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四 章

赖大爷走了,壮子皱了眉,他在想这位赖大爷实在是个怎么样的人物,以往‘藏龙沟’的人走眼了,他更是走眼了。

作梦也没想到赖大爷会是这么一个高明人物。

他像个高深莫测,深藏不露,隐于偏僻乡隅的奇人,老谋深算,甚富心智的奇人,只不知道他会不会武。

奇人不一定会武,会武的不一定是奇人。

壮子也记得他那位两眼失明的师父,曾给他介绍过不少当今的高手,当世的奇人,然而寻遍记忆,可就找不出像赖大爷这个模样的奇人。

想了半天,他毫无所获,不过有一点他很放心,是赖大爷尽管着破了他,尽管是个来路不明的奇人,对他至少没有恶意。

不但没恶意,而且赖大爷还有助成他的意思,同时,赖大爷还要把自己的独生女儿许给他。

想到了这,他想起了芸姑,他想起句俗话:“名师出高徒,强将手下无弱兵。”

赖大爷既然是位奇人,芸姑就不会是个平凡女子,想到这点,他心里起了阵荡漾,那倒不是因为发现芸姑是个不平凡的女子心里高兴,而是种异样的感觉异样的激动,真要说起来,他宁愿芸姑是个平凡的姑娘。

相处多年,从十五六到长大成人,这父女两瞒得人好苦,掩饰得也极其高明,这点让人不能不佩服。

想到了这儿,他苦笑摇摇头。

就在这时候,步履声响动,赖大爷怀里抱个小包袱来了,陪着他的有那位清瘦老人跟秦天祥二人。

赖大爷一到近前,便举了举那小包袱道:“你看看,这是场主赏的,我不要,场主非赏不可。”

壮子表现得很懂事,向清瘦老人一欠身道:“谢谢场主!”

清瘦老人摆手笑道:“别客气,你在这儿给我干活儿,卖力气,我就有义务照顾你的家,凡是在我这牧场里有妻子的弟兄都一样,我不让他们有后顾之忧。”

赖大爷立即接口道:“听见了么!壮子,场主待咱们可是恩高义厚,好好儿干,就是卖了命也应该,今后有什么事儿多找秦爷。”

壮子道:“我知道,您放心就是。”

尽管壮子让他放心,赖大爷似乎还放心不下,又左叮咛,右嘱咐了一阵,这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场主表现得很够意思,着秦天祥亲自送了出去。

当然,壮子也得送送。

眼看着赖大爷被场主派的两个弟兄送上了马,护送着走了,眼看三人三骑消失在牧场大门处的夜色里,壮子这才收回了目光。

清瘦老人那里吩咐上了:“大样,给壮子安置个住处去,今天晚了,明天带他到各处走走去。”

秦天祥刚答应一声,壮子却忙道:“不,场主,我还得给那匹枣骝煎药、灌药,暂时我就住在马厩外边好了。”

清瘦老人道:“那怎么行?我怎么能让你住在马厩……”

壮子道:“场主,等那匹枣骝配过之后,再给我安置住处不迟。”

清瘦老人沉默了一下,微一点头道:“也是,那好,这样吧!我让人给你在马厩外头搭个帐篷,你暂时就在那儿委曲两天好了。”

转向秦天祥道:“天祥,这件事交给你了!”

秦大样一欠身道:“您放心,交给我就是。”

清瘦老人转望壮子含笑说道:“你跟秦总管去吧!今后有什么事儿只管找他。”

说完了话,他转身走了,走了两步,他忽然转回了身:“药我已经派人去抓了,半夜之前就会回来,你一个人行么,要不要我找个人给你打打下手?”

壮于心念一转,当即说道:“场主,您这匹枣骝,平日是那位负责照顾的?”

清瘦老人道:“是朱顺,我把他调到别的马厩照顾几匹马去了,怎么?”

壮子道:“这匹枣骝一直是他照顾么?您要是打算派个人给我帮忙的话,最好还是找他,因为他比别人了解……”

壮于话还没说完,清瘦老人便点头:“说的是,有理,天祥,待会儿你派个人把朱顺叫回来,叫他找壮子报到。”

清瘦老人走了之后,秦天祥立即派人给壮子在马厩外头搭上一座帐篷,帐篷不大,但睡两三个人还绰绰有余。

铺盖全是新的,另外还给壮子拿来几套换洗衣服,凡是应该有的,帐蓬里全有了。

一切就绪之后,夜深了,秦天样跟壮子说了几句之后,带着几个壮汉走了,都安顿妥了。

夜深沉,这“天威牧场”里显得很静,除了偶而几声马嘶牛羊叫外,几几乎听不到别的声响。

抬头看看天,晴空一碧如洗,今夜有月,是一弯钩月。

越过马厩往外看,广大的草原一片幽黑,除了那一圈木栅上一点点的灯光外,也很难看见什么。

收回目光再看那匹枣骝,睡得很香甜。

壮子只觉得很无聊,矮身钻进帐篷躺了下去。

他刚躺下,一阵急促的蹄声由远而近,夜深人静,尤其头靠在地上,听得很清晰,像擂鼓一样。

想必是送赖大爷的人回来了,壮子没在意。

可是没多久,一阵轻盈步履声传了过来,由远而近,而且是直奔这座马厩,这是谁?这么晚了还来……

壮子意念刚动,那轻盈步履声已到了马厩外,只听一个清脆、甜美、悦耳的女子口音,惊声喝问道:“是谁睡在这儿?”

壮子连忙翻身爬起,钻出了帐篷。

帐篷外,站着个美艳绝伦的大姑娘,她身穿一套大红劲装,披了一件大红披风,脚下是一双暗藏尖刀的鹿皮蛮鞋,从头到脚,衬得她像团火。

她很白,一张娇靥吹弹欲破,高扬着一双柳眉圆睁着一双杏眼,模样儿带着几分娇美,几分任性,几分刁蛮,还有几分凌人的傲气,望着壮子问道:“你…你是谁?”

壮子很平静,道:“我是来给这匹枣骤煎药、灌药的,姑娘是……”

红衣姑娘没答话,问道:“你是来给这匹枣骝治病的?”

壮子道:“不是我,是我的一位长辈,他老人家回去了,留下我在这儿照顾这匹枣骝,给这匹枣骝煎药、灌药。”

红衣姑娘上上下下打量了壮子一阵,道:“你是那儿来的?”

壮子道:“我是‘藏龙沟’的人。”

红衣姑娘“哦”一声道:“原来是‘藏龙沟’来的……这匹枣骝怎么了,什么毛病?”

壮子道:“听我那位长辈说,这匹枣骝没毛病……”

“没毛病?”红衣姑娘不答话完便截了口:“没毛病它怎么不吃不喝,脾气大得吓人,没毛病干什么给它煎药,灌药啊!”

壮子道:“是这样的。我那位长辈说,这匹枣骝是思念前些日子那匹牝马而不吃不喝,脾气暴燥……”

红衣姑娘“哦”地一声道:“有这种事儿,马还会思念谁么?”

壮子道:“姑娘,通灵的畜生跟人一样地有灵性,古来灵马不少,就拿汉寿亭候关云长那匹马来说……”

红衣大姑娘似乎不耐烦听那么多,截口问道:“那匹牝马?”

壮子道:“我不知道,听场主说被位朋友骑到‘承德’去了。”

红衣姑娘“哦”地一声道:“是那一匹呀!嗯,不差,那确是一匹让人爱不释手的好马,我本来要留下的,偏偏被他死要活要的要了去……”

一顿接道:“那怎么办哪?”

壮子道:“场主已经派人上承德要马去了,只等那匹马回来,跟这匹枣骝…跟这匹枣骝做个伴儿就好了。”

红衣姑娘道:“真的么?”

壮子道:“当然是真的,我怎么会欺骗姑娘!”

红衣姑娘道:“那我就放心了,瞧它这两天……真是急死人了,牧场里的人看过了,找来的大夫也看过了,都看不出它得了什么病,急得人要哭……”

美目忽地一凝,道:“既然等那匹牝马一到就好了,干什么还给它吃药啊?”

这让壮子怎么说,他能跟个大姑娘家说这种事,也不好打譬喻,他只有这么说:“这是我那长辈交待的,我可不清楚,姑娘去问问秦总管就知道了。”

红衣姑娘道:“不管我问谁,你可别给它吃药吃坏了……”

壮子忙道:“姑娘放心,那不会的,吃药只为它好,怎会让它吃坏了。”

红衣姑娘似乎有点不高兴,脸色微沉冷冷说道:“我是这么说,最好小心点儿,这马枣骝是罕见的异种龙驹,身价比个人都高。”

壮于两眉轩动一下,没话说。

红衣姑娘却不放松地又道:“我说话你听见了么?”

壮子道:“我听见了,姑娘。”

红衣姑娘道:“那你怎么不说话呀!”

壮子道:“姑娘放心就是,我会小心的。”

红衣姑娘翻了他一眼,道:“这不也是句话么……”

拧腰迈步向马厩走去,到了马厩前,往马厩里看了一眼,然后回过头来低声说道:“它睡着了……”

壮子道:“姑娘只管大声说话,吵不醒它的。”

红衣姑娘一怔道:“怎么?”

壮子道:“它吃了迷药了。”

红衣姑娘有点羞怒,也有点被作弄之感,娇靥一红,立即提高了话声,扬眉瞪眼,发怒说道:“你怎么不早说?”

壮子道:“我并不知道姑娘会来看它……”

“废话!”红衣姑娘道:“出去一天了,心里就惦记着它,一回来就往这儿来,不是来看它是来干什么的,还来看你的不成。”

壮子笑笑,没说话。

红衣姑娘脸又一红,叱道:“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壮子道:“没什么,姑娘,姑娘见责,我笑,这有什么不好,难道姑娘喜欢看人拉长脸不成。”

“拉长脸?”红衣姑娘道:“你敢,你在牧场去打听打听,谁敢跟我拉长脸?”

壮子道:“我就是不敢跟姑娘拉长睑,所以我才说。”

红衣姑娘道:“刁嘴滑舌,可恼,你叫什么?”

壮干道:“我叫壮子。”

红衣姑娘一怔,道:“你说你叫什么?”

壮子道:“我说我叫壮子。”

红衣姑娘诧声说道:“壮子?这叫什么名字……”

壮子道:“这是我的小名儿,壮烈的壮。”

红衣姑娘翻了他一眼道:“那么大个人,还叫小名儿,你没个大名儿么?”

壮子道:“有,谁人没有大名儿!”

他就是不说出来,非等人问不可。

红衣姑娘道:“那么,你的大名叫什么?”

壮于道:“我叫玉翎,玉石的玉,雕翎的翎。”

红衣姑娘道:“还不算太俗……”

肚子道:“姑娘夸奖。”

红衣姑娘道:“没人夸奖你,你姓什么?”

壮子道:“我姓李,木子李。”

红衣姑娘道:“你读过书么?”

壮子道:“读过几年。”

红衣姑娘冷笑声道:“那怪不得你刁嘴滑舌地,原来是个有学问的人。”

壮子道:“姑娘明知道我不敢。”

红衣姑娘脸色一沉道:“我谅你也不敢,告诉你,我这匹枣骝交给你了,它要有个什么差池,我找上‘藏龙沟’拿你抵命。”

话落,拧身就走。

壮子缓缓说道:“姑娘不必找上‘藏龙沟’,一时半会儿我不会离开‘天威牧场’的。”

这句话使得红衣姑娘停了步,她霍然转身过来道:“你说什么?”

壮子道:“蒙场主垂青,把我留在了牧场里……”

红衣姑娘尖声叫道:“我爹会要你这种土里土气的……你会什么?”

壮子道:“姑娘!‘藏龙沟’里的人本来就是既穷又土的,环境使然,命运使然,这并不丢人,至于后者,我什么都不会。”

红衣姑娘道:“就会刁嘴滑舌要贫嘴。”

壮子道:“那我不敢,姑娘切勿以这罪名加诸于我。”

红衣姑娘冷笑一声道:“刚说你有学问,你就酸起来了,也不看看,有多么不衬,我就要说,你怎么样?”

壮子淡淡说道:“姑娘既是场主的千金,我就是姑娘的下人,一个下人敢把姑娘怎么样,不过我要说给姑娘听,姑娘要说的这个衬,世上并不多见,如果让我选的话,我宁要败絮其外,金玉其中,而不要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红衣姑娘柳眉一坚,大声说道:“你说谁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壮子道:“姑娘知道,我没说任何人。”

红衣姑娘冷哼声道:“谅你也不敢,我问你,你究竟会什么?”

壮子道:“我不说了么,我什么都不会。”

红衣姑娘道:“那么我爹把你留在牧场里干什么?吃闲饭?”

壮于微一摇头道:“我不知道,这,姑娘最好去问令尊去。”

红衣姑娘道:“我就要问你,要你说。”

壮子两手一摊,道:“我什么都不会,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场主为什么要把我留下来,也许场主看我可怜,有意赏我一碗饭吃。”

“你可怜?”红衣姑娘道:“世上的可怜人多着呢!要我看你只有可恶……”

壮子道:“也许场主的看法跟姑娘不一样。”

“胡说。”红衣姑娘道:“我说是什么就是什么,我这就问我爹去,要是你什么都不会,哼!‘天威牧场’可不管吃闲饭的人,也没那么多粮食。”

气冲冲地转身就走了,她刚走两步,迎面来了个人,五短身材,唇上留着小胡子矮矮胖胖的中年汉子。

他一见红衣姑娘来,一怔立即躬下身去。

“姑娘!您回来了!”

红衣姑娘怒叱说道:“干什么走路那么轻,吓人一跳!”

矮胖小胡子又一怔,还待再说,红衣姑娘已带起一阵醉人的香风拧身走了,他怔在那儿了。

好半天他才定过神来,转身望了壮子一眼,强笑问道:“这位兄弟是壮子么?”

壮子微一点头道:“不错,我就是壮子,大哥是……”

矮胖小胡子道:“我叫朱顺,秦总管叫我来找兄弟你报到。”

肚子轻“哦”一声道:“原来是朱大哥,报到那是秦总管说的,我不敢当,听说这匹枣骝一直是朱大哥照顾的,所以我请朱大哥来帮个忙。”

朱顺道:“帮忙什么话,是匹马一直是我照顾的,真要说起来,该是兄弟帮我的忙,我嘛只能打打下手,我懂马,可是治病这一套我外行……”

壮子道:“朱大哥客气,朱大哥懂马,老经验了,以后还望朱大哥多指点,我出身贫寒,来自”藏龙沟’,什么都不懂……”

朱顺豪迈地笑道:“兄弟这是什么话,什么叫出身贫寒,英雄不谈出身低,这世上有几个是天生富贵的,兄弟,你别跟我客气,我这个人天生一付直肠子,不会这一套,咱们头次见面,还不熟,等熟了之后,你就知道这个人了。”

壮子笑笑说道:“是么,我现在就知道得差不多了。”

朱顺笑道:“兄弟会说话……”转望马厩,微一摇头道:“这匹枣骝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好地会害起这种怪病来,真让人想不通,兄弟,看出它是什么毛病了么。”

壮子摇头说道:“给它看病,是我一位长辈,我不大清楚,我只管在这儿照顾它,给它煎药,灌药的。”

朱顺“哦”地一声点了点头。

壮子接着说道:“朱大哥,请过来坐坐吧!”

朱顺走了过去,毫不犹豫地在帐篷之内坐了下去,坐定他抬眼问道:“兄弟,药抓回来了?”

壮子摇头说道:“还没有,抓药的人大半夜才能回来。”

朱顺点了点头,道:“半夜,那不急,咱们可以脚一聊,兄弟,你刚才说是藏龙沟来的。”

壮于点头说道:“是的,朱大哥。”

朱顺微笑说道:“‘藏龙沟’这地方我没去过,可是我常听这一带的人提起它。”

壮于道:“小地方,那值得一提!”

朱顺道:“兄弟又跟我客气了……”

一顿凝目接道:“兄弟,刚才是怎么回事儿?”

壮子道:“朱大哥是问那位姑娘?”

朱顺点头说道:“我看她是带气走的。”

壮子笑笑说道:“可不是么,这位姑娘好大的脾气。”

朱顺道:“兄弟,你才知道呢!咱们这位姑娘脾气大着呢!简直刁蛮任性,她要是一发起横来,能让人哭笑不得,连场主都得让她三分,兄弟,你怎么得罪她了?”

壮子道:“我何曾得罪她?是她乱发脾气,乱生气……”接着他把刚才的经过说了一遍。

听毕,朱顺点头说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兄弟,你的胆子够大,真让人替你捏把冷汗,你可不知道她有多刁蛮多任性,这都是娇惯的,平日里不但骂人,动不动还拿马鞭子抽人,你没挨上她的,可是天大的便宜,要是我,我就太知足了。”

壮子笑笑说道:“朱大哥,我没说不知足。”

朱顺摇头说道:“跟我说没用,兄弟,她这一往场主那儿跑,怕只怕你这饭碗要破了……”

壮子道:“真的么,朱大哥。”

朱顺道:“你不知道,兄弟,咱们这位姑娘啊!天大的事儿,场主也会依她的,只差没办法上天给她摘月亮去,你刚来,你要是能待下去,往后你就知道了!”

壮子道:“那我以后得小心点儿,可不敢再得罪她,招她惹她了。”

朱顺道:“对,兄弟,凡事儿忍忍,在人下,为这碗饭,谁叫咱们天生的这种命,再说,咱们也是个男人家……”

目光忽地一凝,道:“兄弟,你好像没当回事儿,全不着急。”

壮子淡然一笑道:“要是饭碗保得住,用不着急,要是保不住,急也没用,朱大哥以为这话对么?”

“有道理,兄弟。”朱顺猛一点头,一巴掌拍上大腿,道:“看不出兄弟你是这么豁达的人,简直跟我一样,怪不得我见你就觉得投缘……”

壮子笑道:“我这那里是豁达,是没出息,也有点既硬又臭。”

朱顺两眼一转,张嘴大笑,但他刚笑一声就连忙收敛了,转过头去凝神听听,没惊动谁,这才转过头来道:“兄弟,你这话简直说到了我心眼里,我就是这么个脾气,牧场里的弟兄们也常这么说我,只是,兄弟……”

目光一转,压低了话声接到:“没出息、硬、都是不要紧,你可知道,咱们这‘天威牧场’,跟别的牧场不同……这么说吧!跟任何一家都不同!”

壮子点头说道:“我知道,‘天威牧场’首屈一指,场主家大业大,手底下的弟兄,个个有一身好能耐,好本事……”

朱顺摇头说道:“我不是说这,我是说……看来你是不知道,就这么胡里胡涂地进来了,不过总算你说对了一点,场主底下这些兄弟,个个有一身好能耐,好本事,越往上,本事越大,能耐越高,这些人中,算起来首推秦总管,场主本人就更不必说了……”

微一顿,接问道:“兄弟,场主身后有四个人,寸步不离,你见过么!”

壮子道:“见过了,他四位叫铁云、穆桐、柳青、李仲……”

“不错!”朱顺点头说道:“就是他四个,他四个是咱们场主的护卫,保镖,本事大着哪!能耐高着呐,每一个都能抵上十来个,那一身功夫都快赶上秦总管了……”

壮子“哦!”地一声道:“场主为什么还要护卫,要保镖啊!”

朱顺说道:“我不说了么,咱们这牧场跟别家牧场不同,这一点就跟别家牧场不同,按说一个牧场的场主,是用不着什么护卫,保镖的,可是咱们这位场主就有,不但有而且一下子弄了四个……”

壮子诧异地道:“咱们这牧场跟别人究竟有什么不同?”

朱顺摇头说道:“我不能说,兄弟,只要你待得长远,过不了多久你就会知道的,不管怎么说,兄弟,我跟你一见投缘,我劝你一句,多做事,少说话,不明白的事放在肚子里闷着,别问,也别管闲事就对了。”

壮子道:“谢谢朱大哥,我知道。”

朱顺微一摇头道:“我不知道咱们场主看中了你那一点,要拿您派什么用场,可是我要告诉你,你现在还什么都不明白,不想干撒腿还来得及,要等你什么都明白了,不想干那可不行!”

壮子道:“那为什么?”

朱顺道:“不为什么,我今天话说得太多了,这是对你,要换个别人我一句也不会说,也错非是我,别人他也不会对你说这些,一句话,兄弟,兄弟,不想干现在走还来得及,想干就照我的话干,只管着自己就行了。”

壮子道:“谢谢朱大哥,不瞒朱大哥说,不愁吃穿住,干我是要干的,可是我会照着朱大哥的话干,这么就行了。”

朱顺一点头道:“那就行了,兄弟,话我说得已经够多了,不再多说,话多了也是这么回事儿,我看看马去!”

一直腰,起身站了起来走向马厩。

壮子迈步跟了过去,道:“为了方便灌药,我向秦总管要了瓶迷药,隔一会儿给它吃了一颗,这样就不怕它会醒了。”

朱顺道:“我说嘛,这东西怎会这么老实……”

微一摇头,接道:“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好好地它竟会……这匹马来头大,身价高,也的确是罕有的好马,场主跟姑娘爱它爱得不得了,照顾的也比那些马好,都周到,却不料……”

壮子道:“这匹马一直是朱大哥照顾的么?”

“可不是么?’朱顺道:“洗、刷、喂、溜,全是我,我照顾场主跟姑娘的坐骑也有不少日子了,一天到晚跟它们混在一起,别的大小事一概不用管,可是并不轻松,我宁可去干别的活……”

壮子道:“怎么,朱大哥?”

“怎么?”朱顺道:“兄弟,你以为照顾马是件轻松差事儿,我宁愿管十个人,我宁愿干重活儿也不愿看这些马,你可不知道这差事儿有多累人,多烦人,担的责任又大……”

壮于道:“累,烦,我懂,这担大责任……”

“怎么不?’味顺道:“铁云四个是场主的保缥,我就是这几匹马的护卫,场主交待过,这几匹马除了他跟姑娘之外,任何人不许近,这也是为什么场主要把马厩盖在这儿的原因,事实上确有这必要,都得小心,这些马,场主跟姑娘每天得骑几回,万一这些马出点什么乱子,那场主跟姑娘不就……”

壮子“哦!”地一声道:“我明白了,的确,朱大哥担的责任很大……”

话锋一转,接着:“这么说,这些马,除了场主,姑娘跟朱大哥外,别人是永远不能靠近的了。”

“那也不是!”朱顺道:“就拿秦总管来说吧!他没事儿就常来逗逗它们,有时候场主不知道,有时候场主知道,可是他是个总管,又是场主的亲信,咱们能让他别近?只好睁只眼,闭只眼了,再说场主自己都不说话,咱们犯得着招上惹上的么?”

壮子点头说道:“说得也是,于这差事不容易,担的责任既大,又不便得罪人,这么说,偌大一座牧场,能近这些马的,只有场主、姑娘、秦总管跟朱大哥了。”

朱顺摇头说道:“是的,兄弟,再也没别人了。”

壮子摇摇头道:“这几匹马可真是得天独厚,比人都重要啊!”

朱顺道:“半点也不差,人命还没有这些马的命值钱呢!”

壮子摇头笑了笑,没再说话。

朱顺也似乎把话都说完了,又随便聊了两句,两个人先后钻进了帐蓬,朱顺命好福气大,心里似乎从不放事儿,躺下没多久就打了呼噜。

壮子心里有事儿,本就一时难合眼,再加上朱顺那闷雷般的呼噜,就更别想睡了。

他把两手枕在脑后,眼望着帐蓬顶,微微地皱着一双浓眉在想,在想赖大爷的指点跟朱顺的话。

赖大爷指点他查出那害马之人,来个条件交换,作为进身之阶,朱顺明白地告诉他接近这些马的只有四个人。

四个人之中只有两个人可疑,一个是总管秦天祥,一个是这马夫朱顺,因为场主跟红衣姑娘父女们不可能害自己。

可疑的虽只这两个,可是还得费一番手脚,下一番工夫,那是因为总管跟马夫都是场主的亲信,既是亲信又怎会做这种事,再则也可能有别人在暗中行事。

这“天威牧场”里的人,身手都不错,要是暗中进行阴谋,瞒住这个马夫朱顺,谅还不是什么难事。

所以,可疑的人虽然已经有了,但是他还不能下断语,仍得费手脚,下工夫去查,慢慢的查。

朱顺的呼噜声虽然吵人,可是也诱人的,想着想着,壮子有了困意,眼皮渐渐地合上了。

就在这时候,一阵急促蹄声由远而近,惊走了他的困意,他睁开眼凝神一听,马直驰近。

这是谁回来了?

蹄声歇后,壮子就没再听见动静,好一会儿工夫,壮子才听见一阵轻快的步履声传了过来。这是谁?干什么的?”

壮子心念刚动,两个打扮俐落的壮汉走近了马厩,一个捧着一个纸包,另一个端着火炉药罐。

敢情是抓药的回来了,壮子爬起来钻出了帐蓬。

那两个壮汉到了近前,捧药的那名道:“抓药回来了,火炉药罐子拿来了,都放在这儿了。”

他两个把东西往地上一放,转身走了,真和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