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8章

第十七章

登了机之后,空姐在过道里帮忙旅客安置随身行李,肖颖先将手机关了,再弯下腰去拿书看。其实航空杂志也没什么内容,无非不过是为了打发时间,厚厚的一本书被卡在前座的置物袋里,她有些费力地抽出来,然后身旁的位子便有人落了座。

那一刹那袭来的气息是那样的熟悉,她甚至还来不及反应,手上的杂志就已经被人轻松地抽走。

“这有什么好看的。”轻漫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来。

肖颖迅速转过头,其实心头轻轻颤动,却又犹如被施定身魔法,不禁呆了呆,仿佛不可置信地微微睁大眼睛。

血色的夕阳已经接近地平线,将天际染上层层叠叠的红霞,余光从身后的舷窗里照进来,有一点虚幻的清冷和不真实。

坐在一旁的叶昊宁只是随手翻了几页,便将书插回袋中,一双眼睛这才斜斜地睨过来,唇角似笑非笑地扬着,似乎十分欣赏她此刻的表情。

美丽的空姐在来回走动,确认着起飞前的安全事项。

那双漂亮狭长的眼睛看着她,距离分明这样近,她却没有办法望到尽头,似乎他的眼晴就恰如一泓深潭,她永远探不到底,也因此看不清掩在其后的那些念头和情绪。

过了半晌,肖颖才终于不解地问出口:“……你怎么来了?”不是已经开车走了吗?现在的状况真把她给弄糊涂了,完全不知道他又是从哪冒出来的。

又问:“你的车呢?”

“停车场。”见她似乎还想再问什么,结果叶昊宁极轻地笑了一下,“你哪来这么多傻问题。”修长的手指轻轻按了按眉心,便转头靠在椅背里阖上眼睛,不再看她。

“……”

他以前也说她傻。第一次一起吃饭的时候,他就这样说过,你怎么那么傻,仿佛带着无奈和讶异。

可是那都是很久远的事了。明明只隔了两年,却似乎真的很遥远。

她又问:“之前怎么都没告诉过我你也要坐这趟飞机?”看他一身轻松,仔细回想了一下,竟然不记得他出门的时候带了行李来。

叶昊宁闭着眼睛,恍若未闻。

她又想到:“你这个时候去B市做什么?”

“……小姐,请您系好安全带,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空乘人员弯下腰轻声提醒,一转眼瞥到叶昊宁的脸,她似乎怔了一下,张了张嘴想要说话,但或许是以为叶昊宁在休息不方便打扰,最后只是礼貌地朝肖颖笑笑,无言地轻步走开了。

已经可以听见飞机隐约的引擎声,庞大的机身开始在跑道上缓缓地向前滑动。

肖颖回忆着空姐的表情,好像猛地恍然,便伸手去推身旁那人,“坐回你的头等舱去!”

“不要。”叶昊宁终于肯动一动嘴唇,然后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反手握住了她的手,低声说:“坐好,要起飞了。”

这样的语气却让肖颖不禁微微怔住,过了好一会儿才记起抽回手来,见他闭着眼睛似乎极轻地笑了笑,她坐正身子,下一刻便被越来越大的惯性紧紧推向身后的椅背。

飞机抵达B市之后,肖颖才发现叶昊宁果然一件行李都没带,而对上她愈发狐疑的眼神,叶昊宁却若无其事地说:“先吃点东西。”然后也不理她,双手插在裤兜里自顾自地走在前头,仿佛笃定她会跟上来,又或者,跟与不跟都无所谓。

可肖颖到底还是追了两步。

从后面看,他的衬衣后腰处有细微的褶皱,步态却十分优雅从容,与早前疲惫的神色并不相衬。但她仍旧不太放心,只因为飞机上那一下手与手的相触,分明感觉到他手心里微凉的温度。

其实叶昊宁的体温似乎一直都比正常的略低一些,两年前在医院里的那一夜,她发着烧挂着吊瓶,而他冰凉的手指就那样从她滚烫的脸上轻轻划过。

以前她也曾好奇地问过原因,而他说:“这没什么奇怪的,我从小就这样。”

可是今天,尤其是之前亲眼见到过他脸上浓重的疲倦,再加上飞机上的简餐他确实一口没动,她发现终究还是没办法说服自己就这么和他分道扬镳。

结果等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肖颖回拨了一个未接来电,说:“嗯,我回来了。”

许一心说:“怎么有气无力的?”

“累。”所以连多说一个字都舍不得。

她将身体软倒在沙发里,很没形象气质地与许一心聊着天,但多半只听不说,偶尔嗯啊两声,许一心觉出不对劲来,又问:“你到底怎么了?坐一个小时的飞机不至于搞成这样吧?”

她不由得朝紧闭着的浴室门看了一眼,顿了顿,依旧有气无力的:“没什么事,就是累,而且困。”

确实没事,只不过是两三个小时前,叶昊宁在机场的咖啡座里随便吃了点东西,似乎心情很不错,她才有机会提出心头的疑问:“说真的,机票是不是你临时买的?”

他回给她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她却已经能够猜到答案,实在忍不住皱起眉:“你怎么这么无聊啊?知不知道,当时吓我一跳!”

叶昊宁倒是不以为忤,半真半假地回了句:“我就是想看你目瞪口呆的样子,可不可以?”然后便不由分说地将她拖去商场,买全了一应用品和换洗衣物。

走出商场大门的时候又突然问:“我上次放在你那里的须后水,你没给扔掉吧?”

“扔了。”她着实没好气地说。

“那就再去买一瓶。”他转头就要往回走,一只手不知何时已经揽在了她的腰上,转身的同时,也将她向后拉了一步。

她却仿佛没发觉什么异样,只是觉得累,穿着五六公分的细高跟鞋,一双脚都快要断掉,于是连忙说:“没扔没扔,快点回去吧!”当时并没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话,一直到进了门,眼见着叶昊宁轻车熟路地往浴室走,她却也只剩下傻眼和无奈的份了。

隔着磨砂玻璃门,可以听见里面哗哗的流水声停了下来,肖颖垂着头哀号:“……下次逛街真不能穿高跟鞋!现在这双脚好像已经不属于我了。”

许一心笑道:“要不要本小姐替你按摩一下?”

“要啊,那你快来吧,我等你。”

本来只是玩笑话,谁知下一刻却听许一心说:“再过两分钟,我刚到你楼下。”

肖颖还在发愣,浴室的门已经“霍”地一声被拉开来,她仿佛被惊了一下,匆匆转过去,一眼瞥到门边的人,她却好像再次失了神,过了好一会儿才皱起眉:“你不是买了睡衣吗?”语气僵硬。

这个男人,居然只在腰间围了条浴巾就走出来,上身赤裸着,胸口还有未干的细小水珠,正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忘记拿进去了。”叶昊宁看她一眼,又说:“你那是什么表情?这么诡异。”一边神色自若地去拿客厅里还未拆封的衣袋。

肖颖只呆了半秒,便如火箭炮一般地跟着冲出去,也顾不上脚疼,只是突然说:“你今晚只能睡客厅!”

叶昊宁的手顿了一下,转过脸来扬眉看她。

她说:“否则就去住酒店!自己选择。”

“你又怎么了?”他仿佛有点无奈,觉得额角再次开始隐隐抽痛。

“没什么。”她停了停,见他一时没动静,又催:“总之先把衣服穿好,快!”

等叶昊宁不紧不慢地系好睡袍腰带的时候,门铃叮叮咚咚响起来,时间卡得恰到好处。

肖颖硬着头皮去开门,果然在下一刻看见好友瞬间呆滞的脸。

“……嗨!”许一心觉得自己的反应还不算太迟钝,一回过神来便立刻眨了眨眼睛,冲屋里那个英俊的男人摆手道:“好久不见。”视线从他身上的睡袍以及濡湿的头发上扫过,脚步硬生生停在了门口。

“你好。”叶昊宁倒是从头到尾面不改色,朝她微一点头,目光再度转回另一个女人身上。

而那个女人正轻轻拉了许一心一把,说:“进来啊。”

“我看还是算了。”许一心笑起来,仍是对着叶昊宁说话:“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之前肖颖都没告诉我你也在,本来还想和她作伴的,不过现在看来,肯定是不用了。”

叶昊宁微微一笑:“没关系。”

肖颖却忍不住回头瞪他,什么叫没关系?听起来倒真的像被打扰了一般。

她又说:“快点进来,我们今晚睡一起。”

“改天吧。”许一心凑过去,贴在肖颖耳边咯咯笑:“毁人鸳梦,这么缺德的事我可做不出来。”调侃间,手急眼快地拦住那只伸过来要掐自己的手,又说:“不过还真看不出来啊,你们什么时候合好的?真够迅速的。”

哪有合好。肖颖心里纳闷,为什么在她看来还是和过去差不多?明明早上还在冷战呢,如今叶昊宁充其量只能算是借宿,借宿!

结果许一心到底还是走了,临走之前不忘笑着说:“晚安,祝二位愉快!”神色间的暧昧一目了然。

肖颖故作不觉,一本正经地说:“您也晚安,路上请小心。”生怕她再讲出更出格的话,只恨不得将她推出去,“呯”地一下关上门。

第十八章

转瞬间,不大的公寓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肖颖扶着门好一会儿才转过头,却恰好看见叶昊宁立在灯下看她,若有所思,又似乎有点恍神,漆黑的眼底愈发幽深。

其实他很少这样,至少在她面前,极少露出此刻的表情。

她疑惑地看看他,才拖着脚步往回走,双脚实在是疼,多站一秒钟都仿佛是种折磨。从前脚掌到后脚跟,落在地上全都如同被细针扎过一样,回到家都过了半天了,却还没有缓过劲来。

“你怎么了?”不一会儿,叶昊宁的声音在身后淡淡地响起来。

她咬着牙头也不回地说:“拜你所赐。”

谁知他只是低低地笑了一下,三两步就超过她,十分自觉地翻身上了床,靠在床头对她说:“你现在要洗澡?那先把电吹风给我吧,刚才我在浴室里没找着。”

他的头发还是湿的,估计之前只是用干毛巾随便擦了擦,所以此刻显得有些凌乱,甚至还有几绺乌黑的湿发贴在额前,倒是难得的不修边幅,却又仿佛带着几分大男孩的稚气。

她累得连看都懒得看他,也不作声,只是随手一指墙角,然后便兀自转身进了浴室,将门关得哐哐响。

望着白色玻璃后模糊的身影,叶昊宁不甚在意地挑了一下唇角,自行下床去开她的行李。

等到肖颖终于恋恋不舍地从泡泡浴中爬出来的之后,才发现叶昊宁已经睡下了,顶灯被关掉,只留了床头一盏橘色的台灯发出微弱的光亮,而他的侧脸则安静地隐在昏暗的阴影里。

她突然有点疑惑,不是在分居吗?虽然并非正式协议,但好歹当初也是大吵了一架,在她坚持而他也默许的情况下,她搬来B市居住。

本以为真会就这样淡下去,一直到最终离婚成为陌路,一切将会是那样的顺理成章。可是,现在这又算什么?先是前一晚缠绵的吻,然后此刻他又再度睡在了她的床上。

她最后还是在另一侧轻轻躺下来,屋里太安静,仿佛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肖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不过到了半夜,忽然有温热的气息袭上后颈,细密缠绵。

她下意识地咕哝了一声,声音含糊不清,其实连自己都不知道说了句什么,身体本能地往外面挤了挤。可是身后那人却仿佛不依不饶,只短暂地停了片刻便再度凑上前来,修长有力的手臂横在她的腰侧,手掌开始缓慢地向上游移。

她这下终于渐渐清醒过来,屋内漆黑一片,一点光都不透,叶昊宁的声息近在耳侧,那样清晰分明,低低回荡在夜里。而同样清晰分明的是他的吻,细细密密,在黑暗之中一个接一个连续不断地落在她的后背和颈边,有一种干燥的温暖。

身体就这样被熨帖着,这份温度甚至穿透皮肤印上血管,让其中的每一寸血液都开始灼热沸腾。

她低喘了一声。

他的手已经从衣摆下悄无声息地伸进来,微凉的指腹划过温热的腰际和腹部,她如过电般禁不住轻轻颤栗了一下,眼睛紧紧地闭着,连睫毛都在微微颤抖。象征性地伸手去阻拦,手指隔着丝质轻薄的衣料碰到那只有力的手臂,却仿佛温度灼人。

她口干舌燥,意识模糊,如同突然脱了力,只余下轻微的喘息。

或许是屋内空调开得太凉,在绵密温暖的气息的包覆下,她终于还是顺势转了个身,攀着他坚实有力的背脊,迎了过去。

他的身体与她紧密地贴合在一起,严丝合缝,床单已在身下蹂躏出凌乱的褶皱,她紧紧攀住他的肩,听见他沉重的喘息,其实还有她的,在静谧而黑暗的夜里纠缠交叠,沉钝而又清晰。

良久之后停下来,他沉默了一下,突然说:“……小颖,我们和好吧。”脸仍埋在她的颈边,声音有些模糊的低沉,她却只是恍惚地双手陡然用力,比方才还要用力地,指甲深深陷进他的肩背。

肖颖早晨出门的时候,叶昊宁还没醒。其实她也困,半夜里那样一闹,简直精疲力竭,但最后也只能挣扎着爬起来,半路上在出租车里眯了一会儿,结果还是司机师傅在公司楼下将她叫醒。

上楼的时候才想起今天公司安排了常规体检,所有员工都被有组织地集合在一起,用车拉去医院。

“差点都忘记这件事了,还好是空腹来的。”肖颖和同事小李闲聊。

“你是来不及吃早餐吧?刚才差一点迟到。”

她心虚地笑笑,无端又想起叶昊宁,万一真迟到了,那也是他害的。

早上她出门前的准备动作不轻,却还是没能将他吵醒,俯在床上似乎睡得很熟,薄薄的被单裹在腰间,大半个背脊露出来,上面还有明显的红色抓痕,怵目惊心。

她只记得他当时禁不住闷哼一声,然后低低笑了一下,说:“你怎么跟梅超风似的。”又在她锁骨上吻了一下,便翻了个身,将她轻轻揽在怀里很快便沉睡过去,而她却在黑暗中睁着眼睛,一直在想,刚才他说了什么?他趴在她的颈边,到底说了句什么?

抽血的时候,手机突然响起来,肖颖下意识久地转过头,却恰好看见那一小半针管的血,深红粘稠,通过她左手的静脉血管被人从身体里缓缓地抽走。她心头一抖,连忙再度避开目光,似乎连手都有些发软,偏偏手机又恰好放在左侧的裤子口袋里,卡得又紧,她不敢乱动,索性就任由它响着。

显然对方也没什么耐性,几声之后便挂断了。等她抽完血又拿着棉签压了许久,才记起要回电话。

屏幕上显示的是叶昊宁的名字,她拨过去,等了好一会儿才听见他接起来,声音慵懒微哑,背景里似乎还有哗哗的水声,不甚清晰。

他问:“……你看见我的剃须刀没有?”

她说:“不就在洗手台上?”

“没有。”

“你再仔细看看。”

“我看得十分仔细,真的没有。”

怎么可能?肖颖第一反应就是叶昊宁无聊,故意耍着她玩儿,浴室就那么方寸大小,况且她又不会拿来用,那把剃须刀怎么会平空消失掉?

导诊过来催她们去下一个检查点,她正觉得不耐烦,想要挂掉电话,脑子里却突然灵光一闪。

终于隐约记起,似乎真的是被她收了起来。早晨洗脸之后她总是习惯收拾一下台面,顺手便将那些零零碎碎的东西统统摆进置物框里,恐怕其中就包括了叶昊宁的剃须刀。

于是,她想了想说:“浴缸左手边的玻璃架子上有个白色的藤盒,你看看里面有没有。”

那边一时没回音,估计正在找,果然过了一会儿叶昊宁的声音就传过来:“看到了。”

“那我挂了。”

他却又问:“你在上班?”

“体检。”

他显然愣了一下,她赶在前面说:“是公司组织的。”

这时已经走到内科的诊室外,一排人坐在长椅上等着叫号,虽然还有等许久才轮到自己,但肖颖还是说:“没别的事了吧。”

叶昊宁停了一下,声音仍旧不紧不慢:“都检些什么?”

“……很多。”她垂头看了看手上的项目单,十几条罗列在一起,眼花缭乱的复杂,肚子越发觉得饿,于是也没好气:“一大堆乱七八糟的。”

电话那头似乎传来低轻的笑声,又问:“抽过血了?”

“嗯。”

她不禁纳闷,这人今天的心情似乎很不错?因为过去早上起来他的脾气通常都会有点差,她坚持认为这就是俗称的“起床气”。可是今天却一反常态,居然还关心起这种小事来。

但是偏偏不凑巧,她此刻的情绪却坏到了极点,因为饿,又抽了血,低血糖的症状渐渐开始显现。由于打算撑过这项检查便去餐厅吃东西的,因此时间变得格外难熬。

连带着耐心缺缺,连多回答一句都仿佛是消耗体力的事,可是叶昊宁好像不想轻易放过她,带着磁性的声音再度闲闲地传过来:“……灰色衬衫要配什么颜色的领带比较好?”

她嘴角抽动一下,僵硬地说:“随便。”然后便干脆地挂断了电话。

这人一定是太无聊了,因为在服装配色问题上,她和他永远不是一个级别。她从来没见过哪个人挑衣服的眼光有他这样好的,不论男女。过去没有,现在也没有。

所以当叶昊宁的短信息传来的时候,她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他说:你竟敢挂我电话。

挂都挂了,还能怎么样?可见他是真的太空闲,居然有那个心情一个字一个字地编写出来谴责她。

她饿得发慌,看了一眼也懒得回应。

谁知不一会儿电话又响起来。

肖颖用的音乐很幼稚,一个嫩声嫩气的小孩子在唱《两只老虎》,还有点走调,其实是她的小外甥女过年时候录的,她一时兴起就用来做了手机铃声。

一时间排排坐的同事们齐齐看过来,其中还有一些独自过来检查身体的陌生人,目光如聚光灯一般,她有点尴尬,连忙摁了接听键,低头说:“你干嘛?”

叶昊宁轻笑:“哦,我还以为你昏过去了。”

“真无聊!”她几乎就要怒吼,只听见导诊在门边喊了声:“11号。”她连忙举了举手:“这里。”一边站起来往里走。

叶昊宁显然也听见了,赶在她要再次挂断电话之前,他才仿佛随口提议说:“中午一起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