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阴 谋

风火轮从白沙带回来的消息,使众人精神一振。

郭小娥是在秋菊死前十天便到了白少铺安居,而且她每日都到那间酒家枯酒解闷。

李鹰及沈神通一直都有个感觉,自从看了郭小娥那本日记,他俩便觉得郭小娥绝非是一个心狠手辣,绝情寡义的女人,这种人怎会是杀人凶手?

那么。凶手到底是谁?

沈神通认为先从毒药方面来研究,普通烈性毒药,中者通常会七孔流血,而铁凌威及秋菊却只是鼻孔流血,这是什么毒药。

如果能查出毒药的性质,岂非已解决了一半的问题。

是故沈神通立即把手下派了出去,这些天他已两次上大江堂见着了郑总香主及章香主。

郑总香主单名一个章字,三十七八的年纪,皮肤异常黝黑,寡言沉着,沈神通觉得他机心颇深,很难从他口中挖出什么来。

章焕新虽然滔滔不绝,可是每能避重就轻,在关键的地方轻轻一带而过,尽管他的性格与邹章不相同,可是同样城府深沉。

即使如此,沈神通还是认为这趟没有白走。

晚饭后沈神通易了容潜在大江堂总舵附近,入黑之后见郑章独自一人离开总舵,他衣锦履新似乎去赴宴。

沈神通悄悄跟在他背后。

邹章左转右转,穿街过巷,大摇大摆,到了一家大院之前,他住了脚,左右看了一回才闪身进去。

沈神通若有所失,他认得这是城内最著名一家妓院,藏春阁!

他眉头皱了一皱,脚步一紧,跟着亦人了院门,邹章的背影刚在迥廊转角消失,沈神通不敢怠慢急赶几步。

有个鸨母迎了上来,挂上笑脸道:“客官可有旧相识的姑娘么?”’

沈神通脸色一沉,粗声道:“让开,在下是来找个朋友!”

“找朋友?”鸨母脸上的笑容立刻不见,“来这里找朋友?见你的大头鬼!看你这副模样料你也出不起钱,来人!”

沈神通左手一伸捏着她的脖子:“要命的便不要再叫,府台大人是我的表哥,你不信在下可以让你一日之内便得关门!”右手摸出一锭银子塞在她手中,“跟我来!”

转过迥廊邹章已不知去向,沈神通低声在鸨母际说了几句话。

鸨母见他虽然貌不惊人,可是自眸子射出来的目光凌厉得令她不敢仰望,这种女人眼皮最杂,知他不好惹,点点头道:

“大爷请请先到厅上用茶,老身一有消息便来相告。”

回身走去,她身躯肥胖,可是走动起来却颇快速。

沈神通刚喝了一杯茶,鸨母便又扭动着水桶般的腰肢走来,她在沈神通耳际耳语一阵。沈神通道:“好,你立即去安排,等下有赏,不过今日之事你绝对不能传出去,否则……”

他又射出一道凌厉的目光,鸨母打了个寒禁,室内芬香扑鼻,床褥尚有余温,沈神通心中好笑。“不知那个霉星让那婆娘临时赶到别间房去。”

他摒退鸨母,关好门窗,屏息静气把耳朵贴在左墙上,运了一阵,耳力渐明,隔壁房的低声终能断断续续听到。

一个尖细的声音道:“……头儿叫你尽早把石一平除掉,这厮跟沈神通他们眉来眼去……对我们很不利……”

底下的话因为说得太低,沈神通听不到。

过了一会,只见邹章道:“师妹……她何必这般急?谁会知道……太急反而不美……欲速则不达……”

先头那个又道:“她说那两双老鹰不是寻常人……最少也得把他撵走……夜长梦多……皖西方面军情颇急……不能分心……”

邹章喟然道:“好吧,本座也是基于大局,蛰伏多年的愿望眼看……出人头地……告诉她……本座的大志也不小,单只一水长江本座还未看在眼中……”

“头儿说,待巨鲨帮灭了之后,她重整堂风人事……二堂主之位便名正言顺,只望届时二堂主提携属下一二!”

邹章哈哈大笑:“本座自不会亏待你……你先回去吧,本座一忽儿再走!”

开门声响起,跟着又传来关门之声,隔一会,只听邹章大声道:“黛月你怎地睡着了?大爷找你来可是来找乐子的!”

只听一个女人似刚睡醒地道:“奇怪,妾身只喝了一杯怎地就会睡着了。”

邹章笑嘻嘻地道:“许是你昨夜那相好的弄得你整晚没睡!”

黛月笑骂道:“死相……哎呀,你这般急干什么?”

“干什么你还不知道?黛月也有一身好皮肉…”

沈神通感到一阵恶心,忙把耳朵拿开,他坐在一张椅上闭目沉思。

过了好一会,隔壁的门声又响,沈神通忙把眼在门缝处望去,邹章正准备离开。

沈神通待他走过迥廊才推门而出,好在他知道邹章的去向,因此也不怕会被他撇掉。

到了一条小巷沈神通终于追上了他,邹章听见背后的步履声,转身过来,目光电射,沈神通毫不理会毕直走到他面前,冷冷地道:“阁下怎地用狗眼看人?”

邹章勃然大怒道:“阁下因何出口不逊!”

“岂只出口不逊,大爷还想把你的狗眼摘下来。”

邹章怒极反笑。“只怕未必!阁下所为何来不妨直说。”

“待拳脚分了高低自会告诉你。”

邹章益发思疑,沉声说道:“阁下是谁?”

“大盗毕留人!”沈神通变脸道:“把钱乖乖交出来,免受毒打之苦!”

邹章听他所说心情倏地一松,再看他貌不惊人,以为是城内瞎了眼的毛贼,却因自己刚来此地不久而不知自己的身份,

当下长笑一声道:“有本事你自来取!”

“好,难道老子会怕你不成?”沈神通装出凶悍的神色,猛向他打了一拳。

邹章一皱眉,心想这厮真的胆大包天,偏身一错,手起掌落往他后颈切下。

沈神通右拳迎起直击他手腕,邹章迅即化掌为沈神通御肩偏身一闪而过。

邹章吃了一惊,心想这毛贼看来毫不起眼,但功夫却不含糊,当下连击五掌,一掌紧过一掌的,这下他是动了真火,决心把他毙在掌下。

沈神通武功岂止不含糊,他不过是想试试他的斤两而已,他一伏腰,手掌自邹章臂下突入,邹章发了五掌他只发一招便把邹章的攻势尽数破去。

邹章怪叫一声,手腕一沉,封住沈神通来势。

沈神通微微一笑,手掌合起来,只露出中指,向他脉门摸去,左掌疾如星火向他头部猛然击去。

邹章腰向侧前一弯,左手陡地缩回,右脚倏地喘向对方面前,这招十分怪异,通常在这种情况下根本不能出脚,可是奇怪还不止如此,邹章那一脚临至半路改蹬腰腹,未待脚底触及沈神通之身,霍地转了半个身,右脚再度扬起一脚改蹬沈神通头部,这一腿连续几道幌招至此才是实招,势如奔雷,带起一

股劲风。

沈神通大出意料,总算他经验丰富,临场镇定,一怔之下,立即后退一步。

邹章左脚单足一移,右脚去势更疾,沈神通右手慌忙架挡,邹章改踢为压,脚跟击在他小壁上,又再扬起直踹。

沈神通从未遇到一个脚法如此神奇莫测的对手,苍猝间,身子如纸张般向后窜退,他退邹章立进,腿争始终不离沈神通要害。

沈神通长啸一声,右手指疾点他脚底之涌泉穴,邹章又转了半个身,改踢为扫,力蕴千钧,沈神通腾空而起,足尖在屋瓦上一点,疾掠而去。

夜空中传来邹章的笑声。

沈神通回到窝里,他心中的推论已经完成。

梅傲霜久有鹊巢鸠占之心,她不断扩大自己及增加亲信,在她取得了大部分大江堂兄弟的信任之后,便加速进行。

铁凌威死了后,她更加速剪除老臣子,因此石一平迟早将难幸免,而梅傲霜的志向颇不小,她不以得了大江堂为目的,其最终目的是雄霸长江,甚至问鼎水路总瓢把子的宝座。

邹章将是她的得力助手,巨鲨帮虽然尚未消灭,她已先答允事成让他坐上二堂主之位。

邹章的掌法以及身法无异是巫山派的招数,可是其脚法却是苗疆龙家的独门腿法。

看来邹章不但学了巫山派的武功,而且在苗疆的日子也不短。

他立即派顾思南上大江堂,无论如何要请石一平到此一趟,跟着把他今宵所见告诉李鹰,李鹰一听之后目光大盛,立即抽出烟杆抽吸起来。

沈神通又派人去巫山风及苗疆一带调查。

几天之后,调查铁凌威所中之毒的手下已回来报告。

路远道:“据‘百毒老人,说,这种毒药除了苗疆的‘两点红’之外,别无其他毒药有此功效及死状!”

另一个接口道:“所谓‘两点红’那是指中毒者,死后两个鼻孔会出血,据‘百毒老人’说这种毒药无色无嗅,下在任何食物中都不会稍改食物的味道,最是难防,即使以银簪沾试也要过了一段时间,银簪才会变色!”

苗疆两字入了沈神通之耳,他陡然把邹章跟它联在一起。

这毒药是不是来自邹章,为他懂得苗疆龙家的独门腿法这种腿法绝不易学,邹章使得如此纯熟,证明他在苗疆的日子绝不短。

那么即使他懂配制得‘两点红’也绝不稀奇,果如此,郭小娥的确死得很冤。

秋菊是谁杀的?只要查到其中任何一案的凶手,另一案也就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