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独惩群凶

一个人的胆气,是从胜利中培养起来的,假使他一败再败,从无取胜的机会,日后见面,心理上首先便输一半,动起手来便心惊胆跳,会被威胁得手脚不灵。

反之,他曾和高手拼斗过,更有辉煌的胜利纪录,那么,绝不会有临斗心惊胆怯的现象发生。

司马英由斗张三丰想到三绝神驼,心中不再紧张,故意不理三绝神驼,向雷堡主说:

“阁下且听鲁老前辈说完不迟,用不着心虚。”

雷堡主冷哼一声,手按剑把说。“小辈,老夫不用和你们废话。本堡主冲武林道义,为江湖除害。令尊为害江湖,你也为祸武林,你父子不死,江湖大乱,武林不幸,纳命!”

他正待拔剑,三绝神驼一声怪叫,迫近前指大叫道:“且慢!让老夫看看。”

雷堡主凶焰尽消,也不承认亦不否认,冷然按剑屹立,怒视着司马英。

三绝神驼死盯着雷堡主的脸,目光在不住搜所,也不时摇头,片刻方向侧退,说:“你不是我的徒弟,根本不像。”

怪医鲁川的声音传到:“这家伙在二十年前找到老夫。用一对珊瑚和百颗珍珠,恭请我怪医替他易容。改变了脸型五官,治疗了整整一年。

我怪医的易容术只能保持十五年,之后必须使用药物与手术维持脸部衰老之相,所以在雷家堡一呆六年,就是替他配药整治。

你们可以看看他的右眼角肌肉,皮下有一处钱大隐青的肉块。那是他被人用指力击中,现已无法活动的死肌肉,那是曾经过老夫整治的得意杰出手术,不然他的脸早溃烂掉了。”

雷堡主冷冷地说:“脸上有暗伤,并不能咬定本堡主经你用手法易过容,世界的易容术绝瞒不了行家,却没听说过有用药物令人五官移位的荒谬怪事!”

他扭头向群雄大叫:“诸位,请看看雷某的脸容五官,可像是曾经被人移动过的?诸位可曾听人说过永远改变外型的易容术?荒谬之至,无耻已极。”

怪医的医道虽高,但永远改变五官位置外型的话,委实令人不放置信的,谁也没听说过哩!

而且看雷堡主脸上的表情,全无些少僵硬和扭曲,喜怒的线条极为明显,每一条肌肉都是活跃着的,怎会是用了易容术的光景?

司马英接口道:“阁下记得洞灵观三位仙姑么?你不是在她们的面前透露你是姓赵么?”

雷堡主哈哈大笑,说:“尊驾何不请洞灵三冠前来对证?呵呵!本堡主似乎记不起曾对她们说了些什么话了。”

“你卑鄙!”司马英怒叫。又道:“你这家伙残忍得人性全无,只因为武当掌门曾至洞灵观查问你的底细,你便派出天完煞神杀人灭口……”

雷堡主含笑摇手止住他往下说,接口道:“奇怪!你们这些人真不可思议。你说本堡主差使天完煞神,戚疯子干脆说雷某是天完煞神的首领,怪医鲁川说二十年前是替我本堡主易容。

好啦!雷某不愿和你们争辩,免得多费唇舌,一句话,拿证据来,人证呢?物证何在?

请能拿出证据的朋友出来说句公道话,看能否证明雷某人的罪名,单方面的指控,无法让人心服,是么?”

司马英做声不得,对方提出要人证物证,如何拿出?单方面的指控委实不会令人心服的哪!

坡上的司马文琛往下走,一面说:“你的三绝神剑为武体一绝,动起手来你便会原形毕露了,目下三绝神驼前辈在场,我司马文琛只好迫出你的绝学……”

“爹,请退回山坡,孩儿动手迫他。在云南官道中,这畜生的儿子雷江曾使用了三绝神剑法,却说是从黄山云外峰峰顶石壁上得来的……”

三绝神驼突然抢到,大吼道:“小朋友,你说的话可真?”

司马英欠身道:“老前辈明鉴,晚辈之言句句是真。那次晚辈险些伤在三绝剑法绝招‘回龙绝户’之下。

老前辈请让晚辈先和雷堡主父子一决,他们岂能不用绝学保命之理?三绝神剑法一出,真相自可大白。”

“呵呵!太笑话了,本堡主从不知三绝神剑法,你未免太天真了。”雷堡主接口。

“不管你是否舍命不认师门,不要赵姓祖宗,反正你我已势同水火,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不必劳驾别人替你挡灾,在这段山坡中溅血的不是你便是我。不相关的人让开,司马英要独斗他们两父子,拔剑!”

司马英说完,一声龙吟,飞龙神剑出鞘,虎目中冷电四射,一步步向前迫进。

雷堡主冷哼一声,闪电似的撤下金犀神剑,立下门户,向四海狂生用传音人密之术说:

“堡中的马队即将发动,人群大乱之际,你火速脱身远走高飞,返回堡中,带你妈遁隐天涯去。

目下的形势对我很不利,恐难脱身。记住,留下性命,不惜任何的代价,替我报仇,准备脱身。”

四海狂生想说话,但雷堡主已向前迫进两步了。

两人一上一下,手中都是宝剑,双方都有点顾忌,所以不敢向前急冲。

两支宝剑寒芒耀目,剑央相对龙吟震耳,剑气直迫八尺外,眼神吸住,逐寸前移。

功力相当,都不敢大意,剑尖必须借开方可抢得进招空门,不然决不可冒进。

双方突然踏进一步,电芒乍闪。

“叮叮!叮!清越的剑吟震耳,两人的剑尖先行接触性的试探,电芒飞射扭曲,一沾即分,同向左飘了两步,都不敢贸然行雷霆一击,双方守得紧,封住了中宫,无法晨开剑尖切入,有惊无险。

第二次接触将发,坡下形势大变。

第一批马群在胡哨凄厉的鸣声催动下,呐喊声如雷,一排四十匹健马像狂风,也像怒海狂涛,蹄声如雷,以排山倒海的声势冲到。

“嗤嗤嗤嗤……”箭啸刺耳,飞蝗似的破空飞了来,铁雨般的洒落,任何人也难逃过此劫。

美潘安早有准备,马群一动,他已向右挥手,八匹健马冲入右侧怪石如林的山内,藏好马匹人贴石伏倒,等待着马群冲到。

群雄站在山坡中段,进退不能,幸而箭雨所射处不高。未遭波及。

三绝神驼哼了一声。突然跃上一座高有三丈的崖石。坐得稳稳地。一面说:“不像话!

像是集体斗殴,没看头。且等会儿。”

马群冲到。箭雨已止,在震天长啸声中,美潘安八条疯虎滚入了马丛,人逢人死,马遇马倒,惨叫声、马嘶声。乱得一塌糊涂。

群雄看好机会,立即向山下撤走。

人群大乱中,先前隐起身形的怪人,换了一身青短装,杂在人丛中悄悄走了。

马群第二批冲到,十余匹冲上了山坡,凶猛地冲向第二次冲错接触的一双高手,声势汹汹。

司马英大吼一声,剑疾旋两匝,三匹健马断了前蹄。三名骑士人未落地,已被剑芒透胸而过。

风云八豪掩护着四海狂生冲走了。

雷堡主也乘乱撤身,溜之大吉。

两批马群共有八十余匹,第三批的五十余匹冲了一半,四海狂生到了,大叫道:“占住谷口,列阵!”

谷口不太宽阔,马群涌出谷外,马上的骑士纷纷下马,占住了谷口。

其他的堡中高手,也在谷口两侧分开,近百张彤弓形成两翼,将谷口封锁住了。等他们列阵完毕,雷堡主也到了。

先前向山崖秘洞方向移动的人,这时掏出了火把子,就地放起火来。风势猛烈,初冬的草木禁不起火,不消片刻便成了火海。

司马英击毙了向上冲的十余匹健马和骑士,已失去了雷堡主的身影,人马太乱,无法追踪。

同时他也不放心坡上的人,深怕死人死马堆满了布毒区,雷家堡的人便可踏尸而进,后果堪虞。

断了脚筋的怪医鲁川,曾受刑迫的鬼手天魔和他的爹妈,四个人都不能动手自卫,如果在群雄围攻之下,结局可怕。

所以他不敢追踪雷堡主,必须堵住山坡的进口。

火起了,坡上设帐之处没有草木,短期间尚无大碍。

人马的浪潮退去了,地下人马的尸体七零八落。

雷家堡的人封住谷口,百具强弓构成了金城汤池。

美潘安八个人,控制住谷右怪石丛。

应雷堡主之石前来相助的群雄,聚集在谷左亡魂之碑附近,右翼与谷口香堡主的爪牙连成犄角之势。

三绝神驼安坐在崖上的怪石顶,状极悠闲,他不打算帮助任何一方,只想看个水落石出。

通向崖上秘洞的方向,被先前放火的一群人占住了,他们都是雷堡主的知交好友,也有雷堡主的死党。

大火在燃烧,假使能用火将司马文琛一群人迫出,一百具强弓攒射下,自保尚且不易,想同时保全已无法自卫的四个人,不堪想象。

司马英奔回崖下,说:“目下唯一可行之法,是紧守这儿。火烧不到。我去逐个消灭他们,抢得通向秘洞的通路,我们方能脱险。”

他将两袋箭背上,持弓向上急掠。

“嗤嗤嗤!”三支劲矢在他跃出五支外时射到。上面有人发箭拦截。

“投降!丢下兵刃。”上面有人大吼。

他门在一座崖石之后,向上面用目搜视。突然张弓射出了一支狼牙箭,再闪在崖百后藏身。

“得得”两声暴响,两支劲矢射中他刚才现身处的石面,箭被震飞,火星直冒,发箭的人膂力惊人。

“啊……”同一瞬间,三十丈外一座怪石后传出一声惨叫,一名助装大汉上身向上撑,丢掉手中彤引双手绝望地抓住透背一半的箭杆,突然从石上凌空飞坠,“砰”一声倒在五丈火焰之中,滚了两波方寂然不动。

弦声再鸣,他又发出一箭。

“哎……”上面应声又栽下一个人,惨叫声在空间里摇曳。

当第五个放冷箭的人被司马英财倒之时,上面的人全都心惊胆跳的,不敢再将脑袋伸出了。

司马英已看出有一个穿蓝缎子劲装的中年人。不时左右移动,滚动使用弓箭的人上前,不时也亲自的发射功矢,射中石缘时火星飞溅,显然这个家伙极为了得,也是这些人的首领呢。

他想:“我必须将这家伙射倒,不然无法再进。”

他算定蓝衣人不久定会通过一条石缝,弓逐渐拉满了。

相距仅二十余丈,他的目光从矢尖透过,盯紧石缝的右上方,矢尖的光芒暴露在拇指之上,发出令人心悸的朦胧光影,弓臂将成满弧。

石缝右侧蓝影乍现、弓弦猛震,弓臂外张,劲矢幻出一道淡淡弧影,脱弦而去。

“啊……”石缝中传出一声绝望的惨叫,蓝影晃了两晃,向下一挫,不见了。

同一瞬间,崖顶也传出一声惨叫,一个黑影随着一块千斤巨石,凶猛地砸下崖根。

这一声惨叫,惊醒了崖根下司马文琛一群人,闻声抬头。巨石和人影已快临顶门。

“躲向崖根。”鬼斧戚成大叫,挽住司马文探向崖壁贴去。

“轰隆隆”连声大震,土石飞腾,巨石砸下的声势石破天惊,直滚至山坡下方停止,将山坡上的死人死马滚得七零八落,惨不忍睹。黑影几乎跌扁,天!是一个天完煞神,奇特的斑面罩赫然入目。

崖顶上,一群天完煞神先到一步,立即用兵刃和手脚推撬一些千斤巨石,要将下面的人砸成肉泥。

即使砸不着人,至少崖下存身不住,存不住只好挺而走险冲出,让下面和右方的弓手做靶子。

一块巨石还未推下,对面攀亲的两个老人到了。

天完煞神共有十二名,全在推动巨石,不知祸之将至。

蓝袍老人到得最快,眼看一块巨石已到了崖边,怎不焦急?一声不吭脱手将一把短金剑飞掷,人亦纵到。

事急矣!顾不了武林规矩了。

剑到,划出一道金色光弧,划过巨石分在推石的天完煞神后颈,再向侧飞,被闪电似跟到的蓝袍人收回手中。

中剑的天完煞神发出一声惨叫。头一挺,突又向前一冲,人石同时滚下崖底。

葛袍人也到了,长剑风雷俱发。卷入人丛。

蓝袍人手中的短金剑。如同判官大人的勾魂笔,点一个句一个,沉喝如晴天霹雳:“金制神箭金某人在,你们该死!”

葛袍人也厉声叫:“无尘居士今天大开杀戒,超度你们。”

一照面间,十二名天完煞神倒了五个。

两位老人家终于在重要关头赶到了。

谷口九龙寺方向,八手仙婆一家子,还有她们的亲朋,共有三十二名之多,呐喊着冲向谷口,她们也赶来了。

可惜!她们被一阵箭雨所阻,无法冲入谷口。

但她们都堵住了退路,苗木石掩身,等待着有人退经此地出面收拾。

八手仙婆经验老到,知道谷中的司马英绝不是被围,因为亡魂谷后面可以攀登门家坊尖峰,没有人可以封锁得住所有的山崖峭壁。看情形,雷家堡的人定然是退守谷口,而不是包围亡魂谷。

司马英射倒了蓝衣人,立即的飞跃而上,从火场上掠过去,野草的火焰不烈,他无所畏惧。

人登崖。飞龙神剑出鞘,吼声震耳:“谁敢挡我,咱们将是生死对头,留一分情义,让路!”

飞龙神剑幻化万道电芒,也像一个光球,狂野地飞腾旋舞。

可惜!他的吼声和飞龙神剑已吓破这些人的胆,不等他进击,留下了六具尸体,从另一面山壁兔子似的溜了。

鬼斧戚戚挽了司马文琛,神功周骆背起了怪医鲁川,沈云山负起鬼手天魔。萱姑娘背起一未来的婆婆白衣龙女,由璇姑娘在前开道,穿过还有余烬白烟狂舞的火场,沿崖壁攀上司马英攀登之处,脱出了险境。

占住了秘洞前的巨石,众人心中大定,这儿不仅可以挡住向上攻的人群。退时钻入洞中万无一失。

从这儿向下瞧。谷中景物尽在眼下,谷对面,是天心小筑的废墟,亡魂之碑像一个鬼怪在那儿蹲伏。

北面崖壁上,上次司马英用剑刻下的字已看不清了。

巨石下面,是丁姑娘横尸之地,这时躺着一个青衣大汉的尸体,一支箭从眉心射入,透后脑近尺,状极可怕。

司马英站在巨石顶端,年前在这儿九死一生的情景似乎在眼前重现,大火中的天心小筑在眼前幻出。

依稀他似乎看到北崖他留下的字在眼前幻出:“我发誓:我会回来,我必定回来,假使我不死的活。”

二十一年前他周岁,那时的情景他是一无所知,但去年的一场浴血苦斗,却令他刻骨铭心。

依稀,被浮云子刺伤的创口似乎隐隐生痛,江湖客岳老爷子的尸身正被他抱在怀中,正一步步向场中心,一无知觉地穿越过重重包围着的武林群雄之中。

他虎目中挂下两行清泪,紧咬着下唇向下瞧。

谷四周帐幕林立,雷堡主所建的棚屋静静地躺在脚下。广场近崖壁处人马的尸体七横八竖,未死的伤马在挣扎。

谷口,弓箭手两翼扩张,雷堡主一群人在中间指手划脚。四周,有时隐时现的人影。

刚才死守住的崖项,站着金剑神萧和无尘居士。左面怪石丛中,美潘安一群人正向他挥手。

他热血沸腾,举剑仰天长啸,啸完,大吼道:“我回来了,回来了,我并未死在茫茫天涯。我司马英曾在这儿起誉,我必定回来。雷堡主,你听清了,你这无耻猎狗。司马英后生晚辈。当天下群雄之面,向你挑战。你如果不怕死,不令大下英雄耻笑,你父子两人一起上,在广场下一决生死。司马英单人独剑,接你们两场。

第一场风云八豪一起上,第二场是你父子两人。

你用不着假借江湖道义之名,让与在下无患无怨的武林群雄替你挡灾。

你,出卖了祖宗姓氏的无双剑赵雷,无耻地计算了我爹爹,当年你是我爹爹的知交好友,却出卖了朋友毁了天心小筑,然后又出卖祖宗改姓易名,而想逃过皇天的报应。你出来……”

他发狂地收剑入鞘向下纵,从已剩下袅袅余烟的火场向下飞扑,一面怒吼:“你出来,你这人面兽心的畜生。报应临头,你能充缩不出?无耻的狗贼,你怕死!”

他奔下广场,面向谷口大吼:“你敢当天下群雄之面和在下一清血海深仇么?你如果不敢,快滚!滚!滚!滚回山西雷家堡,洗净头颅等在下去取,血洗雷家堡,为期不远。你出来,两场。

你胜了,司马英退出天心小筑,不再回到武功山。你输了,在下决不血洗雷家堡。滚出来!风云八豪上!”

他向前急冲,弓弦响处,一阵箭雨向他集中。

他伏下滚倒,滚在一匹死马之后。

“嗖”一声弦响。他还了一箭,叫:“雷堡主,你这浪得虚名的无耻之徒。你口口声声以维护武林道义的领袖自居,为何不敢挺身而出为维护道义而斗?滚出来!不然快滚!滚!

滚!”

声落,他突然暴起,冲前五丈,在另一阵箭雨射到之前,又伏倒在一匹死马之后,立即回敬了一箭。

“啊……”对面再次传出一声惨叫,又倒了一名箭手。

双方相距仍在三百步外,他的箭力劲道委实惊人。

“你还不滚?你怎有脸面见天下英雄?滚!滚回山西,今后你的臭名将传遍天下,猪狗也比你强三分。”

蓦地,天宇中美潘安的嘲笑声如惊雷爆炸:“雷堡主,你这个天下第一堡堡主的名号,是怎么骗来的?还是乖乖滚回山西算了。

怎么?各地三山五岳的英雄们,你们还不走?要等到雷堡主身败名裂时再走么?哈哈!

你们尊奉这种材料做你们侠义人的领袖,我姓何的委实管你们叫屈。哈哈哈……”

美潘安这番话,不啻是雷堡主的催命符咒,有些江湖朋友开始抽身,向谷后移动。

武林人假使不好名,决不会在江湖称雄道霸,既然在江湖扬名立万,定然是雄心万丈重视声誉胜于生命的人。

为维护名号,保持尊严,即使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也会拔刀而斗,抛头颅洒热血丢掉性命在所不惜,反正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死,他们不会悲哀,但当众人之前撕破他的尊严,挖他的坏根,如果不能挺身挽回面子,这才是真正的悲哀与绝望。

司马英骂得难听,美潘安挖得够合,雷堡主怎受得了?泥菩萨也有个性,他受不了,受不了便只有挺身而出。

“停止放箭!”雷堡主大吼。

箭停了,他大踏步走出。

司马英却大吼:“风云八豪先上,生死一决。”

风云八豪突然两下里一分,藉怪石隐身,同声怒吼:“生死一决。”声落,各发一箭然后分左右迫近。

司马英在广场中间,一无遮掩,不等箭到。突然负起了一匹马掩住背部,向后面棚屋奔去。

风云八豪紧追不舍,箭如飞蝗,但在奔跑中准头易失,司马英的奔跑姿势是曲折而走,不易射中。奔至棚屋前,背上的死马只中了三箭,五具强弓仍然不管用。

他对呼啸而过的劲矢夷然不惧,门人了棚屋,闪电似的丢掉死马向右闪,悄悄地顺手扳下一块壁板,从缝隙中火速射出一箭。

风云八家眼见司马英将人棚屋,知道无望,急向左右分窜。却没想到话来得那么快。老人飞天秃鹰刚欲闪入一座怪石后,突然“啊”一家狂叫,冲前两步仆倒在石上,身子再急剧地弹起,转了一圈,丢掉了大弓,用手抓住贯人胁下的长箭杆,再呻吟了一声,砰然的倒在地上。

可以藏身的怪石甚少,风云八豪反而成了标靶。

司马英突然出现门口,再发一箭然后闪入。

天罡手向躲在怪石后的老二地煞星和老三风雷剑叫:“用箭掩护我,抢棚屋。”

老二老三分据左右,用连珠手法向门窗口连发六箭。其余的四个人,也都向窗孔缝隙发箭。

天罡手从左侧绕出,绕过亡魂之碑,再走天心小筑废墟。

老四入云龙李昌也在稍后暴纵而起,闪电似的奔向了亡魂之碑,还有丈余便可隐入碑后了。

一颗寒星以肉眼难辨的奇速,无声无息地射向了亡魂之碑的左侧,真妙,两下里刚好碰上。

人云龙向前猛扑,想隐入石后,等他发觉身侧的寒星,已经来不及了,大弓猛挥,想打落寒星。

可是,寒星却在弓臂扫下时先到,贯入胁下尽羽而没。“嗯!”他轻叫了一声,人仍向前冲,冲过了亡魂碑后,连奔七八步,想止步脚却又不听指挥。

手中的大弓“拍”一声击中石碑,弹飞出三丈外。

奔出第九步,他踉跄站住了,又“嗯”了一声,上身一阵摇晃,终于支持不住,砰然仆倒,手脚一阵抽搐,不久寂然。

天罡手已经抢到棚屋右侧,立即用火摺子放火。棚屋是木架、板壁、草顶,见不得火,从檐下放火,狂风一吹,不片刻便烈焰冲天。

司马英出现在屋后转角处,伸头一看,地蓝星正急掠而至。

他的前正欲发出,却又半途而止,他想起了天南叟是八荒毒叟的师弟,而地煞里却又是天南叟的门徒,地煞星虽打了他一记五毒阴风掌,但八荒毒叟的恩义他却不敢或忘,下不了手。

风云八豪该死,尤其是老五屠龙剑容非死不可,但地煞星却不在该死之列,他准备放过他。

他不下手,别人却向他下手了。身后有一个窗户,老六黄河神蛟却恰好在窗口伸出一半脑袋。

大家都到了棚屋,弓箭已无用武之地,黄河神蛟早将弓箭扔了,手一伸,三枚歹毒的暗器飞鱼刺射向司马英的背心。

双方相距已不足八尺,司马英也是从这个窗户中钻了出来的,暗器既出手,所无不中之理。

活该这家伙倒楣,司马英见地煞星从前面抢到棚屋的前角,便想到后面屋角可能已有人先到了,心生警兆,便向壁间一贴,扭头回望。

贴得妙,三枚飞鱼刺一发之差要了他的命,贴左肩侧擦过,刺翼在他肩外侧划了两条血缝,鲜血沁出。

他反应奇快,左手的大弓突然闪电似的向后飞掷。

黄河神蚊认为必定得手,被胜利冲昏了头脑,飞鱼刺出手,挺着龙首护但分水钧纵出窗口。

相距只有八尺,大弓来势如电,怎闪得开?“咔咔”两声闷响,大弓击断了他的双腿,“啊”一声狂叫,向下急坠。

临落地前他凶横依旧,将两把分水钧拼全力掷出。

但司马英已经闪到屋角的另一边去了,一柄飞刀已随后而到,恰好射入了黄河神蛟的眉心。

司马英抢出棚屋前角,真妙,地煞星刚伸出半边脑袋向这儿瞧,双方几乎碰头。

地煞星是左身侧贴,来不及拔鸠首杖或者用大弓进击,一声大吼,右手运足五毒阴风掌劲全力击出,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司马英也未撤剑,右手贴壁疾伸,闪电似的扣住了对方腕脉。两人皆贴壁角而立,等于近身相搏,双方都出手如电,全凭本能的反应出招。

司马英目下的功力,比地煞星高出太多,五指如钩,神力倏发,地煞星怎吃得消?腕骨应手立碎。浑身全软了。

“哎……”他狂叫。

司马英全力一拉,将地煞星拉出墙角,左手倏出,“砰”一奉一拳捣在对方的肋骨上,肋骨断了三根半,半根是最下的肋骨。

同一瞬间,闪身大旋,腰一拱再放手,地煞星来不及用膝盖自卫,被抛飞三丈外,“砰”一声摔倒在地下呻吟。

“饶你一命,回去好好养伤。”司马英叫,转出棚屋外广场,立即撤剑。

棚屋火势已不可收拾,五个人终于面对面了。

老大天罡手以掌力名震江湖,但他的右手破天荒撤下一把一尺八寸的玉如意,他站在正北。

老四风雷剑孙源,是一把寒芒如电的长剑,守住南面。

老五屠龙剑客周林,也是剑,占住正东。

老六伏虎掌吴霸只有一条胳膊,但他的左面铁手比真手更霸道,他不用兵刃,把住了酉角。

风云八豪三死一伤,剩下四个人,他们知道。今天他们恶贯满盈,末日到了。四个人分据四方,脸色厉恶,一步步迫进,八只怪眼放射出怨毒的冷电寒芒。

四周观战的群雄远在一里之外,高高矮矮向下瞧,看到风云八豪出来四个人,便知大事去矣!

司马英不住移动方位,飞龙神剑不住轻拂,向西一闪。西面的伏虎掌向后退。

但他又向南移,南面的风雷剑向左急闪。

都在找机会冲出,却又不敢独当一面。

司马英嘴角出现了嘲世者的笑容,一面移动一面问:“你们以天完煞神的面目替雷堡主卖命,为何不敢承认?我爹爹的好友,几乎被你们屠杀净尽,你们好狠毒的心肠,今天你们的报应到……哼!”

后面的天罡手已飞扑而上,玉如意猛劈,左掌斜挥。可裂石开辟的掌风一涌而至。

同一瞬间,其余三人亦狂野地上扑,歪风大作,风雷俱发,攻势极为猛烈。

司马英叱声随剑倏动,大族身剑随身转,像一个光球在中间飞滚,滚向正东,让过天罡手,剑向右林,半途折向从东南角冲出,再左旋出剑,绝招“鬼哭神嚎”出手。

快!真是快,快得没有任何变招抢攻的机会,把发时生死已成定局。高手拼命,不发则已,发则生死立判。

南面的风雷剑反应够快,人从他右方冲出,他一剑落空,本能地右旋撇剑反击。可借!

他慢了一步,剑出手他知道完了,司马英的剑恰好从他的剑左侧掠过、切人,整个前身暴露在对方剑失之下,任何绝招也用不上了,唯一保命之法是向后退。

他退了,只退了一步,电芒已经射到,略带温暖注入了三昧真火神功的飞龙神剑吞吐了两次,别说两次,一次也够了。

“啊……”他发出一声绝望的哀嚎,人仍向后退,胸正中的剑创鲜血喷出,退了五六步,“砰”一声坐倒、躺下,浑身一阵剧烈痉挛,最后吁出一口长气,仍死死抓着长剑,僵了。

司马英又开始飘走。

在毙了风雷剑时,三柄小剑从屠龙剑客手中飞出,有一柄飞擦右胁而过,打掉了皮护腰上两把飞刀的刀柄,小剑的力道委实惊人。

他向亡魂之碑左侧退,距碑左十余丈,江湖客的坟墓静静地暴露在那儿,狂风将沙土吹得沙沙作响,墓碑前,他似乎看到江湖客模糊的身影,在灰沙朦胧中出现在眼前。

天罡手三个人凶猛地狂攻,步步迫进。

他泰然挥剑左遮右拦,退到墓前了。

“呀!”他暴叱,连攻三剑,将三人迫退了三步,突然脚下似乎一虚,身形一挫,像是失招。

“你该死!”天罡手大吼,玉如意乘隙挥出,左掌一登。

司马英像是糟了,顾得了右面的伏虎掌攻来的铁手,却应付不了天罡手的玉如意和排出倒海似的天罡掌力,更接不了左面屠龙剑客的长剑。

退,不成,有坟墓挡在后面,墓碑要绊住脚。

“唰!”一声,他用金鲤倒穿波的身法反射而退,凌空反窜,从坟顶飞过,叫声凄厉:

“你老人家瞑目九泉。”

三个高手拼全力扑上,要在司马英脚未落地前行雷霆一击。

三道银芒在司马英翻身倒穿飞出。成品字形急袭屠龙剑客,相距太近,大罗天仙也躲不掉。

“砰”一声问响,屠龙剑客胸腹共挨了三飞刀,一把也未让开,身躯撞倒在江湖客的墓碑前,脸部撞在碑顶上,鲜血染红了石碑。身躯再向旁一翻。虚脱地叫:“我……我……

好……恨……”声落,头向下一搭,鸣呼哀哉。

天罡手和伏虎掌心已凉了一半,手不住发抖,两人面对着不住冷笑的司马英,脚下已没有迫进的力量了。

脸色死灰,大汗如雨。

司马英不急于进击,不住左右移动,向伏虎掌问:“伏虎掌,在瑞金道中你曾扮天完煞神,没错吧?”

“废话!在鸡足山在下已告诉过你了。”伏虎掌仍强辩。

司马英拉出两个指环,抛过说:“一大一小,有一个是真的,你自己去比比看。”

伏虎掌顺手扔掉,说:“老夫不和你废话。”

“拉掉你的左袖,创口便是明证。哼!鸡足山的伏虎掌,竟会被人轻轻一剑便断去左手,你是这般脓包?说实话,在下不为已甚。”

“哼!”伏虎掌用怒叱作为答覆。

天罡手也从左攻上。

“铮!”司马英抢攻伏虎掌,剑过铁手断,再顺手拂剑,伏虎掌的右臂齐肘而折。再顺势抢进,右脚斜飞,“噗”一声踢中伏虎掌的丹田穴,脚到人倒。

他要活擒伏虎掌,冒险进招。

天罡手抓住机会,凶猛地扑到,玉如意猛敲,掌也到了。

“嗤!”“拍!”前一声是玉如意掠过司马英的背部,后一声是两人的左掌接上了劲。

司马英感到背部火辣辣地,衣衫被玉如意刮破,肌肉沁血,破了皮。

天罡手“嗯”了一声,向后退,身形不住摇摆,左手无力地垂下,额上青筋扭动。大汗如雨,呼吸急迫。

退了五六步,勉强站住了,说:“风云八豪英雄一世,今天下场够惨。我,天完煞神之首,你不可逼伏虎掌,让他死得英雄些。”

声落,玉如意反手一敲。天灵盖上碎,尸身倒地。

司马英瞥了被制住穴道,奄奄一息的伏虎掌一眼,拾起乌金指环和断手的指环略一对照,冷冷地说:“天罡手比你英雄些,但我饶你。”

伏虎掌拼余力大叫道:“给我一剑,让吴某死得英雄些。”

“不!”

伏虎掌伸出舌头,钢牙一合,鲜血激射,舌断手亦断,血渐渐流光。其实他不嚼舌根,手上的创口在短期间无人施救,同样会流尽鲜血而死。

广场中,司马英向谷口走。

火场前,地煞星钱森一步步的向山崖旁挣扎着举步,他的光辉黯淡了,只留下了悲哀的余生。

山崖旁,天南叟静静地站在那儿,像一座化石,用哀伤的目光迎接着他的唯一弟子失败归来。

司马英到了广场中心,举剑长啸,啸完大吼道:“雷堡主,风云八豪已经招认了他们是天完煞神,该你父子出场了。”

雷堡主独自出来了。

不久之前,四海狂生已带着五十匹健马冲过八手仙婆把守之处,走了。

八手仙婆三十三人,已经爬到谷右半峰之上观战,未能及时拦截。

五十匹健马赶到临江府,不走了,散处在府城各处角落。四海狂生在找人,也在等侯亡魂谷的消息。

观战的人纷纷向下赶,将广场围住了。

谷口方向,是雷家堡的人。谷右,是武林群雄。谷后火场一面,是美潘安、八手仙婆等等,是司马英的人。左面,有些是雷家堡的朋友,其中有三绝神驼。

中间广场方圆两里地,谁也插不上手,只能远观,眼睁睁看着一个武林之豪,一个青年高手决生死。

两人对进,从两端一步步接近。

近了,二十丈、十丈、五丈……

金犀神剑举起了,飞龙神剑举起了。

“赵雷。”司马英大叫。

雷堡主略一迟疑,也大吼:“剑下知端倪。”

“我,亡魂剑客司马英。”司马英再叫。

雷堡主神色一变,举目环顾四周,最后目光落在三绝神驼身上,脑中在盘算。他知道,他必须用三绝神剑方能制司马英的死命,也必须使用当年无双剑威镇江湖的歹毒暗器奔雷录,出手之后,岂能再隐瞒自己的身份?

同时,他把将三绝神驼引来的人恨之切骨,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今天紧要关头引来了,可恶!

他用目光再搜一次,希望那人在这时出现,两人联手制司马英的死命。

可是,他失望了。

他一咬牙,高举金犀神剑大吼:“我,无双剑赵雷。”

狂风大作,走石飞沙。

他报了名号,也引起了一阵无形的狂风流沙,人群一阵骚动有点乱。

三绝神驼一声长啸,飞掠而出。

独脚金刚一阵狂笑,如飞而至。

“驼怪。千万不可插手。”独脚金钢挡住去路怪叫。

“瘸子,让开!”三绝神驼也怪叫如雷。

两人一般地高大,一般地凶猛,同是怪人,站在那儿,凭长相也可将胆小的朋友吓死。

“哈哈!咱们打不得。”独脚金刚笑嘻嘻地答,并未让开。

“你这独脚金刚挡路碍事,让是不让?”

独角金刚怪眼一翻,冷冷地说:“你仍想偏袒你这丢尽脸面的宝贝门人?最好咱们撒手不管,由他们用血解决不解之仇,撇开恩怨不谈,他们的决斗是公平的。你三绝神驼并非无名小卒,不至于连这点规矩都不懂吧?”

“你的话错是不错,但忘了师徒情份。”

“你也忘了,在此之前,无双剑并未认你为师,姓雷而不姓赵,至目下为止,他还未叫你师父。”

三绝神驼一怔,顿了顿又说:“我三绝神驼却不能不管。”

“记住,这场决斗是不公平的,事实上司马英的处境并不公平,他已先斗风云八豪,未曾歇息,好吧!你假使承认你调教的门人不如一个二十二岁的少年,又认为三绝神剑法浪得虚名,只管插手。”

“呸!我三绝神驼调教出来的门人,足以横行天下;三绝神剑法,也天下无敌。”

独脚金刚扭头便走,一面说:“吹牛,自欺欺自人。”

“你说什么?”轮到三绝种驼拦独脚金刚了。

独脚金刚撇撇嘴,竟似不屑地说:“我说,你根本就没有自信,只是用这些话吓唬我瘸子而已。”

“你不信!”

“我当然不信,不然你为何要出来插手?明明是心中已虚,言为心声,你的话不啻承认了你的宝贝门人不但胜不了司马英,怕他失手所以进一步出来插手了。算我瘸子怕你,你英雄了得。”独脚金刚说完,突然闪电似的飘走了,一无风高,二无声息,像鬼魅幻影,眨眼间便远出十丈外,冉冉而去。

三绝神驼心中一懔,瞪了雷堡主一眼,一言不发向后退,退回他先前站立之处。

斗场中,两个人宝剑前指,向左绕走,剑失不住闪动,全神运劲找空隙进招,已经照了三次照面,改向右移,仍未交手进扑。

两人都心怀戒心,都了敢贸然进击。

双方愈迫愈近,剑尖的距离,从尺余拉近至五寸,三寸了,剑尖行将相接,随之而来的凶狠狂野的拼搏,即将展开了。旁观的人,心情逐渐紧张,除了狂风怒号之外,没有人发出任何声音。

北面石崖下,有两个移动的人影。那是天南叟,他扶挽着地煞星,大踏步向谷后走。看路线方向,他两人正好要经过美潘安一群人的身侧空隙。

第一个注意天南叟的是美潘安,这家伙曾在鸡足山发话,话未说完便溜了,没有人要听他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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