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回 客路飘蓬孤客恨 京华倾盖两情欢

要知牟世杰乃是绿林盟主的身份,石青阳自是要给他几分面子。不过石青阳虽然遵命,心中却也甚为奇怪,当下间道:“牟大侠,你也来为这妖女说情?这妖女是史思明的女儿,史朝义的妹妹,害我师兄就正是她!”牟世杰道:“我都已知道了,我此来正是要与令师兄排解此事。”

牟世杰与卫越、焦固二人见过了札,说道:“这位史姑娘唆使宇文垂欺师犯上,擅自囚禁焦帮主,又弄得贵帮内部不和,险些儿大动干戈。说起来也难怪贵帮要对付她。但我揣度她的用心,却是想与贵帮联合抗官军的,不知我可猜错没有?”史朝英吃了一惊,心道,“此人真是精明厉害,他从来没有见过我,竟然便识破了我的用心。”焦固说道:“这个,字文垂也曾向我透露过了。丐帮不敢以侠义自居,但也决非胡作非为的乌合匪徒,怎能与这班祸国殃民的贼子联合?再说咱们做叫化子的,只求有个讨饭的地方,难道做叫化子还想坐龙廷么?”

牟世杰笑道:“天下无道,有德者居之。皇帝人人可做,叫化子做皇帝也没有什么稀奇。不过,人各有志,焦帮主不稀罕皇帝那个宝座,这也就不必提了。但依此说来,这位史姑娘囚禁焦帮主,固然是大大不对,却非有意伤害焦帮主的性命,不知焦帮主可肯大度宽容,阿开一面饶她不死么?”焦固沉吟不语。牟世杰又向段克邪问道:“听说,这位史姑娘曾为你叛了她的哥哥,救了你一命,这是真的么?”段克邪道:“原来牟大哥也知道了?”卫越咤道:“你怎么会要她救命?”段克邪实话实说:“此事说来,是她先对我不住,她设计擒了我,但她后来又放了我,我还是感激她的。”当下将经过详说一遍,卫越这才知道段克邪何以一再为出朝英求情的原因。

牟世杰说道:“如此说来,这位史姑娘虽是史思明的女儿,史朝义的妹妹,但她的行事却与父兄颇有不同。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就是看在她有向善之心,这才敢来向焦帮主求情的。

不知焦帮主可肯给我这个面子么?”

焦固叹了口气,说道:“罢、罢、罢,我那徒儿自身不正,行为乖谬!俗语说:‘物必自腐而后虫生’,本来也不能全怪外人,我也不想为他报仇了!牟大侠,我这条性命是你结我检回来的,今日你来说情,我怎能不依?好吧,就一条性命换一条性命吧,从今之后,只要这位吏姑娘不再犯我,我也绝不再犯她!”

你道焦固何以这样感激牟世杰,这里面有个因由。原来就在焦固脱险那天,他又碰到一个比史朝英更狠毒的敌人,险遭不恻,幸亏牟世杰救了他的性命。

这个狠毒的敌人不是别个,正是精精儿。史朝英怂恿宇文垂叛师篡位,精精儿也曾参与密谋,而且一直是由精精儿出头,给宇文垂撑腰,想把他扶上帮主的宝座的。精精儿并非有厚爱于宇文垂,他有他自己的打算,正似史朝英的企图一样,他也是想通过宇文垂来控制丐帮。不过,在如何处置焦固这一件事情上,他却与史朝英的意见不同。精精儿为了免除后患,一再主张杀掉焦固,但由于史朝英坚决不许,宇文垂也无论如何不肯杀师,精精儿在当时还有仰杖他们二人之处,这才不敢私下毒手。

到了史朝英和段克邪双双出走,宇文垂断定史朝英一定未曾来得及将焦固带走,而是将囚禁的地方转移。精精儿的聪明才智在宇文垂之上,字文垂想得到的,他当然也想到了。宇文垂勾搭史朝英的心腹侍女,别人没有留意,却巧给精精儿看在眼内。精精儿早就对宇文垂疑心,从此更加留心宇文垂的行动。

正如“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宇文垂一心一意引那婢女上钩,却想不到精精儿晴中也向他窥伺。

那日宇文垂探听到了师父被囚的秘密处所,悄悄溜走,不久,就给精精儿发觉他的失踪,精精儿立即去盘问那个婢女,晓以利害,加以威吓,终于也从那婢女口中,探到了秘密。

宇文垂救了师父,将解药结了师父之后,便即自尽。他却没想到,他师父虽然得了解药,但中毒太深,莫说武功不能即时恢复,连气力也还不如常人,实在还需要他的保护的。宇文垂自杀之后,焦固伤痛之余,刚刚掩埋了他的尸体,精精儿就来了。

焦固施展两败俱伤的“天魔解体大法”,咬破舌头,将全身气力愿聚,击了精精儿一掌,他的一条腿也给精精儿打断。精精儿正要痛下杀手,无巧不巧,恰值牟世杰舢路过,精精儿吃了焦固一掌,功力减了几分,不是牟世杰的对手,给牟世杰赶跑了。牟世杰替焦固驳好断骨,一直将他护送到三百里外一个丐帮的分舵,这才分手。

有这样一段因由,牟世杰来给史朝英说情,焦固自然是不能不卖他面子,不过他说话也根有分寸,只是说,只要史朝英以后不再犯他,他也决不再向史朝英算帐。话中之意即是他只能将他的私怨抛开,再推广一步,至多是他属下的丐帮弟子也听他约束,但丐帮的长辈,便如卫越,那他可管不着了。

牟世杰是个江湖上的大行家,当然听得懂他的意思,当下谢过了焦固、便来向卫越求情。

焦固已经答允,大家以为卫越也必然会给牟世杰几分面子,那知牟世杰一句“卫老前辈”刚刚出口,卫越便翻起一双怪眼,哈哈笑道:“牟大侠,你不必在下说了,别弄得大家不好意思。”一句话把牟世杰挡了回去,弄得牟世杰极是尴尬。段克邪连忙说道:“卫老前辈,我宁愿受你责骂,也要向你求情。”卫越摇了摇头,说道:“你求情也没有用,俺老叫化的脾气,生来就是又臭又硬,六亲不认,决不讲情!”

史朝英拾起宝剑,忽他说道:“你们不用为我讨情了。好吧,老叫化你不肯放过我,那就来吧!”卫越咕咕噜噜的喝了一大口酒,这才慢条斯理的说道:“你要和我动手?呸,凭你这女娃子也配?”哈哈一笑,把酒喷了出来,接着说道:“俺老叫化不讲人情,却讲面子。论理你是罪有应得,我杀了你也不为过。但精精儿现在己不是和你一伙,你只是个单身女子,我杀了你,旁人不知,那可要说我以大欺小了!不成,不成,老叫化怎能失掉这个面于,宁愿不杀你了!”他讲的这番话虽是说笑,却也颇有深意,他指出史朗英现在是个单身女子,那即是说她已经脱离了邪恶的集团,因此他才可以不把她当作敌人。牟世杰心想,“卫越号称疯丐,果然是言行出人意表,似疯不疯。倒是这位史姑娘聪明,摸透了他的脾气。”

卫越道:“喂,你这女娃子的剑法很是特别,你的师父是谁?”史朝英笑道:“幸亏你没有杀我,你杀了我,你就知道我师父的厉害了。你要知道我师父的名字,你可以去问空空儿。”卫越道:“呸,你下说我就不知吗?你的师父一定是那号称‘无情剑’的辛蓝姑。”史朝英吃了一惊,“这老叫化可有点邪门,我师父的武功路数,他却怎能知道?竟然只看了我几招剑法,就叫得出我师父的名号来。”当下便冷笑道:“老叫化,你知道我师父的外号那就好了,她比你更不讲情,你杀了我,你想她会饶过你吗?”卫越大笑道:“女娃子,你跟你师父有几年了?她号称‘无情剑’,但她心里是有情无情,我看你也未必知道!老叫化倒不怕她杀我,却是怕她向我求情。”史朝英道:“什么话,她会向你求情?”卫越笑道:“她要求我做媒,那不也就是等于向我求情了?”史朝英“啐”了一口道:“胡说八道!”卫越哈哈太笑道:“信不信由你。老叫化也不愿在徒弟面前抖露师父的私情。

好,焦师侄咱们走吧。再说下去,那就要给人骂我者不正经了。”

卫越一会儿疾言厉色,一会儿嘻皮笑脸,把史朝英弄得啼笑皆非。众人都知卫越素来有点疯疯癜癫,倒也不觉奇怪,只有史朝英心里暗暗嘀咕:“这疯叫化可真是邪门,说的活也不似全是疯活,难道他当真知道了我师父的心事不成?”

丐帮诸人走开之后,段克邪与牟世杰重新见过,他记挂着铁摩勒,便即问道:“牟大哥,你今天怎的来得这么巧?我的摩勒表哥呢,他来了没有?”

牟世杰笑道:“不是我来得巧,我是有心到这里等候你们的。你的表哥,与秦襄乃是故交,秦襄这次召开英雄大会,他当然是要来的。不过他还有点事情,要稍微耽搁,大概至迟后天正日也可以赴到了。”接着说道:“我和金剑青翼杜百英等人前来,到了长安已经有好几天了。我和焦固最近拉了交情,他们丐帮的消息灵通,得到的消息也从不瞒我。我早已知道你和这位史姑娘今日到来,也知道丐帮今日要在这里活擒史姑娘,在长安丐帮总舵之中,人多口杂,我不便出言拦阻,只好临时赶来了。”

段克邪这才知道个中原委,但心里也甚为奇怪,“牟世杰与史朝英素不相识,她是史思明的女儿,牟世杰不把她当作妖女看待,这已经是很难得了,他还肯为她如此尽力,可真是出人意外!难道这都是为了我的缘故?”

史朝英待他们的谈话告了一个段落,这才走上前来,口不言谢,却对牟世杰翘着大拇指赞道:“牟大侠,你大度宽容,不辞任劳任怨,到处为人排难解纷。当真不愧是个绿林盟主!”牟世杰笑道:“听说你哥哥手下的将士都很听你的话,你们这次大败之后,听说也是由于你的调度,才不至于溃不成军的,史姑娘,你也算得是个女中英杰了。”史朝英笑道:“你倒很留心我的事情,但你听来的这些话,却都是经过夸张了的,我可没有那么大本领。就因为我不似普通女子那样只会梳头穿衣,我的哥哥已经忌刻我了。”牟世杰笑道:“我还以为你这次逃出来是为了克邪的原故,原来你们兄妹早就不和。”段克邪面上一红,说道:“史姑娘的性情行事本来和她的哥哥很不相同,他们是异母兄妹,她的哥哥杀父自立,暴虐无道,她是早已不满哥哥的所作所为了。”牟世杰点点头道。“哦,原来如此。”眼光从史朝英面上溜过,若有所思。

史朝英道:“大恩不言谢,牟盟主,你以后倘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吩咐。你要什么,我力之所及,一定给你弄来。”说着也似笑非笑的望了牟世杰一眼。

段克邪心道:“朝英说话好没分寸,既然是大恩不言谢,却又说什么只要是牟大哥喜欢的,她就设法弄来。我牟大哥是何等人物,岂希罕你送他什么东西?而且这种说话,若是出自我师兄之口,那还差不离,你却哪来似我师兄那样妙手空空的绝技?”但出乎段克邪意料之外,牟世杰却毫无不悦的神情、反而满面堆欢,微微一笑,说道:“如此:我预先多谢姑娘了。”两人言语欢洽,竟似大有相见恨晚之感。

段克邪冷落一旁,史朝英也似乎感觉到了,她突然停止说话,走到段克邪面前,将宝剑双手奉还,说道:“多谢你一路照料。我知道你不喜欢与我作伴,但我一样感激你。”这几句话出自真情,听得出她声音也在微微颤抖。这刹那间、段克邪也不自禁的起了一点惜别的情意。当下,史朝英正自心事如潮,听了段克邪这么一问,怔了一怔,她未来得及回答,牟世杰已先问道:“原来史姑也是到长安参加英雄大会的么?”

史朝英定了定神,“噗嗤”一笑,说道:“我哪配参加什么英雄大会,英雄二字,当今天下,只有你们二人和铁摩勒才配得上。我只是为了结丐帮之事而来,本来是可以不必再到长安的了。但既然来到此地,长安已在眼前,我又有点儿想去瞧瞧热闹了。”

牟世杰道:“史姑娘是女中豪杰,何必过谦。但你一个单身女子,诸多不便,我看你还是仍然和我们一起吧。我们在长安有‘窝子’地方甚大,也准备有女眷居住的地方,你住在我们那儿,也可以放心。”

史朝英道:“克邪,你不讨厌我吧?”段克邪道:“这是牟大哥作的东道主,我和你一样。都是他的客人。”史朝英笑道:“牟盟主,你不知道,他一路上总是想撇开我,怕我绊他的脚。

好在这次是你邀请我的,不然,我可不敢再跟随他了。”

牟世杰笑道:“你不知道,他是为了避嫌。其实江湖男女,又何颓讲究这一套呢。”说到这里,他望了段克邪一眼、接着问道:“你的摩勒表哥,很关心你和那位史姑娘的事情,你究竟找着她没有?”“巧得很,克邪的未婚妻子和你是一个姓氏。他们是一出生就定下婚配的。”后面这段话是牟世杰特别为史朝英解释的。段克邪有一位‘史姑娘’,史朝英是早已知道了的。不过现在才更进一步,知道段克邪和“这位史姑娘”的关系。

三人边走边说。到了路上,牟世杰笑道:“克邪,你愿意与我合乘一骑,还是依然和史姑娘一起?”段克邪满面通红,说道:“长安就在眼前、不过二三十里,我跑路好了。”牟世杰算是他兄长一辈,听他这么说,也就不再客气,当下牟肚杰与史朝英并辔同行;段克邪跟在后面。牟史二人谈笑甚欢,段克邪则一声不响,只是想着自己的心事。

还有两天,才是会期。虽说秦襄早有宣告,不论参加者来历如何,概不追究,但牟世杰是盗御马的要犯,史朝英是反王的妹妹,段克邪身份虽没这么犯忌,也曾劫过田承嗣的聘礼,在官府眼中,也是个“江湖巨盗”。因此到了长安之后,牟世杰就劝告他与史朝英无事不要出门,到了赴会之时,再混在各方豪杰之中,大伙前往。

史朝英很能听从牟世杰的劝告,她安置下来之后,非但不出大门,连外院也不迈出一步。段克邪却受不了这个约束,虽说牟世杰答应可以托人打探史若梅的消息,但他心中焦急,第二日一早就亲自出去探访了。

长安城方圆百数十里,九衢六市,行人如鲫,要在长安城中碰见一个人,无殊大海捞针。段克邪抱着侥俸的念头,信步所之,四处乱转,随时留心武林人物,不知不觉走到宣武门前,只见有一片广场,人头拥挤,锣鼓声暄,还有一面大旗,迎风招展,段克邪只道是卖解的,也不怎样在意。

忽听得旁边有人谈论,一个说道:“这可真是新鲜事儿,大姑娘在京城比武招亲!”一个说道:“明天的英雄会老百姓进不了去,在这里看几场比武,也可以过一过瘾。”又一个道:“天下武师云集京城,趁这个机会比武招亲,确是最好不过。只不知那个女子漂不漂亮?”他的伙伴笑道:“你又不懂武艺,她貌美如花,你也不能攀折,你管她漂不漂亮?我倒是担心她的武艺不知如何,倘若一出场,三拳两脚就给人打倒了,岂非大杀风景?”先头那个道:“她敢在英雄大会的期间,打出比武招亲的旗号,谅来武艺定必不错。”

段克邪抬头一看,果然见着那面大旗上绣的是比武招亲四字,心想,“真正武功高强的女子怎会打出比武招亲的旗号,大约是衣食困难的江湖卖解女儿,想得个归宿,扮个丈夫,但也不妨去看看热闹。”

只见场中一老一少,似是两父女身份,那女的倒颇有几分姿色。段克邪来到之时,开场白似乎已经支持过了。只听得有人问道:“不管是老是少,是俊是丑,只要能打败你的闺女,就可以成亲么?”那老者道:“不错,但还有一样,家有奏室的可不行。”

话犹未了,便听得一个人大叫道:“好,小生年方三十,尚未娶妻。我来也!”此人满脸胡须,声如破锣,自称“小生”,众人无不失笑。

那莽汉扬起一双拳头道:“小娘子,我若是打痛了你,你马上出声。”那卖解少女道:“你尽管用足气力,只怕你打不着我。”

那莽汉一拳打去,卖解少女轻轻一闪,那莽汉果然打她不着,少女一个转身,朝他时端一泼,登时就把他跌翻了。看热闹的人哈哈大笑,掌声如雷。

段克邪心道,“这女子倒有两手,并非一般卖解的可比。她的步法却不知是哪一派的,看来似曾见过,却怎的想不起来。巨再看她两招。”

那莽汉爬起身来,叫道:“好厉害,我可不敢讨你做妻子了。”他刚刚离场,便有人走进场来,哈哈笑道:“我不伯老婆凶,你嫁了我吧。”有认得他的说道:“这人是南门开武馆的常师父。他的通臂拳大大有名,这一场大约有些看头了。”

那卖解女子嗅道:“你打赢我再说吧。”那姓常的蹲下半腰,猛的跃起,双拳直捣,果然似个猴子模样,但也不过十来招,便给那女子弓鞋一绊,跌了个四脚朝天。段克邪看到此处,可渐渐有点惊奇了。但倒井非因为这女子的武功,这女子的武功虽然不错,段克邪也还不怎样放在心上。……段克邪感到奇异的是,这女子的武功家数,和中原的各家各派都不相同。虽说是比武招亲,并非性命相搏,但这女子的出手,却每一招每一式都是阴狠凌厉的手法,好似习惯已成自然。不过她在击倒那拳师之时,段克邪却可以看得出她只是用了一两分功力,因此那拳师才不过摔了一跤,不至于受到重伤。

段克邪越看越起疑心,“她究竟是哪一派的弟子?她的武功家数,怎的越看越觉得似曾相识?”

心念未已,只见又有个人走出场来,似是个三十岁左右的书牛,摇着一柄折扇,彬彬有礼的说道:“小生金清和向小娘子领教几招。”那老者道:“我儿小心了,这位是长安十三镖局金总膘头、金鼎岳的公子!小女武艺低微,还请金公子手下留情。”

金清和是金鼎岳的独生至子,金鼎岳舍不得他在江湖道上冒险,因此他虽然尽得家传武功,年纪也将近三十,但却从没有替镖局保过镖。他这次出场,固然有几分是为了那女子姿容秀丽,但更大的原因则是想试试自己的武功。

他父亲名震江湖,他自己未曾保过缥,镖局的镖师当然都是奉承他的,他自以为已得了父亲的全部武功,他父亲天卜无敌,自己想必也是天下无敌了。他怎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他父亲保的镖从未失过事,最主要的缘因还是因为他父亲在江湖上人面熟、交情阔的原故,要是当真只论武功,比他父亲高明的人还不知多少!这时他见那老头识得他的身份,又请他手下留情,不禁得意洋洋,摇着扇子说道:“好说,好说。令媛色艺双全,小生爱慕得紧,咱们是点到即止,决不至于伤了令媛的。”

那女子心头恼怒,却不动声色,淡淡说道:“金公子也不必客气,拳脚无情。万一我收手不及,误伤了金公子,请金公子不要见怪。”那老者斥道:“你有多大本领,妄敢口出大言,好好向金公子领教吧。”金清和哪知道那老者的说话,乃是暗示他的女儿,要他女儿手下留情,当下哈哈大笑,说道:“令媛说得坦率可喜,我正想见识令媛的真正功夫,请小娘子尽量施展吧。”

他自信有必胜的把握,心中正在盘算要怎样才能赢得漂亮,既不伤及对方,而又要使得对方心眼口服。

哪知交手不过几招,金清和已是大大吃惊。那女子的武功怪异,越碰到武功高强的对手,她的出手也就越为狠辣。刚才因为那两个对手平庸,还不怎样显现出来,现在碰上了金清和,她掌指兼施,掌劈指戳,几乎每一招都是攻向金清和的要害!

金清和这才知道这女子比他高明得多,又是吃惊,又是恼怒,“你明明知道我少总镖头的身份,这不是存心要找出丑吗?好呀,你既不留情面,可也休怪我要下辣手了。”他的折扇本来是插在背后的,这时忽地取了出来,那女子刚刚一掌劈到,金清和一个游身滑步,倏的转过身来,扇头已指到那女子掌心的“劳宫穴”。

金清和的真实本领虽足不及那卖解女子,但他家传的独门点穴手法,却是甚为奇妙,那女子是个会家,见他认穴极准,又快又狠,也禁不住心头微凛,连忙缩掌。金清和得理不饶人,折扇挥舞,立即抢攻,指东打西,指南打北,那女子一时摸不消他的手法,竟给他迫得退了几步。

折扇不比刀剑,倘若是在常人手中,多了一把小小的折扇、本来无关紧要,也伤不了敌人。但在点穴名家手中,却是一件兵器。点穴功夫,讲究的只是毫厘之差,多了一柄折扇,等于手臂长了尺许,点起穴来,当然是比只用手指点穴要利便多厂,何况他这把折扇的扇骨又是用精钢打成薄片的,本来就不是、把普通的扇了。

金清和动用兵器对付那女子的一双肉掌,旁观的人,虽然都知道他是十三家镖局总镖头的儿子,也有许多人出声“嘘”他,金清和深感面上无光,更为恼怒,“好在他们父女所订的比武招亲,并无声言不许对方动用兵器。我不管旁人如何,且把这女子点倒再说。哼,我倒不希罕与她成亲,这口气却不能不出!”

金清和在一片“嘘”声之中攻得更狠,那女子退了几步,不知是绊着石子,还是太过慌张,忽然一个踉跄,失了重心,身子向前倾仆。

金清和大喜,折扇疾伸,立即点那少女的“愈气穴”,哪知这少女是有意卖个破绽,只听得“嗤”的一声,那折扇刚沾着她的衣裳,已给她劈手夺了下来,一把撕成两片!金清和呆若木鸡,那少女已将撕破的扇子塞回他的手中,笑道:“金公子,真是太对不起了,弄坏了你的扇子!”全场给那女子喝采,采声如雷,金清和恨不得有个地洞钻了进去。那少女毫不费力的撕破他的精钢扇骨,虽说钢片甚薄,这手劲也大得惊人,金清和又是羞惭,又是骇怕,在采声中如飞逃了。

到了此时,段克邪也不禁大大吃惊,他的吃惊倒不是为了卖解少女的这手功夫,而是已经看出了这少女的师承宗派。这少女连败三人,用的虽然都是掌法,但到了她打败金清和的时候,段克邪已经完全可以断定,这女子和史朝英乃是同门姐妹,她的掌法正是从史朝英那套剑法变化出来的!

段克邪好生奇怪,“朝英从没有向我提过她有同门,但从这女于的武功家数看来,决计是她的同门无疑。这女子的招数老辣,只有在朝英之上,江湖上懂得武功的年轻女子,恐怕要数她第一了。她有这样好的武功,怎的还要抛头露面,举行比武招亲?”

段克邪最初以为是个普通的江湖卖解女子,想碍个归宿,找个丈夫的,本来没有多大兴趣,原意只是想看一看就走的,那知现在却发现了她与史朝英同出一门,敢情都是那女魔头辛芷姑的弟子,他原先的想法也就不能成立了。到了此时,他的好奇心越来越浓,索性把寻访史若梅之事暂搁一边,看个究竟。

在场的看客,见十三家镖局的少镖头金清和都败在这女子之手,谁还敢去尝试?那老者绕场一周,说道:“请哪位英雄出来指教指教我这丫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目光忽地注到段克邪身上,段克邪只当不知,低下了头,心里想道:“倘若你不是打着比武招亲的旗号,我倒愿意试试你的功夫。我的麻烦已经够多了,怎能再去招惹麻烦。”

那女子冷冷说道:“听说明天就有个英雄大会,各方好汉云集京城,怎的我却没有碰到一位好汉?”在场的看客本来有几个是准备参加英雄大会的,听她这样说法,心头不禁恼怒,但这些人既准备参加英雄大会,当然都是有点名气,也有点眼光的人物,他们看了这几场,心中自忖,只怕不是那女子的对手,虽然恼怒,却怕出丑,也就不敢轻易一试了。

正在冷场的时候,忽听得有个破锣似的声音叫道:“女娃儿别吹大气,我活了四十岁还没找到老婆,如今正好找着你啦!”

只见有一角的看客纷纷闪避,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从外面挤了进来。

这大汉面如锅底,两眼朝天,短鬓如戟,还有一对獠牙露出唇边,相貌丑怪之极。那女子大怒,冷笑说道:“只怕你找错人啦,看招!”那丑汉双拳一架,笑道:“没错,你正是我想要的老婆。”那女子展开轻灵的身法,绕到丑汉的右斜方,一掌就掴下去,骂道:“你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没的想断你的心肝!”

这一掌原是想打那丑汉的耳光,那丑汉倒也有几分本领,一个“大弯腰、斜插柳”已是避开正面,背脊向着那个女子。这么一来,那女子打不着他的耳光,却在他背脊上打了一记。那丑汉大笑道:“我痒得难受,你打重些给我解痒好不好?你嫌我生得丑么?哈哈,谁叫你是比武招亲?你这块天鹅肉我这癞蛤蟆是吃定的了!”旁人见那丑汉吃了一掌,只道他是自我解嘲,要在口舌上讨回一点便宜,那女子却是大大吃了一惊!

原来她一掌打中那丑汉的背脊,竟似碰着了一块铁块似的,虎口也隐隐作痛,这才知道那丑汉练有金钟罩的功夫,心里想道:“此人只可智取,不可力敌。”当下掌法一变,迅逾飘风,但每一掌都是一掠即过,并不和他硬碰硬接。

这卖解女子越打越快,转眼之间,只见四面八方都是她的影子,她在掌法之中又夹杂着点穴的招数,指东打西,指南打北,但她的指头也并没有真个点到那丑汉的身上。

场中看客看得眼花撩乱,都不禁喝起来未。段克邪却暗暗为那女子担忧,“倘若不是比武招亲,打不过尽可一走了之,如今却是势非见个分晓不可。这丑汉功力甚深,纵然是找着他的罩门,以这女子的本领,只怕也未必伤得了他。久战下去,那是定要吃亏无疑了。”

不过片刻,那女子已遍袭了那丑汉三十六处大穴,那丑汉忽地哈哈笑道:“你是想找我的罩门不是?做了夫妻,我自会告诉你的。”原来金钟罩与铁布衫之类的外功,身上必定有一两处练不到的地方,是谓“罩门”,找着罩门,用重手法一戳,便可破掉他的功夫。这女子遍袭那丑汉的各处穴道,就是想试探他的“罩门”何在,但这丑汉意态自如,并没有时身上的哪一处部位加意防护,因此这卖解女子试了又试,总是试探不出。

这女子心头恼怒,蓦地欺身直进,一招“二龙抢珠”,伸手就挖他的眼睛,心想:“你的功夫总不能练到眼睛上。”哪知这丑汉早有防备,忽地张口一咬,白森森的两排牙齿,险险咬着那女子的指头。那女子大吃一惊,连忙缩手,这一招也给那丑汉破了。

这丑汉哈哈笑道:“好,咱们亲近亲近!”张开双手,就去抱那女子。他的身法不及少女轻灵,招数也不见得高明,但他用的这个“笨法子”却恰恰克住了这卖解女子。要知场中四周都站的有人,无异堆起了四面人墙,那女子只能在看客围着的圈子中东躲西闪,无法逃得出去。那丑汉双臂张开,东拦西截,无殊网里捕鱼,虽然不能即时得手,但时间一久,那女的力竭筋疲,终是难以逃脱。

果然战到分际,那女子已是香汗淋漓,一步走得较慢,给那丑汉猛地一扑,抱着了她的纤腰。那丑汉哈哈大笑,叫道:“癫蛤蟆吃天鹅肉啦!咱们拜、拜、拜!哎哟,哟!”“拜堂去吧”这四个字还未说得出来,那丑汉忽地一声惨叫,双臂软绵绵的垂了下来,那女子还当他有诈,横肘一撞,在他胸口上,给了他一记时锤,那丑汉叫道:“你、你好狠!”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登时倒下去了!

这一记时锤用得狠辣利落,的确也是高明之极,场中不乏通晓武艺的人,见这女子反败为胜,分明已被对方抱住,居然反手一拳,便把对方击倒,都道她是临危方出绝招,不禁轰然叫好。那卖解女子却是一片茫然,心中想道:“却是哪位高手在暗中助我?他有这样本领,为何又不自出场?”

原来这丑汉乃是给段克邪用“隔空点穴”的功夫点倒的,一来那丑汉态度轻狂,惹人憎厌;二来段克邪自从看出那卖解女子是史朝英的同门之后,亦已有心助她一臂之力。段克邪是个武学的大行家,看了不多一会,已经看出那丑汉的“罩门”乃是在腰背臀民的“尾闾穴”,恰好当那丑汉抱住那女子的时候,背向着段克邪,而且距离不过丈许之地,段克邪使出“隔空点穴”的上乘功夫,一股无形罡气激射而出:射进了那丑汉的“尾闾穴”,这一下比重手法点穴还厉害得多,那丑汉焉能禁受得起?不过,段克邪也没想到那女子又加上了一记肘拳,那丑汉元气大伤,那女子的肘拳又恰恰击中他胸中的“璇玑穴”,两下凑合,竟是把他的“金钟罩”破了。

那丑汉一团烂泥似地摊在地上,一大口一大口的鲜血不断的咯了出来,看客中胆子小的都吓得慌了,有人说道:“糟糕,莫要弄出人命来!”片刻之间,走去了一半。

那卖解老头也有点慌了,连忙走去扶那丑汉,一边叫道:“快拿药酒来给他服下。”段克邪正想随着人群退下,忽听得有人大吼道:“谁打伤了我的徒儿?”

只见一个身材高大、腰背微弯的红面老头走进场来,正是爪“七步追魂”羊牧劳。段克邪吃了一惊,连忙止步。段克邪不是害怕羊牧劳,但他却不想在京城中闹出事来。羊牧劳从外面走进未,他若是从里面走出去,那就要碰头了。段克邪停下脚步,混在人丛之中,心里想道:“且看这老魔如何?倘若他定要难为那个女子,说不得我也只好出头了。”

羊牧劳气冲冲的走了进来,看了一眼,脸上露出诡异的神色,在那丑汉的身上点了几点,闭了他的厥阴心脉,那丑汉登时停了咯血,抬起头来,涩声说道:“师父,你要给徒儿报仇!”

羊牧劳道:“是谁打伤你的,你可知道么?”此言一出,众人都是大为诧异,心想:“这还用问,当然是邵卖解女子打伤的了。”

那丑汉道:“这妖女在此比武招亲,徒弟不合一时好胜,下场与她过招,却不知她用什么邪法,把徒弟的金钟罩破了。”羊牧劳冷冷说道:“是她?”定了眼睛,上上下下的不住打量那个女子。

那卖解老头赔着笑脸,低声下气的说道:“小女一时失手,误伤了令徒,小老儿在这里给你老赔罪了。”羊牧劳不理不睬,双眼仍是圆鼓鼓的直盯着那个女子,那卖解女子给他盯得心头火起,冷冷说道:“说明是比武的嘛,拳头上又不长眼睛,谁叫你的徒弟下场?谁死谁伤,那只有各安天命!”那卖解老头儿见羊牧劳神色不对,一时着急,脱口说道:“羊老先生。请你看在她师父的份上。”

羊牧劳怔了一怔,道:“哦,原来你也知道我们?”蓦地喝道:“谁是你的师父?”喝声中已是倏然出手,一掌就向那女于拍去。

那女子早有防备,本能的施展出师传的看家本领,一招“横云断峰”,攻守兼施,横掌如刀,削羊牧劳的手腕,左臂又从右掌掌底穿出,骈指如戟,点羊牧劳时端的“曲池穴”。

那女子的招数虽然精妙,却怎及得上羊牧劳的功力,还未碰上羊牧劳的身体,只觉一股大力推来,已是身不由己的腾空飞起!

羊牧劳以武林前辈的身份,毫不打话,便突然向一个女子先行攻击,大大出乎段克邪意料之外。他站在人丛之中,要上前抢救已来不及!这时见那卖解女子被羊牧劳一掌震得抛了起来,自是大大吃惊,心想以羊牧劳这一掌之力,那女子焉能还有命在?就在段克邪大吃一惊,正要抢出人丛的时候,忽见那女子在空中翻了一个筋斗,落下地来,在地上如陀螺似的,接连打了十几个圈,这才稳得住身形。段克邪是个武学的行家,一看就知那女子并没受伤,不过因为她身上所受的力道还未消去,故而要直打圈圈。段克邪松了口气,心想:“原来这老魔头乃是有意试招,用的是一股巧劲,倒把我吓了一跳。”

心念未已,果然便听得羊牧劳哈哈笑道:“原来你是辛芷姑的弟子!”蓦地笑声一收,又沉声说道:“你虽是辛芷姑的弟子,但以你的功力,要想伤我徒弟,那还是万万不能!是谁在暗中助你,你把那人给我找出来,就没你的事了。你要知道,我并非害怕你的师父,但冤有头,债有主,既然不是你伤的,这笔帐我当然不会算在你的头上。”

那卖解女子道:“咦,这倒奇了,原来是有人在暗中相助我么?这个连我也不知道!”其实她心里是明白的,只因她感激这个人,故而诈作不知,免得那人受她拖累。她从羊牧劳的口气中可以听得出来,羊牧劳虽说不害怕她的师父,但多少总有几分顾忌,否则他就不会口口声声为她开脱了。

羊牧劳倒是有几分相信,心想,“那人用的是隔空点穴的功夫,倘若不是她预先约好的,那她就是真的不知了。”

羊牧劳这么一想,便不再追问那卖解女子,径自迈前两步,游目四顾,冷冷说道:“鬼鬼祟祟,暗箭伤人,算得什么好汉?哼,有胆伤人,却不敢出头么?”

段克邪给他激得心头火起,若然是在别处,他早已挺身而出,但现在是在京城重地,宣武门前,正在他就要按捺不住的时候,忽地想起了牟世杰的吩咐,“我虽然不惧这老魔头,但要是在这里打起米,难免行藏破露,弄得不好,只怕还要连累牟大哥他们。罢、罢、罢,我且暂忍一时之气,以后再与这老魔头算帐。”

段克邪正要溜走,羊牧劳忽地一声喝道:“好呀,原来是你这小贼!”声到人到,呼的一掌就向段克邪当头劈下。

只听得“蓬、蓬”两声,那是有人给重物击中倒地的声音。

卖解女子人吃一惊,心道:“糟糕,我的恩人给这老魔头打死了!”

心念未已,只见一条人影,腾空飞起,从一大群看客的头上越过,俨如巨鸟穿林,半空中一个倒翻,已落在十数丈外无人之处!

卖解女子这才看清楚是段克邪,本来他们父女二人,早已在人丛中看出段克邪身怀绝技,绝不是个普通少年,但也还未想到他竟是如此了得。这女子又是惊奇,又是佩服,“他宁可暗中助我,却不肯亲自出场。这份恩情,可不知如何报答他了。”

场中变出意外,看客四处奔逃。羊牧劳的一只眼睛就是当年在脏阳城外,给段克邪刺瞎的,如今认出是他,焉能放过?这羊牧劳号称“七步追魂”,在短距离内,轻功比之段克邪毫无逊色。段克邪脚跟刚刚立定,羊牧劳急步追来,大呼小叫道:“小贼,就只知道逃跑么?”段克邪大怒喝:“谁还怕你不成!”双掌相交,发出了闷雷似的声响,段克邪退后一步,羊牧劳也不由得浑身一震,大大吃惊,“相隔不到一年,这小子的功夫又大大增进了。今日倘不能杀他,以后再想报仇,只怕更是不易了。”

羊牧劳动了杀机,催紧掌力,倏地一个移步换形,呼呼两掌,从段克邪意想不到的方位打来,第一掌掌击前胸,第二掌却突然后发先至,掌锋劈到了段克邪腰胁的“愈气穴”。要知羊牧穷号称“七步追魂”,移步换形,掌法也就跟着变化,他共有七种不同的步法与掌法,招招都是杀手,等闲之士,决难躲得过他的七招杀手,故而号称“七步追魂”。近年来,他精益求精,将这七步七掌,又添了好些虚实变化,随心运用,已到了出神入化之境!

眼看这一掌堪堪就要打到段克邪身上,段克邪身形倾侧,似乎就要倒下,却突然似一支箭的平射出去;羊牧劳的掌锋未打中他的腰部,却触着了他的脚跟,就似给他加了一把力似的,段克邪借他这一推之力,去势更疾。羊牧劳吃了一惊,这才知道,自己的掌法固然是精妙逾前,但对方的轻功,也已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到了出神入化之境了!

羊牧劳犹未死心,趁他立足不定,追上去又是两记劈空掌,想把他震落尘埃。哪知他这劈空掌一发,段克邪却不待身形落地,便倏地在空中一个倒翻,改换了方向,手中多了一把精芒耀目的宝剑,一招“鹏搏九霄”,剑光如练,向羊牧劳疾冲而下!

段克邪在半空中倒翻筋斗,而且还能拔剑出击,几个动作,一气呵成,大大出乎羊牧劳意料之外!顿然问主客势易,轮到羊牧劳要忙于招架了。

他们动手的这个广场在皇宫的宣武门前,因为秦襄的英雄大会就要召开,三山五岳人马云集京师,皇宫防范加严,宣武门前也添多了许多守卫。广场上的比武招亲,卫士们可以置之不理,如今看到羊牧劳和人打架,这不同于比武招亲,他们可就不能不管了。当下就有几个卫士大声赋喝,赶了过来,纷纷骂道:“好大胆的小子,敢在宣武门前闹事!”论理,闹事是两方面的事情,若说惩罚,羊牧劳也当有罪,但他们来势汹汹,却都是帮羊牧劳而责骂段克邪的。有一个长于暗器的卫士,还未曾赶到,就向段克邪发了两支袖箭。

段克邪当然不会把这几个卫士放在心上,但他忖度一下目前的情势,他虽然略占上风,要胜得了羊牧劳,只怕最少也得在于招以上,在这时间,倘若大内高手蜂涌而来,即使也还能够逃脱,事情可就要闹得大了。

心念未已,那支袖箭已射到眼前,段克邪有意卖弄功夫,喝道,“岂有此理,你为什么单单射我?”中指一弹,那支袖箭疾飞回去,“嚓”的一声,恰恰贴着那卫士的头盔擦过,吓得那卫士跳了起来。

羊牧劳喝道:“段克邪,你好大胆,胆敢伤害皇上的卫士吗?”话犹未了,段克邪身形疾掠,闪电般的将一个卫士抓到手中,这时羊牧劳正自一掌向他劈来,段克邪忽地将那个卫士向羊牧劳一送,学着羊牧劳的口气,冷笑说道:“羊牧劳,你胆敢伤害皇上的卫士吗?”他这个匪夷所思的应付办法,大大出乎羊牧劳意料之外!由于他动作太快,符那卫士手到拿来,立即又送出去,羊牧劳闪避不及,呼的一掌就拍到了那卫士身上。

幸而羊牧劳的功夫早已到了炉火纯青之境,掌力收发随心,他当然不敢打伤皇宫卫士,掌缘一沾着那卫士的身体,掌力立即便撤了回来。改拍为接,迫得双手将那个卫土接了过来,这情形就似一个送“货”,一个收“货”一般,弄得羊牧劳尴尬之极!段克邪哈哈笑道:“你和皇上的卫大多亲近亲近吧,我可要失陪啦!”

羊牧劳的轻功本来就不及段克邪,这时抱着个人,这卫士吓得魂魄不全,双手又是牢牢的抱着他的脖子,羊牧劳怎敢将他摔下,只好眼睁睁的看着段克邪逃跑。

段克邪以绝顶轻功,跳上民房,越过十几重瓦面,街上的逻兵只见一团白影飞过,连放箭也来不及。段克邪到了一条僻静的小巷,四顾无人,这才跳了下来,心里暗暗好笑,羊牧劳给我这么一耍,可够他受的了。”

段克邪虽然得意,却不敢再在市上闲逛,暗自想道,“我闹出这件事情,定然惹人注意,还是小心谨慎为妙,今日不宜去找着梅了。不如就此回去,将那卖解女子的事情告诉朝英,问一问是不是她的师妹。”

段克邪回到秘密寓所,天色已近黄昏,屋内发现几个生面的人。段克邪心想能够住在这里的当然是自己人,也不怎样放在心上,但那几个人却似对他甚为注目。段克邪急着去见史朝英,顾不得和他们寒喧,回到房间,匆匆擦了擦脸,便走进女眷所住的内院。正是:翻云覆雨寻常事,无意偷窥见隐情。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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