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

飞剑无情神力天王狗党死

金鹰悲愤朋友身亡妻中毒

但见一个光头赤足,耳挂金环,身围虎皮的巨人,踏着大步,自厅里走了出来,在他的身后,跟随着十多个手持兵器的堡丁,似乎像庙会时迎神一样的热闹。

那个巨人身高九尺开外,一手持着三尖九环叉,一手扶着司马白,阔步急行而来,他望着身后跟随着的十多个堡丁,不时裂着血盆大口,发出一阵狂笑,而那些堡丁却投鼠忌器,不敢施放弩箭,只是在后追赶而已。

千面侠设想到何玉芝保护着的司马白,竟然落人那个巨人手里,他眼见司马白双目紧闭,被扶在对方的粗壮胳膊之下,心中惊怒交集,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那个巨人大步行来,走到厅前的空地,蓦地脚下一顿,挥动长叉,晃了几下,叉上的铁环同时发出一阵呛啷啷的急响,使得那些追近的堡丁,吓得退了开去。

他一见这个样子,不由的仰天一阵大笑,嘴里叽叽咕咕咕的说了几句,他似乎很是得意。

千面侠刚才暗示何玉芝离开大厅,一方面是要她保护司马白的安全,另一方面则是要她把他挂在密室的金鹰剑取来,若是他有金鹰剑在手,再也用不着如此麻烦了。

他在急怒之下,再也顾不着何玉芝为何没有保护好司马白,连忙定了定心,沉声喝道:

“你们快与我退开!”

那些堡丁见司马上云这副样子,一时之间都愕住了,有的人脱口道:“堡主,你……”

千面侠道:“你们快去照顾何大侠和何姑娘,此处有我在!”

那些堡丁纷纷应声,欲待退下,千面侠又想到了一件事,吩咐道:“且慢,展和,你快去敲警钟,把堡里的弩箭手集中起来,用穿云弩阵围住广场,不许任何人离开本堡。”

他的语中包含着悲愤之情,似有孤注一掷,与敌共亡之间,那个名叫展和的堡丁听命之下,连忙急奔而去。”

那个巨人站在广场里,愕愕的望着千面侠一会,用非常生硬的汉语问道:“你,你便是什么千面侠?”

千面侠此时已经定下心来,闻声颔首道:“不错,在下是司马上云,尊驾是神力天王呼延豹?”

神力天王呼延豹咧开嘴笑了一下,道:“我不是尊驾,我是神力天王……”

他抖了抖手里的三尖叉,又道:“听说你非常厉害,你也不过跟平常的汉人一样,怎么能够杀死孟大侠呢?奇怪!”

千面侠见到这个呼延豹有些戆气,心中不由萌起一丝希望,缓声道:“你能不能把孩子先放下,我们再谈。”

神力天王呼延豹还未答话,那坐在场中运功疗伤的黑煞毒神刘彪已一跃而起,大声道:

“呼延兄,千万别把孩子放下!”

呼延豹见到刘彪向他奔来,大喜道:“刘大师,你还在这里,我以为你走了呢!”

千面侠见到刘彪向呼延豹这边奔去,晓得若是司马白落入他的手里,那么自己为了弟弟的安全,定然束手就缚,是以沉喝一声,手中短剑脱手掷去,道:“刘彪,你给我退回去!”

刘彪全身带着一层淡淡的白雾,飞跃而来,耳听一声沉喝,便见到金光一闪,一支金剑疾射而来。

他身形一沉,挥出右袖,拍出一股劲风向短剑击去,欲待拍落那支金剑。谁知力道刚一发出,那支金剑仿佛通灵的金蛇,蓦地急沉,向他小腹射到。刘彪早就知道司马上云所用飞剑暗器的厉害,却没料到对方飞剑出手竟能转变角度,几乎已到了以气御剑的造诣,眼见金剑破空,急射而至,他赶忙吸气凹胸,身体斜升。

然而他由于左臂初断,-时之间还未能适应,这一斜穿掠起,因为左边不能着力,致使速度稍慢,而被那枝金剑身中左腿。

金剑射出的速度极快,一插进他的腿中,立即深没于内,痛得他全身一颤,真气顿泄,自空跌落下地。

千面侠一见飞剑出手有效,双手起处,又拔出两枝金剑,欲待置刘彪于死命,可是他刚把短剑拔出皮鞘,耳边一声呛啷大响,劲风已朝他身后攻到。

他回身急旋,左手横掠,听风辨位,金剑沉处,已把呼延豹的三尖叉架住。

呼延豹自命天生神力,眼见铁叉被千面侠一枝短剑架住,低吼一声,运功于臂,想要把对方短剑挑飞,但是只听到叉上铁环发出一阵急响,铁叉依旧被架在那支短短的金剑上,不能动分毫。

呼延豹惊诧地发出一声怪叫,嘴里咕噜了几句土话,右臂用劲,似乎不相信对方的短剑会沉重如山,非要把它挑开。

司马上云见呼延豹动劲之际,全身肌肉一阵鼓动,唯恐对方会在无意之中挟死司马白,是以短剑一撤,已放开手来。

就在这时,堡里传来一阵又一阵急促的钟声,数十名背着弩箭的堡丁自大厅两侧蜂涌而来,绕成半弧形,把广场围住。

呼延豹刚一用力,便觉压在叉上的那股沉重逾山的劲道蓦然卸下,几乎使他翻身摔倒,打了个踉跄方始站稳脚跟。

他怒瞪环眼,怪叫一声道:“你们作什么,不把金子拿来,是不是要打架……”

他的话声生硬,挟在当当的钟声里,听来格外刺耳。”

千面侠一时没有听情他的话,问道:“请问尊驾在说什么?”

“说什么?”呼延豹用土话骂了两句,道:“刘大师说只要我抓住你的弟弟,就会有许多金子,怎么看不到金子,反而要打架……”

千面侠听他这么一说,这才了解到原来呼延豹这个浑人是受到刘彪的利诱。”

他忙道:“原来尊驾是要金子,为何不早说呢?只要你把孩于放下来,本堡金子多的是。”

“真的?”呼延豹咧着嘴笑了下,问道:“金子在哪里?”

千面侠:“在地窖里面,你先把孩子放下,我马上带你去,随你要拿多少!”

呼延豹道:“真的?地窖在哪里?你带我去……”

千面侠还没答话,蓦然听到刘彪大叫道:“呼延兄,别听他的话,你……”

千面侠吼一声,打断了刘彪的话,扬声道:“你们用弩箭与我招呼他!”

他这句话还没说完,刘彪已经怪笑一声,道:“司马上云,现在才用弩箭,已太晚了!”

他在说话之际,单臂疾扬,从他的身外数尺方圆处,一波波的黑烟升腾而起,弥散开去。

那些堡丁听到命令,还没把箭射出,靠近刘彪身边不远的人已经连一声呼叫都没发出来,便连续仆倒于地。

司马上云侧首间,正好看到这幕怪异而悲惨的情景,他的心中急怒交加,双臂一扬,两枝短剑夹着金芒,飞进黑烟之中,向刘彪射去。

他手里的金剑才脱手,陆续听得呼延豹发出裂帛似的一声怪叫,震骇之际,他连忙转过头来,只见呼延豹左手抚着肋下,司马白不知何时已经脱身落于地面。

千面侠愣了一愣。不晓得司马白怎么有机会出手,给予呼延豹如此重的伤害,因为他从对方掩住主肋的手掌下,看到了鲜红的血液流了出来。”

呼延豹用土话骂了几句,大步向司马白走去,举起手里的三尖九环叉,作势欲向司马白砸下。

千面侠早先不敢出手,是因为投鼠忌器之故,如今一见司马白已经脱离对方的掌握,岂能容许呼延豹再有机会伤害到司马白?

他大吼一声,一个箭步前窜,双手扬处,又是两枝金剑脱手飞出,在这种距离之内,就算是天下第一高手在此,只怕也无法躲得了,何况呼延豹这种纯靠蛮力成名的外门高手?

但见两道金芒闪烁,呼延豹那硕壮的身躯发出一阵震颤,他的右背和腰肋之处,已被两支金剑射中。

司马上云用的劲道极大,这两支全剑射中呼延豹的身躯,顿时齐刃而入,只露出短短的一截剑柄在外,他在一颤之下,立刻便感到一股锥心的痛苦,忍不住发出一声惨厉的叫声。

就在双剑一齐射中呼延豹的时候,千面侠已从他的身边掠过,俯身抓起了地上滚动的司马白,飞身奔出丈许之外。

司马白一投入大哥的怀中,马上双手搂住司马上云,高兴地叫道:“大哥!”

千面侠拍了拍弟弟的肩膀,问道:“小白,你有没有受伤?”

“没有!”司马白摇了摇头,兴奋地道:“喏,你看到没有?我在那坏人身上刺了一剑……”

“我看到了。”千面侠问道:“小白你怎么会有下手的机会?我倒真怕你被他挟得受了内伤。”

司马白道:“那个人的力气好大,可是他一直不晓得我在运气,他还以为我晕过去了呢!

其实我只是闭着眼睛等待出手的机会,所以他的手一松,我马上就拔出腰上的剑……”

千面侠没听完他说的话,道:“小白,你快到厅里去,看我杀了这两个混蛋……”

司马白闻言侧首,只见那手持三尖九环叉的呼延豹全身浴血,怒目裂唇,跟一尊血神般的一步一步的行将过来。他何曾看过一个人在身中数剑之后,还挺立不倒,依然满含杀气地走来?一时之间倒被吓呆了。

千面侠眼见呼延豹像是凶神般而来,心中也微感惊凛,他退了两步,举起司马白,道:

“小白,你小心了。”话声一了,他振臂一扬,运起一股内劲,已把司马白平平稳稳的掷出丈许之外。

呼延豹身中三剑,缓步走来,他满脸狰狞,眼中射出怨毒的光芒,凝视着千面侠,恨不得要把对方生吞活剥,可是他还没走到司马上云前,便觉胸中气血上涌,身上伤痛难禁。不过由于体内潜藏的一股凶悍之气,使得他只吐出一口鲜血,并没有就此跌倒于地,他摇晃着巨大的身躯,又向前走了几步,沉吼一声,挥动着手里的钢叉,猛狠绝伦地向千面侠刺去。

他这一叉可说是竭尽全身的潜力所发出的,是以叉出之际,风声呼啸,九环急响,力道沉猛强动之极,汇成一股莫可抵御的气势。

千面侠设料到呼延豹在重创之下,仍然具有如此神力,他眼见钢叉疾落,劲风如山涌至,不敢当其余锐,闪身斜行,让了开去。

呼延豹一叉落下,见对方避开,左手一搭叉身,撩身进步,横扫开去。环声急响,叉出如电,这最后一着竟是较方才那一式更加凶猛,逼得千面侠再也不能退让。

他深吸一口气,左手拍出一股劲风,右手疾起,拔出一支金剑,斜刺而出。

他这一式出手之际看似轻盈,其实全身真力已运了出来,短剑出处,剑气疾涌,在那股强劲的掌风之后,已挡住了呼延豹横扫的千钧之势。

呼延豹的钢叉一滞,立被司马上云手里的金剑搭住,随着剑上颤动而出的真力涌到,他那股锐气已经无法支持。

就在这时,千面侠听以司马白大叫道:“喂,小心……”

他闻声扬目,但见刘彪身上带着几支箭,飞身腾跃而来。

匆忙之间,他也顾不得看一看堡丁的安危如何,手腕一翻,金剑一绞一扬,已把呼延豹手里的钢叉绞飞,向着掠空而来的刘彪射去。

呼延豹手里的钢叉一失,浑身的劲道仿佛就此失去,然而由于先天的剽悍之气所支持,他并没有就此倒下,双臂一合,要想搂住千面侠,与对方同归于尽。

千面侠是何等人物,岂会被对方搂住,置自己于死地?

他右膝一弯,蹲身斜移,左手一掌印在呼延豹的胸前,“啪”的一响,呼延豹发出一声惨叫,七孔流血,胸前的肋骨一齐断去,就此毕命。

千面侠单臂一扬,把呼延豹那巨大的身躯劈得飞起,向刘彪撞去。

刘彪身在空中,首先受到钢叉所阻,紧接着便是呼延豹那沉逾千钧的尸体将撞过来,若是以他的功力而言,绝难用独臂格开,只有闪避一途。

然而不知怎的,他眼见呼延豹的尸体扶着一股强大的风撞来,却是闪也不闪,单臂一挥,便将那具硕大的尸体拍开,身形原速不变,向着千面侠扑到。

司马上云武功放眼当今已是江湖上一流高手,经了师父指点,潜心于剑道上的修为,已练成了“剑罡”绝技,更一跃为绝顶高手,他的经验与眼力都非一般武林之人所能望其项背的,因此当他一见刘彪那一掌的威力?顿时心头一雳,凝聚起渐身的真力,预备要与刘彪作致命的一搏。

可是当他把一口真气运聚全身时,怪地发现那腾空跃来的刘彪,脸上的皮肤在阳光下起一层淡绿之色,双眼上闪出一股骇人的诡异光芒。

刹那之间,他脑海之中掠过一个意念:“他这等神态,莫非已成了传说中的‘毒人’?”

一念乍闪,他双臂微动,身形如箭倒射而起,快逾电掣般退掠到大厅之前,转身便往厅内奔去。

他这样做的目的是要退到室内取出高阁之上,从未使用过的金鹰剑,然后施出“剑罡”

之技与刘彪作一死战,并非是要逃避刘彪的追击。

敢情有关“毒人”的传言,十多年前江湖上许多人都晓得,那便是毒门之中有一种秘法,可以使任何一个平常的人在极短的时间内变为浑身是毒,刀枪不入,人动如风,力大无穷的怪人,就像是传说中的复仇僵尸一样,遇着无不死于非命”

干面侠并没有见过毒人,也不深信有这种事,不过当他见到刘彪在重创之下,不但能从箭阵中脱身,并且还能在一挥之际,发出如此沉猛的力道,这种反常情形,已然超出武功的范围,他腰间没有金鹰剑,绝不敢冒险与他一搏,而使得整个金鹰堡论于死亡之地。

当他飞身掠过大厅之内时,只见司马白像个木偶似的站在厅中,呆呆地望着卧在地上的何中坚,他伸出左手,一把抱住司马白,道:“小白,快随我来……”

话刚出口,他的目光已瞥到何中坚的身上,立即全身一寒,再也说不出话来了,敢情何中坚这一会光景,不但早已死去,便连一身那么健壮的肌肉都已消失,只剩下一具骨架,从那尚未完全变为骷髅的脸上,只见两三条金光闪闪,有似蚕形的怪虫,在缓缓的蠕动着……

若非司马上云亲眼看见,他绝不会相信那几条怪虫会把何中坚一身肌肉吃得干干净净,像这种骇人的情景,怎不使他为之心胆俱寒?

他一怔之下,只听得司马白道:“大哥,你看二哥……”就这一句话,使得千面侠从无边的震骇中醒了过来,他不等司马白说完话,扶起弟弟,飞身奔进内室。

他的身形刚刚掠起,已听得身后风声急响,刘彪竟然已追到身后不远。

目光一闪,千面侠飞掠的原式不变,右手捏着那支金剑,奋力往后掷去,一道金芒闪烁,短剑疾射,落在刘彪的胸前。

“噗!”地一声轻响,那么锋利的金剑在触及刘彪身躯的刹那,断为两截,跌落下去。

千面侠飞掠势逾疾风,那支金剑射出之速更是奇快无比,他的身形刚刚掠进通往内室的门相,已瞥见金剑断裂的骇异情景,这下可不由不得他不相信刘彪已成为毒人的事实,也更使他庆幸自己的判断正确。

心中意念闪过,他越发加速的往内室深处奔去,此刻他抱着兄弟小白,更是不敢与刘彪拼命了。

奔出了数丈长的一条回廊,他正要转身经木梯登上阁挽倏地见到何玉芝手里捧着金鹰剑,自阁楼上行了下来。

千面侠身形微顿,沉喝道:“玉芝,快把宝剑交给我,好好的照顾小白!”

喝声之中,他振臂把司马白往前抛去,身形微转,伸出手来,欲待接住何玉芝传来的金鹰剑。

岂知何玉芝蓦然之间见到千面侠一身眉发尽都脱落模样,为之呆了一下,竟忘了把金鹰剑传出。

就耽阁了这么一刹功夫,刘彪已经追到司马上云身边不远,他满脸肌肉仿佛已经全都僵化,眼中射出碧绿凶残的光芒,喉中发出一声低啸,单臂一扬,急扑而至。

千面侠暗叫一声:“不好!”已闻到一股扑鼻的腥风挟在强劲的狂飚中涌到。

他唯恐自己动功相抗,会使得毒风纷飞,而伤害到何玉芝和司马白,是以一闭呼吸,飞身腾起,左手抱着何玉芝往楼上跃去。

他的脚跟方始踏上铺着席草的楼板,便听“喀喳”一声大响,楼梯已断成两截,碎木飞溅里,刘彪已收势不住,撞在墙上。”

司马上云从何玉芝手里取过金鹰剑,立即又听到一声巨响,整个阁楼都为之震动了一下,从楼下的情形看来,那精砖墙最少塌了一大半。

他这时一剑在手,豪气万丈,对于刘彪那等凶猛的气势丝毫不放在心上,长啸一声,飞身扑下。

刘彪一式扑空,仅撞倒半堵墙壁,落得个灰头土脸,好在他此刻已把体内的潜力借着毒药激发出十成功效,全身上下,刀枪不入,毫无一丝损伤,他在灰飞尘扬中,独臂挥动,喉中发出一阵低吼,僵硬的身躯飞快地转了过来,又冲进走廊。

正在他扬臂冲了进来的时候,千面侠也运剑扑下,在如此短的距离中,根本不容许任何一方有闪避的机会,须臾之中,司马上云长剑已斩落在刘彪的独臂上。

千面侠的金鹰剑虽非斩金截铁的神兵,却也是百炼精钢,他这一剑乃是蓄劲发出,就算是一根铁棍也能斩为两段,可是在这一刹那间,他只觉手腕一震,长剑之上传来股强韧的劲道,使得剑刃弹起数寸。

这是他有生以来从未遇过的事情,他不禁深为惊骇,长剑一撤,已顺势倒掠而出,跃到宽广的天井之中。

刘彪此刻已成为毒人,整个灵智,可说全部泯灭,由于毒性的催动,他全身的气血运行都脱离了常态,而激动起体内的十分潜力,变为坚逾铁石的怪物,他以左臂挡住对方一剑,虽是无伤,却也疼痛异常,使得他顿时凶性大发,怪叫声里,紧随着千面侠追扑过去。

他的动作僵硬而迅捷,不像千面侠一样,掠过栏杆飘身落入天井,只是笔直的冲了过去,硬生生地把那雕刻美丽的栏杆撞断。

一阵大响中,他已冲进天井,正好迎着千面侠斜举于胸的剑尖撞到,刹那时他的眼中碧芒一闪,伸出独臂,便往对方剑刃抓去,看来是想把对方长剑夺下,加以折断;就在他的手臂刚一举起的时候,千面侠脚下一退,手腕微震,挽了个剑花,随着一声“嗡嗡”的低啸,从剑尖之处凝聚起一股淡淡的光芒,飞了出来。

刘彪五指如爪。刚刚触及到对方剑刃。那股淡淡的光芒已印在他的胸前,那似是无形的“剑罡”所及之处,饶是刘彪已是毒人,也无法抵御,他浑身一震,身躯倒飞而起,像是被天雷击中,痛苦地大叫一声,从虚空中摔落下来,把用青石铺成的天井硬生生地砸破一大块。

千面侠斜举长剑,神色肃穆,默默望着躺在前面不远的刘彪,好久好久,方始插剑回鞘。

这一场决斗,他总算赢得了最后的胜利,粉碎了刘彪来报仇的行动,可是他心里明白,所付出的代价该是何等的巨大,因此,他的心里不但没有一丝喜悦,反而更加觉得沉重。

他默默望着刘彪僵硬的尸体,长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抛下满脑的杂思,向阁楼行去。”

千面侠握着长剑缓步向着阁楼行去,刚一踏上回廊,何玉芝拉着司马白迎了下来,见面之时,两人心中都有比如隔世的感觉。”

尤其是何玉芝见到千面侠眉发脱光,脸上皮肤变为片片花斑的样子,心中更加难受,尽管她昔年行走江湖时杀人不眨眼,经历过无数的风险波浪,此时看心上人大劫余生,也禁不住心头一酸,流下泪水,呜咽地道:“上云,都是我不好,害得你……”

千面侠明白何玉芝是因为遭到呼延豹的暗算,无法保护司马白的安全,而感到内疚,才掉下泪来,他淡淡一笑,道:“玉芝,别难过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小白也没有受到伤害,倒是,二弟……”

他想起了被金蚕蛊噬心而死的何中坚,不由心中一痛,面上肌肉痛苦地抽搐了下,再也说不出话了。”

何玉芝惊睁泪眼,追问道:“二哥他……”

“在下无能。”千面侠眼中隐隐含着泪光,垂下头去,道:“二弟已经遭劫死了……”

何玉芝惊呼一声,转身便要向前面大厅奔去。千面侠一把将她拉住,道:“玉芝,你要作什么?”

何五芝道:“我要去看看二哥,他……”

“他是被刘彪施放的‘金蚕蛊’害死!”千面侠沉重地道:“此刻只怕只剩下一堆枯骨了。”

何玉芝想起何中坚待自己那样的爱护,时刻关心她跟司马上云未来,为了整个金鹰堡的安全,冒着风雪,从遥远的南疆赶来报讯,结果却落得如此悲惨的结局,不由得悲从中来,用手掩面,大声哭泣起来。

千面侠从未见过何玉芝如此伤心,眼见她痛哭出声,想到何中坚的惨死,忍不住洒下几滴英雄泪。

何玉芝的哭声有似杜鹃泣血,使得整个金鹰堡的上空,仿佛布上一层愁云惨象,引得站立一旁的司马白也放声大哭起来。

千面侠到底是个硬汉,心中虽是伤痛,但在何玉芝与司马白放声痛哭里,却很快地便控制住感情,伸出手去抚着何玉芝的肩膀,柔声道:“玉芝,你不用难过了,二弟虽然被刘彪所暗算,总算我替他报了仇,我想他在九泉之下也会感到安慰……

他不劝还好,一劝之下,何玉芝想到何中坚死去,今后再没有一个人可以供自己倾诉心事,替自己出主意。何中坚去世,对白玫瑰何玉芝是很大的打击。

千面侠被她这一哭,显得手忙脚乱,不知该如何劝阻才好。

他不明白何玉芝这一哭是感怀身世,怪怨自己一直惦念过世的母亲,不能分出一点儿女私情,同时不能振作起来,被人趁虚而入,一时之间,无话可说,只有连连叹气不已。

他叹了一会气,怪地发觉身边只有何玉芝的哭声,没有听到弟弟在哭,赶忙侧首向司马白立身之处望去。

他的目光一闪,只见司马白不知何时昏倒于地,怪不得听不到哭声了,惊哦了一声,他急忙转身走去,扶起司马白,焦急地问道:“小白,你怎么啦?”

何玉芝听到千面侠的话声,停住了哭泣,睁开红红的泪眼向司马白望去,当她看到司马白紧闭双眼,躺在千面侠怀里时,惊叫道:“小白!”奔了过去。

干面侠右手捏着心爱的弟弟脉门,查了一下,随即面色沉肃地道:“玉芝,你快到我书房里去把辟毒丹拿来!”

何玉芝惊问道:“小白中毒了?”

千面侠颔首道:“他中毒不轻,所幸还未攻心,此刻已被我闭住心脉周围的几处大穴,一时之间,没什么关系了。”

何玉芝心中稍定,急忙往书房奔去,不一会已拿来一只黑色的皮盒,只见面摆着两粒拇指大的蜡丸,连忙伸手捏起了一颗交给千面侠。”

千面侠望了何玉这一眼,道:“玉芝,为了安全,你最好也服一颗辟毒丸,然后运功一遍,否则剧毒沾身,只怕摆脱不了。”

何玉芝摇了摇头,道:“上云,我不用了,这颗辟毒丹留给小白一起服用吧……”

“他有一颗足够了。”千面侠道:“我马上给他运功逼出潜入体内之毒,这一颗你还是快快服下的好。”

何玉芝道:“不行,小白功力不够,只怕一颗辟毒丹不够,你还是……”

“玉芝!”千面侠柔声道:“二弟已经为我而死,假如你再有什么危险,在下更是百死也难赎一身之罪了,你还是快服下吧!免得我担心。”

何玉芝从未听到千面侠用这样的口吻对自己说话,她从千面侠眼中流露出来的神情,似乎了解到许多东西,于是不再坚持,取出另一颗辟毒丹,捏开封在外面的蜡壳,吞了下去。”

千面侠望着何玉芝服下辟毒丹,道:“玉芝,你就在这里运功吧!我好为你守护。”

何玉芝只觉司马上云恢复了以前的柔情,说话之时温柔之极,自己无法抗拒得了,闻言点点头,盘坐在千面侠身边不远,开始运起功来。

千面侠看到她长长的睫毛微微闭合,上面还抬着几滴晶莹的泪珠,忍不住暗暗的叹了口气,。忖道“玉芝,你死了个最关心的二哥,以后我们是相依为命了,放心罢,我司马上云不是负心人……”他思忖至此,被一阵零乱的脚步声所扰,打断了思绪。

循声望去,他只见三四个大汉沿着回廊奔了过来,那为首的一个倒提金刀的老者,正是负责堡后守卫的老仆宋铁岑。

宋铁岑攻得身材魁梧,强壮如铁,一副紫膛面孔,三缕灰白长须,走在外边,绝对不会有人相信他是身为人仆,还以为他是那里的大财主。

其实他出身少林旁支,二十多年前在南方一带也小有名气,博得铁胆金刀称号,一把金刀在南七省也算得高手。

他之所以跟随千面侠屈身为仆,乃是跟周俊一样,遇上川西五虎断魂刀的传人彭浩,受到对方的围攻,身中十余刀,眼见便将丧命之际,恰巧千面侠的救命之恩,从此跟随在后,屈身为仆。”

司马上云非施恩望报之人,他并不愿宋铁岑那样做,却无法改变对方的观念,这才派宋铁岑负责后堡里所有堡中子弟家眷的安全责任,名虽为仆,其实相等于后堡总管一样。

他一见宋铁岑赶到,颇为欣喜,因为宋铁岑非常义气,若是留在前堡,只怕早就送命在刘彪的毒爪之下。

宋铁岑远远看见堡主,连忙急奔而来,热泪迸流,道:“谢天谢地,总算堡主福大命大无恙,不然奴仆万死也难辞……”说着便在千面侠面前跪了下来。

千面侠一把托起宋铁岑,道:“铁老,你起来,别这样……”

宋铁岑被千面侠架起,无法跪下去,颤声道:“堡主,奴仆该死,正在后山练功,听到警钟声响,匆匆赶来,却已是……”

千面侠出言制止宋铁岑继续说话,问道:“铁老,堡中子弟还有没有遭劫?”

宋铁岑道:“启禀堡主,防卫前堡的四十余名弟子已全部受害,如今只剩下后堡跟随奴仆的二十余弟子,还有周俊那边的二十多人……”

千面侠道:“铁老,请你听我的吩咐,传令下去,这次来犯的敌人练有极毒的毒功,稍有不慎便会感染剧毒,你要他们赶快筑一个大炉,无论任何死者,一律送进炉中火焚,记住,烟囱要越高越好,以免毒烟散布在附近。还有,动手拖尸的弟子千万不可触及尸体,以免中毒……”

他缓了口气继续道:“关于抚恤死者家族之事,你去告诉黄帐房,至于慰问遗族之事,先请你代劳了,还请你明白告诉他们不能收尸掩埋之故……”说到这里,他只觉一阵心痛,再也说不下去了。

宋铁岑颤声道:“堡主,你……”司马上云摇摇头道:“我没有什么,只是小白中了毒,如果辟毒丹无效,等会还要麻烦你到城里去请刘神医来!”

“哦!”宋铁岑骇然道:“奴仆这就命人去请刘神医来!”

“好吧!”千面侠苦笑了下,道:“铁老,这次本堡大劫余生,一切都要偏劳你了……”

宋铁岑惶恐地道:“堡主,您说哪儿的话。老奴这条命都是堡主所救,更何况这许多日子来……”

千面侠道:“铁老,现在你也不必提起旧事了,多年来我一直把你当做自己的长辈看待,这一次堡里遭劫,你总算没有遭害,否则我可更要难过了……”

他想起了何中坚这次千里迢迢,远从苗疆赶来,却落得如此悲惨的下场,禁不住声中难过,再也说不下去了。

宋铁岑虽是粗人一个,见到千面侠的用情,也能够觉察出他心里的痛苦,因而更加感到自己迟迟赶到是一份重大的罪恶,于是筐首自责道:“这都是老奴不好,一切都依照平时吩咐,警钟响时,只须要防卫后堡,所以没能立即赶来驰缓,以至于……”

“铁老,你也不用自责,就算你能及时赶到,也不过多送这条命而已,与大局毫无帮助……”司马上云轻叹一声,道:“唉,你去吧!要他们千万小心,提防中毒……”

宋铁岑道:“是的,老奴会要他们特别小心,堡主,您请节哀……”

千面侠点了点头,望着宋铁岑率着那三个堡丁躬身退下,很快地便陷入另一个沉思之中。

他虽然劝宋铁岑不要自责,但是却把堡里所发生的事,都认为是个人的罪过。”

他认为如果当年把丑丐刘彪杀死,那么就不会有今日堡里的大劫,也不会有那么多的人死亡……

他痛苦地自责:“唉,二弟,是愚兄害死你的,若不是我,你怎么会落得尸骨无存……”

思忖之中,他的思潮被何玉芝所打断,只听她道:“上云,你怎么啦?”

千面侠抬起头来,看见何玉芝蹲在身边,关切地望着自己,淡然一笑,道:“玉芝,你已经运功完了?可有感觉有舒服的地方?”

“没什么,刚才可能是被二哥身上的剧毒所感染,才会一时无法用力,遭了那个人的暗算!”何玉芝顿了下,道:“现在服了辟毒丹,运功之后,已把所中之毒驱出体外……”

千面侠看到何玉芝的笑容里仿佛有一丝勉强的成分,怀疑地问道:“玉芝,你是真的设事了?”

“真的嘛,上云,我骗你干什么?”何玉芝取出汗巾道:“你瞧,你一脸的汗,要不要我跟你擦擦?”

一阵香风过外,司马上云只觉一支温暖的手,在脸上轻轻地擦抹一遍,他立刻觉得浑身一清。

这一刹,司马上云想起很多前程往事,当初破豹爪,跟骆骐追查狼爪,本着除恶务尽,歼灭“铁掌太岁”、九花娘,引起三圣姑、贼道人、刁师爷、马魔王、丑丐所设计陷害,要不是自己警觉性高,可能全中他们的圈套,好在除恶务尽,却不科丑丐刘彪居然死而复活,跟在绿袍老怪门下,短短时间练得一身毒功,居然找上门来寻仇。

看来罪魁祸首应该是绿袍老怪,堡中死了这么多人,必须向绿袍老怪讨回这笔代价。

对!绿袍老怪应该为这件事负起责任。

因此,他在心里下了决定,之后一定重出江湖,扫却绿袍老怪。否则,怎能跟心爱的人成亲?

何玉芝脉脉含情,收回手里的那块汗巾,一时之间她几乎忘了丧兄之痛,偷偷地注视着司马上云。

她原以为司马上云一定会目光炯炯地注视着自己,那知斜眼一瞄,却见他两眼仰视着上空,脸上浮起痛苦的神情。

千面侠本来长得俊逸不凡,然而受到刘彪的“桃花瘴毒”之害,使得须发脱落殆尽,面上皮肤变为片片花斑,这一痛苦地仰目望天,脸上的神情显得很是恐怖,若是让别人看了,定然会大惊吓跑了。

不过何玉芝心倾慕着他,心目之中,他的影子已深深地嵌印着,再也不会有什么变化,虽然千面侠变成一个怪物,也吓不了她的。

原因是司马上云是千面侠,他能以各种不同的面貌出现人前,她道:“你怎么啦?”

千面侠定了定神,摇头道:“没什么,只是心里有点难过而已。”

何玉芝不放心地问道:“上云,你有没有运气查看一下,是不是中毒?”

千面侠傲然一笑道:“刘彪的毒功虽是厉害,却也害不到我!”话一出口,他马上就知道说错了,因为他所喜欢的弟弟身中刘彪之毒,实在不异于他自己中毒,甚而使他所受的打击更大……

他的话声一顿,肃容道:“玉芝,请你在旁替我护法,在下要替小白驱毒了……”

何玉芝问道:“上云,我看还是到你练功的丹室里去……”

“不!”千面侠道:“小白所中之毒不轻,他的功力浅,虽说我已把要穴封住,却怕移动之后,毒怕会趁势蔓延,那就更费功夫了。”

何玉芝听他这么一说,颔首道:“好吧,你运功吧!”

千面侠把摆在腿上的金鹰剑交给何玉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凝神屏气,把全部精神放在司马白身上。

默然坐了一下,他已把体内真气调匀,这才运指如飞,解开司马白身上被闭穴道。

司马白昏倒了许久,穴道被闭,一直没有知觉,等司马上云解开了他的穴道之后,过了一会,方才醒了过来,他一睁眼瞧来,只见自己躺在大哥的腿上,诧异地问道:“大哥……”

他的嘴巴刚一张开,司马上云把手里的辟毒丹塞了进去,沉声道:“小白,不要说话,先把这颗辟毒丹吞下,然后按照平时练武的心法,凝气运功……”

司马白无法追问,只得吞下嘴里的丹药,接着他的身躯被扶着坐起来。

千面侠左手扶着司马白的肩膀,右手手掌平伸,贴在他的背心,沉声道:“小白,你若感觉到体外有股力量冲入,不要害怕,那是大哥用内力助你,你只需运功随着大哥的真力循行就可以……”说话之时,他已运起真力从司马白的命门内穴缓缓输入。

他居住在金鹰堡里的这些日子,一心没有任何杂念,每日除料理部分堡务之外,便在丹室练功,因而一日过一日,心无旁用,武功突飞猛进,内力更是深厚无比,所凝聚在身的一股正气,已使他不畏百毒,寒暑难侵。

他这下运功替司马白驱毒,除了开始时唯恐弟弟难以忍受,而缓缓输出内力之外,到后来由于潜存于司马白的体内的毒力太强,逼使他大力施出那股凝结的真力,如同大江流水,源源不断的流入司马白的体内。

何玉芝握着金鹰剑,站在千面侠身旁,默然望着他们兄弟两人运功,起先还没有感觉什么,过了一会,但见千面侠头上冒起丝丝热气,司马白全身在微微颤抖,脸上泛起火红之色时,她的心情顿时变得紧张起来。

若非她能够克制激动的心情,她真要出声阻止千面侠运出那么强大的内力传入司马白体内,因为他知道千面侠冒着使结义弟弟经脉崩裂的危险,使出那等强大的真力,必然有他的理由,自己若出声相抗,一个不好,便将使他们兄弟两人同时死亡……

她睁大了眼睛,紧张地望着他们,只觉时间是过得如此之慢,自己的心跳却又是如此之快,好像整颗心都要跳出胸腔一般。

在她的感觉中,仿佛已过了一百年之久,她才见司马上云缓缓拿开按在司马白背心的右手。

千面侠回答何玉芝的话,肃容问道:“玉芝,我问你,你刚才运功驱毒,有没有成功?”

何玉芝设想到千面侠会问起这件事,愣了一愣,道:“上云,我……”

“玉芝,你何必欺骗我呢?”千面侠轻叹口气,道:“我知道你是怕我着急,这才瞒着我,可是你身中剧毒,若不赶快设法,只怕你一身武功难保,恐怕连生命都会丢掉……”

“不会的。”何玉芝抬起头来,道:“我已运功把毒逼在一处,绝不会危害到生命……”

千面侠道:“话虽这么说,假使你跟人动手,便无法不用真力,那么逼在体中的毒,便将迅速蔓延开去,到那时就算你不死在别人手里,也会毒发身死……”

何玉芝笑道:“我会再试一次。”

司马上云道:“玉芝你赶快点试,要不然,我会走遍天下,也要找到解药。”

何玉芝道:“我有办法逼毒,只要把体内之毒逼到皮肤之上,让它鼓起毒包,用刀削去毒包就可以了。”

千面侠痛苦地道:“你这样做太痛苦了。”

何玉芝豪放地道:“这算什么,一点点皮肉之伤,在练武的人来说,还不是常有的事,不过这种方法,要功力高的人才能施为,功力低的人根本用不上,像小白的情形,就不能施为,我不为自己担心,只是怕小白会受不了,还有我哥哥的仇恨,虽然刘彪死了,他不能抵得上二哥的一条命……”她愈说愈激动,忍不住又流下眼泪。”

千面侠脸上的肌肉痛苦地抽搐着,颤声道:“玉芝,罪魁祸首是绿袍老怪……”

“我晓得那个老贼,刘彪若不是他,何来这身毒功?”何玉芝泣道:“我二哥死了,死要死得有代价,若不杀掉绿袍老怪,何以慰我二哥在天之灵!上云,我们该重出江湖,找上门去!”

司马上云道:“你不要再说了好吗?我求你再试一次。”

何玉芝一笑,道:“我就办得到,就一定办得到。你应该赶快为小白设法,把他的毒解掉。”

千面侠打断了她的话,道:“好啦!你的毒设有解掉之前,我不能心安,最好观在就解!”

何玉芝一笑道:“我可以用最快的方法解毒。”

司马上云在说话间,只见司马白已运功完毕,忙问道:“小白,你已经运完了?觉得怎样?”

司马白站了起来,恭声道:“谢谢大哥,兄弟觉得很好。”说话之际,他见到玉芝满脸泪痕,道:“嫂子,你不要难过了,二哥被人害死,我们想法替他报仇……”

千面侠怕弟弟说出什么话,引起何玉芝更加伤感,连忙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小白,你到房里去,我跟你嫂子有事商量。”

司马白应道:“是。”

他见到何玉芝在拭着泪水,安慰地道:“你不要难过,你一哭,二哥晓得了,也会不安的……”

千面侠皱了皱眉,道:“小白……”

司马白不敢再多说话,迈步朝内厅行去。

何玉芝望着小白的背影消失在室内,才转过头来,问道:“上云,小白身上的毒是不是已经……”

千面侠摇了摇头,道:“没有,我只把剧毒逼在他的涌泉穴里,却无法驱出体外。”话稍顿,叹了口气,又道:“我没有想到刘彪投在二弟身上的毒不止‘金蚕蛊’一种,另外还有一种更强的毒,能够借体传染,使得武当的辟毒丹没有功效。刚才我运了六成功力都没法将毒驱出小白的体外,若是再继续下去,只怕小白血脉崩裂,所以我才将毒逼在他的涌泉穴里,希望刘神医能够有灵药可以化解。”

他深深望了何玉芝一眼道:“假如刘神医无当可治,我预备去找绿袍老怪要解药,一定要使你们两人体内之毒清除殆尽……”

何玉芝听到他把自己和司马白相提并论,心中涌起一丝甜意,微笑着道:“大哥不必担心,我想刘神医的医术通神,一定能够药到毒除的……”

她的两眼依然红肿,却在微笑,使司马上云看了兴起一种特殊的感觉,暗忖道:“玉芝是个豪放的女孩子,我必须找着绿袍老怪……”

心念一闪,缓声道:“你去陪陪小白,哦,要他把二弟送给他的那本穿云剑诀拿出来,等我重抄一本再给他,记住,那本书上恐怕也有毒,别用手拿。”

何玉芝点了点头,道:“上云,你把剑拿去吧!从今天以后,你已不能再没有剑了”

千面侠接过长剑佩好,苦笑了下,道:“所谓‘人不在江湖,心在江湖。’只要我一天不把武功抛下,就一天不能脱离江湖,江湖子弟终将要老死江湖,我以前没有弄懂这个道理,所以才会使得金鹰保遭此大劫!”

何玉芝暗暗的把他的话想了一遍,心里泛起兴奋之情,因为她想到千面侠言下之意,那么就意味着他要去寻找绿袍老怪。替二哥的惨死讨回公道,从此以后,她岂不是可以与千面侠并骑江湖,遨游天下……

她愈想愈是高兴,脸上起了宽泛的笑容,千面侠不了解她心里想的是什么,还以她是笑自己改变主意,于是正色道:“玉芝,我说的是实话,像我们练武的人,终有一天会死在江湖之上,因此我决定等到你们体内的毒除去之后,便离开金鹰堡,带着你跟小白找一处桃源胜地,真正的归隐起来……”

何玉芝听他这么一说,这才晓得自己把他的意思完全想反了,千面侠根本是已经厌倦江湖了……

一时之间,她怔怔地站在那儿,脑海之中杂念纷乱,竟忘了说话,等到定过神来,见千面侠已走出老远了。

她扬声道:“你要到哪里去?”

千面侠侧过头来,道:“我到前面去看看他们把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他见何玉芝愣愣地站在那儿,心中暗忖道:“你放心,我若不找绿袍老怪讨回公道,从今以后,我就除掉这块招牌,千面侠三个字不是用笔写的,是武功、机智、胆识,以及打抱天下一切不平得来的……”

忖想之际,他已走出回廊,向前厅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