辣,恰好阻住去向,文公柏如想强行攻击蒲毒农,必须冒被一掌末实之险。

文公柏知道利害,及时收势大喝一声,伸手拔刀,想乘机用兵刃偷袭。

可惜横差一着,缚手缚脚,赵羽飞不等掌势使完,右手已掣宝刀亮招,森森刀气已然发出。

文公柏月牙刀出鞘一半,僵住了,脸色泛灰。

赵羽飞已完成出招准备,刀势已将文公柏控制住,随时可将刀挥出,把文公柏罩在刀势内。

蒲毒农抚须冷笑道:“拔出刀来呀,这是阁下唯一的机会。”

文公柏恨死了蒲毒农,却又无可奈何。

这时,文公柏所立处,距门约有三、四步,赵羽飞身右侧对着正大开的柴门。

门内人影一闪,船夫打扮的大汉,悄然挺刀扑出,刀光似电,猛扑门外的赵羽飞。

赵羽飞懒得理会,宝刀信手向右挥出,目光仍然盯紧文公柏,强大的气势仍然落在文公柏身上。

大汉刀势未落,握刀的右手齐腕而折,刀随手拿下坠,一声惨叫,身子仍然向前冲去。

赵羽飞宝刀一顺,信手反拂,刀背拍在大汉的左肩,大汉横摔出文外,跌在地下哀号不止。

文公柏总算抓住拔刀的机会了,一声刀啸,月牙刀完全出鞘。

赵羽飞宝刀一闪,人刀俱进,叱道:“丢刀,在下不想要你死。”

文公柏胆裂魂飞,像是麻木了。

赵羽飞的刀尖,顶在文公柏的咽喉上,只要轻轻往前一送,刀尖必可贯喉而入。

文公柏刚拔出鞘的月牙刀身,位于赵羽飞伸出的宝刀左下方,想出刀拼个两败俱伤也势不可能。

蒲毒农向门内招手,叫道:“屋内那位姑娘,为何不同时冲出?出来吧!”

门内站着秦美姬,脸色苍白气色甚差,似是大病刚愈,而且病了一段时日。

文公柏一咬牙,不丢刀沉声道:“赵羽飞,你敢杀我?”

赵羽飞道:“如果你拒绝听命,大概会的。”

文公柏道:“在下观察你已有不少时日,以你的为人来说,你不至于下毒手杀我。”

赵羽飞瞥了门内的秦美姬一眼,心中电转。

秦美姬神色凄然,楚楚动人,似已看出处境凶险,绝望的神色涌上脸面。

赵羽飞淡淡一笑道:“文公柏,你似乎颇为自信呢,你认为在下不敢杀。你?凭什么你有这大胆的念头?”

文公柏傲然道:“凭在下有你迫切需要的消息,这消息关乎……”

赵羽飞宝刀一伸,刀尖无情地贯入文公柏的咽喉,收刀疾退数步,迎门则立,而对惊怖万状的秦美姬,一字一吐沉声问:“秦姑娘,你是否也料定在下不敢杀你?”

文公柏仰面倒地,手脚猛烈地作垂死的挣扎。

秦美姬惊的血都快凝住了,脸无人色惶然道:“妾……妾身不……不敢。”

赵羽飞冷笑道:“你总算不愚蠢。我能毫不迟疑地将你推入轮回椅,当然会毫不迟疑地杀死你。我已经饶了你一次,不会有第二次了,除非你能招供。”

秦美姬打一冷战,惊怖地问道:“你……你要问……问什么?我……我所知有限。”

赵羽飞道:“有限并不是没有,把你所知道的招出来便可。说,你们是不是水仙宫的人?”

秦美姬道:“不……不是的。”

赵羽飞问道:“上次文公柏带你去找你们的老师父,解救你所中的轮回椅奇毒,你已经复原,当然已见过老师父了,老师父是什么人?”

秦美姬猛地一震,脸上恐惧的神色更深,惶然道:“他……他是家师,姓……姓汪。”

赵羽飞并不感到意外,问道:“老师父躲在船上?是不是泊在京口渡,昨天驶离的一艘?”

秦美姬道:“正是,他要我们到应天府候命。”

赵羽飞道:“你们为何不一起走?”

秦美姬道:“上次你在四姐面前,嫁祸我和文二哥,师父不再信任我们,要我们多留数日再动身。”

赵羽飞冷笑道:“原来如此,想不到在下的离间妙计居然有了收获。刚才文公柏说有我迫切需要的消息,你得说出来听。”

秦美姬道:“我不知道,只知文二哥前天应大哥之命,返回时欣然色喜,说已有制你死命的办法了。我曾经问过他,他警告我不许多问。你杀了他,只有找大师兄才知详情了。”

赵羽飞懊丧不已,后悔不迭,本以为秦美姬该知道文公柏所知的消息,真不该杀了文公柏以威胁秦美姬吐实。

后海已来不及了,他继续问道:“你们的大师兄姓甚名谁?现在何处?”

秦美班道:“姓华名斌,他出没如神龙,行踪如谜,神出鬼没,极少与我们同行,事实上我们几个师兄妹,对他十分畏惧,谁也不知道他的底细,他比师父还要神秘,师父有时好像还要听他的。”

赵羽飞道:“在下隐居灵隐寺,你们是怎样打听出来的?”

秦美姬道:“我不知道,连二哥也只是奉命行事,至于二哥是受何人差遣,我毫无所知,很可能是受大师兄之命,也可能是老师父所差,谁也不敢问。”

赵羽飞问道:“你们其他的人呢?还有那位相貌与你相同的孙玉如,目下怎样了?”

秦美姬道:“皆随师父的船走了。”

赵羽飞又问道:“你那位叫华斌的大师兄也走了?”

秦美姬摇头道:“不知道,昨天好像听二哥说,他与一个极美的女郎,在北固山现过踪。”

问不出多少头绪,赵羽飞颇感失望,最后道:“那华斌的相貌说来听听,也许我见过这个人。”

秦美姬道:“他身材高大,玉面朱唇相貌堂堂,年约二十四五,喜爱书生打扮,喜怒无常,我只知道这些。”

赵羽飞向后退,向蒲毒农打手式,两人飞掠而走。

秦美姬先是一怔,最后匆匆入内,带了一只小包裹,出门急急逃离茅舍。

赵羽飞与蒲毒农回到石头的藏身处,蒲毒农道:“赵老弟,你认为小女人的口供,有多少可信?”

赵羽飞道:“半真半假,有一半可信。”

蒲毒农道:“哪一半可信?”

赵羽飞笑道:“有关她大师兄的事。她久处大师兄的严厉控制下,恐惧过深即生怨恨,在我的威迫下,不自觉地透露出心中恨念,她的神色瞒不了我。”

蒲毒农道:“老弟思路精密,条理分明,分析十分合理。其他的话,为何不可信?”

赵羽飞道:“我们应付的敌人,不但组织严密,而且人才济济,计划周详,相信所有的人,事先皆曾受到严格的训练,在被擒时该招出那些口供以防意外。”

他低头沉思片刻,又道:“口供中有真有假,可诱使问口供的人上当。她说老师父走了,前辈认为如何?”

蒲毒农道:“依老弟之见,在何处可将老师父诱出?”

赵羽飞语气十分肯定,道:“不必诱,他自己会来,除非晚辈料错了。”

蒲毒农道:“老弟似乎甚有把握,在何处?”

赵羽飞道:“前辈记得陶森的口供吗?”

蒲毒农一愣,讶道:“记得什么?怎会与陶林有关?”

赵羽飞道:“在晚辈到达镇江之前,骆法主已先带了人到达镇江布置了。晚辈到达后,陶森为何要与文公柏合作?他两人合作是合作了,但貌合神离各怀机心,定然是双方的主事人,事先并未取得协调,也没料到我的行动不受他们控制。最近的情势估计,他们的主事人终于被我迫得出面合作,全力来对付我,他们胁迫杨家帮投降的阴谋,是不会半途而废的,因为控制了杨家帮,就可以控制江南群雄。既然他们真正合作了,最可靠的隐身处该是雷府。”

蒲毒农摇头道:“占据雷府的事已经失败了,他们还敢去?”

赵羽飞道:“他们就希望我们有此想法,只要控制了雷老爷子的家小,就不怕雷老爷子不就范。上次他们袭击时,雷老爷子不幸受了重伤,所以他们只好派骆法主假扮雷老爷子出面,埋下了失败的伏线。这次他们全力以赴,雷老爷子绝难侥幸。”

蒲毒农不住点头,问道:“老弟又有何打算?”

赵羽飞道:“已摸清文公柏与陶森的企图,主动已控制在我手中,秦美姬的口供,更坚定了我的信心。前辈可在此地化装易容,带石头到龙冈大院附近亮相,故意潜伏监视龙冈大院,尽量避免与人接触,以免被人看出破绽。”

蒲毒农笑道:“我扮你已不是第一次,再扮一次又何妨。”

赵羽飞道:“天一黑,前辈务必与石头摆脱监视的眼线,赶回雷府见面,晚辈还得借重前辈的鼎力,以竟全功。”

蒲毒农笑道:“放心啦,误不了事。”

赵羽飞神色肃穆,手抚刀鞘,杀气出现在眉梢眼角,道:“这将是决定性的一战,隐身幕后的人势必登场,希望我的估计正确,不然江南武林同道今后将永无宁日,后果不堪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