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百年光景去如空 第一零九章  幕后

第一零九章幕后

高庸涵一直都潜伏在旁边,静观场中的变化,当智宇真人祭出贝叶宝鼎,继而现出片片贝叶之际,他就感觉到心绪不定。随后贝叶宝鼎展现出的威力,除了令他大感震惊之外,体内更有一股异样的气息跃跃欲试,似要破体而出。高庸涵体内灵胎受其影响,自行运转,才将这股气息勉强压了下去。

场中的情形又是一变,智宇真人话音刚落,神像周围的道士全部站了起来,围到一个老道身边。这个老道须发皆白,脸上满是皱纹,一双眼睛半睁半闭,尽显老态;但是身板却挺得笔直,眼帘突然睁开,一道精光射出,环视四周。

这个老道自有一股宗师风范,犀利的眼神在众人身上一扫而过,每个人心头都浮起一种为之气夺的感觉,一些修为不够的修真者,甚至低头不敢和其对视。尤其是权雍真人,自万化神殿垮塌之时,就隐身于人群中了,想来也是不愿或者不敢直面这些同门吧。

在场众人心下均暗赞:“权机真人,果然名不虚传!”

智宇真人当然不会被权机真人的气势所影响,但是心下却大为讶异,没想到几十年不见,权机真人修为精进如斯。回头看了一眼躲在人群中的权雍,不禁有了一分狐疑,莫非权机真人没有中毒?转念一想随即释然,权雍如果没有把握,焉能做出这等欺师灭祖的逆行?只是这么一来,权机真人的修为也实在高的有点离谱了,不禁微微有一点灰心。

六十年前,智宇真人跟随师尊造访天机峰,作为丹鼎门和天机门年轻一代中的佼佼,曾和权机真人比试过一番,当时两人的修为不相上下。智宇真人这些年来勤修苦炼,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原本在出发之前,还自信满满,自认凭眼下的修为足以横扫天机峰。不料先是受阻于雷鸣风柔阵,这一点非战之罪犹有可说,到了眼下一见权机真人,才知道自己仍旧差了一筹,不免生出了一丝泄气之感。

抬头看了看悬浮在半空的贝叶宝鼎,智宇真人胆气一壮:“有师门至宝在此,便是权机修为再高,又有何用?”跟着醒悟过来,才发觉不知不觉间,自己这一方居然略微呈现出一点点劣势。修真者之间的对峙,气势尤为重要,岂能被对手先声夺人?当即信手一挥,一片灵光冲天而起,登时将权机真人的气势抵消,跟着喝道:“权机,此时此刻败局已定,何必再做无谓的挣扎?”

权机真人并不作答,而是定定地看着智宇真人,沉声道:“我实在没有想到,堂堂的丹鼎门,竟然背信弃义,做出这等事来,究竟是为什么?”

智宇真人摇头道:“你错了!”跟着一指权思真人,说道:“要怪,你只能怪他,他不该去触犯那个禁忌。还有,我们这么做,是遵从当年仙界定下来的戒条,所以你大可不必归罪到我们丹鼎门身上。”

此话一出,权机真人等天机门众固然是大惊失色,就连许多跟随智宇真人而来的修真者,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秘辛。包括火龙铭昊在内的许多修真者,大多是听从师门或者师长的命令来此,对于为何攻打天机峰其实并不知情,此时才知道,原来是秉承的仙界意愿,当真是大出意料。

权机真人心下一片惨然,原本还想奋力一战,寻求转机,可是现在背后有了仙界,便不必再做无谓的牺牲。转念之间就有了定计,回头看了看一众师兄弟,又看向藏默真人,问道:“师叔,没想到此事会牵扯出仙界,该如何是好?”

藏默真人胡子一翘,撇撇嘴说道:“你是掌教,你拿主意!不过我有句话,这件东西对于咱们天机门至关重要,不到万不得已,不到最后关头,反正我是打死也不愿交出去的!”

权机真人点点头,对其余的师兄弟说道:“现在局势大变,不再单纯是修真界的事情,所以我以天机门掌教的名义,命令大家都站到一旁置身于事外,切不可插手!”跟着一顿,重重嘱托道:“我死之后,就让权乡师弟从阁内的法阵中,将那东西取出来,交给他们。另外,还请诸位师兄弟同心协力,护住师门的周全!”说完,不理众人的悲切,缓缓走到场中。[]

权思真人毫不犹豫地跟在身后,权机真人只看了一眼,并不多言;藏默真人也是嘿嘿一笑,跟在两人后面,背着双手一摇三晃。还有一些“权”字辈高手想要上前,被藏默真人眼睛一瞪,只得留在原地。

权机真人走到智宇真人身前三十余丈的地方停了下来,朗声说道:“智宇真人,你我相交一场,我已无苟活于世的念头,只希望临死前,好好领教一下各位的高招。我死之后,你要的东西,我师弟自会立刻奉上,你可敢应承!”

智宇真人长叹一声:“权机,我只要那东西,并不想再与天机门结怨,你这又是何必?”

权机真人脸上的皱纹突然舒展开来,仰天笑道:“我忝为一派掌教,却被人欺上门来,眼睁睁看着门人弟子死伤一片,祖宗的基业毁于一旦,你说!”双目圆睁,声音陡然提高,指着头上的朗朗乾坤喝道:“我还有何面目,去见先师!”

智宇真人点点头,知道权机等三人,已存必死之心,不由心下也是一阵感叹:“好,我答应你,就堂堂正正地和你比试一番,让你心服口服!”

修真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只要双方一旦约定好,便不可违背诺言;这就是说,单打独斗时,就算自己的同伴有性命之忧,也不能出手夹击,否则会被整个修真界所唾弃。当时,权思真人还曾讥笑过这个所谓的规矩,但是现在却不得不承认,这个极为迂腐的规矩,也有他可取之处。

在一片废墟之中,三人的身影显得异常醒目,但是面对着两百多名修真者,又显得那么的单薄,大有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悲壮。

这时,智宇真人朝天空屈指一弹,一道灵光破空而去,一个淡蓝色的身影随即跃入场中,双手抱拳道:“蕴水族海天阔,特来领教,望权机真人赐教!”海天阔身高三丈开外,头戴一顶冕冠,周身有几股水流缓缓流动,脚底也喷涌出数多水花,整个身体似乎都隐藏在一团水雾之中。

权思真人闻言一惊,他这十多年来在外云游,见闻自然较之权机等人,要广博得多。知道这个海天阔,曾被誉为上善楼最有希望的一名修真天才,可是在二十余年前突然失踪,洄漩海曾为此颇为震动,没想到今日却在这里出现。当即接过话头,对权机真人说道:“师兄,这一场我来,你先别急着出马。”

“一切小心!”

权思真人点点头,上前应道:“原来是海道友,就由我来领教上善楼的法术吧!”

海天阔神色有些古怪,摇头道:“我已不是上善楼的弟子,来吧!”说完,一指点了过来。

那屡指风还没到跟前,权思真人就觉得一股寒气逼来,眼前突然出现了无数的冰花,连空气都似乎被冻结起来。心头一懔,一拳击出砸到冰花之上,冰花倏然变大,变成一朵朵冰凌,宛如活了一般,扭曲着躲过拳风慢慢飘了过来。

权思真人咦了一声,张口问道:“这是什么法术,如此古怪?”手上却没有闲着,双手一搓又是一拳击出,这一拳看似平常,其实大有玄机。

权思生性飞扬洒脱,不愿受太多的约束,所以专攻武技。天机门的修行法门很多,无论是法术还是武技,都有过人之处,高庸涵的武技早在焚天坑内,和计穹等人比斗中,就已经得到了计熬和虫八的赞叹。而他的武技便是学自权思真人,所以权思真人的武技修为可想而知。这套拳法,乃是天机门的绝学,唤作破影拳,专破法术结界幻象。

权思真人第二拳一击出,那些冰凌仿佛被锁住一般,原本就飞的很慢,此时更是定在了空中,被拳风一一击碎,那层近乎被冻结的空气,也随之散落。这一下,也不过是说话间的事情。

“这是我自创的霁雨倾碧,共有七种变化,刚才只是第一式,这是第二种变化。”海天阔对于冰凌破碎视而不见,法诀翻飞,一层层叠了出去。空气一阵扭曲变形,连同对面权思真人的身影,都仿佛陷入到波光之中。空中突然弥漫出一股春天的气息,广场之上空气再度凝结,化作了漫天的细雨,如春雨润物一般,毫无声息地飘向权思真人。

权思真人以不变应万变,仍旧站在原地,守住身前三尺,又是一拳击出,这一拳中带有灵胎阳火之力,蒙蒙细雨在拳风震荡下烟消云散。高庸涵一直伏在一旁,密切注视着场中,眼见师父很轻松地将海天阔的第二道法术化解,还来不及高兴,就见到权思真人身形微微一晃,心中暗叫不妙,当即准备伺机出手。

海天阔皱了皱眉头,低声喝道:“第三式!”场中的空气陡然变得闷热无比,一团乌云急速凝结,跟着从半空中毫无征兆地下起了瓢泼大雨,唯一不同的是,所有的雨点都砸向了权思真人。

权思真人终于动了,这一动快如闪电,快到极致,竟然同时出现了七八个身影。每个身影的动作都不一样,有一个留在原地一拳击向暴雨,一个跃到半空,拦腰一拳把水流击断,还有一个直冲云霄,一拳把天上的乌云砸碎。剩余的几个身影,则围着海天阔,拳打脚踢,拳风之劲搅起漫天狂风。狂风过处,云收雨歇,种种幻象消失一空。

海天阔一声暴喝,浑身的水流骤然变得粗大无比,化作一条条水龙盘旋在身遭,肉眼可见一重重巨浪奔涌而出,瞬间将权思真人的身影全部吞没。

这时身处云端的那个身影,猛然从半空俯冲而下,拳风笼罩了整片巨浪,一声大喝:“破影,净空!”

权思真人本来就有伤在身,刚才那两下,他有意采取守势,故意诱使海天阔不停地出手。但是海天阔也非庸手,法术看似平和,其实却犀利之极,权思虽然破掉对方的法术,但是旧伤复发,海天阔当然察觉出来,所以一招紧似一招。他原本打算再接两招,然后趁海天阔不备猛使杀手,可是两招下来就已感到十分吃力,自顾再不反击,不要说伤敌,只怕自己到最后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了。当机立断,使出了绝杀:净空!

巨浪感受到拳风的压力,突地朝半空卷去,没有一丝声响,但是巨大的法力波动,令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能感觉其中的惨烈和凶险。众人都知道,此时两人均已倾尽全力。

两条人影一合即分,权思真人倒跌出去,摔倒在地上。这一下变化太快,高庸涵待要出手却已不及,惟有继续隐住身形。那边,天机门众人俱是一惊,权机真人急忙上前,将权思真人扶起,给他喂下几粒丹药。

权思真人吐出一口鲜血,将丹药往嘴里一丢,高声道:“下一个是谁?”

那边海天阔被生生打入地下,只露出一顶冕冠,还剩一点游息残存,即便不死,也要修养上好长一段时间。

智宇真人挥挥手,自有人将海天阔拉出安置到一边,然后看着同样拼尽全力的权思真人,淡然说道:“你灵胎已然重伤,不能再动手了。”跟着回头问道:“谁愿意去领教一下权机真人的天觉云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