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9章

第三十七章争吵

卫卿回到家,经过中庭的时候,见葡萄架下影重重的,似乎有人。走过去一看,吃了一惊,“哥,你怎么回来了?”卫安工作繁忙,日理万机,一年难得回几次家,难怪卫卿惊讶。

卫安手上拿了杯酒,正一口一口呷着,地下放了一大瓶刚开封的烈酒,满院都是浓烈的酒香。卫安抬头看着卫卿,淡淡地说:“今天晚上见月色好,喝酒助兴。”农历十五,正是月圆之夜,月光如水水如天,纤尘不染。北京难得有这样好看夜晚,月明星稀,乌鹊南飞。一轮明月横挂长空,夜凉如水,寒侵薄衫。

这样的夜,一定有人在叹息。

卫安混身政界,向来喜怒不形于色,镇定从容,天大的事都有办法解决,极少感情用事。可是他今晚不但对月伤怀,还浅吟低诵:“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幽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胸中似乎有许多郁闷之事难以排遣。

压抑太久,反而不知该如何释放。

卫卿在他身边坐下,搭着他的肩膀问:“哥,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今晚的他太过异常。卫安叹口气,“只是忽然想起以前的事,有些感慨。”拍了拍他的肩说:“我们歌俩天天在外边陪不相干的人喝酒,倒是自己兄弟,已经很久没这样坐在一块了。”

说的卫卿笑起来,“是啊,你和我一起坐在葡萄架下写作业,那都是二十来年前的事了。”小时候的事,再想起来,还历历在目。可是一转眼,人已到中年,真是似水流年,光阴似箭。

卫安比他大整整八岁,对这个弟弟一向疼爱,凡事都帮着他,兄弟俩感情很好。卫卿很大部分因为他的照拂,才敢在北京张牙舞爪。于是进去拿了个杯子出来,豪气的说:“咱兄弟俩今晚不醉不归。”

卫安举着杯子微笑说:“头一杯,祝贺你情场得意,有情人终成眷属。哥哥我可是羡慕的很。”卫卿想起周是,在这样的时刻,忽然觉得无比想念,心中仿佛有块地方,柔软的不可思议,轻轻一碰就疼。他听出卫安语气中的寂寥落寞,还是问出来:“哥,你送嫂子去机场,路上没出什么事吧?”

卫安揉了揉眼睛,摇头,没有回答。兄弟俩又喝了几杯,卫卿问:“哥,你是不是还在想着以前的女朋友呢?”深深叹了口气。他知道卫安感情深沉内敛,轻易不肯让人知晓。

卫安叹气,“说起来,都十多年前的了,忘的差不多了。你看我,已近不惑之年,神情疲倦,脸上已有皱纹,整日东奔西走。年少轻狂时候的事,哪还记得。”话虽如此,可是夜深无人处,一定常常想起。

因为太寂寞了。

卫安亦是军人出身,只不过后来从政,为人正直,品性端方,从不在外面乱来。婚姻生活又是如此不幸,那么他只有靠回忆维持心中仅有的一点温情。今晚,他恍然大悟,十数年来埋首于国家大事,对妻子来说,是不是一样的不公平?感情的事,总是两个人的错。他有种世事无奈的无力感。打满死结的一张网,叫他何处下手?亦或者根本无解?

卫卿笑着安慰:“哥,你年纪轻轻,身居要职,前途不可限量。像你这个年纪,正是大展拳脚的好时机,国家栋梁之材。不像我,混在一间小公司里,已经心满意足。”

卫安笑:“‘云玛’可不是小公司,许多人在我面前称赞你是社会菁英人士。”顿了顿又说:“这个倒罢了,尤其令我羡慕的是,你从哪里找来这么个又聪明又美丽的小女朋友?”更重要的是,两情相悦,实在难得。

社会越来越进步,感情却越来越奢侈。并不是人人都能这样幸运,在转角处,无意中就遇见传说中的爱情。如果不抓牢,一样悄然消逝。

卫卿有些得意,笑说:“这小妮子,还没进门呢,不知道让我吃了多少苦头。”语气虽不满,心里却不是不甜蜜的。卫安笑:“你就知足吧!这样的女孩子,就算她不爱我,我也一定好好爱她。”卫安今晚可能想起太多太多尘封已久的往事了,所以感慨良多。

卫卿犹豫了下,迟疑的问:“大哥,你和大嫂——”他想他们今晚一定发生了什么。卫安踉跄的站起来,“没事,日子总要过下去。明天又是新的一天。”卫卿赶紧扶住他。他摆手,“不用,这点酒还喝不倒我,只是刚才腿压麻了。夜深了,去睡吧。”说完,拿起地下的酒瓶回去了。

卫卿站起,扶在石砌的栏杆上,一片冰凉。夜色渐浓,万籁无声,月华如练。想起卫安,越发觉得自己是多么的侥幸。他于茫茫的人海遇到了周是,他喜欢她,而她也喜欢他,在他这样的年纪,这是多么的不容易。他知道他们之间尚有无数的问题没有解决,比如年龄,比如沟通,比如相处……,可是至少认定了彼此。这让他大呼幸运。

心潮澎湃,几乎难以抑制。此时此刻,很想听听周是的声音,他可以想象她皱着眉头不耐烦的样子,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可是有时候她又乖巧懂事的让人心疼,成熟理智的超越本身的年龄。看了看时间,已是凌晨一点,她一定好梦正酣。不想打扰她睡觉,可是又不甘心,于是发了条短信过去。

周是半夜爬起来上厕所,听到手机响,是卫卿发过来的短信,“想你。”一看时间,一点零三分,她挑眉,他还没睡么?大半夜发这种肉麻兮兮的短信,不知道脑中在想什么呢。立马回过去,“亲一个,睡啦——”钻入被中继续蒙头大睡。可是嘴角带着笑意,一夜好梦。

卫卿一大早起来,卫安已经踏上出国访问的专机,他又恢复理智镇定,不容有失的公众人物。卫妈妈在餐桌上说:“儿子啊,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卫卿差点呛着了,这也太快了点,周是昨天刚来家里呢。便说:“这个——估计还得等一等。”

卫妈妈放下手中的筷子,“还等什么呀!诗诗不是刚好大学毕业了吗?你年纪也不小了,正是好时候,还不赶紧办了!你看看你妈跟你爸,为了你的婚事,头发都愁白了。”父母之命,犹如泰山压顶。

卫卿无奈的看着母亲,“那也得慢慢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对周是,就得一点一点磨。一个不当,弄巧成拙,她又该躲了。卫老将军坐在沙发上翻报纸,忽然说了句话:“刚看见一篇新闻,说是不少大学生一手毕业证,一手结婚证,同学少年,风华正茂,比咱们那辈是强多了。”话说的这么明显,看来卫老将军也有点迫不及待了。

他妈也不客气的说:“儿子呀,你以为你刚二十出头呢,凡事不急不急。诗诗长的漂亮,人又乖巧,在学校里也有男孩子喜欢吧?你动作还不快点!婆婆妈妈什么,像什么男子汉!”这真是儿子不急,急死老妈。

卫卿简直无语,只好说:“妈,急也没用,你媳妇虽然大学毕业了,不过只有十九岁,就算想结婚也还得等。”

卫妈妈吃了一惊,“诗诗年纪这么小?”北京这边念书相对南方某些地方晚了点,一般来说,大学毕业了怎么着也有二十二、三了。只有周是,等不及念书似的,一个劲的往前冲。

卫妈妈忙说:“儿子啊,诗诗年纪这么小,你们俩平时相处的还好吧?”这年龄跨度有点大了,卫妈妈开始担心了,只怕到头来又酿成一出婚姻悲剧。卫卿没好气的说:“你媳妇成熟着呢,再过几年,她该成人精了。妈,你没看她十九岁已经了不得了么?”

卫老将军在一旁说:“周是这孩子,稳稳当当,不像十九岁。”他想到周是早年丧母,家境一般,肯定吃了不少苦,独立自主惯了,心理年龄一定比同龄人成熟许多。再说,昨晚周是的表现确实成熟懂事,体贴孝顺,八面玲珑,因此对于年龄问题卫老将军首先释怀。

卫妈妈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叹气:“这孩子都大学毕业了,咋这么小呢?”然后又说:“这孩子,看着就聪明,要不怎么十九岁就大学毕业了呢!”埋怨中又有些得意,跟自己家的孩子似的。

卫卿伸了个懒腰,“所以说,结婚的事还是先等一等。”他才三十岁嘛,也不算晚,多少人三十岁还在为事业拼搏呢。

卫妈妈却也不这样想,“你看看人家小薄,比你大两岁,儿子都上幼儿园了,你还是这样不咸不淡的样子,怎么就改不过来呢!既然诗诗还不能结婚,你们就先订婚吧。你呀,以前就不老实,俩人先定下来,免得中间横生枝节。诗诗可是个好孩子,你可得着紧。”

卫卿对订婚倒是不排斥,其实呢,他也挺想早点结婚的——周是意志坚定,旗帜鲜明,总不肯让他得逞,他也快忍到极限了。这人,一天到晚满肚子的坏心思。于是点头同意,“行,我回头跟周是商量商量。”他总觉得这事恐怕没那么容易商量,实在不行,还得使使小计谋。

果然不出所料。当他说:“周是,我爸妈本来问我们什么时候结婚的,知道你还没到结婚年龄,于是希望我们先订婚。你看怎么样?”周是“砰”的一声打翻了装酱料的碟子,洒的满桌都是。她也顾不上收拾,受惊过后,一个劲的摇头,“我要念书。”隐隐有种预感,迟早会来的,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刚见完他父母第二天就订婚?她快反应不过来了!

卫卿移过身体,“别乱动。”拿着餐巾纸一点一点将她周围清理干净。见她一脸呆相,有些好笑,指着她下巴说:“这里也溅到了。”于是添着她下巴,再是嘴唇,一路辗转吸吮,任意妄为。周是尚处在震惊中,任由他大占便宜,忽然推开他,恼怒的说:“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卫卿哼哼哈哈,又凑过来。直到周是掐他,他才坐正身体,一脸严肃的说:“周是同志,我认为念书和订婚并无实质上的冲突。”周是被他堵的哑口无言,只好蛮不讲理,干脆说:“我不要!”她不要还在念书就订婚。

卫卿头疼,“周是,不要任性。为什么不要订婚?我爸妈都已经同意了。”周是整天这个不要,那个不要,颇有点恃宠而娇的样子,看来他把她宠坏了!周是见他那种不耐烦的样子,也不高兴了,将椅子一推,站起来,“不要就不要!”拿起包,转身就要走。

卫卿突然发怒了,双手交叠放在桌上,一动不动,眼神逐渐转冷,云淡风轻的说:“周是,一走了之的后果是很严重的。”他甚至没有回头看周是一眼。卫卿终究是混迹商场、整日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成功商人,当真拿出手段来,周是哪是对手。

周是被他冷狠的语调吓到了,脚步一顿,回头看他,那样阴沉冷漠的卫卿,她完全陌生,仿佛另外一个人似的。当下不知所措站在那里,又惊又怕。抬眼偷偷看他,仍旧面无表情,仿佛她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不可饶恕。忽然觉得十分委屈,鼻子一酸,泫然欲泣盯着自己脚尖,又不敢发出声音,红着眼睛,模样十分可怜。

卫卿许久没听见她动静,慢慢转身,见她眼泪一滴一滴滚下来,满脸泪水。这还怎么跟她生气?当下只好投降,搂过她,皱眉说:“这么大人了,哭什么哭!也不怕羞!难看死了。”周是僵着身体,抽泣道:“你凶我!”颤抖着肩膀,哭的更加厉害。

刚才那个卫卿,使她悚然一惊,心有余悸。

卫卿说:“我哪有凶你,我只是跟你讲道理。”周是喘着气嚷:“有你那么讲道理的吗?我以为你要打我了!”她有种死而复生的感觉,“哇”的一下痛哭出声,抓着他的领带拼命揩鼻涕。

卫卿看的无奈,可怜他特意从国外订购的领带,被她当纸巾用。连忙哄道:“好了好了,不哭了。我哪舍得打你,疼你还来不及呢。”满嘴的甜言蜜语。周是擦了把眼泪,把头一仰,“卫卿,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你要是敢打我一下,咱们一刀两断,再无回旋余地!”

卫卿叹气,“放心,你老公正常的很,从小在关爱中长大,没有暴力倾向。”看来刚才真吓到她了,有点过了,她再怎么样也只是一十九岁的小姑娘。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笑着调侃:“那这样算不算打?”

周是刚好被他触到敏感点,“砰”的一下跳起来,红着脸恼怒的说:“当然算!你再打一下,我立马走人!”卫卿忙抱她在怀里,又哄又骗:“西西,不要走——昨天晚上我想你了——你怎么那么狠心——”

周是想起他那条莫名其妙的短信,渐渐停止挣扎,不屑道:“你想我什么?准没好事!”声音尚带哽咽。卫卿笑:“当然是想你——”眼睛在她身上来回溜了一圈,接道:“有没有睡好觉。”周是呸了一下,当然不信。

卫卿替她擦干眼泪,取笑道:“动不动就哭,跟三岁小孩似的,你害不害臊。”周是反驳:“你才是三岁小孩!我都是大人了。”她最见不得别人说她小。卫卿笑:“好好好,你都是大人了,怎么还不肯订婚呢?”

周是皱眉:“我就是不想。你看我身边的同学,哪有人订婚的!人家都在忙着念书,忙着找工作呢。”这叫卫卿摇头叹气,周是这个年纪,又还在学校里念书,确实不着紧婚姻大事,所以才叫他棘手。周是这个主,年纪不大,却极有主见,不想做的事还真拿她没办法。

他不满的说:“周是,可是你看我身边的同事,人家小孩都能街上跑了。你总得站在我角度考虑考虑是不?”周是心中暗骂他强人所难,搂着他脖子笑眯眯的说:“你不老说自己年少有为,风华正茂,正年轻着呢,急什么呀。”卫卿苦笑,那也得看和谁比。

周是又磨又蹭,“卫卿,我没说不订婚,可是我想念完书再说。”卫卿冷哼:“你念完研究生,是不是还准备念博士?”等她念完书,他都老了。周是嬉皮笑脸的说:“哎呀,我人又跑不掉,你担心什么!”又是捶背又是捏腿的伺候他。

卫卿享受的闭上眼睛,仍不放弃,“周是,法律没规定念研究生就不能订婚。再说订婚对你念书一点影响都没有,不要拿这个当借口。”俩人关系稳定下来也好,他近来看着卫安和陈丽云颇多感慨,想想自己也该成家立业了。所以在这点上始终很坚持。

周是在他身上扭来扭去,撒娇道:“哪有你这样的!同学里有谁顶着个未婚妻头衔念书的——先等一等好不好?”卫卿被她撩拨的呼吸紧促,她倒是越来越知道怎么对付他了,忿忿说:“周是,你再乱动,我可不管了!”

周是眨巴着大眼睛看他,“你同意了?”卫卿哼道:“这话你跟我爸妈说去。”周是乐的亲了他一下,讨好的说:“卫卿,我最喜欢你了。”只要他不逼她,卫妈妈卫爸爸总不能赶鸭子上架吧。

听的卫卿长叹一声,英雄难过美人关!

第三十八章理解

暑假将至,同学都走的差不多了,连毕秋静都搬到清华的研究生院住去了,只有周是还在学校晃荡。人人搬家搬的热火朝天,满头大汗,周是只要将东西往上移两层,每天慢悠悠的搬一点,就是研究生宿舍了。人人兵荒马乱的时候,她可谓轻闲之至。

她们学校,研究生宿舍只有两人,条件大大改善,许多不合情理的规定也不再限制,周是大声感叹“还是社会主义好啊,人民生活水平大大提高!”诸事安定,她开始像往常一样着手找暑期兼职的工作。

卫卿却不满了,“周是,夏天来了,北京这地儿热的厉害,不如我们出去避暑吧。”俩人难得待在卫卿的小套房里,周是却对着电脑不停点着兼职网页,头也不抬的说:“我没有觉得北京热啊,温度不是很高。我们家那才叫热呢,整个一烤炉,白天根本不敢出门。”她想趁暑假赚点生活费。

到目前为止,她没有拿过卫卿一分钱,就是卫卿偶尔给她买点什么东西,她轻易也不肯收。她对物质生活的追求也就那样,虽然没什么钱,倒也不至于穷困潦倒。偶尔想买一两件奢侈品,就跑去给人家打两天工,过的逍遥自在,自足自乐。虽然知道卫卿有钱,却也没什么大的感觉。

她还是学生,精神上丰富多彩,远没到为钱执着的地步。

卫卿一开始对她这种骨气很是赞赏,现在却觉得她太见外了,大可不必如此辛苦。强行合上电脑说:“周是,你老公不希望你因为钱而烦恼。赚钱是男人的事。”周是被他困在桌前,瞪了他一眼,又重新打开笔记本,“我没有因为钱烦恼,我有奖学金,但是我还是想自己赚钱。”她深刻感觉到,自己赚的钱和父母亲戚给的钱那种感觉截然不同。虽说有点辛苦,可是可以增长阅历,积累经验,那可是花钱都买不到的。再说漫漫暑假,总要找点有意义的事打发时间。

卫卿将她搂在怀中,“既然不用为钱烦恼,那我们出去渡假吧。你看你老公最近忙的天昏地暗,你也不给点表示。”周是敷衍的亲了他两下,算是安慰。他近日倒真是早出晚归,十分忙碌的样子。

卫卿跳起来收拾东西。周是问他干嘛,他挑眉:“我们去呼伦贝儿草原骑马吧,那里的草原可漂亮了,现在去正是时候。”他本以为周是一定很兴奋,没想到她闷闷的说不去,“我们老师在外面开了个美术培训班,问我有没有兴趣去做助教,钱估计不多。我想干脆做这个兼职好了,其他的先不找了。”

卫卿无奈,说:“周是,你真想找兼职,干脆来我公司好了,有的是工作。价钱好商量。”周是摇头,“我才不要去你公司呢!”卫卿有点郁闷了,“周是,我们都这关系了,还需要分的这么清吗?去我公司怎么了?除非你存心躲我。”周是忙说:“我没有。”这些天因为订婚的事僵持不下,俩人都比较敏感,老起争执。周是总是识相的避开这个话题。

卫卿霸道的说:“既然没有,那么来我公司工作,或者陪我出去渡假也行。”周是冲他做了个鬼脸,笑嘻嘻的说:“兔子不吃窝边草,我才不要去你公司被人指指点点。”吐了吐舌,跑进厨房切西瓜去了。

卫卿真拿她没辙,现在只要他一义正严词的跟她理论,她也不争论,就这样插科打诨,嬉皮笑脸的混过去,搞的他哭笑不得,有力无处使,连气都生不起来。正如订婚一事,这么不清不楚的拖着总不是办法。

周是端了西瓜出来,说:“刚冰了的,可甜了,吃了清热降火,有意身心健康。来,吃一块。”卫卿在她手里咬了一口,半晌说:“周是,关于订婚的事,我很认真,希望你也仔细考虑一下。”周是哼哼哈哈的点头,明显心不在焉。

卫卿恼怒的说:“周是,你有没有听进去?”周是白他一眼,“我又不是聋子,当然听到了。不过,这么大的事,事关本人的终身幸福,总要好好想一想,是不是?”卫卿揉着额头叹气,“那你要想多久?两年还是三年?”周是暗中吐舌,看来拖延计策失效。

忙坐在他腿上,搂着他脖子转移话题:“好了,不说这个了,省得生气。晚上你想吃什么?我做给你吃好不好?我做的菜你很喜欢,是不是?”又来这招!卫卿不解恨,在她腰上重重捏了一把。她埋怨说:“卫卿,你打我!”然后推开他,打开冰箱看有什么材料。

周是正蹲在地上择菜,卫卿拉她起来,将菜全部扔进水池里。周是叫:“这是要炒的菜,不是要扔掉的!”生气也犯不着跟空心菜过不去啊!卫卿拉着她就往外走,“别做了,我妈让我们回家吃饭。”

周是听了,那个心惊胆颤,不是吧,那这次岂不是在劫难逃?忙拉着他胳膊说:“不用麻烦卫妈妈了,咱们自己做就好了。老去蹭饭,多不好意思呀。还要让卫妈妈忙来忙去的,咱们这些当小辈的也太不应该了……”一席话说的那叫冠冕堂皇,在情在理。

卫卿挑眉,作势拿出手机,“那好,我跟我妈说你不去。”周是忙拦住他,见他冷冷的看着自己,知道没办法,只好说:“好啦,我去啦。不过,你总要先送我回学校换件衣服。”正是下班时间,回她学校的路上肯定堵的一塌糊涂,这么来回一拖,然后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跟卫妈妈说时间太晚了,去不了,他们自己在外面随便吃点就可以了。

可惜周是的如意算盘没有打响,卫卿直接带她到附近的品牌专卖店。周是进去转了转,看中一条白色丝裙,设计样式十分飘逸,清纯而不失妩媚。看了看标价,一开始挑眉,价格不贵嘛,她自己勉强也买的起。周是买衣服向来求精不求多,所以价格也不便宜。待仔细一看,才发觉人家标的那是欧元,赶紧说:“卫卿,你不觉得这里的衣服不适合我么?我们还是走吧。”

卫卿看了下那条裙子,抚着下巴说:“我觉得你穿着挺好看的,试试吧。”旁边的小姐一个劲的说:“卫先生,你女朋友身材好,皮肤又白,穿的肯定好看。”她对着卫卿称赞周是,卫卿当下便说:“可以,换上就走吧。”

周是不好当着别人的面拂他面子,用手指挑了挑那件衣服,然后说:“我不喜欢白色。”卫卿一愣,立即明白过来她是嫌贵了,似笑非笑看着她。她还不喜欢白色,夏天最喜欢穿一件白衬衫了,说起谎来脸不红气不喘。

周是挽着他胳膊,说:“走吧。”硬是拖他走。专卖店的小姐一路恭送出门,还殷勤的说:“卫先生,欢迎下次再来。”卫卿随她出来,说:“不是说要换衣服吗?怎么,不要了?”周是对着橱窗里的镜子看了看自己,说:“我觉得这样穿也挺好看的。”短T恤浅色休闲裤,穿的很精神嘛。

俩人来到卫宅,卫妈妈正在准备晚餐呢,亲自动手。见他们来了,忙招呼他们坐下。卫老将军说:“卫卿,你来了,来来来,陪我下盘象棋。”父子俩摆下车马炮,厮杀起来。周是便跑到厨房,笑说:“卫妈妈,我来帮忙。”洗菜切菜,动作麻利。

卫妈妈看了,乐呵呵的说:“诗诗啊,现在像你这个年纪的女孩,会做饭的可不多了。”周是笑:“会做饭有什么了不起的,人人都会,只是有些人不愿意做罢了。”卫妈妈说:“这个愿不愿意可就是差距啊!我也知道,现在不比以前了,观念都变了,可是女孩子至少还是要会做饭嘛!总不能一天到晚出去吃。”

周是附和着点头,问:“哥哥姐姐没回来吗?”卫妈妈想了会儿才明白过来,说:“他们工作忙,经常不在家。”顿了顿,又笑说:“诗诗啊,以后可不能再叫哥哥姐姐了啊,要叫大哥大嫂。”若是卫卿这么说,她一定瞪过去,现在只能红着脸轻轻点头。

周是跑进跑出,铺桌子,摆碗筷。卫卿见她系着围裙的样子,真像贤惠的妻子,心中淌过一阵暖流,不由得凑上来笑说:“今天怎么这么勤快?要不要我帮忙?”周是推他,“我本来就勤快。一边坐着去,越帮越忙。”在卫卿的那儿,她也做过几次饭,要他摘芹菜叶做香料,他偏偏把叶子全扔了,还振振有辞的说叶子不能吃,平时吃的芹菜就没有叶子。周是当时直骂他五谷不分。

四人围着桌子吃饭,和上次比,气氛轻松许多。卫老将军说:“今天鱼不错,做的好吃。”卫妈妈笑说:“这是诗诗做的,一条鱼煎下来,连皮都没破,手艺高超。”周是笑说:“哪呢,我们那里产鱼,吃的多了,自然就会做了,哪有什么手艺不手艺的。卫妈妈做的菜才叫好吃呢,色香味俱全,看了就流口水。”

卫妈妈被周是哄的笑逐颜开,直说她会说话,说:“平常就我和老头子在家,吃起饭来怪没意思的,以后和卫卿多来走走,要是晚了,住下来也行。我巴不得有人陪我说说话呢。”周是当然是点头说好。

卫妈妈忽然口风一转,笑说:“诗诗啊,等你和卫卿订了婚,可就不能再这么见外叫卫妈妈了。”周是当下便顿住筷子,低着头没说话。她就知道这顿饭吃的不会这么轻松。

卫老将军是直性子,直接问:“你们的意思呢?想好什么时候订婚吗?”卫妈妈笑说:“是啊,诗诗也快念研究生了,我的意思是,要不暑假就先把婚订了?卫卿,你说呢?”

卫卿见周是一直没说话,捅了捅她:“周是,你怎么说?”明知故问,卫家全家人马一起上阵,她哪抵挡的了,惟有点头答应的份。

周是却从慌乱中镇定下来,微笑说:“卫爸爸,卫妈妈,关于订婚的事,还需要我爸爸做主。”

卫卿愣住了,没想到她居然把父亲搬出来了。卫老将军首先说:“当然,这事当然要征的你父亲的同意,不过,首先,我们想知道你的意思。”

周是心想,我没说不同意呀,只不过想晚点,父亲那边自然好说。可是要她亲口承认,还是有些羞涩,于是红着脸没说话。卫妈妈忙埋怨卫老将军,“你看你,怎么说话的,人家一女孩子,哪搁的住你这么问!”

于是这事便暂且搁置下来,先要问过周是她父亲才能继续。周是想着父亲肯定不舍得自己,应该没那么快答应订婚才是。只要自己要求,怎么着也得先拖个一两年再说。

卫卿当晚送周是回去,便说:“周是,你看我们什么时候去趟你家,跟伯父提一提咱俩的事。”周是这些天都快被他缠的不行了,今晚好不容易缓过气来,现在他又急着要去她家,她有些不耐烦了,便说:“卫卿,我认为,订婚的事真的不用急在一时。其实,订了婚有什么用,结了婚还可以离婚呢。”

卫卿黑了脸,说:“周是,你说这样的话可就是不负责任了。我不希望再听到你说这样的话。”周是转头,无奈的看他,“卫卿,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不想这么早订婚,你不能这样逼迫我!”

卫卿沉默半晌,叹气,“周是,如果我太心急,那也是太在乎的缘故。我从没有这样急切过,急切到需要用订婚来证明你确实属于我。周是,只是订婚而已,你有什么好怕的?”她越是抗拒,他越是不肯罢休。

周是趴在窗口看着外面迎面扑来的黑暗,仿佛要将她一口吞噬。“卫卿,可能是因为我阅历浅,很多事情都想不明白。在你之前,我连男朋友都没交过,更不用说订婚结婚这样的终身大事,总觉得离我很远很远。所以,当你提出来时,我吓了一大跳,心一直很乱,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希望你给我充足的时间,慢慢地将这些事情想清楚。”

她不希望这样匆促做决定,这不是儿戏,毕竟是一辈子的事。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话虽粗,却是至理名言。有多少人,婚前不是如胶似漆,婚后才避如蛇蝎呢!妈妈曾经告诉她,关于婚姻,女孩子婚前要睁大双眼,婚后睁只眼闭只眼。她始终铭记在心。

她才十九岁,这些事使她困扰不已。还有,卫卿是不是真的适合她?他有那么多她所不知道的过往,甚至来往的朋友都不是一个圈子里的,离她那么遥远陌生。年近三十的卫卿不可能是一张白纸,她是否有全盘接受的勇气?最重要的是,他们年纪相差这么大,生活习惯截然不同,是否能幸福和谐的生活在一起?她心茫茫然,没有着落。

所以拿出勇气之前,她应该先睁大双眼。

卫卿听了她的话,默默看着窗外,许久才说:“周是,非常抱歉,我没有顾虑到你的心情。我如果真的喜欢你,就应该给你自由选择的权利,而不是害怕失去,害怕你逃离。”顿了顿,笑说:“我应该做的是,想尽办法让你死心塌地,使你——爱上我。我并非没有资本。”依然是那个自信自负自满的卫卿。

在他这个年纪,本以为爱情只是古老的传言,像孔雀东南飞,像梁山伯和祝英台。拼尽全力得到的亦只是一缕幽魂,还有一曲绝唱,让后人传唱不朽。可是此刻,他为什么竟愿意相信?尽管觉得自己愚不可及。

周是轻轻抱住他,紧紧靠在他胸前,“卫卿,谢谢你。”卫卿轻叹出声,为什么只是这样搂着她,已经觉得此生无憾呢!周是仰头看他,手指在他脸上轻轻滑过,心涨的满满的,轻盈充实,仿佛可以飞上天堂,闭着眼说:“卫卿,我有没有说过,我很喜欢你?”

卫卿咬住她作乱的手指,笑说:“说过,你说,‘卫卿,我最喜欢你了’。”在他们之间流淌的东西是不是就是爱?周是忙爬起来,“是吗?我什么时候说过?”卫卿气急,她竟然不记得!手举的老高,作势要教训她,落下来时,却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脸,哼道:“看你不长记性!”动作那么温柔,像拂过湖面的春风。

周是忽然握住他的手,“卫卿,我最喜欢你了。”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神情认真,发自肺腑。

卫卿吻了吻她,“恩,我知道了,永远不会忘记。”他想他跟着周是,一定是把一辈子的傻话都说尽了。

真正恋爱的人又有几个是正常的呢!

这天周是正准备做助教的资料,接到卫卿从欧洲打过来的电话,这个星期他出差去了,“你真的要去教别人画画呀?我听说现在的学生专门找老师麻烦,尤其是学艺术的,目中无人。万一碰到什么事怎么办?还是不要去了。”

周是无语,“哎——怎么说话的,我也是学艺术的!都是一群小孩子,能闹出什么事!你想太多了。”卫卿耸肩,“小孩子又哭又闹,你不怕吵?”周是忙说:“我可喜欢小孩了,跟天使似的,祖国未来的花朵,多可爱呀。”

卫卿忽然笑起来,“你这么喜欢小孩子,咱们俩什么时候要一个?”周是翻了翻白眼,他现在是什么玩笑都敢开了,你越说他越来劲,理他才怪,干脆当没听到。卫卿又故意逗她说话,告诉他在欧洲干什么了,吃了什么。

周是闲闲的应着,忽然手机响,她对着话筒说:“你先等会儿,我接个电话。”一看,竟是李明成,他不是回家了吗?“喂,李明成啊,有事吗?”

李明成在那头说:“诗诗,你先别急啊,你爸爸下楼不小心扭到腿了,现在在市医院。我妈妈和几个阿姨正照顾他呢。你暑假若没事,就回来一趟。”

周是一听,当下就急了,连声说:“我爸他腿没事吧?伤的重不重?”李明成连声安慰她,说她爸爸没事,又说老人家上了年纪,只是扭伤了,养一段时间就好了。周是却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就回家。她爸爸腿脚一直都不怎么好,还是年轻时候落下来的病根。现在年纪大了,自然更不利落。

卫卿隐隐约约听到出事了,连忙喊:“周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周是都忘了他还在线,匆匆说了声:“卫卿,我现在要马上回家。”

卫卿听到她爸在医院,立即说:“周是,你别急,你先收拾点东西。我让人帮你订飞机票,马上就可以回家。”果断利落。果然不到一个小时,就有人自称是卫总裁派来的,送她直到机场,全程帮她提着行李,服务周到。

当天下午,她人已在家里。若不是卫卿,绝不可能这么顺利。

第三十九章理解

李明成和张冉瑜一起来机场接她。周是看着他们亲密的样子,笑了笑,已经完全释怀。打趣说:“你们气色看起来不错。”小日子一定过的挺滋润。张冉瑜微笑没说话,李明成敲她:“就你贫嘴。走吧。”

一出来,周是就嚷嚷:“哎呀,家里可真热。”已是夕阳西下时分,还是热的喘不过气来,短短一段距离,后背已经湿透,头发湿答答黏在脸上。张冉瑜也擦着汗点头,“中午的时候,没人敢出门,跟放在火上烤似的。”今年夏天前所未有的热,简直让人难以忍受。

坐在车里,总算好了些。周是问:“李明成,你跟李爸爸没再闹别扭了吧?”李明成因为张冉瑜而不出国,使得李爸爸勃然大怒。他点头:“我爸勉强算是原谅我了。我先不出国,在国内读研究生,以后有的是机会。”本来李明成可以保送研究生的,开始因为出国的事耽搁下来。现在毕了业,反而又要再考一年。如此折腾,不过是为了赢得佳人的芳心。

周是拖长音调,“哦——李明成——羡慕啊——”又转头问张冉瑜:“学姐,你们有没有进一步的打算?”问的张冉瑜有点害羞。李明成解开心上人的尴尬,“诗诗,就你调皮,我还没问你和卫先生是怎么一回事呢。”

周是马上噤声,“就和大家一样交往啊,没什么好说的。”李明成本来要先送她回家的,但她坚持先去医院。

看见父亲脚上打着石膏,正跟旁边的李妈妈说话呢,脸色有些苍白,不过精神看起来还不错,悬着的心放下来。李妈妈见了她,十分惊喜,“诗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我以为你明天或者后天才能到。”她爸爸见了女儿,露出笑容,“路上累了吧,赶紧坐下歇会儿。”

周是问:“爸,你腿怎么了?伤的重吗?”她爸摇头,叹气说:“人年纪大了,不中用了,爬个楼梯都会摔倒。”周是听了,心里一阵酸疼,她爸这几年老的真快,才五十来岁的人,头上已有白发。自从母亲去世,就很少高兴过,经常坐在阳台上,看着外面发呆。她觉得愧疚,认为自己没有尽到女儿的责任。

李妈妈忙说:“诗诗啊,没什么大事,医生说了,过几天就能出院,别担心。”她爸让她回去休息,说她旅途疲惫,一定累了。周是不肯,说:“没事,我留下来,端茶递水什么的,也有人照应。”

李妈妈轻声责骂她:“诗诗啊,年轻人身体可不是这么熬的。有李妈妈在呢,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再来。你看你,黑眼圈都出来了,你爸看了该心疼了。”周是只好先回家,奔波了一天,也确实有点累了。

简单收拾一番,铺床打扫卫生,晚饭随便吃了点,满脸是汗,跟水里捞出来一样。空气又闷又热,一点风都没有,压的人胸口有些难受。周是想晚上大概要下一场暴雨,不然,这天气真没法活了。开了空调,还是浑身躁热,翻来覆去直到半夜,才朦朦胧胧睡去。她这几天一直没睡好,学校的电扇坏了,报了好几天也没人来修。

大概凌晨四五点,一阵电闪雷鸣,在头顶轰隆轰隆的响,周是从睡梦中惊醒,连忙开窗,风吹的窗帘直飘到半空,满室清凉。她伸了个懒腰,空气中的躁热渐渐沉淀,偷的浮生一夜凉。

忽然一道闪电从眼前一晃而过,连墙上都现出一条金龙,倏忽不见。她抚着胸口,吓了一跳,果然,“轰”的一声,天崩地裂一般,仿佛就在耳旁炸开。她惨白了脸,赶紧关窗,生怕老天不长眼,五雷轰顶轰到她头上。

没一会儿,豆大的雨点冰雹似的砸下来,溅在窗户上,噼里啪啦的响,空中时不时夹杂着一两声惊雷,使人心跳一紧,她睡意全消,睁大眼看着头顶的天花板。这样雨横风狂,电闪雷鸣的夜晚,又是空无一人,多少有些心惊肉跳。

正在培养睡眠,哗啦啦的雨声中仿佛听到有人敲门的声音。她惊跳不已,不知道是不是幻听。有些害怕,怕小偷趁月黑风高夜,入室盗窃,立即跳起来将卧室的门锁紧,然后随手抄起一把水果刀,蹲在门后。

又听到几下敲门声,不轻不重,这下真真切切。她喉咙一紧,不敢答话。忽然手机响,她看也不看就接起来,鼻息粗重,压抑着声音说:“喂?”听到里面传来一个疲惫的声音,“是我,你在家吗?睡着了?先开门。”

反应过来是卫卿,光着脚跳出去,连忙打开门,见他浑身湿透站在门外,雨水顺着头发滴进衣服里,狼狈极了。周是顾不得,奔上前,一把抱住他,激动,感动,冲动……一时难以尽述,她说不出话来。

卫卿却吓的不轻,他刚才见她手上寒光一闪,忙问:“周是,你手上拿的什么?刀吗?小心伤到人。”周是这才记得将水果刀放下,拉着他进来,问:“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不是在欧洲吗?”

他跟周是通话后,立即从德国法兰克福飞回来,然后从北京转机直接来她家里。没想到一下飞机,风云色变,从车上下来,短短几步路,已淋的不成样子。他抹了抹头发尖上的水,笑说:“我刚才吓到了,以为你拿着刀要冲我砍过来呢。”周是打了他一下,催着他赶紧洗澡,别感冒了。她睡裙也被蹭湿了,于是找了宽松的T恤短裤换上。

卫卿大喇喇的披了条浴巾就这么出来,周是红着脸数落他不像样子。他搂着她躺在床上,说:“你老公今晚就是有贼心也没那个贼能力了。”头埋在她颈窝,闭着眼睛,疲惫不堪,竟然就这么乖乖的靠着,没有胡作非为。工作整整一天一夜,还连续奔波十六七个小时,任他是铁人也吃不消。

周是摸着他的眼睛,十分心疼,“不用这么赶的,我爸爸只是扭伤脚了,没什么大碍。”卫卿叹气说:“我怕你一个人噼里啪啦掉眼泪,因此飞过来帮你擦眼泪呢。”周是娇嗔:“我哪有掉眼泪!”卫卿亲了亲她眼角,“好好好,我的西西从来不哭,又坚强又可爱。”

周是揪他脸皮,“我让你再胡说——”卫卿咬了下她手指,骂她调皮,声音渐渐低沉,头歪在她肩旁,就这样沉沉睡去。周是拥着他,轻声说:“卫卿,本来我有些害怕的,可是一看到你,就什么都不怕了。”她对他的依赖日益加深。亲了亲熟睡的他,酣然入梦。

早上爬起来,周是正在煎鸡蛋,满室香味,引得人食指大动。她回头笑说:“起来了?不再睡会儿?”卫卿不顾形象的伸了个懒腰,搂着她磨蹭半天,又亲又抱,然后才去洗漱。周是烦恼的说:“卫卿,你衣服我刚洗,还没干呢。”卫卿身材高大,穿不了她爸的衣服。

卫卿挑眉说:“那我只好不穿了,反正没人。”亏他说的出来,周是骂他无赖,说:“桌上有皮蛋瘦肉粥,差不多凉了,你先吃,我出门给你买衣服去。”来到街头的小店子,尽是小男生的衣服。恶作剧般,选了件卡通图案的长T恤和宽大型的亚麻色休闲裤。

兴冲冲的回来,卫卿看的黑线,反抗说:“我还是不穿吧。”身上披着他爸短了一截的睡衣,就那么坐着。周是抱着他手臂说:“为什么不穿啊,人家老板都说我有眼光,问我是不是给男朋友买呢。”

卫卿看了那T恤就头疼,说:“你应该告诉人家,你是在给你老公买衣服。”周是拉着他起来,“换上啦,换上啦,我还要去医院看爸爸呢。怎么,你不去?”卫卿被她缠的没法,为了报复她,也不进房间,直接在她面前就换上了。

周是红了脸,转过头去。卫卿取笑:“怕什么呀,又不是没看过。”周是气冲冲的瞪他,随即“扑”的一声笑出来,从没见他穿过这种风格的衣服,一时很难适应。卫卿见她这样,懊恼的要脱掉,“云玛”的总裁穿的跟街头叛逆少年似的,像什么话!她忙阻止,“穿的挺好的,不信你自己瞧瞧去。”

卫卿敲她额头,没好气的说:“你故意的是不是?”周是笑,“哎呀,你看你,穿的多阳光啊,跟大学生似的,我可喜欢了。”把他精心打理的头发揉的乱七八糟,说:“这样看起来更舒服了。”威胁他:“不许脱,这可是我第一次给你买衣服,不能连这点面子都不给。”硬是拖着他出门。

卫卿一路上直觉得尴尬,他事业有成,气质沉稳,穿这种风格的衣服完全不搭,总觉得别人看他的眼光怪怪的,很有几分抬不起头来的感觉。周是却十分兴奋,跟在他旁边蹦蹦跳跳,还拿手机给他拍照,说“留个纪念嘛,也算来过我家了。”他算怕了她,无奈中却有丝宠溺。看她一脸高兴的样子,牺牲成这样似乎也不是不值得。

周是笑嘻嘻的说:“卫卿,买完东西,我们就去医院吧。我爸知道你来看他,一定很高兴。”卫卿特意来商场给她父亲买补品。

难道要他穿成这样去见病中的岳父?摇头苦笑,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实在受不了,于是转身来到楼上的男装专柜,换了另外一套浅色T恤长裤,同样是休闲装,感觉却舒服多了,随性中不失风度。

周是站在他身后对着镜子做了个鬼脸,拉住要走的他:“衣服呢,衣服不要了?”卫卿没好气的说:“不要了。”还留着干什么!周是忙找了个塑料袋包起来,一本正经的说:“留着你以后穿。”

俩人来到医院。她父亲见了卫卿,笑着点头,“卫先生也来了,请坐请坐。”卫卿打过招呼,见她父亲右腿吊着绷带,说:“伯父,我让人订了个轮椅,马上会送过来,这样上上下下方便许多。”又找来医生询问她父亲的情况,知道无大碍,平时注意休养后,她父亲便要求出院。

卫卿一手包办,住院费,医疗费,退房各种手续……将出院事宜办的妥妥帖帖。她父亲在一旁看的暗中点头,大赞他沉稳有担当。周是推着父亲出来,问:“爸爸,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医生说了,伤筋动骨一百天,回去可得好好养着,不能再劳累了。”

周是家住三楼,没有电梯,轮椅自然上不去,卫卿背着她父亲轻轻松松上去了。周是想,幸亏有他,不然还真是棘手。买菜回来,看着他坐在客厅陪父亲下棋,说说笑笑,气氛融洽。心里忽然觉得很温馨,有种冲动,真希望一辈子就这样跟着他,似乎很不错。

卫卿抬头,见她直直看着自己,挑了挑眉,找个借口跑进厨房,笑说:“干嘛一直看着我?是不是觉得我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周是笑骂他自恋,拉着他手说:“卫卿,今天真是谢谢你。不然,我一个人还真应付不过来。”卫卿笑:“所以说,家里还是需要一个强壮的男人。”还伸手比了比自己。

周是笑,亲了亲他,说:“别贫了,出去吧,马上就要吃饭了。”卫卿笑说:“周是,说真的,你什么时候嫁给我?放着这么好一个苦力不用真是可惜了。”周是没像往常一样回避,点着他胸膛说:“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卫卿大喜,“你等着吧,回头就给你惊喜。”

卫卿当天下午就走了,他公司还有许多事未处理完。周是将他换下的衣服整整齐齐叠在床头,将脸贴在上面,似乎可以闻到他沐浴后的味道。夏日的午后,灰尘在阳光下跳舞,她的心在那里开出一朵绚丽的花。

周是想着父亲年纪逐渐大了,头一次意识到原来不知不觉父亲已经老了,腰板弯了,腿脚也不如以前利索,于是整个暑假都留在家里陪伴父亲。卫卿工作繁忙,对此颇有微词,打电话老问:“周是,你什么时候回北京?我想你。”周是笑嘻嘻的说:“那你多想点啊,积到一块儿,回头我看看有多想。”

八月末的一天,周是兴奋的给他打电话:“卫卿,卫卿,告诉你一件事,李明成和张冉瑜要结婚了,家里正大摆喜酒呢,刚才李明成特意来让我去喝喜酒,还问你要不要来。听到这个消息,我是又惊又喜,想不到他们这么快就要结婚了!”

卫卿愣了下,心想看不出李明成愣头愣脑的,动作够快的啊,怪不得人家说人不可貌相呢。笑说:“好啊,我工作忙的差不多了,正好可以去蹭饭。”其实他是想她了,都一个来月没见面了。周是掩着嘴笑:“你要送红包的。我还是学生,可以去吃白食,嘻嘻。”第二天,卫卿果然来了。

李明成和张冉瑜之所以匆促成婚,完全是因为张冉瑜一不小心怀孕了。两家大人知道后虽吃惊,但是都不愿意将小孩打掉,于是让他们赶紧把结婚诸多事宜办了。因为李明成离法定结婚年龄还差一个月多月,所以赶在暑假大宴亲朋好友,将喜酒先请了。

他们俩的事在上临一中一时传为美谈,都是清华的高才生,男才女貌,门当户对,可谓是天作之合。时间那么紧,按李明成和张冉瑜的意思是一切从简。两家父母却下足工夫,包下当地最豪华的酒楼,广发喜帖,给了他们一个风风光光的婚礼。张冉瑜的父亲是上临一中的老校长,而李明成的母亲是学校的党委书记,两家联姻算的上亲上加亲。结婚那日,高朋满座,宾客如云,酒楼前门庭若市,真是热闹。

周是一大早就爬起来跟着李明成去接新娘子,卫卿纡尊降贵暂充司机。周是还像个孩子,一见人家结婚就兴奋,动来动去,大赞花车漂亮。卫卿见她乐成那样,笑说:“又不是我们结婚,你兴奋什么。”周是冲他做了鬼脸,指着新郎说:“哎呀,李明成穿上西装的样子真是英俊。”

卫卿不满,“哎——眼睛看哪呢,你老公在这呢。”周是“切”一声,“谁叫你今天不是新郎。”长长的车队慢慢开出去,上面挂了大朵的红花,引得整条街都轰动起来,人人驻足观望。周是趴在窗口直往外看,情绪高昂。

在众人笑闹声中,新郎接过新娘的手。周是带头拍手闹:“李明成,亲一个,李明成,亲一个!”于是大家哗的一声炸开来,不亲不让走。李明成无奈,当着大家的面,低头亲了新娘,场面真是甜蜜。

吃饭时,李妈妈看着周是笑,打趣说:“诗诗啊,什么时候请李妈妈喝你的喜酒啊?”周是不依,“李妈妈,你取笑我!”卫卿今天也特别高兴,笑说:“一定会的,一定会的。”众人听的乐不可支,纷纷说:“诗诗啊,你可得加紧哦,你看人家李明成,都要当爸爸了。”哄堂大笑,轻松愉快。

晚上周是跟着一伙人去李家闹洞房,拉着卫卿笑说:“你就等着看好戏吧。”众人花样百出,吊了颗糖让新郎新娘咬,还有不舌吻不罢休,闹的差点将屋顶都掀了。周是钻出来,手上拿了条深色毛巾,叫道:“李明成,过来过来!”用黑色水笔在他唇上画了两撇八字胡,然后将毛巾往他头上一搭,上面盖了个头盔,活脱脱一个日本鬼子,惟妙惟肖。

众人看的差点笑岔了气,连卫卿也笑的直摇头,周是整人的点子真是千奇百怪,花样繁多。李明成忿忿的说:“周是,你记着啊,以后这个仇我一定要报回来!”看了眼旁边的卫卿,又气又笑。今晚就她最闹腾,手段最古怪,李明成差点没给整趴下。

周是双手叉腰,扭着脖子说:“我不怕,我不怕——”那得意样真是招打。拍着手说:“好了好了,大家注意了,现在要上演‘猪八戒背媳妇了’,李明成,李明成,快背上新娘子来回蛤蟆跳。”众人绝倒,一时间又笑又闹。

李明成瞪眼看她,“周是,我跟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吧?”众人高声大叫:“李明成,是新郎就别废话!乖乖照做。”于是李明成背着张冉瑜绕着众人跳了一大圈才算过关。周是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怕李明成当下就要找她麻烦,拉着卫卿赶紧溜了。

一出来,繁星满天,夜凉如水,细细的虫鸣声此起彼伏,心情顿时像在水中洗过一样,又柔又软,又清又亮。俩人紧紧靠在一起,沿着街道有一下没一下走着。周是闹的声音有些嘶哑,手都拍红了,犹笑说:“哎呀,笑的我肚子都疼了——卫卿,你给我揉揉。”

卫卿搂着她,笑骂:“活该,玩的这么疯!”李明成真是被她整的惨不忍睹。手不忘在她腰间来回摩挲,轻轻按摩。掌心贴在皮肤上,仿佛将两人的心连在一起,是那么的温暖。

周是回头看着灿烂的灯火,风中隐隐传来欢声笑语,微笑说:“真羡慕他们。”自己是不是也能拥有这样的幸福?

卫卿今晚亦看的感触颇深,心潮澎湃,他从来没经历过这样的场面,参加过许多的婚礼,只不过露个面就走人,就连卫安的婚礼他也没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看着她说:“不用羡慕。”抓起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

周是觉得指尖一凉,左手无名指上套了枚精致小巧的戒指。